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想法大概就是这样。”
傍晚的夕阳将房间映成了昏暗的橙黄色，亚伯坐在民政官办公室里，结束了对他计划的陈述。
“啊……我不得不承认，这或许会是非常有效的手段……”
奥尔维伯斯撑着椅子的扶手稍微坐正了身子，看着他继续说道。
“……但是，我不能、或者说，这样的计划没有办法执行，我们不能封锁港口。”
“可是……只要能好好解释清楚……”
“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洛克里斯先生。”
微微叹了口气，奥尔维伯斯打断了他的话。
“就算在政策上，我们封锁港口，但并不可能阻止商船离开莱德堡。”
“为什么？”
“我们总不能真的开炮击沉他们吧？”
“嗯……”
“那么，如果有人不顾一切地想要扬帆驶离港口，我们又应该如何应对？”
亚伯不知道如何作答才好，于是只得默默地听着奥尔维伯斯给他解释。
“洛克里斯先生，你要知道，商人与船员……有时候是非常愿意冒险的生物，尤其在有利可图的情况下。阁下知道商运的一般规则吗？”
“什么规则？”
“商人在置办了货品后，会去寻找合适的船只来承运他的货物，这个时候……船主们会采取各种各样的手段以确保商人选择他们的船。”
稍微停顿了一下，奥尔维伯斯继续说道。
“另外，一些商人之间也有着非常激烈的竞争关系，为了让他们的货物比竞争对手更快运送到目的地，他们也会倾向于速度更快的船只。而如果这个时候……我们封锁了港口，所有船只都不许出港，商人们置办的货品自然也就无法运抵其他地方。阁下能想到……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吗？”
笔直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奥尔维伯斯缓缓地问道。
“……船主，利用封锁……提高报价？而商人为了利用这个机会排挤竞争对手，也会接受高昂的船费？”
“没错，正是如此。而且并非是我夸大其词，这种情况绝对不会是个例，我们的封锁不但无法将商船队置于保护之下，反而会在莱德堡内引起混乱，就相当于我们亲手炮制出了一个无法无天的黑市。”
奥尔维伯斯点了点头，无奈地对亚伯说道。
“这种事情，我绝对不允许发生在莱德堡境内。”
“抱歉，是我考虑不周了。”
“啊……我并没有责怪阁下的意思。正相反，我非常高兴有人能提出一些意见，尽管可能无法实施，但总比静悄悄的沉默来得令人舒服。”
疲倦地笑了笑，奥尔维伯斯起身从书柜中取出了一瓶葡萄酒。
“我听说今天早上……那艘可怜的船进港后，阁下也去调查过了？”
“是的，但没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东西。”
“不不不，这种事情绝非是一朝一夕就能解决的，我们需要更加细致……还有耐心。”
这样说着，奥尔维伯斯用搁在一旁的小刀撬开了酒瓶的封口，然后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了两个高脚杯。
“一天的劳累过后，稍微喝一点对恢复精神很有帮助，阁下要不要也来一点？”
“好吧……谢谢。”
“不是什么很好的酒，请别介意。”
“不，那样就很好了。”
被这些事情已经弄得头晕脑胀的亚伯，低声嘀咕着接过了奥尔维伯斯递来的酒杯。
“谢谢。”
将杯中晶莹的液体一饮而尽后，亚伯将酒杯放回到了奥尔维伯斯的办公桌上。
“奥尔维伯斯民政官，我先告辞了。”
“回见。”
碰地一声关上了办公室的大门，亚伯在脑海里思索着应对的方法，缓缓地踱步在狭长而寂静的走廊里。
——海皇酒吧……吗？是时候去拜访一下了。
这样想着，亚伯踏上了返回住处的小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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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亚伯，快点来一下！”
才回到自己的房间，甚至还没来得及坐下，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便传了过来。
“呃……？发生什么事了嘛？”
拉开屋门，亚伯疑惑地看着站在门口的银发少女。
“回信，学院长大人的回信到了！”
“唔……这么快？上面说了什么？”
亚伯稍微愣了一下，他完全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得到了回信。
“学院长大人特意额外写了一封信，要我们交给奥尔维伯斯民政官和奥利弗少将看……她在信里说海军会调一艘船给我们。”
“换上商船的涂装……？”
“嗯，就是这样。”
少女的眼睛里洋溢着兴奋的光芒，虽然亚伯也总算是松了口气，但一想到还有其他那么多事情需要考虑……他就有些提不起劲来。
“诶？亚伯怎么了嘛？”
“没、没事，大概只是稍微有点累了而已，没什么的。”
面对菲利尔关切的问询，亚伯赶忙这样搪塞道。
“不要太勉强自己了哟。”
“嗯，我会的。”
努力地微笑着，亚伯向少女微微点了点头。
“那我就不打扰啦，亚伯你也快一点休息吧。”
“嗯，晚安。”
目送着少女的身影消失在了视野里，亚伯重重地关上了屋门，转过身背靠在门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休息……恐怕还没到时候吧。
拖着有些沉重的步伐走到床边，然后直挺挺地仰面摔到床上，亚伯无力地盯着洁白的天花板，脑子里一片空白，等待着夜幕的降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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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一丝夕阳也渐渐地隐没在了地平线之下，街道上的油灯也被点亮了起来，或许是因为靠近中央街道的愿意，旅店窗外的灯火显得非常明亮，在初夏夜晚的微风里，漫步在这样的景色中，想必是一件非常浪漫的事情。
不过对于此时亚伯来说，他可没什么心情去注意这些景色，独自一人在街道上快步地向前走着，对四周不时传来的嬉笑与音乐声都不闻不问，他的大脑此时都已经被另外的事情所占据了。
没有穿笔挺的黑色学院制服外套，而是选择了王国军制服中没有什么明显标识的一件浅灰色披风，亚伯一遍又一遍地在脑海中回想着先前计划好的流程。
——在那种地方如果想要得到消息……就绝对不能说错话。
尽管从未在原来的世界里担任过卧底的职位，但在接受训练时，他已经不止一遍地被告诫过了。
四周的灯火渐渐地变得稀疏了起来，似乎他已经远离了繁华的中央街道，慢慢地走进了一般居民生活的社区。
相比中央街道晚间的喧嚣，这里就寂静得多，除了不时从他面前一闪而过，横穿街道的野猫之外，一切都沉浸在黑夜的宁静之中。
也不知道又过了多久，四周再一次地变得吵闹了起来，当喧闹的声音从顺着前面的街道传进了亚伯的耳朵，他便知道，快要到了。
走过最后一条街道，亚伯来到了灯火通明的码头上，与街道上不同，这里并没有使用油灯，而是干脆在海岸边点起了火把，铁笼之中的熊熊燃烧着的火焰将整个码头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明亮。
停住了脚步，亚伯默默地打量着不远处破旧的招牌……深蓝色为底的弧形招牌上用白漆歪歪扭扭地漆着“海皇”一词，虚掩着的弹簧门里面不断地有狂放的叫喊声传出来。
——真够呛……
在心里默默地嘀咕着，亚伯扯了扯身上的披风，然后右手轻轻地碰了碰挂在腰间的枪套，每当他有些紧张的时候，触碰到手枪那冰冷而坚硬的握把，都会为他打上一针强心剂，让他安心不少。
深吸了一口气，亚伯迈开步子，推开了海皇酒吧的大门，顿时其中如同暴乱一样吵闹的声音就将他淹没在了其中。
微微皱了下眉头，亚伯一面打量着四周叫喊着的船员与商人们，一面不出声色地悄悄在吧台边上找了个空座位。
“再、再来一杯！要、纯的！”
他看着坐在不远处的一个水手，挥舞着手中的酒杯，片刻后，酒保便将一大杯冒着白沫的琥珀色液体推到了那家伙的面前。
“来一杯啤酒，要纯的。”
现学现卖，亚伯模仿着刚刚那名水手的说法，对向他走来的酒保说道，然后将一枚铜币放在了台面上——这也是刚刚观察来的。
似乎完全没有对他产生什么疑问，酒保随意地将盛满了啤酒的酒杯扔到亚伯的跟前，然后便走开了。
——第一步。
稍微回想了一下先前的计划，亚伯一面小口地抿着杯中的啤酒，一面仔细地偷听着周围船员们喝醉了之后的胡言乱语。
其中绝大多数都是没什么意思的胡话，但正所谓酒后吐真言，其中偶尔也会夹杂着一些至关重要的情报，所以也不能贸然放过。
——毕竟偷听可比主动找人搭讪的风险要低多了，就是效率稍微有点难堪。
时间一分一秒地慢慢流逝着，虽然确实听到了一些有点用处的只言片语，但这些胡话都很难穿起来，形成一条完整而清晰的逻辑链。
——看起来该干正事了……
放下了手中的酒杯，亚伯在心里默默地叹了口气。
虽说没得到什么对案情有帮助的线索，但……他至少也大致摸清了，在这种地方，要怎么说话，说些什么。
别看这些家伙各个都醉得不轻，想要安然无恙地从他们嘴里套话出来，可一点都不简单，在这种地方，麻痹大意可是万万要不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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