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米卡说到。“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有意思的女孩。”
吃过饭之后已经是晚上了，米卡邀我跳舞，我答应了他。
我们此时站在舞会厅外的露台上，里面是纸醉金迷的人群，可是外面只有我们两人。微风轻轻拂过，我们彼此碰了碰手中的酒杯，饮尽了杯子里的酒滴。
“那后来呢？”我饶有兴趣的问道。
“后来我在寒枪城住了一段时间，每天都会见到奥黛丽。”米卡回忆着他的过去，眼神里充满了怀恋。“她没出过寒枪城，所以总是会问我各种各样的问题。一次，我送给她一本关于皇都骑士的小说，她高兴了好几天呢。”
米卡笑了起来，显然那段日子他过得很开心。
“米卡米卡，你在画什么啊？”
城堡的露台上，坐着两个人。米卡纤长得像女性的手指，此时正捏着一支铅笔，笔尖“沙沙”，一些简单的线条渐渐出现，组成了类似墙壁、道路之类的东西。
“猜猜？”米卡的视线没有从白纸上移开，他知会着一旁的夏尔。
“嗯……”金发的少女蹙了蹙眉，然后摇了摇头。“猜不出来呢。”
“再等等。”米卡温柔地说道。“画完之前猜出来的话，今天带你出去骑马。”
“真的？”
“当然。”
“哼哼哼，那你可得小心了。”少女贴了上来，趴在米卡肩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手上的画。“本小姐聪明着呢。”
“拭目以待咯。”
夏尔不再吵嚷，她生性骄傲，可是一旦对什么东西感兴趣，注意力就会异常集中。
少女的鼻息不经意地逗弄着他的发际，后背透过衣物传来夏尔胸口的体温。
虽然相处了不过短短几周，刚开始的第一映像也不是很好，但女孩对米卡不单不讨厌，关系反而愈加紧密，目前已经能够无话不谈的地步。
因为是女孩的原因，自出生起，夏尔就从来没出过寒枪城，在米卡看来，她就像生长在高山上的孤芳一样，出淤泥而不染，对人情世故尚不了解。
也不是太懂男女之别，所以对米卡这样相识不久的异性轻易地放下了警惕。
“太……？”虽然像刚才这样不经意的身体接触也不知道多少次了，但是米卡还是不太适应。“太近了些吧？”
虽然在谈判桌上米卡从来未失底气，但此时他的声音却细若游丝。
“嗯？”少女金色的眼眸好奇地瞧了他一眼。“你刚才说了什么么？”
“没……”还是就这样好了。
少年的思绪里藏着一点点私心。
晴日，微风拂过，带起少女细腻的发丝，阳光下显得格外耀眼。她伸手，将头发理回了耳际。
米卡没有忍住多看了一眼。
“哈哈！你画的是寒枪城，对不对，对不对？”夏尔激动地叫道，像个天真的孩子。
米卡欣慰地点了点头。
“你输喽，你输喽！”夏尔拿过米卡手里的画纸，开心得转起圈来。裙摆舞动，白皙的大腿若隐若现。“按照约定，你得带我出去骑马，不许反悔。”
“那是自然，我米卡什么时候骗过你。”他站起身，拿回刚画完的“寒枪城”。“不过你得先告诉奥黛丽夫人一声，免得作为母亲的她担心。”
“没问题！”夏尔提起裙子，拔腿下楼向母亲所在的房间跑去，看来是很心急了。到了半道，她突然转过头来，不放心地说道：“等我一下，我得换身漂亮的衣服。”
“用得着这么正式么。”
“你就等着大饱眼福吧，笨蛋米卡！”
夏尔的声音远了。
他注视着少女的背影，不经意地露出了笑容。不过这笑容一闪而逝，他随即取出一个信封，将刚才的画叠好装了进去，签上姓名并盖上了自己的印章。
“出来吧。”他轻叹一口气说道。
一个不知何时躲在窗帘后黑影闪了出来，他穿着黑色的斗篷，面容隐藏在同样黑色的兜帽之下。
黑影上前，对米卡行跪礼。
“这是寒枪城最后的布防图。”双手接过信封，黑影直起了身。“一定要亲手交到我父亲手上。”
低头听完米卡的叮嘱，黑影轻轻距鞠个躬，随后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城堡深处。
他伸了个懒腰，放松地躺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红茶抿了一口——
——以至于没有注意到，在远处，有一双稚嫩的金色瞳孔，看到了刚才发生的所有过程……
“渐渐的，我发现，自己已经喜欢上了爱问我各种问题，喜欢养花，有些刁蛮任性却有有些可爱的女孩子。”米卡说完过后，又为自己斟了一杯。一饮而尽，他长叹了一口气。“可是好景不长，那时候……”
米卡的语气有些颤抖。
“那时候王国与风境发生纷争，僵持阶段，寒枪城主陪同风爵哈莫莱特去往皇都议和，却遭到陷害，双双殒命。同一天凌晨，王国一方发动偷袭，血门沦陷，寒枪城告破被烧成了废墟，奥黛丽家族没有一个人幸免于难。”
“你说得很对。风刃氏族的大门被打开，王国的铁蹄踏进了风境腹地，是父亲重新整合了各大家族，带领士兵英勇作战，最后换来了和平夺回了寒枪城。可是……”
米卡沉默了，我也没再说话，就这样呆呆的，我们站了许久。
“抱歉，说的有些多了。影响到你的心情了吧。”
“不，都是我的错。”我摇摇头。“都是是因为我才让米卡公子又想起了那些不好的回忆。”
“回忆一直都在，我也从来没有忘记过。可是就当第一次看见你的那一瞬间，我真的以为，我又回到了从前，就像是在做梦。”
他抓住我的手。
“米卡公子，你？”
“抱歉，我可能无意间将曾经的感情擅自强加到了你的身上，但是，雪纶小姐。”他郑重的说道。“如果这是个梦的话，我希望这个梦，永远都不要醒来。”
米卡的眼神变得很炽热，但是我分不清楚，这份炽热的感情，究竟是属于我，还是属于已经死去的夏尔•奥黛丽。
不，我应该对他的过去毫无兴趣才对，我是一名刺客，暗杀米卡，完成任务，才是我该做的。
其实我早已在露台的下方布置好了一发弩箭，只等米卡被我引到此地，触发手上的机关，弩箭便会倾射而出，贯穿米卡的胸口。
我迟迟没有下手，是因为米卡在讲述这段故事的同时，我的心里有股莫名熟悉的感觉：绝壁上的寒枪城，依山而建的山羊道，塔楼下围绕的花园，还有……
故事讲完了，我没有再犹豫。方才点头的同时，收紧丝线，另一端传来绷紧的声音。食指微微一勾，细线被悄无声息地猛然拉了过去：那是为了消灭罪证的设计，也是弩箭发射的证明。
明明寒枪城已经不在了，我也从没去过谷地，可为什么我的脑海里会有关于它的映像。
“雪纶小姐，关于三年前的事……”米卡对我微笑了一下。“寒枪城的陷落，别有原因，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全都告诉你。”
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就像夏夜的清风。仿佛只要我说愿意，他就会继续用轻松的语气，耐心地为了我讲完下一个故事。
米卡话音未落，耳畔忽然穿来破空声。我本能地将他往旁边一推，接着一阵尖锐的疼痛从后背传来。
倒在伊格尼斯的怀里，他大呼小叫的叫着医生。我看了看胸口，鲜血染透了纯白的礼服，一朵绯红的血花在胸前绽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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