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的东京街头,十分寂寥。
偶尔有几个摇摇晃晃的醉鬼,和一些没赶上末班车,独自回家的人。
除了24-7的便利店和夜间营业的居酒屋,街边能关上的门都关得严严实实。
夜空中看不见星星,月亮也不见了踪影。
伊菲靠在一处狭长公园的木质长椅上,静静地望着天。
用她家乡的话说,这的风很“硬”,打在脸上只觉一阵生疼。这和依靠魔力所创造出来的风不同,夹杂着冷气和沙尘的自然风让伊菲有些心烦意乱。
没过多久,一个一身酒气的中年男人摇摇晃晃地沿着小路走进这不大的小公园里,身上的西装凌乱不堪,手里提着一只公文包。那男人对坐在椅子上的美少女视而不见,倒在伊菲对面的长椅上,发出很大的鼾声。
伊菲痛恨睡觉打鼾的人,尤其是传说中的“鼾声如雷”。在余晖帝国,睡觉打鼾被视为一种疾病,通常都会用草药和魔法治愈。但在这里,打鼾就像拉屎一样,没人会提,但也没人会觉得不正常。
银发少女站起来,拍拍裙子上的尘土,快步离开了公园。
烦躁、不安、恐慌。
伊菲正处于这三种情绪的共同作用之下。
她只想找个没人的地方躲起来。
自从某一天以来,心底一直有个声音挥之不去。
“反正世界都要毁灭了,不如华华丽丽地搞一场大破坏,发泄一下如何?”
伊菲清楚这并非幻梦境或是其它什么超自然力量的影响,这是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她不想把这些负面情绪散播给身边的人,她心里很清楚,自己已经是某些家伙的精神支柱了。
但这世界上从来就没有什么“正确”的宣泄情绪的方式,所有人的快乐都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区别只是两个人之间有多大关系。
和自己毫无关系的人就算下油锅炸了,也是不痛不痒的事情。在绝大多数情况下,甚至连知道这件事的机会都没有。
伊菲不愿意让别人感到痛苦,她坚信人和人是联系在一起的。自己在某个地方买的某样东西,也许就能让千里之外的一个工人家庭吃上一顿饱饭。她是这样相信的。
经历了跨越时空的危机之后,伊菲更加相信,她所做的一切都有可能改变整个世界,就像一只扇动翅膀的蝴蝶一样。
伊菲压抑着自己,尽力维持着在其他人面前那古灵精怪的形象。
她还记得那个被她迷了心窍的女孩第一次向她表白的时候,她用了最伤人的语言拒绝了她。
长痛不如短痛,这也是伊菲的人生信条之一。如果伤害是无法避免的,那就尽量把影响压缩进一个很短的时间段里。
出乎她意料的是,那个家伙追她追到了天涯海角,甚至是异世界。并因此走火入魔,被意欲毁灭的存在所利用。
现在,就连杀戮也不能平复伊菲内心的躁动,尽管死在她手里的都是些祸乱世间的东西。
这份躁动,此时此刻,正在转化为绝望。
这既不是对世界的绝望,也不是对未来的绝望,更不是对与时空之中的敌人斗争的绝望。这份绝望源于她内心的恐惧,对名为“人类”的生物挥之不去的恐惧。
没错,在铁匠铺那十二年看上去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并没有抚平她心底的伤痕,说到底,那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伊菲厌恶自己,信誓旦旦地宣称自己的强大会保护身边的人,却又恐惧着被自己保护的人们。
想了很多,很久,伊菲孤零零地坐在路边,乍一看会被当做一个喝醉的职场新人。
“哟,小姑娘,有没有兴趣跟哥玩玩?”
刚刚坐下没多久,伊菲身旁出现了三个混混一样的人。毕竟是凌晨,大都会的夜生活远没有结束,就算在远离繁华街区的僻静角落,也会有出来物色醉酒女人的流氓。
自己就是在为了这些家伙一直战斗着,想想就让人觉得恶心。
“正好,我也想玩玩。”伊菲站起来,双眼死死瞪着领头的流氓。
流氓们自然是乐不得,也不管伊菲的眼神有多么凌厉,拐了几个弯,把她带进了一条幽静的小巷中。
正当其中一个了流氓要对眼前的美少女上手的时候,伊菲突然从裙下抽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抵在他的脖子上。
“抱歉,我好像忘了说我中意的玩法了。”伊菲舔了舔嘴唇,“现在,请你们跪下。”
“你个臭**,给你点……”
没等其中一个流氓骂完,短刀便割开了他的喉咙,没有流出多少血液,那男人倒地不起,抽搐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看这样子,几个流氓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伊菲想起她曾经看过的一本文学作品,那里面描述了一群少年犯下滔天罪行之后逍遥法外,受害者的父亲付诸私法复仇却被法律所不能容忍。
“我是外星人,地球的法律管不了我,”伊菲一边说着,一边放火烧掉刚刚成为尸体的流氓,“比起你们几个人渣的命,我不想有人因为你们这群害虫背上虚无的十字架。”
剩下的两个,一个瘫坐在地上,另一个吓尿了裤子,甚是狼狈。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伊菲狂笑起来,“你们今天,都得死。”
“求求您饶我一命吧,我什么都会做的。”两个还活着的流氓跪在地上,哭着求饶。
伊菲笑着,喊着,身上沾满了鲜血。
与此同时,武术馆站附近街头。
“没有,都找过了。”佩刀的少女喘着粗气,扶着膝盖。
“她跑哪去了?”银发尖耳朵的少女焦急地问道。
“不知道,居酒屋之类的我进不去,漫画喫茶店也找不到。”
“有魔力的反应!”洛瑟塔突然竖起耳朵。
“那一定是她了,我们快走!”
两人飞奔到伊菲的所在地,只见那银白长发的少女站在血泊中,身旁倒着两具尸体和一摊骨灰。
“把你他妈的骨灰都给你扬了!”魔力翻涌着,形成了一股强烈的对流,把地上的骨灰吹得漫天都是。
“伊菲!”零冲了上去,扶着伊菲的肩膀,“你怎么了,没事吧,哪里受伤了,给我看看!”
“这不就有嘛,现成的沙包。”伊菲的表情扭曲起来,手中的短刀刺进零的胸膛。
“呜……你怎么……了……”心脏被刺穿的零很快便没了气息,樱雨留下一片花瓣,消失了。
“姐姐大人,你在干嘛!?”目睹了这一幕的洛瑟塔惊呼。
伊菲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低着头,流着泪。
没过多久,复活的零回到了伊菲身边,这次她穿着一袭白衣,腰间缠着几圈白布。
“伊菲,这样要是能让你感觉好受一些的话,就……”零刚刚开口便哭出了声,“我不想看见你这个样子!”
银发被鲜血染红,站在那里的少女没有说话,也没有动。
“不管几次都可以,伊菲,求你了!”
“为什么……要这样……”伊菲的声音很小,却很有穿透力。
“因为我们是朋友!是朋友的话,就应该分担痛苦啊!”零嘶吼着。
“没人会不由分说地刺死自己的朋友,即使知道她会不断地复活。”
“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随时可以——呲呲——”
——呲呲——
——16 16 16 16——
——呲呲——
零的身影模糊起来,不,不止是眼前这少女的身影,整个世界都开始变得模糊。
伊菲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她也不关心发生了什么,——呲呲——在消失。
——16 16 16 16——
耳边尽是四个一组的——呲呲——,这让伊菲非常地——呲呲——,她想要尽快摆脱这种——呲呲——的感觉,于是捂上了——呲呲——,但那声音没有消失,依旧回荡在耳边。
——未知地点——
少年静静地躺在一个透明的密封舱中,全身被无色液体浸没。一条差不多有一个健康男性大腿那么粗的导线从密封舱连接到中央的柱状体中。像这样连接着的密封舱还有7个,而当中有人的,只有一个。另一个密封舱中,一名黑色长发的少女躺在里面,安详地像是睡着一般。
“这太乱来了,豪森博士。”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白人男子向身旁另一个同样穿着白大褂的黑人男子说道,“对象有可能受到严重的脑损伤。”
“但我们也只能放手一搏了,不是吗,梅尔博士?”被称作豪森的黑人男子无奈地摇摇头。
“博士,报告出来了,您最好来看一下。”一个看上去像是打下手的人叫来了正在交谈的两人。
17号对象天草小依在本次模拟中对18号对象林羽产生依赖情感,由于18号对象精神暴走而引发程序不安定,模拟强行终止,报告如是写着。
“调整一下佐久间的AI,我们再跑一次模拟。”
“可是两个对象的生命体征……”
“我知道,有我们调整AI的时间,他们应该就能恢复的差不多了,放手干吧。”
——
一片——0 0 0——,或是——255 255 255——。
我感到身体正漂浮着。
这和死亡的前一刻有几分相似,但更为温和,舒适。
“能——呲呲——……”
寂静而不寂寞。
我有多久没有体验过这种感觉了呢?
“——呲呲——,快回答我,我知道你在的。”
时间似乎已经停止。
“千万别——呲呲——是谁——呲呲——”
——
反正没人看,放飞自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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