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武凌雪对着迷人的夜空，又抿了一口越喝越苦的汤药。
“所以，你之前和洛北辰是同窗，相信了他的选择，又自己调查了一圈，才明白事情的始终？”
“没错。从一开始，不知道怎么的就到了这里，我就对朱雀城产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归属感。毕竟，那个时候我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谁帮我，我就帮谁。”
“可你知道他们为什么把你当作‘艾莉’吗？”
“不知道。我猜，是因为长得比较像吧？可是这也说不通。我倒是觉得，这副身体本来就是‘艾莉’的……至少我很清楚地觉得，这不是我本来的样子；真不敢相信，这里可能只有我的意识。”
“你的情况更一般。真的不一般的，是北辰那种整个人都偶然出现在了这里的事情。”
“是啊，这怕是一个值得深究的问题。我刚醒来，就发现自己穿着的是这里的衣服……”
“也有可能是他们给你换的吧？”
武凌雪刚一开口，艾惠依的脸就羞得通红。武凌雪一看便知自己说错话了；她感觉自己需要换个话题。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靠在另一棵树上打盹的洛北辰，确认他已经睡着了，然后回过头来问道：
“你印象中的洛北辰，是什么样子的？当然，我是说……在你们的那个世界里。”
“嗯……他……是个挺好的人。”
艾惠依在谈到洛北辰时似乎更加羞涩，“虽然有很多人都说他品行恶劣、无所不为，可是我觉得，像那样无恶不作的人，根本就不存在……正所谓‘一阴一阳谓之道’，若是净听了别人说的那些不知道由头的话，就成了‘偏听之暗’。这样的偏见，一两个人尚可以控制，如果所有人都是这样的话……产生的力量，足以毁灭承其重者的存在。”
武凌雪听了这话，忽然间便若有所思。
——虽然不知道已经过了多久，可是她仍然记得，赤帝彻底失去理智，就是因为在这庞大的领域当中，土地太多，人也太多，产生的谣言也几乎不可能得到控制。
从一开始，他就因为莫名的“不仁不义不贤”的罪名而被迫来到了这里，而没过几年，质疑他的声音竟然再次蜂起……也许不论是谁，都会在这种情况下成为疯子吧。
“班里的同学都说，洛北辰是个扫把星，满脑子想的都是占小便宜……可是我总能看到，他帮别人搬东西，却收不到一点谢意；他把自己的钱借给别人去买饭，却因为自己名声不好被吓得不敢把钱讨回来……可他偶尔捅出一些小篓子的时候，却有一群人站出来声讨他，包括我们的老师……而我因为看起来表现得好受到表扬，这怕也是洛北辰讨厌我的理由吧。”
“看起来？”
“是的，看起来。我一直以最优秀的学生的身份，痛苦地活着。对我来说，那些称赞就像刀子一样……真想痛快地做一回自己，亲自和北辰解释清楚啊。”
“可是你一直想找机会解释，而他就是不给你，继续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就是这样……我一直想告诉他，不要放弃希望和善意——不论面对的是谁我都会那么说的！可是他总是一副扑克脸对着我——”
“扑克脸？”
“啊，就是……脸色很难看的意思。”
“我觉得，他是把你当成那些背后戳他脊梁骨的人的幕后指使者了吧？”
“我也觉得是……可是我根本就没有过那种想法！”
“别着急。看你们现在的样子，他应该是已经明白了你的真实想法的。”
“嗯……还好，还有毕方，在认真地帮我解释。”
“毕方？等等，他到哪儿去了？”
“他之前说，想要到山下去逛一圈，天黑了就回来。可是……现在还没有。”
“之前他一直是在你们的宅邸吧？”
“嗯。不过……他和我说了很多事情。所以我打算把他放出去。只可惜，在马上就要成功的时候，我们被死门卫队拦住了去路……”
“是你和他说了很多事情才对吧？”
“啊？您，您怎么……”
“哈，我能猜到。虽然他平时大大咧咧的，不过面对一个基本陌生的人，不该说的话，他不会说。只不过，过去你缺少一个倾诉的人，而他在发现这件事之后，便选择了沉默。”
“……”
“这就是神明在时间的溪流当中积淀下来的博爱。对他或者我来说，你都不过是一个来自外界的孩子，不可能参透这些。你还是需要……”
“一个助力。”
武凌雪张开自己的右手。
“来，把你的法杖交给我。”
她的声音是那样的温柔而具有穿透力，使得艾惠依全然无法抵抗。她毫不犹豫地将自己镶着金子的锡杖交了出去。
“这个……是谁给你的？”
“不知道。我刚醒过来的时候，别人就都说这是我的武器了。”
“果然，原本的艾莉，应当是个很爱美的人，现在却性情大变，成了百姓拥戴的巡官……谁也想不到真相居然是这样。”
“之前的那个艾莉，我没有了解过，也不想了解。可既然我必须要扮演她，那就按照我的想法去做就行了——”
艾惠依还没说完，武凌雪把手一挥，那法杖上缀着的金子便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些寒光逼人的蓝宝石。
“拿着。”
她把新的法杖还给了被惊得说不出话来的艾惠依。
“这个，就当作我对你的谢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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