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起风了。
我从昨天的早上,到今天太阳升起的早上,一直保持着清醒的状态,也就是说,已经超过了24小时没有睡觉。
其实啊,这不是多么痛苦的事情,人的困意如果超过了一个临界值就反而会立刻归零,在不知是未知的外力或者不解的内力下瞬间清醒过来,把墨绿色的窗帘拉开,打开窗户,被阳光击中,这么站着的我,这才算是结束了对于作业的补习工作。
已经快到正午了么……。
合上笔记本电脑的BC面,关掉一夜没有熄灭的USB灯泡,拿起杯子轻轻抿了一口已经凉透的白开水,啧了啧舌之后把剩下的倒掉又把杯子放回原位,然后把还有3分之1管墨的水笔、笔尖已经磨损开裂的0.5mm和0.8mm针管笔、笔芯断了一截在外面的全金属自动铅笔、头和尾的帽子扣反了的黑色记号笔、不知为何磨损掉的橡皮、橡皮屑钻进了插槽的u盘、由红绳串联在一起的自行车钥匙以及ASUNA挂件、没有零钱剩余也没有丢失价值的学生卡、1992年的一元硬币和2005年的五角硬币,全部放进布编织笔袋里,拉好拉链。
桌面顿时整洁了许多。
——才怪。
依旧散乱着的,笔触各异的,细节模糊的,我花了一整晚时间补完的“作业”们,被全部放进A4文件夹里。
这个时候,真不知道该说我是勤奋还是懒惰啊。
——理所当然是后者吧。
距离所规定的提交期限还有大约五六个小时,现在睡上一觉也未尝不可,然而我在被风吹拂过之后并非多困,而且,假如真的躺下来,再次醒来的时候就会是夜晚的可能性也不是没有。
那么为了锻炼行动力也好,肚子饿了顺便出去买点吃的也好,或者只是久违的感受一下自然的温度也好,还是现在、马上、立刻就现在把“作业”送去学院的办公室吧。
这么想着,在公共盥洗室用水龙头里咕噜咕噜冒出的凉水洗了把脸,然后返回寝室内把“作业”装好,背包出发了。
离目标地还是挺远的,走路的话得要20分钟,因此我决定骑那辆刚换过后轮胎、变速装置也已经因为锈蚀完全不起作用、虽然有后座但是一次也没有装载过活物的自行车。下意识的掏了右边裤口袋,没有。
本应该存在于那里的钥匙没有了。
动作凝结了几秒钟,顺着回忆的细线向前拉扯,我记得,自行车的钥匙和寝室的钥匙是串在一起的,昨晚的钥匙在桌子右边的鼠标垫上,然后今天早上被我放进了笔袋里,接着笔袋因为没有必要带出来所以依然留在桌子上,可是寝室的门已经被注意安全的我锁上了。
嘛,这样的事情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倒不至于生气、抱怨或者发牢骚之类的,我只是让叹气声消散在温暖的空气中然后放弃在车棚中的犹豫,转而走向被阳光熏的摇晃的水泥陆地。
尽管回去找宿舍管理员要备用钥匙开门也要不了多长时间,今天就还是步行吧。
2
起风了。
很多人,大部分人,几乎所有人,所有人,对于空气都没有什么实感。
因为这正是被空气包围的世界,就连身体的内部也有空气,每天每时每分每秒都生活在空气之中,没有过对于空气突然消失了该怎么办的担心,鱼大概也不用担心水消失的一天吧,正因如此,觉得没有实感是当然的,再正常不过了。
可是,当起风的时候,空气的质量你的肌肤能感受到了,空气的密度你的肺部能体会到了,空气的温度你的鼻腔能察觉到了。
轻柔、舒缓、温暖,这就是正沿着桥边走着的我所感受到的流动的空气,风。
穿过桥就抵达了横贯的环路,其内侧是大片的树林,因为快要到盛夏的关系,好像每棵树都争相生长,导致后方的教学楼已经被遮挡了,当然只要离得稍微远一些的话还是能看见。
看了看携带电话,现在是上午11点,按照现在的速度沿着环路走差不多再有10分钟就能到了。
前方视野开阔,黑色的柏油地面向远处没有阻碍的弯曲延伸,天空从从蓝到白渐变完美,空气透明感满分。没有蝉鸣、鸣笛、笛声、声响也没有人马、马鹿、路人、人们,好吧,即使撇去非常识性的生物不谈,空旷的道路上确实什么人也没有,不过也不显得寂寞。
因为风一直在吹,冲刷浮尘、给树木挠痒,虽然风的行进方向与我相反因此我行走有些费劲,不过在这如此好的天气之下,这点抱怨也只能算是幸福的烦恼了吧。
不知何时,我已经觉得走路都是很麻烦的事情了。
这段路一点也不长,风的阻力也并不夸张,可是或许是因为景色的单调以及接近正午愈发升高的气温,我开始流汗,熬了一夜的我精神虽然还行不过体力的下降是实实在在的,虽然实在不想在这种时候浪费没有必要的时间,可是我还是在路过了站台的时候不由自主的停了下来。
“站台”出现在校园的路边还是挺奇怪的,因为并没有站标,当然这也并不是会有公交车会来的地方,毕竟只是校园内部的交通道而已。小巧的、长而直的不锈金属座椅以及以同样材料为骨架,玻璃作为皮肤的顶部和后背立板组成的小站台,没有列车会来,无论如何,一直以来我都把这处地方当作供人临时休息的场所而已。
坐在空无一人的椅上,占据了右侧的大半空间。
尽管因为树荫的关系,遮挡了一部分阳光,不过金属的椅子还是吸收了周围的热量,进而传递到我身上,逐渐达到不希望的热平衡,也让我思考起了做出了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的决定的正确性。不过好在风又把热量吹散,带来凉爽,我本来无法保持稳定频率的心跳也恢复平静,被抢救回来了呢,得了“稍微走几步就要休息的亚健康病”的患者啊。
可是,总觉得,很不对劲。
风的流动紊乱了,有类似花草的微妙香气,于是我抬起头来,想要确认这超越感官的不自然感,
“能帮我,去借本书么。”
与我并排,坐在那里的是一位戴着细框眼镜,身着水手服的少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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