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离开自己的家,变成无处可去的游魂,应该不会有比今天更糟糕的日子了吧?
御汤利抱住自己的膝盖,缩在附近公园的角落里,望着比平日里要黯淡很多的月亮,闷着头如此想道。
气候是不会说谎的,明天大概会来一场暴雨吧。也不知道信会不会看天气预报,明天要是记得带伞就好了。
没有我在的话,如果那个灵袭击他要怎么办呢?不会有危险吧。想到这里,御汤利不由得站了起来,向着熟悉地地方迈开脚步。
那是已经走过无数次,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道路。无论是路旁的景色,铺满鹅卵石的小道,还是沿着远方扩散开来的橘黄色灯火,都透露出温馨地味道来。但是现在也办法回到他的身边去。
脚像是被凝固的水泥给黏合在了地面上一样,无法向前迈进。身体里涌动的情感,像是暴烈不听人话的马屁,驰骋着想要冲出体外,却被御汤利用理智压迫了下去。
她比任何人都要担心上川信,因为她是他的“半身”。但这恰恰是她无法奔赴到他身边的理由。
更重要的是,她伤害了那个毫无保留相信着她的人。他是那么善良又纯粹,只因为那眼泪与笑容,就愿意与她缔交无法撼动的联系。这个世界上有着无数指天发誓、义结金兰的人,他们信誓旦旦,却无法看透自己兄弟的心思。
而有人却能一言不发,只用一个拥抱和笑容,就袒露自己的内心。
想到因为自己的错,导致信可能变得无法信任他人,御汤利只觉得自己做了绝对无法挽回的事情,更加没有勇气迈动步伐了。
本身,信就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就算负起责任将自己的人生全部先给他也是理所当然的。但是自己居然忘记了这件事情,企图沉浸在这虚假的关系中,一同生存下去。
虽然知道早晚有一天会暴露,却还怀抱着微小的期望,祈祷信能够发现不了,祈祷平和的日常能够一如既往的持续下去。
即便是早已预料到了会演变成这样,却依然因为自己的私心没有将事情说清楚,导致了现如今的局面。可能,再也没有机会和信说上话了吧。
一想到这里,早已失去心脏的灵体,却也感受到了还是活着时的那种绞痛。痛楚愈演愈烈,甚至让她直不起身子。
她就这么跪倒在公园前面,捂着脸留下了眼泪。若是有人看到这一幕,一定会为了哭泣的少女而赶过来询问吧。这个世界,并没有冷漠到会忽略一个可爱的女孩子的哭泣。
但是,无论走过去多少人,都不会朝着这边看上一眼。无论是善良的市民,还是遛狗的少妇,亦或者吹着气泡二段小学生,都若无其事地从御汤利的面前走过。
那也是理所当然的,这个世界上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御汤利已经死了,在三天前,她的存在便从这个世界上被抹去了。现在残留下来的,只是因为罪恶感与赎罪而无法离去的游魂。
如果说上川信对御汤利的依赖,是因为在他最痛苦的时刻,御汤利温柔地对待了他。是因为只有御汤利知道真正的他,并且会听他倾诉。那么,御汤利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能看到自己,能触摸自己,能关心自己的人只有信,所以对于御汤利来说,上川信也是无可替代的半身,是绝对无法替代的重要的人。在想起来自己名字的时候,御汤利是何等的震惊,又是何等的痛苦啊。
在无法对任何其他人倾诉,只能自己默默忍受的时候,她是多么期待信的归来啊。哪怕是和他说上一句话,对于御汤利来说都是救赎。
所以昨天晚上,即便明知信正在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苦恼,她还是忍不住向着信撒娇了。而那个时候,或许是察觉到了御汤利的痛苦,信选择了安抚痛苦的她。
啊,果然信是这个世界上最温柔的人了。
那个时候,御汤利的心中充盈的只是感动,以及满满的幸福。本该在那个时候倾诉的真相,也因此变得没办法开口了。
一会会就好,再给我一点点时间也行,我想待在信的身边。怀抱着这样微小的梦想,御汤利将所有的秘密全部吞入了自己的腹中。
然后,看着信温柔的笑脸,她又想起了母亲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仿佛具有魔力的那句话。
包含着感谢,感激,以及从今往后也要一直在一起的信念,她对信说了“祈祷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那句话,果然是有魔力的话语,因为疲惫的信在那个时候,不自觉地露出了微笑。太好了呢。
然而事到如今,她却只能遥望着灯光明媚的那个窗口,揣测着呗窗帘遮蔽的房间里,信和宫崎舞的对话。
好冷。
明明风只会穿过身体而去,明明应该感受不到温度,御汤利却像是在寒冷的雨夜中,穿着单衣的少女一般,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身体,瑟瑟发抖。
那个温柔的场所正在离她逐渐远去,明亮的笑容与宽厚的手掌,都像是隔着现实与梦境那绝对无法打破的壁垒一般,遥不可及。
绝望的少女幻想着,自己现在依然待在那个熟悉的空间里,嗅着熟悉的味道,和那个最喜欢的人共度快乐的时光。那个人看透她的一切痛苦,用仿佛是亲身体会一般的心情去抚慰她,向她展露笑容。
而她,则守望着那个笑容,一遍又一遍地念诵出,具有魔力的那个话语。
在这空旷的世界里,御汤利即便孤身一人,也不会感受到寒冷了。她一遍遍的,一遍遍的,像是在祈祷,像是在做梦,一遍又一遍地,呢喃出那句珍藏在记忆深处的话语。就像是卖火柴的小女孩,擦亮了火柴,许下心愿一般。
“祈祷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祈祷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祈祷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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