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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夜战,隔阂,栖木凤凰

第四章:夜战,隔阂,栖木凤凰

第四章

我尴尬地瞥了瞥左腕的手表,七点十四分。

呆毛一颤一颤,尴尬地抽搐着;室内的两人、卡在原先门洞位置的我们,尴尬地瞪着彼此。这个废弃的空间里,尴尬之外再无他物。

升温。

升温。

升温。

邱岚学姐略显羞涩地收回双手,一副“呀,被识破了”的笑容,随即低眸做沉思状,手指在马尾的发梢里搅动。

而她的同伴可没这么从容。

“搞什么!”两位眼镜手忙脚乱地指着对面阵营。尽管光照不足,不过那红得发烫的脸颊和耳根,此刻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姜安迪耳朵里都快喷出蒸汽了。“你们……你们搞什么!来这里是违反校……是……是不允许的!”双拳紧握,现在的安迪,感觉就像被大人们发现了秘密领地的孩子,发着很大的、自己都无法理解的脾气,并且一时半会儿之内没法找回心神。

暂时丢失理智的还有诸葛醉晴——看着已经石化、全身正在变为纸白色的呆毛镜,我心头紧绷,还是得搞明白当下的状况啊。毕竟,这半个多小时里我们所遭遇的险恶,可非尴尬的气氛就能哈哈挠头一笑而过。

“先不说校规,我想知道学长学姐来这里,并布下感知干扰魔法的缘由。”我开门见山,盯着安迪问道,“我这边的原因自然也会向你们陈述,就看是先说还是后说了。学长,您怎么看?”

“什么?你说什么?!格小……”安迪若有胡子,此刻真就在“吹胡子瞪眼”了。

“诶!”邱岚严厉地制止了他。接着俩人用上海话叨咕了几句,怎么说呢……我从未预见过,安迪竟能表现出如此听话的神态。

“哟!小学弟,很有魄力嘛!姐姐我果然没看走眼,哈哈。”撇开旁边一副受气包模样的安迪,那个大咧咧的邱岚回来了,冲着我一个劲儿地傻笑,“有疑惑就问吧,我知无不言。诶不过,我们定个规矩,我回答你一个问题,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轮换着来,OK?”

“Deal.”虽然直觉告诉我,面前这两位并非布置那些怪异邪术的幕后黑手,但我始终不敢放松提防。“第一个问题,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如你所见,约会啊。”邱岚满面春风地,极度自然地,说出一个我从未体验过、并令人害羞不已的词汇。

噗……

您是认真的……吧。

吸……呼。

我勒个去开什么玩笑啊这是什么地方啊你们怎么可能在这里做这种毫无紧张感的事情啊不对其实约会是很紧张很心跳心跳的是吧可是那是甜蜜蜜啊是脸红的心跳啊你看这走道昏暗窗框残破墙上一抹黑黢黢的东西这地方完全是让人脸白的心跳好么说不定脸一白心就不跳了好么我才想说搞什么啊啊啊什么人才选在这里约会啊鬼才在这约会啊你们俩是人类么那个谁去看看窗子外面是不是有棵乌巢白杨[1]……

心中漫山遍野的吐槽呼啸而过,我无力低语道,“那真是打扰了,对不起……”

看不清安迪的表情,他的脸已经烫得连表情都融化了。原来他俩是这种关系……可是,可是,之前有迹象么?……啊。

“轮到我了,哈哈。小学弟和诸葛同学来这里,又是做什么呢?”邱岚棱角分明的笑颜与她的男友形成鲜明对比,毫无硬化魔法痕迹。

“我们在……”该怎么说好呢,这俩人身上的疑点还没得到解释,而且他们都是学生会成员,跟景弈天的关系也没理清……

“难不成,也是在dating?”邱岚一脸坏笑。

电光一闪。

“不是、不是!我们在调查啦,调查。”诸葛同学,你凶我做甚……于是,我将自己今天行动的起因,还有遭遇诸葛同学的经历大致述说了一遍——不过忽略掉了景弈天和怪物的部分,也没提另外四个同伙。

“诶,调查啊。发现撒有意思的事情没?”邱岚看看一言未发的呆毛镜,又看看我。

今天发现的最有意思的事情就杵在我面前啊,姐姐。“不是说问题轮换着来么?到我了。你们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回来?……喔,原来如此,这么关心前辈,学弟真是细心呢!喏,”邱岚向安迪示意,“你不多跟人家学学。”

安迪怨念地瞪了瞪我,挤出一个“嘁”的嘴型。

“我是昨天出的院,本来嘛治疗及时,早就恢复啦;刚好妈妈是医生,说什么都要多检查一遍、才放心,哎……至于你们姜学长嘛,当了冤大头:那魔具并不是他的,但里面的思子流确实是,可惜他自己也拎不清,是什么时候被谁用什么方式提取的;”邱岚无不调皮地拍了拍安迪,“魔法部有帮坏人早就想借机介入学校,就揪住他不放;好在陆校长做无罪推定力保,自家和金家的长辈也帮了不少忙。然后嘛,某人今天下午就被放出来啦。”

安迪眉头紧皱,激烈地说了一句什么,好像是“讲得太多了”?的意思。邱岚就嘿嘿嘿地欢乐道,“安迪果然生气的时候最帅!”之类的话语。

“说过多少次,不要直呼我的名字……”安迪气冲冲地嘟囔着。

他俩各自的情况,和我预料的偏差不远。既然校长和主席都信任安迪,以我对二位老大的感观,暂且也相信他吧。但为什么,真正的犯人会选他当替罪羊?“原谅我冒昧,‘自家的长辈’是指?”

“啊,小学弟真是敏锐。这位安·迪·的爸爸,”邱岚得意洋洋的眼眸贴近安迪的镜片,后者别过脸,一副更别扭的神情,“也在魔法部工作,是位很有个性的官员呢。”

原来如此……不过,了解了这么多,邱岚学姐,你其实很在意这位容易动气的男友吧——当时,正是因为你不顾一切地朝被束缚倒地的他冲去,才会被偏离的铁球击中,受了重伤吧。

现在想想,那陈老师,出招也忒狠了点儿……仅仅对付一个学生,一个嫌疑人,至于下此重手么?

安迪在魔法部的父亲……是个怎样的角色呢?

“诶,学弟好狡猾!不知不觉都问了两个问题了!不行,我也要连问两个!首先——”邱岚声调欢快地回过视线,而那活泼的表情,却瞬间凝滞。

“那个……是你们的东西么?”邱岚的脸像结了一层霜一样,惨白。安迪迅速拔出手枪——

高速气流呼啸着擦过诸葛醉晴的耳际;她肩后的什么东西被气流冲走,在空中翻滚了几圈,发出毛骨悚然的“哧哧哧”声,再慢慢悬停下来。

那是一个……

细长的面具,双眼的位置有两个月牙形弯钩凹槽,除此之外一片死白。和周围的黑暗相衬,简直白得渗人。

“哧哧哧……”窸窸窣窣的流动声,像是用试管摇晃某种液体。直觉告诉我,这面具,比起刚才的玩偶死体和杂音飞埙,要危险得多。

“砰”,又一发空气弹命中,它被推入更深的黑暗,而那黑暗里影影绰绰闪动着的神秘,予人以极度不祥的感受。

“那到底是什么?”安迪端着手枪,警觉地发问。

“不知道,和刚才的不一样。”我感受着周边灵位面的异动,调整好双腿的状态。

“刚才的?不管了,先撤。过来,我断后——”安迪话音未落,原地复活的诸葛同学便点亮光球,捏紧电光缠绕的拳头,朝那面具猛冲而上。

“别打!”安迪吼道,然而太晚了。面具嘴部的位置,开出一条又细又直的缝隙;那缝隙似乎正欲扭曲出一个阴毒的角度,就被砸个粉碎……

“噗哧!”碎裂处迸溅出漆黑、粘稠而腥臭的液体,喷附在诸葛醉晴的手臂、脖颈、脸颊。

她闷哼一声,身体侧转,失神的眼瞳正好对上我的视线。

耀白的光球瞬间熄灭。少女重重砸在地上,不省人事。

到处都是……那漆黑粘稠腥臭的液滴,它们在……它们在向少女缓缓蠕动。

砰、砰、砰!灰尘翻腾,再没时间犹豫。依靠安迪的火力掩护,我蹬步突进,一把揽在诸葛醉晴腰间。

好重!软绵绵的身体,感受不到丝毫气力。糟糕……先出去再说!空气硬化方程,靠你了!

我从未尝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切换方程,还是未经调试的……还好,两面呈直角的反弹气壁塑形成功,勉强契合上我的步伐;借助先前的速度,我水平鱼跃而回。

余光里,更多面具从黑暗中涌现,如伸缩前行的蛆虫般群聚而至,在我前一秒的落脚点微微颤动,令人反胃不止。

邱岚扯住我的左臂,跳出窗外;安迪紧随其后,背向我们,手枪对着窗口。

下坠的无助感,和近在咫尺的地面,把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儿。连续发动两种方程已是我的极限了。我揽紧少女,正准备屈体向前滚去,减轻冲撞的损伤……

咦?这是……缓冲魔法?

我慢动作一般地向前撑,掌心扑地,一点儿都不疼……

寂静的夜空,新鲜湿热的气体灌进鼻腔,弥散在体表的寒冷瞬时消散。

顾不上细细品味这如冬日热饮似的空气,我和邱岚一道将少女平放,仔细查看她的伤情。裸露的皮肤上沾染了好几块粘稠黑斑,要命的是,这些黑斑的边界在不停挪移,剩余健康的部分正被它一点点吞噬;少女的气息微弱而紧促,她的呼吸仿佛也正被这些黑斑阻塞着。

“天呐……这是什么……”邱岚眼里闪烁着震惊。我们都不知道这是什么,我们都不知道怎么应对。

黑海星!要是黑海星在这里的话……她知道幻傀,知道这里潜藏的危险,肯定也知道该怎么救呆毛镜。

擦!

“必须赶紧处理。现在这时间,直接找陈闻莺比较合适。”安迪神色严峻,“我和刘洋一人抬一边,小心别接触到这黑斑。快!”

不行……黑海星还在里面,大墨他们也不见踪迹。我不能就这样一走了事……

“磨蹭什么呢,快点!”

“小学弟?”

我不能走……黑海星……大墨……有危险……

哐嚓!面前正对着,一楼的窗玻璃飞溅而出,从那室内传来含糊的叫嚷声。

这是大墨的声音!

“大墨!”欣喜,担忧,害怕,焦躁,内疚,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的我,还没回过神,身体就向着那窗口奔去。

“什么情况?还有其他人?”安迪惊诧地吼道。

“以后解释,诸葛就拜托了!”邱岚在呼喊着什么,我没听见;我在意的是,别让我的同学受伤……今天他们出现在这里,可是因我而起的啊。

可怕的是,有位狠角色已经受伤了;那伤铁定不轻。不过……她又是为何,选择在今晚来此呢?

可恶,开学以来的异常和疑问,不理还好、越理越多,这也太过了,乱七八糟!啊啊啊不管,现在,保证全员平安无事是第一要务!

我跳上窗台,隔着铁栏杆,只见一颗乱蓬蓬的大脑袋塞进视野,“没事吧?你们去哪儿了?”

“有事!把我们弄出去再说!”大墨声调里充满焦虑。定睛一看,紧紧靠在他右手边的那位是……

我顾不上那么多,聚气凝神,点起一团银色火焰(所谓的‘灵子具象’),分作几股向室内散去。

莫晓霜无力地贴在大墨身上,紧闭双眼,喘着粗气,脖子上一大块黑斑在微微搏动、扩张。屋里也并不平静,凌乱的桌椅间,蹒跚着几个矮小的身形,光影诡异地扭曲着。

一个,两个,三个。三个表情呆滞而可怖的洋娃娃,一格一格地拉弯脖子,恶毒地凝视着那飘浮的光源。其中一个公主模样的玩偶,反转的胳膊仅靠一点点皮肤扯连在肩上,体侧开了个大口;那不祥的黑色粘稠液体,正缓缓从裂缝流出。

看来莫晓霜也中招了,得赶紧把他们救出来!可是这栏杆,怎么破?

银光很快熄灭,玩偶们再度抬起脚步,慢慢逼近。大墨原地绷着,战也不是——不知这鬼玩意儿的底细,怎么打?逃也不是——只能再逃进危机四伏的走廊,何况还带着一个伤员……这么说来,班长呢?

擦!我绝望地感知着自己装载的方程式:加速、加重、硬化、振动,算上自家步法、踢技,都没法卸掉这该死的铁栏杆啊!

只能硬干了。往魔具里注入大量思子流,我正欲上脚猛踹——

“让开。”不耐烦的男子声音响起。他旋风一般抓住我脚踝,用力把我从窗台上扯下,枪口抵住栏杆。

安迪迅速地在高低两处分别扣下扳机,“梆”的脆响,一截铁杆应声而落。

“梆”,两段栏杆落下,刚让出个一人能过的缺口,莫晓霜就被头朝外地扔了出来。安迪正处理着第三根栏杆,勉强才把她接住;我忙上前扶稳,却见大墨背跃而出,大头一锤,撞了我个满怀。

我被这头槌砸倒,胸前一阵阵紧;大墨一身冷汗,喘着粗气,重重压在我肚皮上;莫晓霜持续着昏迷,蜷在一旁;安迪依然警觉地瞄准窗口。

然而,过了半天,也没见什么东西从那黑洞一般的黑暗中爬出。这幢楼内、外,简直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莫晓……血……那怪物……那怪物的……黑血……”大墨双臂发抖,勉强地撑起身体,每个字都伴随着沉重的吐息。不用他解释,我大致也明白发生了什么。

“班长呢?”希望她已经逃出去了、希望她已经逃出去了……

“不……知道……我们被……奇怪的人偶……暗算,等到意识过来,就走散了。”大墨身体后仰、瘫坐在地,盯着正查看莫晓霜伤势的姜安迪。“他怎么会在这里?”

“你可以问他,不过得晚些再说。”心中浮现出一个决断,虽然理智在不停地劝阻,但我必须这样做。“我去找班长,找到就回来。”脚步还未迈开,我就被人扯住衬衣的后领。

“说什么傻话,给我老实待在这。那些东西连那个诸葛都搞不定,你再去,不是找死?”虽然还是这副很讨人厌的表情,但我确切地感觉到了,这位学长的认真。

“我不和它们正面冲突,只是去找人而已。若是比速度,我有绝对的把握。”记得不久前,有个人也说过类似的话……不知她当时的心态如何,而现在的我,只是虚张声势罢了。

领子被抓得更紧,我被安迪扯到近前,不得不抬起头接收他那讥讽而冷峻的视线。“册那[2]开什么玩笑!我说了,就你这实力,进去就是找死!你以为不打就行?就算你躲得过一个两个那鬼玩意,但那些全部一起上呢?”脑海里突然涌出满满好几排诡异的白色面具,它们颤抖着,嘶叫着,裂出阴毒的笑颜……

那不重要。“他们是我带来的。我带谁进去,就得带谁出来。”说出这话,我一点儿都不理直气壮,但我知道,我必须这样做。我双拳捏紧,直视安迪。

“戆大[3],随你了。”安迪瞪了瞪我,然后放开手,转向大墨,“我去叫支援。你,守着这小姑娘,最好搬到岚——邱岚那边,”安迪向不远处的邱岚挥手示意,“别散开了。”

“唔,知道。”大墨转向我,一副不甘的表情,“洋子,你小心。”

“嗯,照顾好她。”看着莫晓霜被黑斑折磨得虚弱至此,我心头不禁一紧,眼前仿佛出现班长的此番模样。

点亮银色光源,我跳回黑暗之中。

好冷。

熟悉的不详感再度笼罩全身,我全速奔向被损毁得面目全非的铁门,逃离刚刚踏入的房间。

五步之外就是浓稠的黑暗。不知是否我多虑,这黑暗相比原来,有愈发沉重之势。

四下都没有人类的痕迹。三步作一步地加速,很快,我又面对着一个十字路口。我往左、前、右各弹去一道银光,发现左边的光线穿透能力,比其他方向弱些。

是中庭么。我来了。

我往前迈步,一层宽大的台阶映入眼帘。再迈一步,台阶向走廊深处延伸。奇怪,这里怎么会有楼梯呢?莫非中庭比四周要高一些?但看这阶梯的跨度走势,这样一来得高个半层楼吧。

奇怪。我的灵子火焰,最多也只能照亮五级楼梯开外的景象。咽下一口口水,我预备好加速方程,踏上台阶,一层层地谨慎前进;每走一步,我都会观察,身边是否出现异动。

一;银光摇曳,未有异常发生。

二;银光摇曳,这么看来得有七级了吧,楼梯。

三;银光摇曳,起码八级楼梯啊……难道我要上二楼了?但刚才的楼道明显比这个窄,扶手也是铁制栏杆,而非现在两侧的墙壁……

四;左边墙壁上出现一道黑色痕迹。

五;黑色痕迹延伸。

六;延伸。

七;戛然而止。

八;……

我抬头所见之处,一尊人体肌肉模型诡谲地立在台阶中央,红白纵横的脸部僵硬无比。这模型出现于此也太不合理了;若要说模型本身倒还不是很怪,相比其医院里的同类,它也就两排牙齿比较明显——么?还是我的错觉,它眼睛有在……动?

树脂材料间摩擦的细碎声响,只有眼白的眼珠似乎转了一下,又没了声响。应该是锁定在……某个方向……了吧?

模型腿部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动静,它右脚踩下台阶,身躯倾斜,向我靠近一步。

糟糕。

全身泛起一股恶寒,我忍住令人腿软的惧意,转身跃下一二三四五六七八层楼梯。再跑一步,眼前赫然出现一堵墙。

不可能!这,这……左边这向下的台阶,什么时候出现的?我什么时候到了楼梯道里?

“咚”,身后传来重物砸在水泥上的独特闷响。没有时间停下思考,我遵循本能的指引,继续逃离……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一二三四五六七八。

奇怪。

太奇怪了。

不管逃了多久,向下的楼梯就是没有尽头……

不管逃了多远,闷击的声音就是不绝于耳……

逃,逃,逃不掉……不对,不对,这是陷阱,不是真实。这是幻象。

“幻傀最喜的食材是人的恐惧。”耳旁突然响起黑海星的低语。

丢人呐,刘洋。我停止逃窜,暗骂自己的不冷静。回想刚才的行径若是被黑海星目睹,她又会怎样毒舌呢。哼,我这边也有很多狠话要撂啊,这死丫头!体内火气上涌,先倒霉的就是你了,模型君!

笨重的身躯从黑暗里显形,哈哈,so easy,一点儿都不可怕!我加速前冲绕后,点地上跳,抬起膝盖对准它的颈部……

咦?怎么突然使不上力了……

咦?怎么它正脸对着我,不是到它背后了么……

银色光焰静悄悄地熄灭,模型君的脑袋整体回转,冷冷俯视着我。漆黑中两只巨手向我袭来,掐住我的喉咙。

何等的怪力!

好紧。好黑。无法呼吸,无法挣扎,无法思考。

好冷。

我的人生,就要……终结于此了……么?

少开玩笑了……人……怎么可能会被幻象掐死……说是幻象,这触感也太具体了,这手感……

!我明白了!你这……

“你这搞什么啊?”一道蓝光倏地掠过,激得我全身寒毛竖起;随即传来“PING!LING!KONG!LONG!”的轰响——我回到漆黑冰冷的走廊,双手扼着自己的脖子,跪在台阶上。

通化五感,原来是如此阴险的术式……

“洋子,没受伤吧?”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形出现,脚边满地的肌肉组件,双手腕上绑着明亮的光球。“刚赶到就看见你好像……在自己掐自己,这怎么回事?”

是大墨。“你怎么来了……”我余悸未消,摸摸自己脖子上的印痕,“你是……真的么?”

随即我就淹没在一阵无法言表的炽热和剧痛中,全身每一个细胞都难受得像要呕出水来……

“是真的。清醒没?要不要再加点电压?” 声音虽然虚弱了不少,不过内含的倔强与侵略感却是100%的还原。

火花飞溅,诸葛醉晴扶着墙壁,皱着眉头;手臂上还有些许黑斑,在随着她微喘的频率蠕动。

“你不好好疗伤、进来干嘛?”我一下子没能接受这姑娘的康复速度,和这俩人的组合。

“这算什么伤……小问题,怪我当时出手太轻。”诸葛不屑地瞄了瞄那残留的痕迹,神情激愤,镜片里闪着怒火,“看好了,这里的魔物,我一定赶尽杀绝!”

“一定的,诸葛同学一招就把那三个小人解决了,超厉害……”大墨满怀敬意地配合解说道。

……“您的决心我已经充分地理解了……所以能请您放我下来么?已经没事了。”疼痛感消失后,我才发现自己漂浮在半空中,四肢附近持续传来电流的“滋滋”声。

“啊。哼!”刚被砸回地上,我赶紧确认身体各个部位机能是否正常。除了屁股感受不到存在,其他都还好……不过多谢她的电击,我从没像现在这么清醒过。

“莫晓霜呢?”我转向大墨。

“外面,学姐在照顾她。”大墨挠挠头,我才看清他右手握着一把菜刀。

“那个刀是?”喂喂喂,你之前有携带这么危险的物件么?

“邱学姐给我的,说这个好使。”大墨紧张地回应道,“不扯了,你们来看这边。”

什么?走道深处,竟然出现一点碧绿色幽光,这么远的距离,这种光芒还能……

“是谁?”黑海星?还是班长?抑或……

“哼,过去不就明白了吗。走!”

三人在走道里奔跑,见那幽光越来越近,越来越亮,越来越……

我们到了这废弃实验楼的中庭。中庭中央有个石台,台上放置着一尊四方鼎;柔和而持续的碧绿色光芒源自吴桐里颈前,应该是她佩戴的项链了;她本人则倚靠在石台一角,长发凌乱,双眼涣散,嘴角抽动着,一副精神业已崩溃的模样。

而令她崩溃的原因,我们也一目了然:在这本该荒弃的庭院里,许多残破的玩偶正踽步缓行;空中也悬浮着不少惨白的面具,像鬼火一样,荧光闪闪,幽幽飘荡。

不知为何,这些魔物好似朝着我们对面(而非班长)的方向排成一道道封锁链,却没有一物再上前靠近。而它们毫无生气的脸庞,正缓缓转向我们三人。

大墨箭步前穿,右臂发力作来回突斩,只见远处两只面具瞬间从中截断,黑血洒落一地,无助地嘶响着。

“哇哦,真的好使!”大墨左手轻弹刀背,这神情这场景,仿佛在倾听手中兵刃,诉说那刀光剑影的年代,了却君王天下事……

唉,不对不对……喂喂喂话说你们林家剑法连菜刀也适用么!

所有的娃娃和面具都被骚动吸引,僵硬地向这边聚集。大墨摆出御敌姿态,却被诸葛醉晴一把推到旁边,“闪开,站远点。”

还未等我俩做出反应,她便单膝下跪,十指撑开触地,低声吟唱着什么。两根呆毛罕见地维持虔诚的形态:顶端稍稍蜷曲,像是祈祷中的信徒。

大地微微震颤,我感到一环又一环的能量从诸葛醉晴的位置涌动而出,充斥在整个空间内;地面和空气的灵位面,均在发生异构——

——诸葛结束低吟,十指浸入大地——

她身前的地表分崩离析,砂石如往沸腾的油锅中倒入一瓢清水一般暴烈地喷涌,吞噬那些无助扭动着的玩偶,将空中的面具也活生生拽下、淹没;我和大墨被这疯狂的思子风暴震慑在地,动弹不得。当我以为术式已然完结时,她双手化出两道青光,青光似海浪般向前扑去,散作无数青紫色星点。紧接着——

电闪雷鸣,暴乱的耀光在星点间跳跃、咆哮;轰响咆哮,将这浓稠的黑暗蒸发至无处遁形,仿佛还欲将外界的天穹撕裂——

终于停息。顾不上久久消散不去的耳鸣和弥漫的烟尘,我慌忙爬起,向前掷去一束银光。

诸葛醉晴单膝跪地,看上去意识迷离;她身前炸出了一块扇形区域的大坑,不时升起阵阵黑烟;我赶忙搜寻班长的身影——还好,她、鼎、石台,依然保持着刚才的相对位置,只是稍稍有些倾斜——

我和大墨同时冲出,架起班长跳到坑的边缘,只听那沉重无比的鼎与石台先后砸入坑内——金属空腔受到重击的隆隆鸣响,在废屋中回荡。

好险!差一点没赶上……我和大墨看看彼此,再看看仍旧神志不清的班长,长舒了一口气……诸葛醉晴这丫头!也真敢啊!这种灵子当量高得惊人的古代术式,亏她敢这样肆无忌惮地使出来。

我正要转身确认她的状况,却被坑内一抹若隐若现的微亮吸引。穿过烟尘,我滑入坑内,发现那大鼎开口向下,整个倾倒了过去;那石台不可思议地碎成几大块,看架构好似原本就是空心的;而那若隐若现的清光,是从坑底的一个石块——不,一个深色包裹的缝隙处透出。

“洋子?”留在坑边照看着班长的大墨担心地询问道。我弯下腰,仔细检查那异物:藏青色的厚实布料,包裹得严严密密,却无法完全遮蔽内含物的光芒——里面的发光物件,凭感觉应该是圆的,还有些沉,这到底是……

一阵黑影掠过,手上的沉重感消失了。

又一阵黑影掠过,向第一个黑影甩去数枚蓝白色火焰,却被前者轻巧闪避。

黑海星!我机械地弹起,紧追着那长发纷扬的背影,没注意进了哪条过道。黑海星右手三个指环全数发出耀眼银光,数道蓝焰的旋风——不对,水龙卷——朝最前面那家伙急袭而去,却被他头也不回地一一化解。我一面奔跑着,一面聚精会神,启动空气硬化魔法的方程式——

整个走廊突然摇晃起来,我感到一股头痛欲裂的晕眩,仿佛五脏六腑都搅合在一起,胆汁反流入胃,血液急涌至口……

我最后看见的是,黑海星毫无表情的脸……或者,其实有一点点难过,么……

……

“醒了。床头有水。”隐隐约约传来黑海星的声音。

这是……哪儿?洁白的被子,洁白的窗帘,洁白的墙壁。“刚刚那个梦……我身体里的脏器都融化了,但还保留着人形,好恶心……”

“哈,不错,你也承认自己的属性了。不过反应真够钝的,不是梦,是前天的真事。”模模糊糊地,我看见黑海星娴静的身影,安在床尾的椅子里,手中捧着一本色泽鲜艳的杂志。

“前天!”也就是说……

“现在是星期天下午三点四十五分,校医院特护病房。还有什么问题呀,队长?”黑海星紧盯着手中书页,摆出杂志模特般的笑容,突然撤回冰冷的脸庞,又摆出另外一种笑容。

还有很多问题,很多很多……容我理理思路。“我是怎么……失去意识的?”

“A级广域次声波魔法,【悲叹之河(Lament of Cocytus)】。该说是你命硬还是运气好呢,被那个术式正面击中还能活着,还恢复得这么快。”黑海星放下杂志,眼神里闪烁着戏谑。

不对不对,要不是你也在场,我就惨了吧……“那黑影呢?有没有抓到他?”

“没有,跑了。还不都怪你,乱跟过来做什么。”少女不满地撇撇嘴。

抱歉、抱歉,看来,有些事情,是得摊开来讲了。不过在此之前,“那,班长和莫晓霜她们,现在怎样?”

“放心吧,都没什么问题。莫晓霜和诸葛那姑娘中了‘血傀’,”发现我疑惑的眼神,少女随即顿了顿,“傀术的一类,进入血液从而让人身体无力、同时释放欲望,一个下作的伎俩罢了。现在都好着呢。”稍作沉思,“但是吴桐里……精神上受到很大的刺激,已经被接回家了,需要再静养一段时间。幸亏她带了护身的宝具,否则被那么多幻傀围攻,后果不堪设想……”

这样啊,真对不起班长她们。好在生命没啥大碍……现在,摊开吧。

沉默。我深吸一口气——

“你是谁?”直挺挺坐起,我正色盯准了黑海星。

“唉?色狗,你脑袋还是被烧坏了?”少女稍显诧异,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不,我很清醒。回答我,你是谁?你接近我到底有什么目的?”我不动声色地坚持。

“我接近你……我……愚氓蠢昧!死色狗!胆敢用这种语气向本小姐叫嚣!你是不是睡多了躺憨了?”黑海星看上去非常生气,拳头握紧,发梢也飘浮起来。

我轻叹一声。“看来不说破,你是不会坦率了。你以为,你假装自己调查,实际上在跟踪观察我们的事情,我一点都没有察觉到么?”虽是推测,不过这回我有八九成的把握,且看这姑娘怎么反应吧。

眼神里明显动摇了一下。“什么……你、你乱讲……”

是真的。

“我没有乱讲。之前的疑问暂时放一边,我先讲明白,是怎么发现你前天晚上的异常吧。那个黑影出现的时候,你第一时间赶到,然后立即展开追击,为什么呢?”

“为什么,这不是显然的……”

“显然的什么?你知道他是谁?或者你知道他的目标是什么?为什么你像是一开始就确定了他会出现,一直在暗处伺机?还是说,难不成你只是凑巧路过那里?”

“我就是察觉到那么大的骚动就赶过去怎么了!你的说法毫无逻辑!到底也只是你一个人在胡思乱想!”

“不,要是没遇到这么蹊跷的事儿,我当然不会乱想。幻傀也好、那个血傀也好,都是先被思子流吸引再采取行动的古式——按你所说,它们就是专攻人类精神弱点的术式,自然会寻找思子的痕迹——那么,第一个问题,吴桐里在中庭的时候,为什么那些怪物不袭击她,而朝着另一个方向?因为那边有思子的痕迹,魔法的痕迹。也就是说,当时那建筑内还有一个可以自由活动的魔法师,那个魔法师不愿意伤害同伴——这是善意的推测了,难听点说就是不想出了人命节外生枝——所以,她在中庭的另一边布置术式吸引那些怪物的注意,不是么?躲在阴影里的魔法师,副班长同学?”

“我干嘛大费周章做这种无聊的事情!全部全部都是你无聊的猜测,无聊!无耻!”

“你干嘛这样做,我当然不知道。还没完,第二个问题,大墨和莫晓霜逃难的那个实验室,记得么?那房间的门,被破坏得只剩一堆铁渣——那不是诸葛醉晴的作为,她一进去就上了二楼;也不是他俩的作为,大墨搭载的方程式和我一样,而当时晓霜神志不清;只可能是你,用你那火一样的冰魔法做到的!虽然我要感谢你,暗中帮助大墨、晓霜、班长,但我要说,你干嘛大费周章做那种无聊的事情?一开始就下定决心一起调查,不就行了?你到底是想隐藏什么东西?”

“我……”

“第三个问题,看似那晚的一切本该由你控制,然而,不知道是被谁设计还是你的运气太差,一下子多出两个不确定因素:诸葛醉晴,和邱岚姜安迪。我当时还纳闷,既然【三感影绝】是阻碍视觉的术式,那为什么我们能看到它的方程式印记?你一进门看到那娃娃,就确认了有预料之外的人闯进来,于是你尽快进入单独行动,找出他们的所在;你把诸葛醉晴和我引到一起,然后破坏了姜安迪的结界,让我们大闹一番,接着自然引来血傀,逼我们撤退!不是吗?要问为什么,那个飞埙和其他魔物差异很大,后来在中庭也没发现它的同类,难道不是你那黑袋子里的玩意儿么?”

“……”

“我不知道你在盘算什么。你起先不情愿和大家一起行动,我以为那只是你过分自信;但现在看来,你好像将计就计把大家当成诱饵,一切都为了引出那个黑影,和黑影抢走的包裹。若不是诸葛醉晴阴差阳错地炸开地面,你打算怎么收场?继续袖手旁观么?如果那黑影一晚上都不出现呢?你打算怎么收场?那个黑影是谁?那个包裹里有什么?你为什么不和我们分享信息?你还隐瞒着什么?你接近我们到底有什么目的?你究竟是谁?!”虽然我一直努力控制自己的语调,但每每联想起从那封神秘信件开始的一切,这份一直被瞒在鼓里的失落和愤怒感,却屡屡让我脱离冷静。说完这话,连自己都感受到,这次的态度过分了。

“你怎么敢……你……你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你怎么可能明白?”黑海星喊道,看来是愤怒到了极点,狂乱的思子流从周身逸出,扰起阵阵旋风。

“对,我不懂,我笨,我很弱!但我起码知道信任,我起码不会欺骗同伴!”我毫不示弱地反击,却发现争执以来,她眼眶里第一次泛起泪花。

“刘洋!”不知何时走进房间的老妈,出现在黑海星身后,严厉地呵斥我。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黑海星尖叫道,我在她的话语里,第一次感受到了痛苦。

“刘洋!小雪!都别说了!”老妈上前一步挽住黑海星,却被她甩开。

气血上涌。“你从假装晕倒那时开始——不,从我俩见面那一天开始,就一直在骗我!”

——DUA——

重如铁块的空气狠狠拍在我脸颊,我脑袋瞬间敲到床杠上,牙关里泛起一股甜腻腻的腥味,鼻腔也热辣辣地疼。紧接着“嘣”的砸门声,世界安静了。

感觉过了许久,晶莹的蓝光亮起,疼痛感缓缓消失。

“对不起。”我低头盯着被血滴弄脏的被子,轻声说道。

“过会儿跟小雪好好道歉吧。”老妈平静地回复。

“不是,妈,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不喜欢抛头露面的,对不起……”我抬头看着老妈,她忧心忡忡的神情,却转眼变为阴云密布。

“哗——”脸上的血迹,得被这股强劲水流彻底冲洗干净了吧。老妈怒道,“儿子受了伤,躺在医院里,妈妈能不露面蛮?你们擅自跟不明身份的人交手,我是很生气,但做已经做了,我还会怪你蛮?从小到大,你个皮娃儿闯了多少次祸,但凡是你自己的决定,我哪一次跟你啰嗦过、要你跟我道歉?”老妈沉默片刻,“你刚才的话,实在太不应该。先不谈男生的风度问题,从交朋友的角度来讲,太伤害小雪了。自己做的事,自己承担责任。待会儿好好跟小雪道歉,听到不得?”

“朋友……连最基本的信任都没有,谈什么朋友?”我嘟囔道。

“洋儿!我不是说过,小雪情况特殊,在这边无依无靠,你要接受她,信任她,好好照顾她蛮?”

“什么特殊情况,你还是不肯告诉我?为什么?为什么老把那封信的事情藏着掖着?”对于老妈的隐瞒,我也快忍不住了。

“总有一天会告诉你,但那个……其实不重要,现在我不能说。”

“不重要、不能说,是不是你的主观判断?你不是一直教育我,凡是牵涉到别人的事情,就不能光凭个人感情去行事么?让我相信她,也给我个信服的理由啊。”我瞪着老妈。怎么搞的,她今天和平时也差太多了……要是往常,我敢用这样的语气烦她,早就被卷到天花板上打转了。

“我不是说过嘛,以我刘春来的名义保证,相信小雪。”老妈坚定地补充道。

“以一个假名的名义保证?”我冷冷地回应。今天不知中了什么邪,我也实在反常得很。

老妈没有发怒,而是平静地直视我的双眼,“名字尽管虚假;人真不真,儿子,你莫非判断不出?”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我可以进来么?”传来一个干净爽朗的女声。

“一定需要理由的话,儿子,”老妈转身正欲离开,“理由就是,小雪……可以说,是你的妹妹,你的亲人。我想,你应该能够理解里面的苦衷吧。”苦笑。“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真相,不是别人的说辞,而是你亲身的体会。但不是现在。现在,相信我,也相信小雪。”老妈走向门边,“我得去办事了。你,记得跟她道歉。”

亲人……妹妹?

我被震惊了,丝毫未去留意门口的问候声与笑声。

妈妈本家的家系,从小一直被外公教育的我是再熟悉不过。然而,我从未得知,这一族有姓“斯”的亲戚存在。

那么……

是父亲么。……不可能。连父亲名字都不知道的我,无法想象他的亲戚会跟我们有什么往来……

“小~学弟!”打乱我混乱的思绪,笑嘻嘻的邱岚卡在我视野里,背后站着另外一个……陌生的男生,乱乱的青褐色头发,黑框眼镜下一副呆滞的表情,衬衫领子也东倒西歪,感觉就是她随手抓来的路人……虽然有些眼熟就是了。

“听说你康复了,周末难得有空,就过来看看,感动伐?咦——”自顾自说的邱岚,才发现我和这位陌生男生默默地盯着彼此,“你们不认识呀……来,自我介绍!”她大掌往他肩上一拍,这黑框男止不住打了个趔趄。

“……我是一年级二班金界,下午好。”男生整理着自己的衣着,一种无可奈何的气场蔓延开来,“衣服有点乱,因为刚刚被一头印度乳牛袭击了,不好意思。”

“哪有哪有,我没在意……下午好,我是一年级二班刘洋……”等一等。

这位兄台,是我同班同学?怎么好像没见过?

“啊,你可能觉得我比较面生,没事儿,因为我的得意领域是隐形魔法,一般来说存在感不高。”金界一边揉搓自己的头发一边说道。

好冷。

“哈哈哈,小界,你可比你哥好玩多了。”邱岚再大力抽了一把金界,“我才发觉你们是同班哦,哈哈,看来刘洋小弟比较擅长跟女孩子交朋友,男生都搭得不太熟呢!不过刚才那长发小妹妹怎么黑着脸跑掉了?超可怕喔,看上去不是一般的生气喔?”

这……看来是得找机会,好好跟她道歉了。唉。“学姐,前天的事情,你们后来是怎么处理的啊?”

“诶,没劲,这么快就谈正事了……”邱岚变魔术似的掏出一个米色文件夹,清了清嗓子,“那就现在告诉你吧。我代表学生会,这位金界同学代表一年级二班临时班委,前来宣布对一年级二班刘洋同学于九月八日违反校规事宜的处罚决定。”

“什么?”我居然忘了这茬儿……

“学生会……太麻烦了前略,咳咳,兹决定,给予刘洋同学B级警告处分——”

呼,还好,捅了那么大的篓子就得个B级警告……

“——并处限制察看一个月——”

糟糕,有种不祥的预感……

“——一个月内必须协助学生会开展日常工作,期满后由纪委办出具评定建议书,届时讨论是否解除限制察看状态,学生会主席团。顺带一提,全票通过哦。”邱岚学姐兴高采烈地递来一页带有白玉兰徽标的厚重纸张。

“学姐。”我愁闷地抬头。

“什么?”

“你们有这么缺苦力么……”

“真没礼貌呐!你应该感到高兴才是呢,喏,千载难逢的和姐姐我共事的机会,哈哈哈……”邱岚仰天大笑。我认了。什么学生会的处罚决定,明明就是不平等劳动条约嘛!学生会的日常事务……看着学姐眼神里朵朵心花的怒放,我全身泛起一阵提前而来的脱力感。

“现在我来宣读梅天理老师的意见。”金界同学也展开一张——普通的A4纸。

“哎~哟~~~,被动啦!扫地!让他们给我扫地!跟主席团申请!学校的楼,通通包了!不可以用魔法!”惟妙惟肖地模仿完梅大叔的口气,金界波澜不惊地递来这页白纸。上面还真打了这些字啊!

“主席团批复:同意,期限两周。也是全票通过哦。”邱岚眉飞色舞地补充道。

万恶的资本主义主席团!诶等下。“说到主席团,那个,姜安迪学长……”

“喔,他呀,也被处分了。你可没见到那晚上的陈老师是有多凶,幸好有她宝贝的诸葛小妹帮忙说话,你们的处罚才落得这么轻松……现在嘛,我在顶他的位置。”邱岚美滋滋地说。

喔,好一个全票通过。“可是学姐你不也……”我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马上被一巴掌捂住了嘴。

“哎呀,小学弟说什么呢,幸好那天你姜学长一出禁区就找到了我,要不然你可就倒大霉了哈哈哈哈哈哈……”邱岚忙不迭地掩饰,并急速加大握力,我突然明白了什么。

安迪在保她;她也还不想让更多人知道他俩的关系吧。这么说来,难不成他俩是first date?

不过这样你们要封几个人的口啊……莫非,已经……

啊我在想啥,不对、不对,学姐出现后的轻松氛围,让我把最应该问的事情都搁下了。我用力掰开她的封口神掌,“前天晚上的黑影查的怎么样?还有那些幻傀,学校怎么处置的啊?”

“幻傀?是说那些面具?不是全被诸葛小妹消灭了么?”邱岚困惑地回应,“陈老师带队仔细搜了一圈,只发现你们几个的新近思子流痕迹;虽然根据你们当时的伤情,这次事件牵涉的术式被判定为不知名人士性质恶劣的违规试验,但好像很难找到继续追查下去的线索耶;至于‘黑影’,又是怎么一回事?”

怎么可能!

冷静,仔细想想,刘洋。

黑影进中庭之前,确实有时间收拾门口的娃娃和那尊散架的模型;黑影出现之时,诸葛醉晴貌似失去了意识,大墨也正为照顾班长分神,何况当时坑内还有烟尘遮挡视线。这么看来,目击者可能就只有……我和黑海星……

“学姐,问一下,我是怎么被送过来的?”我缓缓地抬起头,直视她的双眼。

“不记得啦?也难怪,你的初步诊断是因过度刺激引发的神经中枢暂时失能,汤医生还说有发展成植物人的危险,可吓人了!哦,当时你是和长发小妹一起被发现的喔,她还晕在你身上呢,不过情况比你好得多,稍微休息了下、昨天早上就出院了。”

……差不多,了解。“还有一个问题,学姐,那把菜刀……”

邱岚露出得意的笑容,“哦,那个,交涉破裂的预备手段呀。”她瞅了瞅金界不解的神情,陶醉地说,“一般来讲嘛,没有经验呀,或多或少会有些紧张……”

真是first date啊啊啊啊啊!!!!!

我吞下一口口水……以这种紧张方式来看,安迪,祝你好运。

以及。

我大致知道邱岚学姐选择约会地点的缘由了……以后还是不要忤逆她比较好……

虽然邱岚隐瞒和姜安迪恋情的缘由依然未知,但我一度认为,那种遮掩的举动是完全徒劳的。

因为,他们有一位真·麻烦无双的友人——

“呀,不行、不行,刘洋同学还在限制察看中,再破坏公物的话后果很严重哦!”大汗淋漓、恨不得将手中所握拖布先踩断再撕碎然后一把火烧干净的我,身后传来温柔,而严厉,而含糊不清的劝诫。

9月19日星期二的午后一点,距离那个周末已经过去九天了,而我和那位“妹妹”,也已经九天没有过正常的交流。

不过现在我所关切的点是,我和大墨已经打扫这个仓库三天了,并且大有再来个三天的趋势……新实验楼的大仓库,真心“大”啊……

以及,这里得几十年没人清理过了吧?残破的文件和木头碎渣撒得满地都是;一排排的陈列架积满灰尘,不时有莫名的大虫子爬过不说,还偶尔会出现捕食那些虫子的、能够自己蹦跶的玻璃器皿;铁柜子满是赤褐色的锈,更要命的是上面还长出黑绿色的霉,散发着非人间的恶臭。从这里堆积如山的废弃物中,我俩每天都能捣腾出个把道符、木剑、水晶球、奇形怪状的钱币啥的,然后被欣喜若狂的火琉璃——也就是金界口中的“印度乳牛”,他好像特别不待见那位一直被他家兄长虐待的下属——装进蛇皮袋扛走。

不过今天前来监督我俩“日常事务”进展的是柳依依:巨大而严严实实的口罩遮住她大半边脸,椭圆的镜片闪着精明的光芒。

麻烦啊,麻烦。自从“九八惨案”(当然,官方档案的正式名称是‘关于二〇二三年九月八日……’云云)发生以来,每次遇到柳学姐,她都会把我的大脑从里到外浏览一圈。“喂,学姐,告诉你个小秘密,试试‘链接’一下邱岚学姐,会有不得了的惊喜哟!”——虽然这样的话说出来会很有趣,不过嘛,我的第二偶像——我家小舅,不止十次百次地、语重心长地对我曰过,“做人要厚道。”

柳学姐对其他人倒是都挺厚道,没听说她“链接”过学生会的同事啊、老师啊之类的。不过,当我某一天忿忿不平地对这差别待遇表示抗议时,学姐竟认真地解说道:

“‘链接’的方程虽然容易控制,可是‘链接’的接入点很难寻找,即使找到也需要时间匹配哦;匹配时如果任意一方出现较大情绪波动,就会发生‘断链’,对我本人产生伤害喔。而且,这是个非常消耗精神力的术式,对于精神力比我高的、或者说接受过专业的精神干涉魔法训练的人,匹配的时间会很长,还是不要轻易使用比较好喔!简而言之,【思子链接】并不像听上去那么厉害,因为约束条件有很多啦,嘻嘻。”

简而言之,【思子链接】就是一个熟能生巧、欺凌弱小的精神干涉魔法啦,嘻嘻——真相浮现在我深深的脑海里。

不过倒也是,如果柳学姐能够无限制使用大脑解析仪,那这个世界就不需要侦探了……我对景弈天的怀疑也能立刻得到答案了。

拜每天兴致盎然过来淘货的火琉璃所赐,我从与她拐弯抹角的闲聊中,了解到不少关于景弈天的消息:作为魔具研究社指导老师的他,高中时代就是这社团的骨干成员——十几年前的事儿了。从那时起,他就是一位实打实的“魔具宅”,给一个新鲜的魔具,就能蹲在角落里细细把玩一整天。他对魔具的执念,在回校执教后有过之而无不及;不过现在已经很少出现能提起他兴趣的新奇魔具了,听闻他近期在苦苦钻研具有更高适性的原材料,若不是必须出来教书,扎进实验室一连好几天都不在话下。

至于那些慕名加入魔具研究社的花**学生,往往参加过一两次社团活动后便不再出席:所谓社团活动,一般包括对各类魔具的解析、拆分、组装、实验——如果只有这些也还好——每次操作完毕后,景弈天会要求参与者现场出具实验报告,并需要追加后续的详细研究。也就是说,每次活动都伴随着一篇小论文——的意思。因此,魔具研究社甚至超越了数学拯救世界战线,被学生们评为“华东魔高最具学术氛围”的社团。

“那火学姐为什么会留下呢?”得知真相后,大墨和我都表示出困惑。不过,当发现火琉璃每每见到我们掏出来的破烂玩意儿,都能兴奋到撑大鼻孔喘粗气时,答案也就不言而喻。

邱岚说过,火琉璃人如其姓,是主席团中最热情的一位。她的热情主要投入在三件事里:第一,魔具研究;第二,魔具研究;第三,被金世虐待。不过最近她大有开发出新的热情宣泄点的态势,那就是:第四,虐待金界。理由?也许是我们这位倒霉的同班同学,摘下眼镜后和他哥长得几乎一模一样吧。

鉴于班长在家休养,而其余班委阵容遭学生会和梅大叔全灭、休息时间基本被用来裹灰,金界同学受命于危难之际,一人担负起班委全员的责任:班会组织、搬运景弈天的作业、社团事项联络、搬运景弈天的作业、运动会-文化节方案策划、搬运景弈天的作业……偶尔发发其他老师的作业本。

说“搬运”,是因为魔具概论课的家庭作业,往往结合了实践:比如,第二周就发给我们每人一段灵木、一枚空白石芯,要求我们动手制作适合自己使用的简单魔杖。当然,大量的理论作业也少不了——很快,授课质量上乘但作业多得上火的“景哥哥”,成为了众女生心目中又爱又恨的男神。

梅大叔就没这待遇了……或许是他教两门课,又经常来教室晃荡的缘故吧,感觉他的作业量跟景哥哥相比不相上下。作业内容也不轻松——数学就算了,去外面的书店里淘一两本教参,琢磨琢磨基本能解决;可那方程学概论,怎么说才好……从最原始的方程开始学起是没错,可为什么要我们把那方程描在作业本上呢……

体验过用铅笔以1:20比例画魔法阵的感觉么?就像传说中普通人群里“中二病”患者一样……

要命的是,我们正在学习的古典魔法阵,从属咒文基本是古亚拉姆文、希伯来文之类的,对绝大部分同学而言天书似的文字;在不理解语法和含义的前提下,完全临摹它们既费时又没啥意义——至少我和大墨,还有班里全部的男生,都这么认为。

而黑海星和莫晓霜却完全不在乎。这俩人完成作业的效率极高,以至于当我和大墨还在苦恼地折腾ת

和תּ的细微差异时,她俩早就在琢磨各自的正经事儿了:莫晓霜对数学兴趣浓浓,搞来一本叫啥“五年三年”的外界教参,经常突发奇想给自己较劲,看十分钟能解几道真题;黑海星则像一个正常15岁女生一样(虽然这样说有些不礼貌,可是……),迷恋上了浏览各种时尚杂志——应该算“过分迷恋”吧。尽管她从不在上课时翻阅,可是对于满满一抽屉色彩斑斓的与学习无关物品,梅大叔果断耿耿于怀——正如他无法释怀莫晓霜在数学课上无视他呕心沥血的演绎、自个儿解题的举动。不过,在第一次方程式概论作业交上去之后,他就对那俩姑娘的非常规行为听之任之了。

好学生总能享有豁免权啊。而我和大墨,不仅在校期间被学生会和老师们重点关照,课外时间也被各种新布置的、或不合格重做的作业折腾得死去活来,难免对成绩优秀的两位战友怀抱着深厚的阶级感情——晓霜还算好商量,心情不错时会借作业给我们“交流借鉴”个几分钟;另外那位大小姐,则基本无视我的存在——甚至在家里也一样。能不和我说话就不和我说话,这九天来对我挤出的字应该不超过九个……她跟老妈倒是能正常交谈,不过老妈在恢复我俩关系进程中,明显秉持“妈妈只能帮你到这儿了”的基调:时不时给我眼神暗示抑或水花暗示让我见机搭话,却不会为我创造合适的话题插入契机——我咋知道水果台里演的那女主角家娘18年前和哪个高富帅搅在一起啊?

并非我不愿借助讨论狗血剧情来修复与黑海星的关系,而是当她俩在客厅里气定神闲地品茶观剧时,我一般都在老妈的卧室里抓耳挠腮地研究习题:靠,明明只是一年级第一学期,作业也多得太离谱了吧!还有,黑海星你好像一直都在看电视啊,究竟是用什么时间学习的啊?

回想起自己某一天晚上终于下定决心,逮着她看完剧起身、慢悠悠地返回房间的机会,手握当天的魔法阵图纸冲出去请她指导……她默默地停顿了一会儿,随后冷冷地抛下一句“愚氓蠢昧”,就合上了房门。

啊,好厉害,一下子说了四个字耶……什么跟什么嘛!

和黑海星的关系搞僵了不说,事件的解决丝毫没有头绪、每天都被作为苦力驱使、回家还得赶作业……啊啊啊!盯着手中的拖布,我不禁感慨,这种憋屈的日子啥时候能到头啊!

“啊啊啊!我也想去参加FF部的活动啊!这种憋屈的日子啥时候能到头啊!”大墨把刚刚敲晕并捕获的自走培养皿扔进火学姐的蛇皮袋,懊恼地挠着大头。

“林学弟对Flag

Fight感兴趣呀?之前接触过么?”柳依依走上前来,蹲在麻袋旁,细细端详我俩今天的战果。

“对啊,每年我都会去看‘天魔会’,FF比赛每次必看。毕竟是魔法界最热门的竞技运动嘛!”大墨眼里燃烧着向往的火焰。“要是我们国家也像欧美那样举办职业联赛就好了!”

可以说,大墨除了吃,最中意的就是这项中文名为“军旗争斗”的现代魔法竞技运动。柳学姐也感受到了他的热度,善意地眯起眼睛,“喔,那林同学应该很有天分吧,在Flag Fight上;嗯,我这就去跟金世主任说说……”

希望将大墨眼里的火焰助燃得更亮了一层……

“等你们的限制查看期结束,就马上吸收你入部吧!金主任他也是我们学校FF的部长哟!”学姐站起来,拍拍衣服上的灰尘。

火焰熄了。

“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两个,可以回去了。”柳学姐指着毫无预备的我俩说道。

咦?

咦???

“……可是,学姐,这么大的仓库,邱学姐威……交待说是周五之前要打扫完,不然限制查看期就会延长……”虽然不知道邱岚发布的时限提示是认真的威胁还是随意的玩笑,但唯独她的指令,我俩可不能麻痹大意啊。

“没事、没事,我不会告诉她的;而且,也没说别人不能帮你们呀;”柳依依的眼镜发出奇异的蓝光,四周的灰尘、垃圾纷纷堆积到墙角的桶里,“FF部的日常活动在实技区运动场,金主任啊大家啊都很通情达理的。别被老师发现就好了哟!”

“可是,也太麻烦你了学姐……” 呆立在原地的我,虽然看不见她口罩下的表情,但切实感受到了那招牌的超纯真笑颜。

“可是,那什么期之内不是不能……”大墨也懵了,困惑地望向我,眼里有小火苗重新燃起。

“哎呀,别管那强制劳动期啦,去吧去吧。”柳依依抓过大墨手中的笤帚,这工具通体也泛起蓝光。“放心啦,我用魔法是不会被监管的哟!”

这是什么,明目张胆地滥用职权么?

……喂喂喂,你刚刚说了“强制劳动期”吧……

好像你也给这“强制劳动期”投过赞成票吧……

主席团,真心的,大丈夫?

不过……

“洋子,你看这天空有多蓝!那啥‘解放区的天’,唱的就是这种感觉吧!”看着在树荫下步道上昂首挺胸踏大步的大墨,我的心情也明朗起来。

“据我所知,没有哪片解放区的天空是位于海平面以下的。”我一边留意着周边的环境,一边吐槽道。因为是没有课的周二下午,学生们大多在参加社团活动,路上基本见不着人;远处的大运动场上倒是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都说了感觉嘛,感觉。”大墨伸了个懒腰,抻直双臂,甩了甩胳膊。“不过,柳学姐真是大好人呐!多亏了她,唉,这几天真是折煞山人了。”

“山人?你还会这一出的?额技能树够点么?”第一次听见大墨用这道家的第一人称,感到无厘头之余,我也追加了无厘头的吐槽。

“技能树?那是什么树?唔,我家和茅山陶家关系不错,每年寒假,爷爷都会带我们去他们家修炼一段时间。那山里确实都是树啦,哈哈。”大墨谦虚地挠挠头发。

“……江南一带的家族,是不是都能和你们家扯上关系啊?”我脑海里浮现出大墨身穿陆校长那样的道袍,乱糟糟的黑发上顶着道冠,抛出怀揣的道符,点起一把篝火,烤肉大嚼的场景……嗯,喜感度满分。

“或多或少吧,传统血脉就那么几支,家族之间来往频繁确是正常。其实,很多上海的魔法师我都不熟悉啦,比如莫晓霜,我就没听说过江南一带有莫姓的大族。我想想,嗯……广西倒有一支,难不成她和你一样,也是从西南搬来的?”大墨看我的眼神突然多出一份斗志。

“喂喂喂,我是你的盟友啊,盟友,别用不负责任的YY化友为敌啊!”我模仿莫晓霜,给大墨后背直直地来上一锤,打碎他的妄想。“你说,明明是一起受罚,为啥我俩要清扫食堂、仓库啥的,而她俩就整理图书馆和实验室呢?感觉她俩那待遇和我们完全不一样咧。”

“没办法,好学生呗,又是女孩子。你没看梅大叔看她们那眼神,简直了。”大墨无奈地摊摊手。

自从犯了事儿以来,我俩获得梅大叔的特别照顾,不知有多少回在课间被“哎~哟~~~”地叫去“谈心”。说是“谈心”,也就是单方面听大叔絮叨前几届学生里:有像我和大墨这样子调皮、但成绩也可以的;或者像黑海星她们那样子聪明、成绩超级可以的……谈心的结果,往往是为了达到更加可以的状态,我俩被布置了额外的习题和文献……

老师们在层层面面上对我们的关注确实够可以的,而其中却存在一个例外:景弈天,与其说他态度没发生任何变化,不如说他有些刻意地在与我们保持距离。当然作业量丝毫不减,稳中有增就是了。

醒来的第二天,我就把调查事件的起因原封不动地告知了大墨,好在他是个守口如瓶的好哥们,也并没有否定我基于感觉的猜测。之后,我和他商谈了许多本来想和黑海星讨论的话题,进而更加肯定了我们的意见:景弈天,是个必须防范的人。

“哎,你说我得怎么跟她道歉啊。”好哥们自然也了解我摊上的麻烦事儿,只是在这点上,他比老妈更加帮不上忙。

“副班长啊……要么试试跟那暴力丫头讲讲?”大墨皱起眉头,眯起眼睛向前方眺望,接着眉间拧得更紧了,“说曹操曹操还真到了,看,她一个人在那边急急忙忙的做什么?”

莫晓霜从实验楼的拐角闪出,行色匆匆地向前大步迈去。大墨精神百倍地喊道:“喂——!”她猛地回头,愣了愣,紧接着三步并两步地冲过来,脸上满是焦虑。

“出事了,跟我来。”撂下这句不能再明了的话,莫晓霜扭头便走。我和大墨对视一下,随即紧跟上去。一言不发的我们,心中涌起挥散不去的凝重。莫非是那黑影,有什么新动作……

……

……

“那个,莫晓霜同学……”我向她靠近一步,低声请示道。

“什么?”莫晓霜保持着目视前方、握拳直立的凛然态势,不耐烦地从牙缝里挤出俩字儿。

“这是要,干架吧……”不妙啊,此时实技区运动场上的景象就像少年漫画里热血一根筋主角在学校后操场约人群架一样……话说,魔法学校也会出这种事么!

“废话。给我精神点儿!”对方为首的高个少爷状男生向我们三个投来讥讽的视线,莫晓霜则抬起下巴恶狠狠回瞪之。

“是,队长!”大墨积极地回应道。喂喂喂,给我搞清楚状况先啊!

这里一点都不像在进行社团活动的样子。站在我们身边的是金界,虽然还是如往常一般一副不疼不痒的模样,却萦绕着一股不妙的气场。对面则已经聚集了五六个人;场边还围着几位,目测应该不属于我们这边。对面领头的那位男生……怎么形容呢,如果说姜安迪给人的感觉是目中无人的骄傲,那这位就是不可一世的狂傲了。说到安迪,在场就没有学生会的人吗?

“哟,就叫来这些人?”冷峻而响亮的嗓音,散发出浓浓的敌意,听上去就让我浑身难受。毫无存在感的金界同学,你是怎么招惹上这路人马的?

金界额头略微沁出汗珠,向右边瞟了瞟。我这才发现那边角落里缩着一个胆战心惊的女孩子,默默地搓着手里的魔音机。应该是她通知的莫晓霜吧。咦这姑娘怎么又有点眼熟,在哪儿见过来着?

“无所谓。请你道歉,为先前的说辞。”金界淡漠的眼神一直锁定着高个傲慢男,后者脸上渐渐浮现出更加轻蔑的笑容。

“先前哪一句?讲你是废柴那句?你老哥是废柴那句?还是,你老爹是废柴那句?”笑容里透出邪恶,“抱歉抱歉,我不该忽略你的理解力,有些废柴并不是能轻松接受真相的物种啊,哈哈哈哈……”

大墨捏紧拳头,莫晓霜向前跨出一大步。“住口!你有没有素质?你想怎样?”

糟糕啊,气氛。

“哼,瞎眼丫头,来这里凑什么热闹?跟我讲‘素质’?”高个男也向前压上一步,他的手下们爆发出吃吃的闷笑。“喂,就这点人么,标准战绝对打不起来嘛。还是要来3v3?老子看也不行啊,一个女人一个废柴,怎么玩啊?”

且不论这次冲突的缘由,他也太嚣张了!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皮痒么!

“玩起来不就知道了?”大墨显然也是一肚子火,“别光说不练,来啊?”他侧脸向我确认,我却傻在原地。怎怎怎……么来啊,同志?Flag Fight的规则这厢是完全不懂啊……我瞪大双眼妄图给大墨传递“缓一缓”的信息,大墨却牙齿一亮,竖起大拇指向我做出“冇问题”的手势……

“3v3,这边出我、林书墨和刘洋,”金界用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自带魔具,限制全开,来吧!”

喂喂喂,玩儿大了啊!没看对面领头的笑得多狰狞!有种落入圈套的感觉啊喂喂喂!

“且慢。”莫晓霜拦住金界。

队长!终于冷静下来了吗队长?

“对付这种肮三的人[4]当然不劳烦界哥出手,我们三个轻松搞定好了。”队长虎牙一闪,气势逼人。

队长,完全没有冷静啊队长,你的队员之一已经被你轻松搞定了啊队长,不管怎样告诉我怎么玩先啊队长!

“哈哈哈哈,废柴,你的女人罩你耶,”高个男露出“一切都在算计之中”的神情,一脸的阴影,“不过,到此为止了。你,待会儿喊的时候使些劲儿,老子最喜欢听女人哭喊着说‘不要不要’了!”

金界正欲回些什么,却被莫晓霜钳住牙关,向身后扔去。这位姑娘随即豪迈地转身,以迅雷之势伸出带着手镯魔具的左腕,一泡口水吐在在高个男的脸上。

加速魔法,也能这样用啊……

那哥们手指颤抖着,慢慢触向脸颊。他的手下们则纷纷呆在原地,脸上写满惊恐。

有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了。仿佛慢动作般,我看到高个男的表情一点一点扭曲,眼珠暴突,鼻翼抬起,原本还算棱角分明的脸庞完全被怨愤淹没,变得极度不忍直视。他甩出手机,一股强大而杂乱无章的力量在蔓延——

危险!我扯住莫晓霜的左腕使劲一拉,姑娘重重砸在我怀里,她原先站的位置则被冲出一个浅坑,空气里弥漫着高温灼烤的气味。

第二道气浪紧接着袭来,毫无余力的我只得推开莫晓霜,然后——

上腹处一股强烈的灼痛感,仿佛整个身体都疼得缩小了一圈,肠子悲鸣着绞在一起;喉管深处涌出苦水,我连支撑双膝跪地的力气都没了,只能趴在地上,不住地干呕。

靠,这是什么……大墨和晓霜一人抓住我一只手臂,口唇迫切地一开一合,我却听不清他们的话;余光里瞥见高个男狂笑着、吼叫着,金界不顾一切地冲上前去,却被他的跟班们拦住;那高个男的手机,慢慢瞄准金界的位置——

“住手!”

学生会终于来了么……我用力侧过头,映入眼帘的则是纤弱的身躯、纷扬的黑发、V型的呆毛……

吴桐里心事重重地站在中间,左边的斯恋雪双眼紧闭、右手扼腕,右边的诸葛醉晴双臂交叉、怒目圆睁。这个奇妙的组合一出现,现场的混乱就平息下来。

“高胜寒,你想怎样?”呆毛一颤,诸葛醉晴径直冲向高个男,那愤怒的气焰把在场人们的情绪全部压制。“这么着急给我们班丢脸么?”

“你管得着?”高胜寒虽然努力撑着之前的架子,但逃避的眼神里流露出的点滴慌忙,暴露了他精神世界的崩落。

“滋滋滋”的响声掠过,他的手机魔具冒出缕缕青烟。无视面前男生的负面反应,诸葛醉晴淡定地镇在原地,“当然管得着。既然在比赛场,就堂堂正正用实力对话啊。我最讨厌偷袭了。你们,有不同意见?”

周围的学生纷纷低下头。什么嘛,这姑娘,虽然暴力了点、白痴了点,威望还是挺高的嘛。

“切,比赛……他们又没进社团!‘偷袭’?还不是那女人先动的手!”高胜寒恶狠狠地指向晓霜,“要不是她……要不是她……他妈的!”手机恶狠狠地摔在地上,各种部件散落一地。

诸葛醉晴陷入沉默,黑海星也保持着一言不发。确实,就算他再恶心、再挑衅,先动手的也是我们这边。而且,如果晓霜不是FF部员的话,那还会牵涉到校规的问题……啊,什么破事儿啊!

“无论有什么隐情,都不能构成你伤害刘洋的理由。他是无辜的。”我们大家绝对没有料到,班长会在这时上前一步,目光坚定地开口。“高胜寒同学,‘强大的第一条件’,你忘了师父的训导么?”

“啰嗦……”高胜寒不再掩饰内心的动摇,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切,先放他们一马。走了。”

看这阵势,莫非班长和他之前就认识?

实技场上的学生们纷纷离去,不一会儿就只剩我们几人。大墨撑着我坐了起来,我捂着肚子,微微抬头,直直对上班长的视线。

“还疼么?要不要去校医院?”啊,何等温柔的目光,我有种不管怎样的病痛都能被治愈的美好预感。

“没事、没事,应该没啥大碍,休息下就好了。”我别过双眼,脸颊止不住地发热。“倒是班长,身体没问题了么?什么时候回来的?喔,莫晓霜,刚刚没受伤吧?”两个女孩子扑闪着水灵灵的眼睛忧心忡忡地望着我,简直了!

“给我看一下。”黑海星冲进包围圈,右手直接搭在我心口,闭上眼静静感触着什么。

奇迹发生了!

因为哥无畏地保护了她的好姐妹,所以好感度上升,愿意跟哥开启对话了么?

苍天有眼啊!我刘洋终于等到了今天……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咦等等,我中招的部位好像不是胸口吧……也罢,吹什么毛求什么疵啊,关键现在正充满慈爱之心摸着我的可是黑海星妹妹……

黑海星妹妹……

海星妹妹……

星妹妹……

妹妹……

妹……

“嗯,被魔法弹击中的位置有些许出血,还有点组织渗液,好在没伤到骨头和内脏。”黑海星露出甜到发腻的笑容说道,周围的大家舒了口气。

拜托,您知道我被击中的位置不是前胸吧……糟糕……

“能站起来么?来吧。”黑海星伸出软软的前爪,牢牢地攥住我的手掌。虽然她没使力,我也尽力想留在地面,但一股不妙的力量,却将我缓缓向上牵引。

不要……不要啊……

站起来了。

站得好好的。

呼。

难道是我多虑了?黑海星妹子经过这几天的反省,放下邪念皈依正义了?怎么可能……

糟糕,我俩的手还连着。糟糕,分不开……

“怎么回事?刚刚这里测出有橙色反应……”千知贺、邱岚,还有两名佩戴绿底白玉兰徽章的纪委办前辈,跳进我们视野里。

极其自然地,我表情僵硬、重心前倾;她面颊潮红、连步后退——众目睽睽之下,我就这样把斯恋雪同学生生推倒在实技区操场的地上,头埋在她胸前,手紧抓着她的手。

“呀——!”

“啊——!”

“Rock——!”

“我靠——!”

应该是莫晓霜先把我踹飞到半空,紧接着几股电流把我从手指到脚趾通了个遍,然后浑身冒烟的我被邱岚踩在脚下。迷茫中只听见班长时断时续的声音,慢慢、慢慢,我失去了意识……

……

五步咒文,我又一次登上废墟的顶端,回首之处,还是那片黑暗。

“刘洋同学,下~午~好~”一片更浓的黑暗笼罩在我面前,在清澈的蓝天背景下映衬得格外醒目。

下午好,斯恋雪同学,天使容颜恶魔心的典范。“对不起……”尽管浑身酸麻,使不上劲,我还是憋足了力气,认真地向她道歉。

黑海星笑得更……好看了。她抬起头,“大家过来吧,他醒了!”

周围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几个人瞬间围了过来。

“洋子!靠,那电母,搞什么啊,下手太狠了……来喝点水先……”

“看上去还很虚弱,我来喂他吧……”

“桐里别动,离这色狼远点,让林笨蛋去!”

“说谁笨蛋呢!”

“啊……困死了……话说,喂,话说,你们知道我在这里么……”

“金同学也快来劝下他们呀,又要打起来了!”

“喂,作女,不带打脸的!”

“呜哇……”

混乱之中,我又挨了几拳头,貌似都是同一个人不动声色揍的……呼,不管怎样,亲口向她道歉之后,心里轻松多了。

关于“妹妹”的话题,合适的时候再和聊吧,平心静气地。

喧闹过后,我坐直身体观望四周,这是……

“界哥发现的地方,不错吧!”满脸青肿的大墨,像是这里的主人一般,自豪地宣布道。

屋顶啊。实验楼、对面的教学楼、远处的操场、步道、围墙,学校一角的景象尽收眼底。抬头便是学校的蓝天,虽然穹顶应该不远,但这距离感,怎么看都看不穿。而那自在飘浮的白云,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就像我身边的……朋友们这样,这么近,这么真实地说着笑着。

“喂,洋子,好消息坏消息,先听哪个?”大墨这脸,虽然惨,但表情上可看不出坏消息的影子啊。黑海星、莫晓霜、班长,三个女孩子带着不同的表情看着我们,金界坐在一旁,手指无心地画着圈圈。

“那……坏消息?”

“打扫卫生,持续到月底!”大墨兴奋地说道。

“……值得那么高兴么……”

“因为我们把事情经过告诉了纪委办,误会解开了,柳学姐也到了现场做说明……邱学姐她们本想基于性骚扰加上滥用魔法再加上逃避学生会裁决来给你判定惩罚,那样的话可不得了啊兄弟!”大墨用力拍了拍我肩膀,把我的后怕也一同拍进肚里。

老天,我很高兴!谢谢你!

“那,好消息呢?”看大墨这得瑟样,得是比“周末自助餐特价,烤肉不限量!”更棒的消息吧。

“这个得让班长说了……班长班长,快来!”看着活蹦乱跳的大墨和不明就里的我,莫晓霜脸上的鄙夷又加重了一层。

“嗯……嗯。”班长脸颊微微涨红,眼睛盯着手指,轻声说道,“是这样的,刘洋同学,我爸爸……回家以后,我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告诉我爸爸,我爸爸说……他想见大家,也想答谢大家,就想……就说,请大家国庆节一起到我家……一起来我家玩,所以就想问一下,刘洋同学……你国庆节有空么?如果有空,就……啊不是,所以我邀请你国庆节来家里玩,请一定要来哦!”

我望向大墨,再望向其他人。“斯恋雪同学也答应了的……”

“我没在……”我正欲辩解,却对上黑海星那恶魔的笑容,只得噤声。

“我们几个都去啦,除了林笨蛋前几天不在。”莫晓霜冷冷地说。

“我也就是头两天有点事,大概三号会来和大家会合的!”大墨明显没在注意莫晓霜对他的称谓,点头补充道。

金界也淡淡地点了下头。

“刘洋……同学?”吴桐里弱弱地确认道。

“嗯,好的,谢谢你的邀请!”我轻快地回复道,“我一定去的,回家跟老妈说一声就好啦!还有,就叫我刘洋好了,还加个‘同学’感觉……挺生疏的,哈哈哈。”

“嗯,好的,刘洋!”灿烂阳光下,班长的笑颜,就像太阳一样温暖。啊,温柔善良的软妹子班长的老家,我就不客气了!……额不对,我来了!

咦,怎么有点晕……刚刚腹部受的伤,还没痊愈吧,现在又隐隐作痛了……我伸手一摸,胸口上贴着个膏药;迷糊之中我看了眼黑海星,只见她右手小指的指环微微亮着。与此同时,我身体各处的疼痛感就像泄闸的洪水一涌而出——这也太巧了,突然一齐出现,好像它们之前被什么东西共同束缚着一样。

我又昏睡过去,冥冥中听见一个微弱而清晰的女声悄悄怒道:

“色狗!”

……

9月30日星期六下午五点半,受班长之邀,我、斯恋雪、莫晓霜、金界,和班长本人一道,高铁到了杭州,一出站就被塞进一辆黑色商务车,沿着江城路往南行驶。

第一次来到人间天堂的杭州,就到班长的家里拜访,我此刻的心情,哇塞……

“咕——”

莫晓霜毫不留情地飘来一个白眼。

“肚子有些饿了呢,我也是,”班长善解人意捂着肚子,开心地笑着说,“马上到家,就有好吃的了!”

“班长,我一直想问,我们这么些人晚上住在家里,不会打扰到你家人么?”我意图岔开话题,却又遭到莫晓霜一个白眼。喂喂,大墨没来,也别把平时的战欲撒在我身上呀你。

“不会呀,我们住的地方相隔很远的,不会吵到他们的哟~”班长竖起右手,微微摇着,“刘洋还真是细心呢!”

是么,嘿嘿……不过,“离得很远的”,是什么概念啊……

车子轻轻一晃,我目光对上了黑海星。大概是看破了我的傻笑,她回以极度甜美的笑容,嘴角轻轻扭出两个字:“去死”。

离得很远的,就是这个概念了……

“那个……班长?吴桐里同学?”我站在一个寺庙山门似的建筑体面前,弱弱地举起右手食指。

“什么事情?突然这么正式~”班长正和司机商量着行李的事情,转身看着我。

“这个……是……你家?”门后面是一条石阶梯道,没多远就向左绕进山林之中。

“是前门,不过屋子也很近的啦,爬两百多步就到了!大家加油哦!”最后一句,班长如拉拉队长般高声喊道。

“欧!”喂,为什么你们都没有疑问啊,为什么都这么干劲十足啊!这地方也太不寻常了吧!

“怎么,饿傻了?”莫晓霜经过我身边,皱着眉头说。

“还没傻……你看,那门上的标志,不觉得有点眼熟么?”太阳早已落山,但山门中央那金闪闪的徽标,暮色之中仍然熠熠生辉。

“栖木凤凰啊,怎么了?”莫晓霜像看白痴一样看着我。

“那个不是……好像是一个牌子来着?”看着已经走上山道的三名同伴,我也缓缓抬起脚步。

“你是真傻么?到现在还不知道?”莫晓霜大踏步超越了我,盯着走在最前面、和黑海星说笑着的班长。

“知道什么?”我更懵了。

“你和林书墨真是傻得绝配……你的吴桐里同学啊,可是丹山实业掌门人的千金哦。”

丹山……

“什么???那个……那个魔法界传奇企业家……的女儿?吴桐里?”栖木凤凰!对哦,那是丹山集团的标志啊!

“有人叫我么?”班长回头望道,笑容依旧温暖。

“啊,没……没事!”原来是大家闺秀啊,难怪一直这么礼貌……我不好意思地扭过头去,却发现那山门的背面……

在它正面栖木凤凰徽标的位置,挂着一面方形的镜子。镜框纹饰古朴,着色厚重,镜面如水般清亮,映照着山道蜿蜒。

我总觉着,这镜子,在哪儿见过……你听,对,它也见过我;对,不是风声,这声音不是山风,不是草叶,也不是路人。

是它,这面镜子。是它,它在呼唤我的名字……

[1] Neta:《倩女幽魂》

[2] 上海话,此处表示非常不满的情绪。

[3] 上海话,傻瓜。

[4] 这里单纯是指让晓霜感到不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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