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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端③

开端③

‘假如我的生命只剩下三天’

夏雪在作文本上写下这几个字以后,呆呆地看着它们出神。就好像是大眼瞪小眼,她愣是将这张纸瞪了好久。

在她的周围,除了轻微的“沙沙”声,再无别的动静。所有人都在埋首写着东西,大概只有她自己一个人是没有在动笔的。

她瞪累了,一时兴起地想要看看自己周边人的作文进展情况。她先是瞄了一眼坐在她左手边的那个人的作文,他文思泉涌,信手拈来,已经写到第二页中间了;她又看了看右手边人的作文,虽然没有左边那个人的那般收放自如,但也快把一页纸写过去了。她的目光又重新回到自己面前这空荡荡的作文纸上,愁上眉梢,毫无头绪。

她确实是拿这个作文题目一点辙也没有。且不说别的,光是想三天要做的事情就觉得头疼。自己能做什么事情啊,莫非这三天还不能像平常一般普普通通的度过吗?但是如平常一样度过的话又没有专门去写的价值啊……她想着想着,感觉自己的头疼又深了几分。她虽然很想动笔,但是出于无奈,无论她的内心有多么咆哮,回到这张印着满满的方格子的纸上,她就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丝毫不得动弹。

这时坐在她左手边的那个男生已经行文完毕。他放下自己手中的笔,以一种迅猛不及掩耳之势合上了自己的作文本。他吐出一口气,挑了挑眉毛,一脸的自在。夏雪看向他,目光里满是对他的崇拜。

“好快……”

她不由自主地将内心的佩服说出了口。那个男生也注意到了她,目光朝夏雪这里扫视了过来。夏雪一惊,霎时慌乱了起来,她试图用胳膊肘将自己的作文本遮掩住,却不知自己作文本上的模样早已被他看了去。男孩看着她,目光里充满了惊讶:“怎么过去这么久,你只写了个标题啊。”

夏雪一听,也不再着急着掩饰了,只是吞吐道:“我也想写出来啊……只不过,我真的是一点想法也没有啊……”

男孩一听,默默想了一瞬,然后用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对夏雪说道:“这哪有那么难的?来来来,我来告诉你怎么写。”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的桌兜里掏出一个作业本。他随手翻开到空白的一页,对夏雪解释道:“如果没有思路的话,可以先随手拿个空白纸把自己所有能想到的东西写上去。”夏雪听他说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男孩继续道:“我问你,你现在有没有特别想要去做,却又因为一些缘故不好去做的事情?”

“啊?”面对男孩的提问,夏雪一时之间竟有些恍然。她摇了摇头,黯然道,“既然是不好去做的事情,为什么还要去想呢?”

男孩闻言,用手指在夏雪的额头上弹了一下。夏雪忍不住吃痛地轻轻叫了一声,伸手去捂刚刚被弹到的地方。男孩就着刚刚夏雪提到的问题继续解释。

“就是因为到了生命里最后的时光才不会有那么多的顾虑啊。比如说,我想去周游世界,但是因为我还要上学,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我只能想想。但是如果我的生命只剩下三天了,我大概会毫无顾虑的去把这个想法付诸实践吧。”

夏雪听罢,又向男孩抛出了一个问题:“可是你哪来的那么多钱啊?”

“我可以穷游啊。“男孩摊手道,”我之前还看一个新闻说一个老太太和一个老爷爷只用了一辆三轮车就把欧洲游遍了……哎不对?问题不再这里吧?其实我就想说我们现在只要想到类似于这样的事就可以了……”

“这个问题很重要。”夏雪一脸认真的说,“没钱不会妨碍我们出门,但是没钱我们可能会在半路饿死。因此不论是什么时候,我认为周游世界这样的事情我是办不到的。”

男孩面对着夏雪的这番说辞,毫无退缩之意,他辩驳道:“我认为这件事情依旧是存在可能的,只不过有概率问题。可是如果一点也不行动,那么概率也无从谈起。而且如果我想这么做的话,相信我身边的人也会理解我,并且支持我的。”

“但是如果没有人支持你呢?你真的能肯定没有人会反对吗?”夏雪继续追问道,“那么这样的话,你还能继续去这么做吗?你真的能做到,不顾身边人的反对,依然倔强的去做吗?”

面对着来自夏雪连环炮击一样的猛烈攻势,男孩终于败下阵来。他一言不发,只是默默地低头。夏雪看着男孩这落败的模样,心里竟有些得意,但很快,这份得意就被自己眼前这大片空白的作文纸冲刷怡尽了。她叹气道:“所以这作文究竟该怎么下笔啊……”

无法动笔,趴在桌子上的夏雪百无聊赖了起来。她随意地转着手中的笔,看着那道直线在自己的手里变换着不同的倾斜度。

过了一会儿,她感觉到有人在轻轻地戳着她的后背。她转过头去看,是刚刚那个在她面前辩论失败的男生。他略作调整,将自己经过一番缜密思考的结果告知于夏雪。

“……是这样。刚才也是我考虑不周了,因为我自己觉得这三天很特殊,所以总想着去做一些特别的事情。不过就如你所说的,假如这三天真的来了,可能我们都会在平常中度过吧。所以……就写写平常的事情,也是没有问题的。”

“这样么……”夏雪用手顶着下巴,喃喃道,“那这么说的话,我干脆就写点平常的事物就好了……”

“不过。”

“啊?”面对男孩语锋的突然转变,夏雪有些措手不及。男孩没对夏雪的惊讶做出任何反应,只是继续道。

“你真的就只想这么平常的度过这三天吗?你真的会没有想要做,但是不去做就会后悔的事情吗?可能我有些夸夸其谈,但是我觉得,如果可能的话,还是去尽力完成一些你特别想做的事情比较好,哪怕做到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男孩一口气将这些话说完后,深深的吐出一口气。夏雪看着他,突然轻轻的笑了:“你还真能说啊。”

男孩摇摇头:“没有没有,我就只是把想到的东西说出来而已。话说,我这些话能帮到你了么?”

“帮到了帮到了。”夏雪轻快地说,“今天真的非常感谢你。”

“没事,帮到就好。我去看书了。”男孩语罢,回头从桌兜里掏出一本少年文学杂志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而夏雪则顺着刚刚男孩给她提的建议重新展开了思考,须顷之后,她的脑海里终于有了一个大概的想法。她提起一直在自己本子旁边孤零零待着的笔,开始用自己最快的速度刷刷刷地埋头写了起来。

下课铃在夏雪毫无察觉之时已然打响。同学们纷纷起坐,将自己的作文本落在了讲桌之上。不出一会功夫,讲桌上的本子就堆叠成了一座小山。教室十分吵闹,其间混杂着学生们嘈杂的闲言碎语,桌椅的轻微挪动声,还有……语文老师急急的催促。

“还有谁没交,赶快交了!”

语文老师扯开嗓子喊道。然而即使是高分贝的嗓音,也抵挡不住这吵闹声的迅猛之势。语文老师见状,心急如焚,当下就用更高分贝的声音再喊了一次:“安静!!”

整个班级霎时安静了下来。不过这么说也不尽然,应该是……整个班级只安静了三秒钟。在这三秒过后,班里恢复如初,依旧一副炸开了锅的景象。语文老师对此也没有什么法子,只能继续问下面人:

“还有谁没交?”

“再不交我就把这些作文本抱走了——”

语文老师刚抱起那一沓作文本准备离开时,密密麻麻的人群中就有一只小手举起来了,是那个坐在夏雪左边的男生。他见老师注意到自己后,朝自己的右边看了一眼,继而道:“李老师,夏雪同学还没写完呢。”

语文老师又将目光转向了夏雪。夏雪对周围的动静毫无察觉,只专心于自己本上的写作,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语文老师见状,即将踏出教室门的脚转了个方向,朝夏雪所在的位置走去。她来到夏雪的身后,伸出头想要将这个女生的作文探个究竟。夏雪在察觉到老师的目光后,像一只受惊的小猫一样浑身打了个颤。她缓缓抬起头,与语文老师四目相接。

语文老师见夏雪总算抬头看她了,就很直接的问了。

“你还要多久能写完?”

“额……我觉得我一下写不完了……不过我尽力吧……”夏雪弱弱的回答道,她是真的写不完了。

“那你明天单独来我办公室交吧。”

“嗯……”夏雪微微点头。语文老师也不多做停留,她抱着怀里那座堆叠起来的小山离开了教室。夏雪继续低头写着,不论周围怎样的吵闹,她都不再作理会。而当她再次抬起头来,原本如同闹市一般热闹非凡的教室,现在仅留下了一幅渺无人迹的画面。

她愣住了,心想至少锁门的时候也有人叫她吧?然而之后发生的事情更加令她措手不及。地面毫无征兆地颤动了起来,且越来越烈。接着,晃动的水泥地表面裂出一道道缝隙,缝隙之间,竟是无法望尽的黑渊。

夏雪心里恐惧,她放在胸前的拳头连同着她的身子在止不住地颤抖着。她带着一丝犹豫轻轻地迈步,沿着完整的板块小心翼翼地走着。夏雪以为只要她坚持,最终能撑到地表活动结束的一刻,然而,这种地面破裂的迹象不减反增,且越演越烈。那原本平整的地面现在就如同蚁群一般密密麻麻,缝隙和缝隙之间也在不断的连接融合,最终成为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夏雪也因此没了落脚点,只能在自由落体的过程中感受着周围呼啸而过的风和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渊……她默默地想。

这才刚写完了生命里的最后三天,怎么这阵就要死了?

不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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