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整整一天以后,在四人——不,是三人——的睡梦当中,他们的帐篷终于缓缓地停了下来。
“嗨~咱们到地方了!”
永远都不睡觉的毕若焱恰当地扮演了打鸣的公鸡的角色,没费多少力气就把另外三个人叫了起来。而等到他们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的时候,木麒也从帐外走了进来。
——现在的他和昨天的唯一的区别是,在看到洛北辰手上的剑的时候,全身会不由自主地颤抖一下。
“嗯……那……四位和我来吧。我们的城主殿下不便出城迎客,我们便自作主张,把四位接到了城内,还希望殿下您和另外三位能够理解。”木麒为他们掀开了帐篷的帘子,“四位请吧。”
这一次,体贴的洛北辰看到木麒在右侧掀开帘子,特意把剑握在了左手上。
四人出来之后,在他们面前的,便是青龙城中心最辉煌的建筑——这里的人自称其为“西楼”,大概是因为在城东还有一个被称为“东楼”的地方。不过可以确定的是,“西楼”作为城主的居住之地,虽不至极尽豪奢,也有令人震撼的朴素的雄伟。
在木麒的带领下,四人沿着青玉色的走廊拾级而上。在这条唯一通向城主中宫的通道内,四周的一切尽是在地上无法收入眼底的雄壮景象。每到一个平台,他们就能看到中宫周围的莲花池里,颜色各异的荷花果然如同古人所言那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或红或白,有的编织着幻想乡的梦,有的描绘着夜晚迷人的月色,随便挑出一幅来,都能让不急不躁的游人痴醉许久。
“瑞熵那么追求自己的身份,日子却过得没有你们的城主高雅。”
武凌雪话中带着半分嘲讽,而木麒也知趣地笑了。他大概能猜到,这个和他曾了解的性格截然相反的城主,肯定在朱雀吃了不少苦头。
“几位客人,前面就是中宫了。”木麒面带微笑地退到一旁。
“殿下说,要单独会见各位,所以在下就不方便进去了。如果有什么别的需求,请随时说话。”
“好。一路舟车劳顿,你和你的弟兄们,都辛苦了。”
武凌雪忽然整理情绪,真的变成了一个城主的样子。她虽然只穿着一身一般的流浪法师的衣服,却有着完全不需掩盖的帝王之气,以至于身后的洛北辰纵使依仗着神剑的支撑,也有一丝令他不适的压迫感。不必多说,四人痛快地向中宫走去。
中宫的场景与其说是王的神殿,倒不如说是四合院的堂屋。虽然外面的景色是那样的诱人,可是室内的陈设却朴素如常,一点也看不出这是城主会见重要来宾的地方。这样的反常令从外界而来的洛北辰和艾惠依异常警惕,可武凌雪和毕若焱却丝毫不惊讶——毕竟对他们而言,即将见到的,也是自己的老朋友。
“终于来了。”
稳重的中年女声响起。洛北辰连忙抬头,而出现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梳着传统女性的发髻,皮肤黝黑,衣着朴素如家境一般的剑士一样的女性。唯一有所不同的地方,就是她的额头上有一个碧绿色的印记——洛北辰大概能猜到,这个就是城主不做隐藏时的身份标记了。
没错,她,就是整个东境的最高统治者,青龙城主,桓槿。
见到对方露出了印记,武凌雪也不再隐藏。在她的额头上,一个同样大的蓝色印记也显现了出来,恰似在面对穷凶极恶的瑞熵时那样。
“没关系的,小冰。即使没了这身上的印记,我也知道你就是了。”
“所以你们的保护措施做得很差啊。”
“什么?”
“的确,瑞熵在某些事情上做得十分愚蠢,以至于你们认为,朱雀是完全可以忽略的敌人。可是这一次,他却拿出了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决心,就是为了要我这条命……”武凌雪不等桓槿邀请,自己走到了离主位最近的椅子坐了下来。
“看来真是难为你了。怪不得吾方才还觉得,你可能并不是小冰。现在这咄咄逼人的样子才像是你!”桓槿见此场景,不仅没有感到讶异,反而还有说有笑地到了自己的主位上去。
“啊……你们是她的随从?好不容易走到这儿,都辛苦了,来来来,坐吧……”
洛北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一看就是土匪窝子里喝酒一次能喝二斤而且还是喝白酒的压寨夫人一样的老大姐,居然是这个海晏河清的庞大城邦的统治者?!不过,他还是强忍自己的好奇,在最边缘坐了下来。艾惠依和毕若焱也都按次就座。
“如此意气风发……小冰,看来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啊。”桓槿笑着给他们一人倒上一碗热茶——就像一般的家庭待客一样。
“在谈正事之前,我想先说说你的问题。”
“哎呀,又来了又来了。说吧,这回你又有什么刺好挑?”
“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喜欢喝酒。我知道你千杯不倒,可是不要每次会客都拿刚刚温热的青稞酒来喝好吗……现在又不是晚宴。”
“呃……啊哈哈,你这么说了,那我……”
桓槿不好意思地把刚刚倒到自己碗里的青稞酒倒了回去,然后又换上了和他们一样的热茶。
“热茶醒酒,正好。”武凌雪又清了清嗓子,“还有第二件事。最近你们的卫队,似乎疏于训练了……”
“他们自己嚷嚷着要减训,我有什么办法?”桓槿无奈的瘪了瘪嘴,这让她邻家大妈的形象在洛北辰心里再一次被坐实,“本来我还想着,小冰,你能借着他们接你过来的机会好好替我管教管教这帮懒崽种。”
“虽然我们从来是朋友,但是你们青龙城的内事,我不想管。”武凌雪耸了耸肩,“不论别的,单去问问你们那个强大的护卫木麒吧。就他帐前那两个卫士,根本没有一点上战场杀敌的铁血战士的样子。”
“哎哟,好好好,管管管!”桓槿摇了摇头,“不过呀,小冰,我也得说说你,瞧瞧你平时对下属那龇牙咧嘴的样子,也得收收啦。你看,你都出了玄武城快有……一二三……啊,九个年头了吧?”
“刚过第十年。”
“哎,你看,都十年了,你们玄武的那些人啊,提到你的名字,还吓得要尿出来似的。真的,把他们逼得那么紧,不是什么好事。”
“这是我弟弟干的好事,可不是我的主意。不过治军从严,这是我一贯的准则;我也认为,这绝对没错。”
“啊,玄冥也怪辛苦的,帮你管了十年。不过更累的,还是你找的那个——”
“等等。我们应该说的是你们青龙的事情吧?”
“该说你的啦。啊对,说说让你开心的事怎么样?要找的‘华’,你到底有没有……”
武凌雪听了桓槿的话,果然露出了会心的笑容,放松地合上了双眼——
“北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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