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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1 卑鄙者

041 卑鄙者

半小时前,陆宅。

陆仁炳刚刚从昏睡中醒来。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不过直觉告诉他,自己应该先去看看关押毕若焱的房间。

他一手托着自己半边发沉的脑袋,另一只手用力地搬开盖在身上的被子,皱着眉头踢上自己的鞋,然后迷迷糊糊地推开了房门。环望了一圈之后,他却并没有发现对面的那个被加了三层封印的屋子。

“难道真的……”

陆仁炳想了许久,又抬头看了一圈,然后在庭院中漫无目的地走了几步。突然,他转过身去。盯着自己刚刚推开的房门,半睡半醒的他居然发现,自己刚刚一直睡在用来关押毕若焱的房间里!

那毕若焱呢?自己的小妹艾莉呢?看着眼前被弄得一塌糊涂的庭院,他本能地喊道:“来人!来人啊!”

可是没有人来。他这才发现,那些卫士也都消失不见了。他面对的,就是一个陆宅的空壳。到底……到底是怎么回事?

“哐、哐、哐……”

在陆仁炳的神经要脆弱到极限的时候,一阵敲门声陡然响起。他什么都没有想,立刻跑到了大门口。不过他还是压住了最后的那丝冲动,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对着门外问道:“是谁?”

“陆……陆大银!杀、杀您吗?”

“什么?你能说官话吗?我听不懂。”

陆仁炳知道,南境向来富饶多产,因此来往的人可能来自幻穹以内的任何地方。所以,自从上古之时赤帝登上帝位,就制定了一套标准的语言,经历了四千多年的风风雨雨走到了今天,现在被称为官话。不过,即使官话是所有官方活动当中唯一被允许的语言,在这么长的时间当中,“方言”这种产物仍然随之变得更加复杂多样起来。

“我,我缩的,似瓜画呀!可似我哒鞋头被……”

陆仁炳大概听懂了。这个人的舌头好像捋不直,而且是后天造成的。虽然还保有一份戒备之心,他还是缓缓打开了大宅的门。

“您咯卡至噶(您看看这个)!”他颤抖着递上了一张纸。“我亚所的,都写在萨门啦!(我要说的,都写在上面了!)”

陆仁炳接过纸条,揉了揉眼睛,然后慢慢地读了起来:

尊敬的陆大人,

您好!

在下是南境从事武器锻造生意的一名普通商人。今日冒死前来,在下要非常遗憾地告知您,您的长兄陆仁贾大人,在南境的一场暴动当中,被一伙强盗残忍地杀害了。

事情是这样的:当时我正在南边的树林当中行进回程,刚好看到了陆仁贾大人奄奄一息地倒在路旁。而在他旁边,好像是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小男孩,手里还握着一把铜剑;与他一起的,还有一个手握奢侈的法杖的小女孩。他们试图要将您的长兄身上的财宝都搜出来,可把在下着急坏了。在下连忙上去阻止,并用身上携带的武器想要挟。谁知道,那两个孩子竟然无动于衷,那个小男孩竟然还用防身的气枪崩烂了在下的舌头,让在下险些丧命!然后,他们就用残忍的手段将您的长兄给……在下这一辈子都未曾见过如此惨绝人寰的场面!在下一向对劫财的响马恨之入骨,对您的悲惨遭遇也甚是同情。万望您能查出杀害陆仁贾大人的真凶,将真相昭之于天下!

——一个平凡的南境人

“你怎么知道……被杀的……就是我哥哥?”陆仁炳气得发抖,“一派胡言!居然趁着混乱之时进城来当搅屎棍,你就不怕——”

“榨、榨下播怕使!若大银您播瞎细我,我便煞死,又肉哈?(在、在下不怕死!若大人您不相信我,我便是死,又如何?)”

陆仁炳看着他坚毅却有些浑浊的眼神,还是无法在这么大的事情面前,放下自己的怀疑。

“你,有证据吗?”他严肃地问道。

“有!”那人从包袱当中摸出了一个勋章。

“介噶!您价够吧?(这个,您见过吧?)”

陆仁炳拿过去看了又看。刚刚还睡意朦胧的他,突然就如万箭穿心一般,猛地清醒了过来——这是他的哥哥被城主瑞熵授予的最高荣誉勋章!为了它,自己的哥哥舍身为朱雀城的建设奋斗了十几年,不分昼夜,甚至养成了借酒浇愁的毛病。然而……

“啊……啊啊啊啊……”

陆仁炳凝视着这枚勋章,眼泪无声地划过他的脸庞,在下颌融为一股,又无力地滴在地上。

“大银!您拔必悲烫!榨下、榨下已将擦粗咋两个银系谁啦!(大人!您不必悲痛!在下、在下已经查出这两个人是谁了!)”

“谁?”陆仁炳瞪大了被泪水打湿的双眼——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对方奇怪的语言,他居然能够听得懂。

“系、系叫,漏瘪岑,还有……倭狼写!(是、是叫,洛北辰,还有,武凌雪!)”

“洛北辰……武凌雪……果然是他们!”陆仁炳的脸憋得通红,“好,他们刚好已经被收押在中城了!等他们头颅点地的时候,我一定会……一定会将他们……挫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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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小姐来是要……让我们救两个杀人犯?”卫士们不解道。

“什么?你们说……小姐?是艾莉让你们来的吗?”

听了半天的七嘴八舌,陆仁炳才明白过来,是艾惠依让他们来到这里执行“回归”行动,和城主兵戎相见的。

“先别管这么多了。艾莉肯定有她另外的目的。她可能只是一时被冲昏了头脑罢了!”陆仁炳捂着自己的头痛苦地说,“不管怎么样!你们既然来了,也别走了!跟我过来,上殿面见城主殿下,亲眼看着那两个杀害了你们的大少主的家伙,血洒法场!”

陆仁炳奋力地呼喊着,可是卫士们好像并没有为他所动。

“你们怎么了?没睡好吗?发什么呆啊!”

“陆大人,您好像不知……”刚刚的老卫士迟疑了一下,还是说道,“艾大人刚刚……被显圣的城主殿下抓去了……”

“什么?糟了,这下事情可闹大发了!他该不会真的以为艾莉想要……这个傻丫头!平时都好好的,今天怎么反倒还给我添乱……那就更得去了!”陆仁炳接着大喊道,“你们,你们跟我来!”

虽然卫士们还有些犹豫,但是毕竟也只有陆仁炳是他们唯一能见到的上级,所以还是选择和他离开。

“对了,我记得宅邸里所有的人都不见了。那另外两支小队哪儿去了?”陆仁炳在路上问道。

“按照艾大人的计划,我们的任务是,尽可能攻击城主……殿下,以拖延时间……然后,让丙小队进去救出那两个囚犯——”

卫队长还没说完,陆仁炳就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嘴角流血的他也不敢反抗,只是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默默地活动着差点变形的脸颊。

“救个屁!你们不知道他们俩是杀人狂魔吗?亏我那时候还看在毕若焱的份上好好地招待他们……疯子,就是疯子!连毕若焱都能蒙混过去,究竟是他这个神明糊涂了,还是那狗男女太精明!”

所有的卫士只是低头向前走,全然不理会陆仁炳的埋怨。他们一个时辰前还在燃烧的斗志,现在已全然熄灭;而和甲、丙两个小队相互联系的约定,也早就支离破碎。

——然而,地宫之内,一阵风暴,正在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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