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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长发的男子

第十一章 长发的男子

为什么是拔牙呢?

他不由得捂着自己的右侧的一颗磨牙,在前年一个夏天,他那个牙齿蛀得厉害,疼得睡不着吃不下,最后终于投降,去接受治疗。在他脑海里,牙医是一个恐怖的物种,他们会拿着两把大钳子,在你嘴里撬拔敲拉,让你痛不欲生。但他那次治疗的经历却并未如想象中那般痛苦。

他努力回想那个医生的模样,年轻,俊秀,脸又白又滑,像刚粉刷好的墙,像洋娃娃,没有一丝可挑剔的地方。说话怪怪的,永远都是一样的声调,不缓不急,不高不低。还有什么呢?对,像新闻里面提到的一样,他也留着一头长发,治疗的时候他会将他的长发束在帽子里,只有最后一次结账的时候南溪才偶然地看见他摘掉帽子,掉出一头乌黑的长发。

一个长发的美男子。南溪那时想。

这两件事有关系吗?都是长发男子,都是与牙齿有关。好像扯得上关系,但实际上又相差十万八千里,南溪想,这医生不会就是那个犯罪分子吧,恋物癖?但如果他要牙齿的话,他的诊所里每天拔出的就有十几二十个吧,何必袭击行人。不过这段日子发生的事情实在有太多的不符合逻辑的地方了,真的是什么怪异的事情都会有可能,所以南溪对此持保留意见。

里尼离开了整整一周,每天反馈回来的消息都是没有进展,自从里尼离开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捕捉路人,只是将传输回来的浮游生物饲养在玻璃缸里。希瓦丽不会操作传输器,也不需要做手术,所以整天就在南溪房间做研究。格拉斯有了更多时间运作公司,每天从早上八点一直在公司呆到十点多才回来。

这段时间他每天下班都开车到不同的地方,专挑人烟稀少的偏僻地方,在那里下车,左右闲逛了许久才回去。南溪猜测,他是在以自己为诱饵,要引出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天敌——米,但是一直一无所获。

这天他来到郊外的一片农田边,熄了火,在田中间的小道上走。田间窸窸窣窣响着虫鸣蛙叫,天有些发红,一望无际,像一个圆形的红毯子罩着黑色的大地。夜风从红毯的一边渗进来往另一边奔跑,拨开田苗,踩过湿泥,在田侧的野草上跳上两跳,扑到南溪这个身体上,在他怀里撒娇,挑拨他的衣服,然后调皮地逃走了。

南溪看到格拉斯挥动着双手,仿佛在跟风儿玩耍,他虽然感受不到外界的信息,但是却能从他的身体的动作感受得出他在享受,享受这个宁静、安详的夜晚。他走入田中,身体浸没在稻草中,他在田中挪动,动作像游泳,从这一端游向另一端,突然间,他停下了动作。

南溪看到田道上有一个人在走路,行色匆匆,虽然夜色深沉,看不清人物的样子,但是可以感受得到那一头长发左右飘荡,改变着人物的轮廓。

那个是米吗?南溪问道。格拉斯似乎也在怀疑,他伏在田中许久,等到他们保持了足够的距离,他确定对方不会听到他从田间走上的声响,才缓慢地起身,跟随其后。

长发男子步伐均匀,行动迅速却毫不急促,格拉斯几乎是连走带跑才勉强跟上的。在田道尽头,男子转入一片灌木林中便失去踪影。格拉斯也走进灌木林,为了隐藏自己行踪,格拉斯减低了速度,靠林里树叶碰撞的声响来判断那人的方位,缓缓前进。

一开始他越走辨认的声响很清晰仅有一个,后来居然从不同方位传来了声响,那声音还很轻微,像木匠将砂纸在圆木上摩擦,似乎在远处,但是却干扰了格拉斯的辨认,他一时无法分辨是长发男子在远离自己还是另外一些人在靠近自己,只能在林中盲目挪动,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情景。

突然间有人说话了,他立马停下,深深伏在树叶中。

“找到你了,我的兄弟。”

他心中一惊,那声音是里尼的,他从树叶中探出一只眼睛,往声音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个肥大的身影,虽然他背对着他,无法看清正面,但是那么臃肿的身子是世间少有的,他坚信那就是里尼。

他手里好像拿着什么东西,在闪着怪异的光芒,是枪!某种恐惧刺激着格拉斯,格拉斯双手撑地,做出随时可向后翻滚的姿势。沿枪的方向,他看到另一个人,那个人的身影很模糊,看不清轮廓。

“我确认一下,你就是最近很活跃的拉古诺奇?”那人说。

“对,就是我。”

当格拉斯听到那个“我”字的时候,同时听到一声巨响,那阵声响像鞭炮在耳边炸开,他下意识往后翻出一大段距离,那里视野更开阔,他看到那个人倒下了,是里尼对他开的枪。枪又响了几声,那个人的身体在子弹的冲击下震动了几下便不动了。

“谁?”格拉斯翻滚的声响吸引了里尼,他托枪往这边走来。

南溪看到格拉斯将运动鞋的鞋带的结解开,反方向重新系上,鞋底立刻漂浮着绿色的光芒,他双腿一蓄力,往后一跃,竟跳出几十米的距离,在灌木的掩护下,迅速地往外逃离,速度如此之快,一道绿光在树林中穿梭。

南溪对于这些寄生物的高科技已经习以为常,他此时比较惊讶的是格拉斯的恐惧。格拉斯虽然一向是冷静谨慎的人,当他强大的能力却让他在面对敌人时有过分的自信,那个拿着手枪的胖子对于他这个干过大抢劫案的人来说完全称不上威胁。况且他在暗处,要阻击绊倒对方的机会一大把,完全不需要逃走。更重要的是,他们不是同伴吗?里尼杀的人难道对他构成了什么危险吗?

在他思考这些问题的时候,格拉斯已经逃离了很远的一段距离,他鞋底的绿光消失了,他靠在一棵树上,好像失去了力气,无法动弹。南溪听到树的背后有一阵脚步声在缓慢靠近,那脚步声保持着均匀的节奏,以至于听起来不像来自于任何生物。但是一向小心谨慎的格拉斯却没有一点反应,南溪不由得叫喊提醒,但是没有一点作用。

一只手从树的另一面伸出来,抓住格拉斯的手臂,格拉斯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拉过去。那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一只金属钳子伸入他口中,奇怪地是他的口竟不由自主地张开了,他想挣扎,但是身体被那只手拦腰抱住,接着迎来一阵剧痛,然后口中涌出火辣的苦液,那是血!钳子从他口中退出来,上面多了一个东西,那是他的牙。

而那个执钳子的人,飘着一头长发。

南溪看着那个长发男子,他的脸庞洁白光滑,五官标致至极,如洋娃娃一般无可挑剔,他想起了给他拔牙的牙医,他们给人有着同样的感觉,但是他却不是他。

这时他感到左腮帮呲一声一阵剧痛,他下意识捂着了左腮帮。

疼——!

他下意识叫起来,就在下一刻,他整个人像触电一般呆住了。长发男子的手从他后背伸开了,微笑着看着他,笑容标致到如用激光刀刻上去。

我能感受到疼了!我能控制我的手了!我能感受到我嘴里的血在涌出,我舔了舔,甜甜的!我的舌头能活动了,我能说话!我撅了撅嘴唇吐出一口血,我的嘴唇也能活动了!我感到全身酸痛,我的腿在发抖,我用了很大力气才勉强能站着,但我还是感觉很幸福。

南溪欢呼着,我夺回我的身体了!

长发男子身侧背着一个背包,他从里面取出一个玻璃罐,罐里装满了蓝色的液体,他将钳子上的牙齿放入液体中,那牙齿在水中跳动了几下,牙齿渐渐被溶解消失,剩下一个红色的物体,南溪看到,那是只红色的浮游生物,它在液体中挥动着触手漂浮着。

“恭喜你,你夺回了你的身体,这就是寄生在你身体里的生物。”男子晃了晃玻璃罐,微笑着说道,语速不急不缓,声调不高不低。

“张开嘴,我来帮你止血吧。”

男子将罐放回背包,从里面拿出一些棉球,南溪乖乖地张开嘴,他熟练地在南溪口中作业,很快止住了伤口的血。

“两个钟头内不可以吃东西哦。”

从男子的熟练动作和话语,南溪不由得要相信这个人就是个牙医。不知道他的止血棉球中蘸了什么药,有点刺鼻的味道,南溪神奇地发现嘴里的伤口竟不那么疼了。

“还疼吗?”

“不疼了……你就是米吗?”南溪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他想起浮游生物的天敌。

“哦,你知道我们?”

“你们?米指的是某种生物吗?”南溪想,这些人说不定也是寄生于人类的生物。

“我们可不是什么生物。你已经没事了,可以回去了。”

他说完就想转身,南溪按住了他的肩膀。

“别走,我不是普通人……我的意思是说,我跟你之前遇过的人有可能不同……”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与众不同,在我看来,你没什么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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