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是刘洋。
普通的名字，普通的外貌，普通的十五岁高中学生。
唯一不太普通的，是我就读的学校——坐落在上海城市地下的，华东魔法高等级中学。
对，从今天，2023年9月1号开始，我步入了魔法教育的正轨。
从我们学校名称可以看出，这个国家培养现代魔法师的教育机构，不只一所。全国范围共设置了十二所高中，它们分别是：
华东魔法高等级中学——驻地：上海黄埔——校徽：深绿底白玉兰
华北魔法高等级中学——驻地：北京昌平——校徽：黑底甘菊
华南魔法高等级中学——驻地：广东清远——校徽：黄檗色底凤凰木
华中魔法高等级中学——驻地：湖北襄阳——校徽：藤紫底紫薇
东北魔法高等级中学——驻地：吉林延边——校徽：象牙色底杜鹃
东南魔法高等级中学——驻地：福建武夷山——校徽：赤茶底建兰
西南魔法高等级中学——驻地：四川成都——校徽：青绿底木芙蓉
西北魔法高等级中学——驻地：陕西咸阳——校徽：绯色底牡丹
西域魔法高等级中学——驻地：新疆乌鲁木齐——校徽：空色底雪莲
西藏魔法高等级中学——驻地：西藏那曲——校徽：五彩底波斯菊
香港圣堂十字中学——驻地：香港港岛——校徽：赤底白玫瑰
台湾第一魔法科学院——驻地：台湾南投——校徽：绀青底梅花
这十二所学校，各自的历史、教育理念、办学模式等因素不尽相同，其中只有华东魔高和香港圣中坐落在普通人聚集的闹市区（不过，我们是在地底了），其余学校均位于较为偏僻的地段，并设有重重术式保护着各自的秘密。
华东、华北、华南、华中、东北、东南、西南、西北八所学校，合称“中原八校”，为总部在上海的魔法部负责管理的现代魔法教育机构。其教学理念基本遵循魔法部基础教育司所制定的纲领，不过各校也有着各自的校风特色。例如东北魔高注重对学生在极端气候条件下魔法应用的训练，其训练场设在长白山深处，并且他们有进行萨满术式的专项研究；西北魔高前身可追溯至战国时代，历史最为悠久，侧重于传统阴阳五行术的推广与传统魔具的现代化；西南魔高则设置有巫蛊之术的实验室；等等。
中原八校主要面向各校所在区域招生，一般每年级学生有两百名左右。相较而言，西域魔高和西藏魔高人数更少，也更为传奇。传闻中这两所学校在昆仑山脉深处秘密经营着什么，西域魔高还开设有“铸剑”这类奇妙的课程……不过他们都有积极参加每年春节期间举行的“天下魔法学校联合竞技大会”（简称“天魔会”，通称“天朝魔会”），和其他学校的相处也比较融洽，魔法部对他们的不公开活动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以上十所学校，通称“天朝十校”。
圣堂十字中学是西方魔法师在中国建立的第一所魔法学校，在宗教仪式领域有着很深的造诣，也是这十二所学校中唯一一所专门教授西方魔法的，教会学校。据说每年只有10个招生名额，其录取者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至于台湾第一魔法科学院，由于众所周知的历史缘由，我们对其了解不多，只大致知道它是高中连着大学的学制，由七个年级组成。
说到大学，在大陆，魔法教学的高等机构只有两家：位于上海金山，魔法部直属的国立魔法大学；和位于河南洛阳，由十二宗实力最强、曝光率最高的“辰之姬”——洛阳姬家负责管理、教导的，灵央书院。
至于今天的魔法部，它最早是19世纪中叶欧洲魔法协会进驻中国的办事处。20世纪初时，认可西方魔法理念、接受西方魔法训练而又坚持继承阴阳术优秀传统的先驱们，聚集在上海，克服重重困难，将办事处改建成了中国人自己的魔法领导机构。经历过上百年的风雨飘摇，伴随着国家和国民的反思、前行，魔法部也一同坚持到了今天。
魔法部，华东魔高，国立魔法大学——这个实至名归的中国现代魔法之都，被称为“魔都”的事实，也早在不知不觉中经某种途径流传到了普通人群中间。
只是很多人并不明白它原本的含义罢了。
而现在的我，对“魔都”这个名号的认知，又快要附上一层“恶魔之都”的定义。
因为，你们看嘛！那黑色恶魔的那副嘴脸！
男人的纯情，都被当成什么了啊啊啊啊啊！
过往人们纷纷对因精神崩坏而在路中间大喊的我投来惊诧或是鄙夷的眼光。而罪魁祸首的黑海星——斯恋雪同学，这个在我家蹭饭蹭住却待我如草芥的性格恶劣的漂亮女生，早已一溜烟消失了。
什么嘛！
我的脸红得发烫，大口喘着粗气，因为感到羞耻而全身颤抖。
黑海星，黑海星！从今往后，哥不会再信你半句话！我暗暗下了决心。
加速舱的出口缓缓打开，我沮丧地走向校门。
周围都是有说有笑的学生，中间也夹杂着几个身着职业装的成年人。是老师吧。我的班主任老师，会是个怎样的人呢？
名册上也只写了“梅天理，男，中学A级教师，2023级2班班主任，主授课程：方程式概论；数学”而已。
不过这名字挺……怎么说，倒是挺符合我昨天的遭遇的……希望这位大叔不要人如其名就好了。
一年级的课程安排，一般而言，周一到周五的上午（7:30开始，11:10结束）是各类魔法理论，下午（13:30开始，17:10结束）则是魔法实技训练与其他必修课程。其他必修课程包括语文、数学、外语、现代科学与社会，是普通高中课程的精炼版。此外，教师或学生可视教学进度，向主席团申请在晚自习时间（18:30之后，最晚到21:30）补加晚间授课。平常的晚自习，各教室和实验室、实技区、图书馆，都是向学生自由开放的。
每天至少8节课的强度，课程的节奏也比较紧凑，考核制度也十分严格，总之这里绝非吊儿郎当的人能舒舒服服混下去的地方。
午休时间和下午放学后，则是学生会和社团活动的时间——中午不想睡觉，和放学不想回家的人，真的存在么？我心想。
不过，人各有志嘛。
说起华东魔高的学生会，那可是不同于一般学校学生会的强大存在。这所魔法学校内与学生相关的事务，基本由学生会全权统理，而教职委则专注负责提升教学和课题研究的质量。
在这里有必要解释一下华东魔高的组织架构（来自《入学手册》上的详细介绍），主要分为三个主体：
校长室：由校长和四位资深教师组成，是学校对外的代表机构，负责学校的招生、校规、基建、对外交流等框架性的工作，任期不做限定，是个平时存在感薄弱却又不可缺少的核心部门。
教师职工委员会：简称“教职委”，成员为学校所有教师和职工，负责教学管理和学校保卫、应急状况处理，下设各个学科办公室，可以说是个纯粹的、自由的学术研究团体。
学生会：各年级学生自愿申请参加的学生组织，是华东魔高的主要职能机构，下设主席团和三个委员会办公室——学生委员会办公室，负责处理一切和在校学生单人权利与义务相关的事项，比如图书馆权限资料申请、未知方程式数据记录、校规修订反馈与核准、处罚施行等，是事情最最繁杂、最最忙碌的部门；纪律监察委员会办公室，负责对所有学生和教师的纪律监察，对违反校规和法律的行为予以制止，是必须具备控制力与公正心的执行团队；社团委员会办公室，负责一切学生社团的集体事务，例如社团组建与变更、场地使用申请等，特别是一年一度盛大的运动会—文化节的组织工作都由社委办操办，是学生课外活动的策划核心。而主席团，是由学委办、纪委办、社委办各提供两名成员，加上一名教职委推荐的教师组成的七人团体，负责校内各项要务的授权、核定，每届任期一年，是学生会的灵魂。
也就是说，华东魔高是“校长室主导方向，教职委专注教学，学生会全权实务”的组织架构。不光是魔法界，在全国的教育界，也就仅此一家吧。
至于这所学校的班主任，也并不像其他学校的同僚们那样成天有空没空就往教室后门跑，更像是普通大学里的辅导员，主要担任学生学业指导和心理疏导的工作。
话虽如此，班主任的风格，会很大程度地影响所在班级的风格。听老妈说过，她那个原来就读于华东魔高的朋友的班主任是个机械狂人，竟然带动全班都迷上了机械的魔法深加工，后来那一届出了好几位有名的魔法工程师。
啊，我的班主任老师，名字起成这样，也许和黑海星很合得来吧？
糟糕，又想到那恶魔了。看我独门秘技，妄想关闭，大脑重启！
呼。
青砖围墙上滚动着“2023秋季学期开学典礼于8：00在学校礼堂举行”的光影字样。进入校门有条宽阔的南北向步道，走十米后分为三条路：向西通往理论教学区，向东通往食堂，继续向北则通往旗台和运动场。气派的礼堂就位于运动场东北角，西邻学生会楼，再往北边是校图书馆。
我走进礼堂时，座位已经满了一半。礼堂内按照年级划分为三大组南北向排列的坐席，学生在自己所属的区域自由入座就好了。
没看见那抹黑色，还好、还好。我在距离后门大约四分之一个礼堂的位置附近，随便找了个空位坐下，然后开始观察主席台的布置。
台上正前方设置了个雕有白玉兰校徽的小型木质演讲台，上面竖着俩麦克风。演讲台后方两列长桌，身穿职业装的成人们在相互示意、交谈，剩下空着的位置也逐渐有人入座。应该是教师席了。
教师席正中，泰然坐着一位……仙人？凤目疏眉，遒筋纵横，皓髯飘飘，雪发后束于华美的白穗银冠，冠体横穿一簪，簪上饰有紫缨；靠肩是藏青色的，上面纹有墨云，墨云纹顺着交领流下，浸染在青襟白底长衣上。全身左右，无不透着一股从容的威严。
要问为啥能看得这么清晰？因为主席台两侧的大屏幕循环展现着礼堂内各个角度的场景，而坐在“校长”名牌之后的老者的图像，自然格外地引人注目了。
呃，不过话说，校长，您确定您没有……走错片场么？
这是哪位仙人，在何方洞府高就啊？
“哈，陆九仙，跟传说里一样拉风哎！”身边响起一个含糊的男声。
林书墨手里拎着个袋子，嘴里塞着半个包子，开心地甩着腮帮子。“嗨，洋子！”
“嗨，……大墨！”我笑着打招呼，示意他坐下。“你刚说，陆酒仙？那是什么典故啊？”说实话，我只知道华东魔高现任校长陆志华是一位德高望重的魔法教育家，却没想到是一位穿着道长行头来出席开学典礼的角色。还被称作酒仙？说是说人不可貌相，不过这仙风道骨的外形，和我印象里终日沉湎醉乡的传统糟老头形象怎么都联系不到一处啊。看看他腰上有木有挂着酒葫芦？
“不觉着他像个仙人么？”大墨使劲咽下嘴里的食物，从袋里再掏出一个包子，“陆九仙论辈分，是十二宗‘卯之陆’现任当家的幺爷，”一大口咬下一半，“听闻他早年不羁，身怀家传绝技‘三才三光诀’，云游是慌，嗯恶扬善，”大墨一边咀嚼一边努力说着，“上世纪40年代他游到上海，因某种机缘，进了我们学校，然后就留下了。”大墨舔舔下嘴唇，把剩下一半包子塞进嘴里，“他的‘三才三光诀’，怎么说来着，什么天地人之道，日月星之气？忘了，总之啊，是很厉害的阴阳术，”大墨眼里有金星流过，估计不完全出于对校长的崇敬之情，大多是被那包子的味道感动的……“九仙年少时候闯荡江湖，将那术式闻名天下，世人称其‘陆三三’；后来就开始有人开玩笑叫他‘陆九爷’，三三得九嘛，哈哈哈；再后来慢慢演变成‘陆九仙’，到最后，这‘仙’的外号流传开了。”大墨回味无穷地解说完，准备攻陷下一只包子。
原来是此“九”非彼“酒”啊……真冷啊喂。
“咦，大墨，你倒是了解得挺清楚嘛。”林同学的解说能力，看来和柳学姐不分伯仲，嗯，是个人才。
“因为爷爷奶奶总是念叨他呀，”大墨在回想什么似的，视线向上，嘟囔道，“我爷爷奶奶在这上学的时候，九仙已经教了好些年书了。这样算来，他还真长寿呢。”
哇塞。不过比起九仙的真实年龄和大墨的家族背景，现在有个话题更加吸引 我。“大墨，有件事儿我挺好奇的：当初‘十二宗’不是和现代魔法划清界限，井水不犯河水么？像陆九仙这种层次的魔法师，到华东魔高任教，那他本家是怎么看的啊？”
一瞬间，大墨的眼神稍显黯淡了些，然后很快恢复了常态。“确实，直到今天，他们的人都不怎么待见现代魔法；据说当时的反应就更夸张了。详情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陆九仙早就被本家除名了。”
“……哎。”各走各路本无可厚非，可是代表我们国家传统术式巅峰的精英们，对西方现代魔法拒绝、敌视至此般程度，固执到甚至连自家亲戚也不肯宽容。先前大致推测出这答案的我，确认之后，心里依然泛起一种悲哀感。
“哎什么呀，洋子，”看来大墨是个包子在口，就能保持无限活力的主儿，“不说这个了，来换个话题、换个话题，你看了么，昨晚的……”
“你看了么，校规？礼堂内禁止进食哦~”一个干练的身影突然堵在我俩的视野里，笑眯眯地享受着这惊愕的氛围；刚刚还攒在大墨怀里的袋子，正在她手上来回晃悠。
“邱岚……学姐？”我去，不是吧，连续两天招惹上学生会？
“啊，我说是谁，刘洋啊。哟，你们认识？”我的视线疑惑地在神采飞扬的学姐和脸色发灰的大墨间游移。“哦，是一个班的哦……哈哈，两个活宝凑在一起，有意思有意思。林书墨，喂，你家食材我就没收了……居然一个都不剩！听好，这次当姐姐我义务劳动帮你处理垃圾，下次不准再犯咯！你！”
“对不起！我……呃，”面如土色的大墨艰难地停顿了下，在喉间压制着什么，“……知错了……学姐！”然后一个响亮的“嗝”。
前排几个回头张望这边的女生，脸转了过去，“哧哧”地笑着。
真可怜呐，大墨。听着他无助的‘嗝’声和那些女孩子的笑声，我脸上也有些发烫了。
真倒霉呐，我们。
“哈哈，你该庆幸是我抓到你，不是那个土豆男，”邱岚也露出灿烂的表情，用力拍着大墨的后背，向我快速眨了眨眼，“你们最好别招惹他，那家伙最近心情可差了，人又特别记仇！”
土豆男？不过我大概猜出是谁了。看来昨天让邱学姐他们三人出动的，后勤区的骚乱，跟这位大墨是脱不了干系了。
大墨猛烈地咳着，打嗝也没停，可见学姐这手上功夫着实……了得。我取出水杯，学姐见状“哈哈哈，交给你了”，一溜烟没影了。
把人吓一跳然后跑路完事儿，真是树立了个负责的好榜样唉姐姐。身边这位高个子猛灌下半瓶水，缓了几口气，面色回复了正常，露出感激的傻笑。看样子是没啥问题了。
收起水杯，我问道，“怎么，你们认识？怎么被吓成这样？”
“这个，说……来话长，昨天发生了一些特别麻烦的事，多亏了刚才的学姐才能脱身，总之啊……就没想到今天又被她逮住了，哈哈哈……”大墨挠着头顶，脸上挂着人畜无害的阳光笑容。
喂，我说，值得你如此高兴的点在哪儿？
我们这边折腾完，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旁侧和后排的位置也陆续地有人入座。过了没多久，人声嘈杂的大礼堂，像被施了【领域静默】似的，在某个瞬间突然安静下来。此时，演讲台后肃立着一位表情严峻的四五十岁女性，眉弯高挑，嘴角下拉，一股灭绝师太式的凛冽气场扑面而来。
“她是谁？政教处主任？”我嘀咕道。
“不知道，我们学校没有政教处。”大墨默默地回应，“应该也是校长室成员吧。”
“各位老师，来宾，同学。”坚定而冰冷的声音响彻礼堂。师太犀利的眼神在前方来回扫视，演讲台两侧的地板随话音缓缓开启。“欢迎出席华东魔法高等级中学2023学年秋季学期开学典礼。首先，请全体起立，奏校歌。”
我们所在的新生区域内接连发出“哇”的惊叹声。礼堂舞台两翼缓缓升出两个乐池，乐池里坐着全副正规演出服装备的小管弦乐团。左边第一排的小提琴手是个胡子拉碴的大叔，看来这是由师生共同组成的乐团了。这架势，校歌真是“奏”出来的呢。
咦，左边第二排那位手持长笛的少女，是……学生会主席？
米少佳主席身着一席严谨的黑色礼服，却依然挽着中国风的双包子发髻。初一看，这混搭得挺奇怪的，仔细再瞅瞅，有种奇怪的……可爱？也说不准。
主席举起长笛。
优美的弦乐拉动了前奏，磅礴的管乐随后加入其中，老师们和三分之二的学生们开始合唱：
“天地苍，山河泱，吾等自强立于东方……”
我、大墨和所有新生一道，肃立原地，感受着这澎湃而出的情怀。
“……万里风霜任进退，一生志气永光芒！永~光~芒~~！”
随着高亢有力的收尾音，礼堂内响起接连不断的欢呼声、掌声和口哨声，我心中缓缓升起一种不可抑制的喜悦感。这种体验，便是——“希望”，吧。
“请就坐。”仿佛被这希望所感染，师太的嗓音一瞬间还带了些暖色。不过很快，在她的瞪视下，礼堂内又恢复肃静。“感谢校乐团的精彩演出。接下来，有请华东魔法高等级中学校长，陆志华老师上前致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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