中村议员的葬礼上,遇到了一身黑衣,哭得十分伤心的寿美。
由于对她父亲的离世抱憾,我在葬礼结束的时候拥抱了寿美,并安慰了她一整天,在这之后,还去了机场送寿美离开日本。这样做很明智,重要的父亲也在和『感染者』的战争中离世,寿美本人也完全失去了照顾父亲的目的,该和母亲一起离开日本,回归生活了。
这段期间,新闻不断地播报秋田实验所内唯一获救的圣女,以及在实验所内发现大量的『感染体』残害,机动队全军覆灭的新闻。经圣女所述,将实验所持有人濑人裕之设为头号通缉犯,他既有嫌疑是『感染体』暴动的元凶,又极有可能是雇凶多次刺杀圣女的存在。在这段空闲下来,上级紧急给各位将领发布了『休息』信号的时间里,不同程度地接到了朋友的慰问电话,包括军队中的友人。
为了免去过多的猜忌,我以助手身体抱恙为借口,庆幸自己避过了这趟灾难。一来二去,对此存疑的人也缄口不提了。在和圣女协作,传播出去这样的消息之后的第三天,收到了清洗活动的准备预告。
『大清洗』的地点设立于寒冷的北海道,理由是位于北海道全县发现了大量『感染体』入侵的预兆,前几日发生的事似乎就此尘埃落定,认定为了濑人裕之组织的袭击活动。收到消息的期间正值我在家享受休假的日子,尚有容我整理行装的间隙。但是在我休假的这几日里,意外的没有遇见过纱里奈。是因故不在家吗,连外出常用的鞋子都几天没有摆上鞋架的迹象,料定恐怕是外出情况。然而并不知晓纱里奈这些天夜不归宿的始因,此刻,家中仿佛就只剩下了我和纪子,两个人照常准备三餐,外出购物,等待前往训练基地,与7712小队一同飞往北海道的那天。
被闹钟惊醒,洗漱完毕后我背上背包,带着纪子进入门外恭候的藤原先生车内。再接下来,就是迎接『大清洗』来临的时候了。
车驶入训练基地后,小队成员已经整装待发,在规定的集合场地等候教官的到来。之前的代理教官恐怕在整队后就离开了,几人保持着整队时最后的指令,等待我的检阅。
「优一大人,带上我,真的没问题吗。」纪子在我身后提着行李,小声且不安地说,「……就这样见大家?」
「放轻松。」
因为先前发生过的度假岛事件,我和7712小队的成员之间恐怕都滋生了相当程度的隔阂,但直到我出现在他们眼前,发布了即将执行的任务时,他们都没有用异常的眼神看待我,反而是将更多好奇的眼光放在了我身旁的纪子身上。被认为是能够将他们从这样的命运中拯救出来的对象?恐怕还不到这么天真的地步。
「这次外出执行任务的地点是北海道全县,各位,这是一项相当重要的合作任务,我们将在北海道与其他小队汇合,听从指挥官的号命。特此,做好准备。」我负手而立,巡视他们每个人脸上的表情,对我和翔吾之间发生的事还不了解的其余三人表现得较为平静,但相较他们而言,一直回避着与我目光交流的翔吾更让人在意。「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换言之,是自由提问的时间了。
「教官,这位是?」真希看向纪子。比起即将前往的北海道执行的任务,她似乎更在意这个神秘出现的女孩子,接着又向一旁一直用担忧神色的看向我的优佳使了个眼色。
「小池纪子,是我日后的助手,整队后你们可以稍作认识。」
纪子上前一步,鞠躬道:「诸位好,小池纪子。」
「欢迎来到7712小队,我是栉野真希,这是我弟弟五郎。」拉过身旁的五郎,真希微笑道,「这位是优佳,真津优佳,那边那位看起来很拽的是川崎翔吾。」
「谁很拽啊!」尚在叛逆期的男孩果然表现出了非同一般的反抗欲,恐怕更多的成分是不想再新认识的女孩面前丢脸。接着,翔吾正视了我,像是想起了什么,痛苦地咬住了嘴唇:「所以说,我们即将面临的,是『大清洗』,对吧。」
「翔吾……!」真希小声叫住他,「我们刚刚才……要不是教官努力的话,我们都会死啊。」
「如果他努力的话,我们说不定可以完全从这样的生活被释放出去!」翔吾回吼道,「凭什么要待在这里努力训练然后去送死啊!」
「再说这种不知感恩的话就等着挨揍吧!」五郎挥了挥拳头。
翔吾愤恨地咒骂一声:「……你们根本什么都不明白。」说到了他唯一被允许说道的地方,再接下去的话,恐怕就要面临『肃清』了。
「各位都准备好了吗。」
问出了这样的话。
没有人说话,只是有点失落的低着头,留意到周围的气氛很尴尬,优佳似乎想要缓解气氛,她说:「那个,那个啊大家,一起去北海道游玩的准备都做好了吧!我打算去北海道品尝刺身哦,还有滑雪场……!真希也这么觉得吧。」
「啊,嗯……」
这样的气氛让优佳束手无策。
「行李都准备好了吧。」我重新纠正了一下语句,让他们总算有了一点回应的活力。
「准备好了。」
得到所有人肯定的答复后,上了直升机。直升机是上级特意安排的,能够直达北海道,他们排队放好行李,而后登机。纪子正将自己的行李摆在指定位置时,翔吾出现在她身后。
「喂。」极不客气的开场白。
「你好。」出于礼貌,纪子还是回过去鞠了个躬。
「别用这副腔调和我说话,你是那边的人吧。」翔吾单手叉腰,一副痞气的样子,「既然你是那上面派下来的人,所以知道的吧,关于我们即将要去干的事。我在问你啊——」
「抱歉,我不能将实情讲给你听。」
翔吾嗤笑:「实情?也就是说你知道的咯,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去那边,为这个根本不善待我们的世界送死,对吧。快点说啊,让我们大家死的明白一点啊。从教官那里恐怕是没法知道了,你的话,要是是你这种娇弱的小姑娘的话……动用暴力也没问题吧。」
纪子的表情冷了下来:「我奉劝你停止这样的想法。这件事的实情,绝非你能够承担的。」
「你在用什么口气和我说话啊!去送死的又不是你!」翔吾愤怒地抓住了纪子的衣领,将细瘦的女孩提了起来,「我们,可都是被欺骗了啊!」
「翔吾,你在做什么!」这个时候,一直在旁帮忙的真希注意到了这里的异状连忙喊了出来,「你在滥用暴力吗!对方可是第一次见面的女孩子,和你没有仇吧!」
她立刻冲过来想要掰开翔吾的手,面对真希这样决绝的反对,翔吾咽了口唾沫,松开手,往后退去。「你们,你们不明白,不这么做的话……」
「但这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啊!」
「真希……」
「你没事吧,纪子小姐。」已经不再去搭理翔吾,真希安抚着纪子,「刚才没有被伤到哪里吗,对不起,实在很对不起,翔吾他只是太紧张了,所以对你做出这样失礼的举动。请你原谅……!」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真希弯下腰向纪子谢罪。
「真希!」翔吾不敢置信地说,「你要为这种家伙,这种欺骗我们的家伙的同伙做这种没尊严的事吗!」
「闭嘴啊,翔吾,你才是……最有问题的那一个吧!」真希扭头,愤恨地看了他一眼,「你还不明白吗,我们,真正的活着,真正的存在过啊!」
「什么……」
「这些天你还不明白吗,我们,对于其他人而言,都是不被当作『人』看待的啊。还记得的吧,最早的时候遇到的教官,他就在我们眼前,眼睁睁地对我们一个个拳打脚踢,嘲笑我们连反抗都不敢。他甚至能要求我们重要的的同伴去死,然后以此为荣,然后哈哈大笑,然后期待我们的死亡!……连代理教官也是这样,一不顺眼的话就非打即骂,像对待什么家畜一样。难道这样就没有问题吗!」真希声嘶力竭地吼道,「教官他,为了我们,做出了很大的牺牲,你还不满足吗,不像其他人那样区别对待我们,不像牛马一样使唤我们,不把我们的性命视作连家畜都不如的地步,甚至会带我们外出去玩……就连我们这条命,都是他救下来的啊,如果那个时候他什么都不争取什么都不做的话,被处死的就是我们这些人啊。你还不满足吗,从来不被当成『人』看待的你,被当成了活生生的人,即便如此,你还是不满足吗!」
「他明明可以阻止即将发生的一切啊,为什么还不来拯救我们啊!」
「你是有多任性啊!翔吾。我们的命运生来就被注定了,但是,有这么一个人试图打破束缚着我们的命运的壁垒,这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啊。所以,想想啊,就算我们注定以悲剧收场,就算我们被欺瞒了即将要去奔赴的死。」真希扭头看着他,眼中蓄满泪水,「你对温柔的人,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平白无故的要求,而却从不去约束那些对我们残忍的人……教官他,在用自己的全力,爱着我们啊,为什么,你就不能稍微理解一下他的苦衷呢。」
「我……」
「够了,我不想再聊这个话题了,可以站起来吧,纪子小姐。」擦掉了眼泪,真希站了起来,并向纪子伸出手,「对不起,刚刚情绪有点失控,希望你可以原谅,当做之前的事都没有发生……可以吗。」
「没问题。」将手交给真希,纪子站起身。
回到机舱后,故作无事的几人都相当紧张地靠在座椅上,面面相觑。这个时候,一直站在座位旁踌躇的五郎被我看中了表情,显然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我给纪子做了一个手势,示意他们调换一下位置。
「有什么话想说吗。」
将手自然而然地搭在坐到我身旁的五郎的肩上,我故作轻松。
「……那个,教官,翔吾说的,是真的吧。」
「害怕吗。」没有否认,几乎是在肯定五郎的话。
五郎点点头:「我,很害怕……所以说,姐姐,我,优佳,还有翔吾……我们大家,都会死在那里吗。」
我把手按在他的后颈处安抚:「我不知道。」我回答得相当坦诚,毕竟本身就没有蒙骗他们的必要,真诚地承认这样的话,对我们几人了解实情都有好处。
「那么,那么……教官,我们,还有活下去的机会吗。」十指交缠着,五郎用几乎快要哭出来的眼睛与我相视。
「我不知道。」抱着男孩的脖子,吻了吻他的额头:「我只能说……尽我所能。」
「这样啊。」极为短暂的低落转瞬即逝后,五郎又开始支支吾吾:「教官,那个……」
「怎么了。」
「虽然,之前在海岛上,做了很对不起你的事,让你生气了。」我很快明白过来五郎说的是哪件事,「但是,即使经历了那样的事,我们还是把教官当成家人,所以,关于翔吾……」
我明白他的意思,他是说在集合时间出言不逊的翔吾,五郎恳请我原谅他。
翔吾会说出这样的话是在我预料内的,他被规定不允许说出与我和他单独相处时说到的话,连用笔交流都要经过监视,这段期间,恐怕没有办法向外界传达什么信息,唯有对我的事缄口不言。这家伙虽然处在难搞的叛逆期,但却出奇的信守承诺。他只会表现出我的极度不信任,而不会和任何人谈及关于对我不信任的源头,避免牵连他人。
光看真希,五郎还有优佳的反应就知道了,这些家伙恐怕没有从五郎那里知道任何事。
「我要是说,从来没有生过你们的气,相信吗。」
「诶,真的吗!」五郎惊讶了一下,「教官你愿意原谅翔吾,真是太好了!」
「……真要感谢的话,就在任务执行的过程中好好表现吧。」
「我知道了!」
直到抵达北海道的停机场,机舱内再无一人喧嚣。或许是在场所有人都在盘算他们憧憬并向往着的未来,或许是他们每个人都对此心照不宣,他们明白,这架班机,将满载着这些年轻生命飞往无可改写的命运的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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