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无限的黑暗即为无限的空白。同样的看不见一物。
行走在黑暗中,我完全找不到一丝方向。但仍茫然的走着,即使毫无目标,即使不知为何。
这里是不可能存在人的。或者说根本不存在和黑暗无关的事物。孤独化成寒冷的坚冰把我的心冰封。记忆沉入了深邃的海底无影无踪。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到哪里去?这些疑问总是在我脑海徘徊,但答案却一直不会出现。
在这深不可测的黑暗中,即使我放声吼叫,也被其吞噬而不见一丝回声。渐渐地,我停下脚步。坐在地下双手环膝,把头埋进胸膛。闭上眼期待睁开后会有光降临。
不知这里的时间是如何流逝的,或许是一秒后,或许是几万年。我冰封的心突然开始跳动起来,它以愈来愈快的频率跳动着。我在这一刻又想起了心跳的感觉,或是我还活着的感觉。
心脏在我胸膛中似要呼之欲出。它在渴望着什么,或是它感受到了什么。他传给我讯息叫我睁开眼。但我不愿睁开,因为害怕睁开后又会被那片黑暗吞噬。
我渴望光明出现在我眼前,但我更渴望不要在见到那一片黑暗,不要再让我知道我身处其中无法逃脱。那才是真正的绝望。
我依旧和闭着眼,紧紧的闭着,全力的闭着。我克制着自己心的躁动,想要它重回冰封,因为那样我才感受不到寂寞的寒意。
但我的心完全按捺不住,它似一团火苗,被那异样的感觉所化成的风越吹越猛。在我的心原上熊熊燃烧。
睁开眼吧,没什么好怕的了。 我的心温柔的告诉我。
睁开眼吧,那一切只是梦一场呵。 我的心温柔的告诉我
那一切是什么?
我现在是在梦中吗?我其实是存在的吗?我到底是在做什么呢?疑问这样此起彼伏的跃出。我突然想睁开眼,突然感受到除了冰冷外的另一种感觉。温暖吗?平静吗?安详吗?亦或是光明呢?
我缓缓的睁开了眼睛,躁动的心也在那一瞬间归于平静。
光明。我看见了光明,不同于黑暗的光明。它闪烁着,似游鱼般在这海底回转,在我的身边徘徊。
光芒四射,在这瞬间我身边黑黝黝的亦如深海的黑暗中,点起了无数亮动的小岛。被环绕在其中的我觉得这光芒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
没错。是熟悉的感觉,正事那种最亲近的人再一次出现在你身旁的喜悦感,正事那种美好的回忆再一次浮现在脑海中的激动感。这感觉告诉我,自己其实不是孤单一人。
“没事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永远永远哦。”
光芒传给我这温暖的话,淡淡恬然的声调亦如少女的情话。
她,是谁?抱着这样疑问的我眼前突然金光万丈。纯粹的金光突兀的滑进我的眼中,模糊中,我看见金光仿佛化作瓣瓣蝴蝶,扑闪着翅膀飞翔着。越过青翠草地,划过褐黄色的阡陌,穿过狭隘的树隙,在一片鲜花点缀的山坡上,飘上一道白衣倩影的眉梢,炸作点点金粉。换来一道浅浅的笑。
我拼劲全力想看清那道身影的面庞,但耀眼的光刺激的我合上了眼睛。
等到再次睁开,见到的却是另一番光景。
残刃断甲,折旗血衣。暗沉的天空压抑着人的胸膛,血液的腥臭味和腐烂的尸体的气味飘荡在空气中久久无法散去,让人作呕。
我能够一眼望到很远。因为这片大地上原有的一切都荡然无存只剩废墟。
或许这里以前有树和花,因为我能看见火焰不是凭空燃烧。
或许这里以前有男人,有女人,有小孩。因为我能在小山似的死人堆上好像能看见身形类似他们的身影。
或许这里以前有清澈的湖水和潺潺的小溪。因为我看见地上爬行着各色的血液似颜料般在染缸中搅成污黑后的毒蛇。
但这里有光。我抬起头看向暗暗的天空。微弱的。渺小的。亮光如深夜的萤火虫扑闪不定,但我确信它就在那。
那片天空之上。
突然。我只感觉重心一下不稳,整个人被一股重力掀翻倒地。
“咳咳。”
天旋地转中,灰尘被我吸进了喉咙。我用左手捂住嘴巴咳嗽,这是才发现自己右手上握着一柄剑。
灰白的剑柄前后各留着一个镶嵌用的空穴。上面布满了一个个空隙分明的斜圈。剑柄下面是比我手臂长一点的剑身。整个剑身漆黑发亮,调整一下角度竟发现漆黑色变成了紫红,紫如血,红如脂。
正当我审视这柄剑时,一道绿芒瞬至我身前。
“叮!”绿芒触碰到剑身即刻消失。我无比惊讶,因为我握着剑的手不受控制,刚刚移到我身前替我挡下。我的身体也不受控制站了起来,或是说被那柄剑操控住站了起来。
转身,举剑。我于飘荡的灰烬和摇曳的火焰中看见那几道眼神。
无畏。英勇。坚定。自信。
还让我感到向往或是一丝怀念。
前方左手边的男子只是一瞬间就闪现到我面前。银白色的盔甲在他手中湛蓝色的长剑的光辉映照下,泛起如同大海般幽蓝色的光。双手长剑高举,他金黄色的头发在这一刻也变得耀眼。
“伽拉鲁!”男子大吼道。
圣白色的光在这一刻后从大剑上燃起。如同闪耀的雷霆般向我劈来。
我的右手又不受控制的移来剑格挡。黑剑和白剑彼此激烈的摩擦着,黑光和白光也一寸寸的浮现和泯灭。我的右手突然调整了一个角度,抬肩使力。一道吞噬着光线的黑芒伴着那位男子的长剑飞了出去,落到地上,响起一阵呻吟。
“啊啦啦,你醒来了啊。”我的身体静止不动,嘴唇中冒出这样怪异的话。我大为震惊,因为那句话像是别人在说给我听。我尝试着动动嘴唇,却毫无反应。
心在这一刻似又沉回了冰底。
“这个时候醒来,你可真会给我找麻烦。”从“我”嘴中传出的语调带着淡淡的不满,旋即又变的满是嘲讽。
“不过没关系,马上就结束了。这一次让你睡个够。”
倒在地上的男子挣扎着想要站起来,重复几次后却没了动静。然而前方的人们却没有因为战友的倒下而停止攻击。将其围在中间,剩下的三个人组成金字塔行的队列,一名手持黄金色大盾的男子站在最前。
其身后左边手持翠绿色长弓的女子伫立不动,紧闭双眼。长袍似丝带一样迎风飘动。她长长的类似枯叶般黄色的长发乍散开来,露出有些尖尖的长耳。她全身闪透着绿色玉石般的颜色。挽弓,箭成。天地间也被她涂抹上了一道翠绿。
右手边的男子扯下斗篷,露出几分瘦弱的身躯。伸出右手,鲜红色的手帐在他的身前静静漂浮着,光华内收。
他双手合十,两道法阵从手背上浮现到空中旋转。洁白的法阵在空中回转,点点红如鲜血的光这时从荒芜的大地里升起汇入法阵将其一点点染成脂红。在妖异的红光下,男子那本是漆黑的短发和瞳孔变得喋血般的炽红。红点在法阵的力量下逐渐汇聚成类似一颗血红的蛋的形状。丝丝红光似血管般笼罩住男子。
手举黄金盾牌的男人亦爆发了全力。金光似波浪般荡漾在他身旁,包裹着盾牌。一道淡金色的薄幕从他的身前延生直到围盖住另外两人。本是金色的短发在这一刻耀眼的如太阳。
“我”眯着眼看着眼前全部被金色,红色,翠绿色占据的空间。脸上挂出了嘲讽和贪婪的笑容。
“血祭之术用的熟练而果断,想必阁下一定是‘勤奋’练习过了的吧!这样的年纪,这样的效率,请允许我叫你一声傅。”“我”嘴角大裂,望着右手边的男子鞠了一躬。
又望向另外两人,讥讽的道:“你们并不被‘它们’认可,真的是鲜花插在牛粪上了。”,“还不如给我吞掉呢”。
‘我’的言语没有得到任何答复。撇了撇嘴,看向天空中由三人力量凝聚成的风暴。各色的光充斥着原本黯然的天空,将其变成灯光下闪耀的玻璃般的颜色。
风与尘伴着“气”从他们的脚底注入空中,风暴越来越大。
突兀的,卷起三人向我呼啸而来。
‘我’感受到疾驰的风在爆炸似的轰鸣后刮过我的脸庞。‘我’叹了一口气,松开手中的剑,将其插入地面。大大的张开自己的手臂面朝风暴,低低道:“这种情况下就该这样吧。”不知为何,我渐渐的感觉到一股气息在我身边萦绕。有一道浅浅的声音告诉我现在是放手搏斗的时候了。但。我是要与谁斗呢?
令我和他们感到惊异的一幕突然发生了。庞大的风暴在靠近我时候,随着距离一点点靠近而一点点说笑。最后只剩下三个衣衫褴褛的人倒在我面前,风暴消失的无影无踪。
“不可能,这是怎么回事!”三人中的金发男人看着安然无恙靠近的我,发出沙哑而绝望的吼叫。
“怪物!”发色枯黄的女子也低低的道。
“喂喂,别用(怪物)这种低贱的名词称呼我,我可是我们一族的王呀!种族之间想要和平交流彼此尊重不是基础吗?”
“和平,你们是为和平而来吗!”三人中的血法师怒吼道。
“但是,我们要先生存下去啊……”。“我”的声音突然变的哀伤。
三人瞪大眼,眼神里全是迷茫的光。
“没时间和你们废话了,只是一群蝼蚁而已,乖乖得化作粮食吧!”黑剑被‘我’握在手中,绕着三人划了一圈。割破手指放出些血在地面,黑红色的光从地底浮出,如蚯蚓般穿梭着,留下一条条痕迹组成一道魔法阵。
“开饭吧!”‘我’举起黑剑,看它飘到三人头顶,微笑道。
“啊!”“啊!”“啊!”
三声痛苦的惨叫响起。金色的,绿色的,白色的线从三人的头顶钻出,缠绕在旋转的黑剑上。他们的脸色变得苍白如纸,渐渐的声音变小,开始失去大叫的力量.
‘我’闭上眼睛仿佛陶醉在这惨叫中的摇头晃脑。
未知的人在我面前痛苦的哀嚎,血腥的场面被我尽收眼底,耳旁传来的是如沉沦入地狱般的哀叹。但我对这些理应感到恐惧和作呕的画面无动于衷,在我的心底,更重要和更注意的是
我是谁?他们又是谁?
我为何在此,为何手持这把剑,为何无法控制自己。
是我仍在梦中,还是这真是梦一般的现实。在没有认识自己之前做一切都是无意义的,一切都不是我想要的。
我呆呆的看着她们。‘我’的眼中流淌着兴奋的光。
从三人力量中抽出的三色线缠绕在黑色利剑上,接着又像是黑色的花瓣般展开。黑色的线渐渐的将天空拉成蛛网,我仿佛位于蛛网的中心,静静的等待着猎物的降临或是享受着胜利的喜悦。‘我’绕着圈踱步着,蹦蹦跳跳,嘴里冒出放浪的大笑,我感觉到自己的体内又涌现出一股奇怪的力量,比刚才的庞大和美味,但却多出了份阴暗的寒冷。
然而下一刻‘我’的笑声戛然而止。
潮水般的疼痛从心脏跳动至全身,不断的冲击着我名为理智的情感。
“怎么回事,是谁!是谁!”‘我’因蚀骨般的疼痛跪倒在地,双肘贴劲地面颤抖着,汗水也不断的涌出。我的体内有两股力量彼此激烈的缠斗着,没有我的力量支撑下。悬在空中的黑剑和漂浮的法阵都软弱无力的模样。红光变得黯淡,黑剑也摇摇欲坠。拜此所赐,那三人也从中挣扎出来,摆脱了食物的命运。
他们瞪大着眼睛看着瘫倒在地上,浑身不断涌出黑白交织光芒的我,心里翻滚着疑惑和犹豫。
“哈哈,……认为你就这么死去的我也是有些天真了,差点被摆一道。”
“但是你和他今天醒来的时机都不对啊,食物和力量我现在可以随意获取呀。”‘我’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忍着剧痛,嘴里念叨着这些我听不懂的话。‘我’招手再握住飞来的黑剑,手掌心中传来力量注入身体。然后在身体内,黑色的力量重新居于上风。‘我’好像渐渐的回复了体力,但不是我。随着黑光的力量在我体内肆意横行,我所感觉的疼痛愈胜,竟然开始使我意识模糊和迷乱。
我已看不清外部的景象了,我的眼中只有黑与白,暗与光缠绕着。
我又要昏迷过去了吗?回到原先的地方还是说永久的沉睡或是消逝。
明明我还什么都不知道,明明第一次见到不一样的景象,明明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和存在。
又要回到起点了吗?我把双眼紧闭,意识渐渐石沉大海,古井无波。
……
还没到放弃的时候哦。伟大的我还在你身边哦。
所以,再把眼睁开吧。你会好好的活下去的,会到达我们没到过的地方的吧,会见到跟我们一样可以愉快的玩耍的人吧。
但是即使失去了记忆,即使不知道自己是谁,你也必须给我活下去。这是最最最重要的。
嗯……还有……
贪心的我仍希望你的心能在落日上或是听见某个名字时能欢快的跳动起来,你的脑海会勾勒出某人依靠在你肩头的画面。
嘛嘛,不过那也是不可能的吧。
再见了,要像普通人一样活下去哦。
再见了,义无反顾的选择你真心想要的吧。那样的话啊,大家都会感到愉快的哦……
又是那道语气温柔到令人心碎的少女的祈祷把我叫醒。回过神来。握住剑的是我,站到眼神惶恐的三人面前的也是我,脸上流淌着晶莹泪珠的还是我。但是啊,
你是谁啊!我的心为什么跳动的那么悲伤和激烈呢。
我凝视着天空,死气沉沉的云层遮挡这微小的光,天地间置身于黑夜。
但是我知道那背后真的有光存在。
握紧手中的黑剑,黑气仿佛凝结出一张血盆大口,缠着我的胳膊冲到我的眼前似要吞噬我。也是在这一刻,我的脑海多出许多记忆,但都是那个‘我’的,记忆中唯有血,尖叫,哀嚎和寒冷。我叹了一口气:
我。至今也不知道我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打算做些什么。但是那血腥的记忆告诉了我一件事:我被称为魔王,我发动战争杀了很多很多的人,毁了很多很多像这样原本山清水秀的地方。另一方面,我感觉到另一个‘我’正在醒来,毒蛇吐芯的声音已在我耳边冉冉作响,即使是为了让眼前的这三人活下去。
所以说,我要去死。
在造成更大的麻烦前死去,虽然这没有符合她们的愿望。
举起手中冰冷的剑,看着远处。对准自己的心脏重重刺下,鲜血从我口中溢出,我对着微弱的光亮倒下,尘土飘扬,像黑夜中的群星。
然而,我突然开始后悔这么早的自杀了,因为我好像要想起我的名字了。
脑海中好像依稀飘忽过几道画面。燃烧的篝火,耀眼的星辰。升腾的云雾,黄昏中静静屹立的山峰和他们的音笑面容……
在被称为魔王前,
我叫做…………
战争纪元68年,第二代魔王在安可夫山被人类联军的‘四勇者’击败身亡。魔剑破碎,化为万丈黑气冲天消散。魔族隐退世间。长达30年的战争结束。新纪元‘希望’开始!——《哈雷王朝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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