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桑扬沙结束码头的工作回到住处时,时间刚刚走过十二点,带着前一天的疲惫迎来了新的一天,至于那个安士白,最后一次见到他时,
他在和一个不知道哪里结识的女孩儿调侃个没完,之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两人一起,去做什么用膝盖也想得到,那个畜生。
客厅亮着灯,电视中放着中庭最近流行的浪漫爱情剧《十二支郁金香》,当红影星谢丝塔·云裳出演的女主角站在楼顶上迎风而立,绝望而又悲沧,在回顾往事后纵身一跃……
(“我来了,黑夜……”)
(“珍妮!”)
(“彼得……”)
“倒霉的男主角总是在最后时刻登场……”桑扬沙嘟囔着。
话说回来,靠在沙发上那个穿着破破烂烂脏兮兮还挂着血迹的白色长袍戴着眼罩蒙头大睡的是谁?十来个啤酒空罐胡乱丢在茶几上,还有
粗暴撕开的包装袋,薯片花生爆米花等零食七七八八散落在周围,很多被压得粉碎。这个人总不会是走错门的醉鬼或者闯空门的笨贼吧?可是看来又有点眼熟……
他蹑手蹑脚走过去,将手慢慢伸向眼罩。
“敢揭就杀了你,桑扬沙。”那个人保持那个姿势忽然开口警告。
桑扬沙吓得缩回手去,虽然几百年不见,对于这个人的样子已经忘得差不多了,但是这个说话的声音他还是记得的。
“沙利尔大人!您什么时候……”
“闭嘴,”沙利尔懒懒的说,“听不到谢丝塔的声音了。”
桑扬沙连忙收声,这时客房里传来古怪的声音,他询问似的看向沙利尔,而后者还是一边喝啤酒一边“听”着电视,完全没有一点在意的意思。
尽量轻声的走过去,慢慢将手伸向门把,缓缓转动,稍微将门推开一条小缝。房间内很黑,一个长条形的东西被丢在床上,起初桑扬沙没有看清楚,但是当他走近一些,想要仔细观察那个被胶带绑了一层又一层的东西的时候……
他皱起眉头,转身看了看客厅里,又回头打量着那件东西,然后迅速退出房间,将房门掩好。
他伫立在沙利尔身边,老老实实看电视。不久,片尾曲响起。
沙利尔将啤酒罐用力捏扁,随手丢到一边,站起身来,没有摘下眼罩,径直走向桑扬沙身后,路上连个垃圾都没有踢到。
“不要误会。”他说,随手推开房门,“在下没有那种奇怪的性癖,至少比起阿斯蒙帝,在下的爱好健康的多。”他说着打开房间的灯。
桑扬沙不这么想,至少床上的“那个”,怎么看都和健康挨不上边:一个看起来顶多十三四岁的人类女孩儿双眼被蒙住,身上只穿着特殊的黑色紧身衣——就像是跳健康舞时候的那种——双手被反绑在后面,全身被透明胶带层层绑住,连嘴巴都封住了,一团黑色的布料丢在地上,目测似乎是衣物。
“健康……”桑扬沙忍不住自语道。
沙利尔嘴边浮起一丝嘲讽的笑容,一把扯下眼罩,随手丢在一边,“看看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脸,他的面容就像个肇事现场:干涸的血迹,开裂的伤口,还有眼白和瞳孔都一片红色的双眼,再搭配上破烂的衣服和蓬乱的挂满灰尘的头发,在桑扬沙的记忆里,沙利尔没有比现在更加狼狈的了。
“杰作,她的,如果没有使用超过平时三倍的邪眼,在下可能就这样死了。”他揉了揉眼睛,然后脱下外套,“在下去洗个澡,看好她。”破烂的白衣丢在被捆得结结实实的女孩儿身上,看起来更像大型垃圾了,临了,他又回头嘱咐道:“在在下出来之前别给她松绑,也别让她接近阳台上的那个金属盒子,虽说她一时半会儿不会想过来,不过谁知道呢?对了,你最好还是老老实实在客厅看看电视,或者干脆去睡觉好了,如果想看电视的话我推荐谢斯塔·云裳前年主演的《黑白恋歌》,在下认为那是最赞的一部……”
直到浴室响起花洒的水声,桑扬沙才静静退出房间,坐在客厅看沙利尔给他推荐的浪漫爱情剧。
那个女孩儿到底是什么人?能把“七王”之一的沙利尔伤成那样,还逼迫他不得不使用“真正的邪眼”。
问题在心中萦绕不去,连电视上在演什么他都没有太在意。
***
明亮的阳光投入昏暗的卧室时,慕容改醒了过来,他发现自己全身不能动弹,奥萝拉造成的伤口被用心的治疗过并很好的包扎起来。
“我就像个垃圾一样自生自灭,”他自嘲道,“不过好过让这眼睛看遍世上所有的垃圾再走向毁灭……”
“这算是你高雅的修养吗?还是无聊的牢骚?”一个声音传来。
布瑞吉特手捧一束鲜花走了进来,她将花束插入花瓶中,然后转身凝望着躺在床上的慕容改,她的脸上有几分倦意似乎没有睡好,脖子上还缠着绷带,不过除此之外,她的样子还是很健康的,身着一身宽松的家居装,金色的卷发在脑后绑成马尾,看来淡雅而又不失妩媚,完全不是平时那种威风凛凛,趾高气昂。
“我在想你也该醒了。”她说着拉过一条椅子坐在床边,“昏睡了一天一夜,再不醒你就真的成垃圾了。”
“这么久,难怪脑袋像被咬掉一块似的,难受……”
“你的命能保住几乎称的上是奇迹了,手臂的伤也没有大问题,只是因为关节重新移植过,近一个月时间会不太方便。”
“你怎么在这儿?”慕容改有气无力的问道。
“这里是我家,我出现在这不是理所当然吗?你的住处一个人也没有,而且我有看过。那里……”布瑞吉特斟酌着该怎样说,“那里似乎不是很适合养伤……”其实她真正想说的是,那里根本不像人住的地方,猪窝也比这强。
布瑞吉特的话让他想起了龚特尔,他难道也不在公寓里吗?
“红鹰……阿尔贝里希他也不在吗?”他小心问道。
“谁?”布瑞吉特没有听清楚。
“我的表哥,和我住在一起。”
布瑞吉特依稀记得这个人,“没有,你的家里一个人也没有。”
原来如此,那样说来,那家伙不是事先得到消息跑路了,应该就是先一步被“清洗”了。
布瑞吉特沉默不语,只是静静地望着他。
“只是看,不觉得无聊吗?”虽说一身是伤,他那双眼睛却滴溜溜的乱转,“不如,做点有趣的事?”
又开始了,布瑞吉特心里叹了口气,却故意挑逗的说:“比如呢?”
“比如……”慕容改故意拉长腔调,暧昧的眨眨眼睛,“需要拉上窗帘不能被别人看见的那种?”
就知道是这样,不知道为什么,大概是因为现在他的这一身的伤痛让她的那些故有的偏见丢弃了很多,反而对这个人的本性有了某种程度的把握。
顽劣,说他是个青春期的逆反少年都不为过,恶劣的玩笑很多,但是实际上,也仅仅是顽劣少年的水准罢了。
布瑞吉特难得露出宽慰的笑容,在她的记忆里,她的弟弟海尼尔从来不曾有过这些顽劣,而恰恰正是如此,姐弟之间虽然不算有什么隔阂,却总是缺少了一般姐弟的亲密。
拿起水果刀,熟练的削着苹果。
“再胡说八道,就用这个把你的嘴划开。”布瑞吉特挥了挥手中的刀。
“真是吃惊,”慕容改说,“你这个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千金小姐削起苹果却很熟练!”
“说来丢脸,”布瑞吉特一边削一边款款的说,“以前我很羡慕那些在亲近的人生病时能在身边照顾的女孩儿,所以经常偷偷练习削苹果,还常常盼望海尼尔生病呢!”
“该说可爱呢,还是可怕呢?你居然这样期盼自己的弟弟……”慕容改略带嘲讽地说,布瑞吉特但笑不语。
温暖的日光投下斑斑的窗影,轻柔的海风轻轻舞动着纱帘,不远处的海浪拍击着岸礁,少年斜倚在床上,因为伤病,面色未免憔悴,但是脸上却带着难得的宁静,少女沉静的坐在床边,静静的削着苹果。美景如画。
“看,”布瑞吉特手指夹着苹果的梗,皮像橘子皮一样层层下落,“如何?”
“真像变魔术……”慕容改微笑着,他暂时卸下心中的防线,表情异常的柔和,倒不如说有些脆弱。
“其实,”布瑞吉特一边斟酌着,一边说,“我应该,和你道谢……不,也许是道歉吧?”
“道歉?道谢?”慕容改伸出脖子将布瑞吉特手中刚刚切削好的苹果咬下一块,“真是没有头绪的事,你的头有问题吗?”
布瑞吉特款款一笑,眼前少年的淘气行为现在在她看来却显得额外可爱,“在船上,你救了海尼尔,昨天,你又救了我,不,应该说,在船上,你也救了我吧?那时候的那台GC应该就是你驾驶的吧?”
“船上?”慕容改想了想,“这段应该说过瞒着所有的人吧?看来骑士的誓言也不可信那。”
“是海尼尔说的,奎妮薇不会破坏她的誓言,那两个人不是很擅长说谎呢,越是掩盖就越让人在意,所以我有问过海尼尔。”
“小子真是……”慕容改懒懒的说。
“不过不要误会,我不是为了你们姐弟两个,只不过如果你们有什么三长两短,有人会很伤心。”
“你指的……”
慕容改转过头,用那双黑色的眼眸直视着布瑞吉特,“我的妹妹洛花,无论发生么事情,我都不会让笑容在她的脸上消失,因为那是对我的,救赎。”
“洛花?这是,什么意思?”当慕容改说出这些话时,他的脸上是布瑞吉特从未见过的表情,该怎么说呢?温柔而又坚定。
慕容改沉默着看向窗外,这是个不喜欢回答的问题。
“阳光真是耀眼啊……”他敷衍的自语道。
布瑞吉特望着他的侧脸苦笑了一下,真是……
“不想多说的话,我不会追问,对贵族来说,适当的沉默也是美德。”
“其实也不是大不了的事情,”慕容改咬了一口苹果,“这种话说给你听也没什么大不了,反正大家只是装作不知道不是吗?慕容家的事……”
布瑞吉特没有回答,她知道慕容改所指为何,自从去年慕容家的家主慕容显德病倒后,家族内部的明争暗斗便浮上水面,而作为慕容显德子女的慕容纹心和慕容洛花自然身处风头浪尖,成为众矢之的。
“与你们家的婚约,是洛花和纹心还能在家中立足的重要筹码,如果现在海尼尔有什么三长两短而导致这桩婚约产生变数的话,某些远不远近不近的亲戚就会顺理成章的自封个摄政王什么的,啊,我是认为没什么了,不过纹心却觉得这很不得了,把这看的很重,如果让他不爽的话,倒霉的就是洛花……”
“说的好像不关你的事情一样,你不也是慕容家的子孙吗?对于本家的权力落入旁系……”
“我是这个啊,这个!”慕容改伸出尾指,“也就是常说的小老婆的儿子,或者说私生子?说白了就是纹心的狗而已,谁在上边对我来说没什么两样。”
“什么?”这还是第一次听说,布瑞吉特有些诧异,“你不是……”
“我和洛花、纹心是同父异母的兄弟,老头也完全不让我叫他爸爸,从小接受的教育也完全不同,虽然和你一样都是身处在这里,但是意义是完全不同的,在正规军中谋取军职作为将来在枢机院中巩固家族地位的手段,这只是你们才享有的待遇,至于我,可是完全作为一名战士被送过来的,生死随天命,自我五岁起,就已经是这样了,十三年来我所经历的和你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啊,大小姐!”
原来是这样吗?这样说来,布瑞吉特虽然很早就知道慕容家有三兄妹,但是在正规的社交场合却只能见到洛花和纹心,从来没有见过慕容改。
记得前年海尼尔的生日舞会上,洛花和纹心也曾有来参加。
“我和哥哥们一起来的!”那时天真的洛花这样说。
“哥哥们?”布瑞吉特只看见纹心在洛花的身旁露出厌恶的表情。
“注意你的修辞,洛花,你的哥哥,不是只有我一个吗?”
原来,玩世不恭的外表下,慕容改他……
“那时候,你也来了吗?前年的舞会……”
“我每年都有来哦,站在外面。”慕容改轻描淡写的说,“不过前年的那个,特别的精彩啊,尤其是那个‘碰’的一下,哈哈!”
心中的伤痛被再次触动,布瑞吉特仅仅的抓住自己的前襟,慕容改冷漠的注视着她,咬起了苹果。
***
“爱茜露·雪歌?”威尔托克中尉翻阅着事务官递来的申请书——中庭的偶像歌手爱茜露·雪歌要来密密尔之颅为MTV拍摄外景,另外还有慰问演出等事宜。“简直是胡闹!”中尉不客气的把申请书丢了回去,“谁想出这么愚蠢的主意?给我回绝!”
“可是,这件事情是由灰蔷薇骑士团直接向军部提出申请的,并且枢机院已经批准……”事务官战战兢兢的说。
“回绝!”中尉十分坚定的说,“我们这里不是度假胜地,这样告诉他们!”
“但是……”
中尉严厉的瞪着他的手下,“光是‘黑狗’一项就已经是绝密了,如果让摄影队进来,数不尽的军事机密都有曝光于天下的可能性!你!去给我回绝掉,不必通知准将!”
“可是骑士团……”
“准将最痛恨的就是骑士!”中尉表情凶恶的对着手下说,“他连听都不想听到‘骑士’!”
“按我说的做,”他不容拒绝的摆摆手,“我还有工作要忙,你去办!”
事务官望着中尉的背影,他明白“左轮手枪”的命令是不容拒绝的,可是……
“怎办好?”他又一遍翻看着申请书,枢机院和军部的许可印章明明白白盖在那里,这种事,他一个小事务官拒绝的了?
正在烦恼时,一只粗壮的手臂从头顶落下,取走了申请书,“我是很讨厌骑士……”一个粗鲁的声音咕哝着。
“准将!”事务官慌忙敬了个军礼。
萨特准将对旁边勾勾手指,一个卫兵将签字笔递到他的手里,不加思索的在文件上签上字,盖好印章,“可是灰蔷薇骑士团除外。”
把文件递回事务官,“快点去回复,还有别告诉小维克多!”
“是!”事务官得救的松了口气,把申请书紧紧按在胸前,这时,他忽然发现准将有些地方不太一样,戴着一个大墨镜,光头上还有多处淤青。
“准将,您没事吧?”
“快去!”准将故作严厉的大喝道,“这是军事机密!不需要给你知道!”
“遵命!”
望着事务官一路小跑离去的身影,准将不禁摸摸还在隐隐作痛的脸颊,“罗伊这个小混蛋!打得还真狠。”想起那场“礼仪课”,简直是灾难,回头找时间要去看看那些陆战队员。
再也难以掩饰内心的狂喜,“哈哈哈哈!小爱茜露要来了!哈哈!”
越想越兴奋,他不自觉的边走着边跳起哥萨克舞来。
“真恶心……”将官们心中暗暗想着,当然,没人敢说出来。
***
他聚精会神的用刻刀雕琢着手中的器物,专注的神情好似一流的工匠。
“你的兴趣真是奇怪。”沙利尔一手拿着啤酒倚靠着门扉说道。
罗伊上尉腾出手来取过一支毛刷轻轻拂扫着碎屑,“这和兴趣无关,”他淡淡的说,“是今后所必需的,工作。”
“工作?”沙利尔斜睨着他手中那个没有头盖骨的骷髅头形状的雕塑,“它能做什么?在那个大胡子睡觉的时候偷偷放在他的床边吓他一跳?还是在里面塞满炸药把那些家伙全部送上西天?”他毫不掩饰的嘲讽道。
“为何不等等,过一阵子你自己问‘它’呢?”正躺在客厅的沙发上一边喝酒一边看电视的戴着面具的男人插嘴道。
沙利尔不禁回忆起那如清泉般明澈的独眸,心中有些明了,他带着玩味的表情又看了一会儿,转身进了客厅。
“虽然在下和你们之间并非是由信赖所维系的,”他大声的宣称,“可是你们是否隐瞒了太多的事情?三天之内在下就已经发现了太多不在计划中的行动……”
中士头也不回的说:“她可是你擅自带回来的,我只是建议帮帮那个少年罢了。”
奥萝拉坐在地毯上,手脚自由,只是脖子上套着一个宠物用的项圈,绳子握在那个沙发上的像奴隶主一样的男人手里,这一方面是这些人的恶趣味,不过更重要的是这个项圈中安置有某个很好用的装置,会抑制奥萝拉的特殊能力。
在她刚刚被抓住时她是想逃掉的,一度也几乎成功了,除了那个会用邪眼的外穿白大褂的“燕尾服”外,戴面具的男人和另外两个像打杂的人都打不过她,而最有威胁性的人因为“用眼过度”明显疲惫不堪,就算她没法撂倒他,但在邪眼在身上的束缚已经减弱不少的现在还是有可能逃脱的,可是谁知道就在她逮住机会冲出门外时,那个上尉军衔的刚好回来,然后……
奥萝拉抬头望了他们一样,随即低头继续读她的福音书。
“顺势而已,”沙利尔简单的解释,“事实上在下到现在还不知道我努力救下来的那几个少年少女到底是什么人?或者说,你们对特定人群是否关心过头了?”
中士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出两步,又想起什么似的向沙利尔走来,“你知道,那个人,有时候……固执,任意妄为,我也问过他同样的问题,可是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多少,我想,除了辉夜,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说着,他把绳子交到沙利尔手里,自己转身跌跌撞撞的向洗手间奔去。
“你怎么看?”沙利尔拉了拉绳子。
奥萝拉莫名其妙的回望着他,怎么看?她甚至连他们是干什么的都不知道!而从这些天来她所听到的只言片语,她之所在这里,无法完成重要的任务,只是因为莫名其妙的插手进来的这群人偶尔的“发疯”!
“你的表情真可怕,女孩儿,放轻松点。”沙利尔嘟囔着,“你完全不知道和一群危险的家伙一起工作是多么叫人焦虑的事情,更重要的是,在下从未在任何一家保险公司给自己投过保。”
我坚信即使全能的主也不会受理你的险单!奥萝拉心中愤怒的想,表面上故意不去理睬他。
楼道响起一阵脚步声,安士白推门而入,他俊秀的脸上带着难掩的喜悦,急急忙忙脱下鞋子,径直走向正在电视机前翻看CD架的沙利尔。
“沙利……”
“晚上好,种马。”沙利尔刻薄的问候道,“今晚的风有些猛烈,在下听不大清楚,你是否想用不大恰当的称呼来喊你的朋友呢?”
安士白马上意识到自己在一个不算保密的房间里差点就喊出了塔尔塔罗斯七王之一的名字。
“十分抱歉!沙……莎士比亚先生!”他信口胡诌了一个隐约听过的名字。
“莎士比亚?”沙利尔挑了下眉头,随即轻松的一笑,“不错的名字!”
“Tobe,ornottobe-thatisthequestion……”奥萝拉小声默念着,沙利尔假装没听见。
“说说让你兴奋的消息,不会是明天起,所有的女兵制服都改成下空装吗?”
“是很重大的事情!和我们关系重大!是我从特殊途径得到的!”安士白迫不及待的说。
“女人的裙摆底下?”刚好回到客厅的中士打趣地说。
“请仔细听我说完,这件事,真的很重要!”
沙利尔回头仔细看着他,正巧,上尉刚好走出房间,一手还托着那个骷髅头。
“是这样,我得到线人的情报,爱茜露·雪歌下个月要来这里进行慰问演出!”
当他宣布完这个“振奋人心”的消息,好一阵子都没人说话。
“按这个计划,”上尉把一张设计图放在茶几上,“需要的材料我会叫花骨和日牙准备好。”
“又来?饶了我吧!”中士一边哀叫着,一边拿起图纸仔细研究起来。
安士白扫兴的垂下双肩,“你们不关心吗?这可是……”
“安迪,”沙利尔打断他说,“你知道什么叫噪音吗?”
“啥?”安士白一时摸不清头脑。
“第一,嘈杂的声音。”他竖起一根手指。
“第二,多余的唠叨。”竖起第二根手指,同时调校着播放器。
“第三,”按下播放键,沙利尔随即站起身来,抽出双刀,“不合时宜的玩笑。”
“接下来,让在下教教你怎么清除噪音——快速,有效,彻底。”
“等……等下……”
“活该!”奥萝拉摇摇头,轻声说。
“先、先听我说完!还有下文!”他边说边慌忙从口袋中掏出一本笔记,“这个!”
沙利尔一扬手用刀尖将笔记跳过来,“行程安排?”
“第二十五页!”安士白战战兢兢的说。
沙利尔快速翻到那一页,他逐行查看,忽然眼前一亮,“这是……”
他凑近些以看得更清楚。
“这个东西,有些意思……“沙利尔露出神秘的笑容。
“我说吧。“安士白赶忙说道。
“你们看看这个……“沙利尔不理会安士白,对房间内的人举起笔记。
上尉径直走过来拿过笔记,却看也不看直接丢给中士。
“把事情做好。“他简单的说,接着看了沙利尔一眼。“到时间了。”只是这样说,就兀自走到门口,穿好外套和鞋子。
“明白了。”沙利尔耸耸肩,“你自己玩吧,不过记得给她喂食,还有别解开项圈。”
***
午夜时分,海面不甚平静,惊涛骇浪之间,一艘快艇穿梭其中。
沙利尔和上尉在离密密尔之颅不远的群岛中一个小岛上登陆了。沙利尔满不在乎的环视了一下周围,荒凉的小岛,总面积不到三个足球场大,除了一些低矮树木基本没有任何可隐蔽的树林结构。
“藏不住老鼠的土包,那些得天独厚的家伙在这里?”沙利尔用力踩了踩底下的土地。
“即使老鼠无法藏身,人类却可以在此栖息。”上尉说着径自向岛屿深处走去,沙利尔踢飞脚边的石子,跟了上去。
两人没有费多大功夫就找到了一处隐蔽的十分巧妙的入口。
“看起来很深。“沙利尔用手电筒照了照里面,“要下去吗?”
结果是肯定的。
实际上这两个人都用不上手电筒,沙利尔即使在黑暗中也能用双眼捕捉方圆五十米内的风吹草动,至于上尉,他可以完全不使用他的双眼。虽然要进入陌生的带着危险意味的地方,但对这两人来说,完全感觉不到任何紧张感,可能唯一会让他们感到别扭的,只有与对方结伴这件事吧?
在黑暗的隧道中前行了很久,终于前方出现了些微亮光。走在前边的沙利尔总算松了口气,真想不到和那家伙在黑暗和寂静中结伴比自己独处还要难受。简直像个鬼魅一样跟在后面,连呼吸声也听不见,有几次沙利尔停下来确认路况--毕竟即便是邪眼也无法让无光的环境像白昼一般清晰--身后的人一次也没有撞到他背后,等他再开始走的时候也一如之前般静静跟随。完全不知道该怎么相处的男人,而对方似乎也完全没有想和他“增进感情”的意愿。
面前出现了一道闸门,发出光线的门正中的视窗,从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不过沙利尔能感觉到门后至少有两个人在站岗。
他望向同伴,用手指在太阳穴周围画了个螺旋。“怎么办?“他仿佛在这样说。
上尉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沙利尔下意识摸着自己的手腕,他摸到了“告死鸟”。“杀过去?”他这样理解。
挥挥手,极薄的剑刃弹出来,沙利尔利落的将剑插入门缝,找到感觉之后,轻轻一划,门开了。接下来再补一脚,在门后两个卫兵错愕的当口,一口气冲到跟前,切断喉咙。
上尉愣在门外几秒钟,从来不知道电子锁可以这样开,他摘下手腕上的传感器,随手丢在地上。本来是要用那个来打开这个简易的电子锁的。
“为什么把手表丢了?”沙利尔不解的问。
上尉沉默地拨出佩剑,这种时候他习惯于不说话。
这个地下基地比情报中所说略大一点——这也没什么,毕竟这种秘密设施总要因应其功能性作出调整——但工作人员却比想象中少很多,一路上所见几乎都是技术人员,少有几个武装人员也似乎并非正规军出身而是隶属某特种部队--这两者的应对区别是:前者仿佛没看见一样,但一旦察觉对方起疑,马上先下手为强,干净利落,至于后者,援引前者的第二方案。
“比想象中轻松大概四点五倍,“沙利尔以他固有的随意口吻说,“确定前方没有圈套吗?”
上尉边走边查看终端器上的电子地图,“意料之中,”他随口回答,“密密尔之颅辖区群岛中有十二个这样的秘密基地,基本的功能是执行‘齐格弗里德计划’(即天选者计划)的相关项目,不过因为是直属军部统辖,铁血狼牙无法插手,对其了解也极为有限,当然不会在这里协防,此处驻扎的无非是中央军特情部的‘夜行紫罗兰’,或者是贵族私人雇佣军。”
“意思是,大胡子准将对他鼻子底下的这些小动作是默认但不合作态度吗?”
“情报来看,诺夫哥罗德准将对这方面信息还是非常关注,但是他所委派的内线触手所及的地方也只能确定为三个区域,其中并不包括这里。”
“三个吗?哪三个?”
“‘丑时’,‘寅时’,‘亥时’。”
“这是什么?”
“代号,是一种计时单位,中庭能对这种计时方法有所了解的非常少,用生物来表示就是牛,虎,猪。”
“是吗?真是奇怪那,那么我们所在这个呢?”
“辰时,对应动物是龙。”
“多拉贡?长翅膀的……”
“不,像蛇一样的。”
沙利尔脑中瞬间浮现一只长着龙头的蛇的模样,“那么全部十二都是哪些?”
“子时对应鼠,丑时对应牛,寅时对应虎,卯时对应兔,辰时对应龙,巳时对应蛇,午时对应马,未时对应羊,申时对应猴,酉时对应鸡,戌时对应狗,亥时对应猪。”
“你刚才说它们对应时间吧?那么以时间来对应呢?”
“将两小时归为一个时辰,从二十点开始计算 ,每一个对应一个时辰,比如从二十点到零点是子时。”
“真是有意思呢,说不定比起二十小时制更加便捷呢!”
随即两人又陷入沉默,不过沙利尔倒是想起在常夜之地时候极乐先生说过的话“这家伙有问必答”,果真如此呢,虽然从没有主动说过一句废话,不过意外的健谈也说不定,做出这些繁琐说明的时候也没有任何不耐烦,何况还是在这种完全不合时宜的时间和地点。下次有时间也许应该和他多聊一聊。
在一道虚掩的门前,两人停住了脚步,门后传来说话的声音。
“叔本华博士,您应该了解,这是军部长的意思,就目前情况来看,德曼博士那边的研究计划要更加紧迫……”
“给我住口!”一个苍老但是力量饱满的声音大声呵斥道,“我三个月前就已经提出申请的仪器为什么会调配给沙克斯那个家伙?看不起人也要有个限度!没有我的研究,你们的所谓‘天选者’就是个屁!”
“请您息怒,这是上面决定的,您跟我这样的人说也是没用的……”
“闭嘴!你这个二进制脑袋!我不是在和你说话!我是在拿你发泄!”
紧接着,博士的口中不断的蹦出牢骚和恶毒的谩骂,不过说恶毒其实也不是很确切,因为带着太多的专业术语, 十句中能听懂一句就很不错了,不过至少对叔本华博士自己来说,他确实是在挖空所有的诅咒词汇就是了。
“这个满口乱码的小子,就是我们要找的?”沙利尔低声说道,他指的是年届七旬的叔本华博士,虽然就一般的人类来说,博士早就步入了老爷爷的行列,但是在不同种族出身的沙利尔的眼里,就和刚刚会爬的小毛头没什么两样。
上尉点点头——看来今天不会白跑一趟了。
“那个被当作出气筒的是谁?”
“夜行紫罗兰的成员。”
“我知道,哎,算吧,反正是谁都无所谓,不过我们是现在进去还是……”
“不,”上尉停顿了一下,继续说道,“再等一会儿,等对方的行动开始。”
“了解。”
室内,博士还在唠叨个不停,而那位夜行紫罗兰的人却在频频看表。
“叔本华博士。”他打断博士的牢骚,“时间已经到了。”
“时间?”博士没有反应过来,却只见对方上前一步,绕到他的背后,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拔出一把军刀抵在他的后腰上。
“你……唔!”
“因为齐格蒙德和齐格林德都已经到手,这个基地已经被下达了永久废除的指令,对不住了!”说着将刀子向前一推,在博士体内像拧钥匙一样转个圈。
这一切当然被门外的二人看在眼里,另外,基地内也开始出现莫名的喧嚣,甚至还有枪声和惨叫声。
“动手。”上尉果断而冷静地说。
“知道了。”沙利尔说着,拔出了双刃。
与此同时,密密尔之颅
奥萝拉合上圣经,端坐在地毯上,口中开始低声念叨着什么。
“在说什么啊?小姐?”安士白在客厅中间穿过时不解的询问。
奥萝拉抬起头,忽然一脸的窘迫,又慌忙低下头来——这是当然的,刚刚洗完澡的安士白,手上拿着啤酒,全身上下只裹着一条浴巾在她面前晃来晃去。
“怎么了?小姐?肚子疼吗?便秘吗?还是那个来了……好疼!”
正在胡言乱语,脑袋后面忽然被桑扬沙用果盘猛地敲下去。
咚!
“适可而止!你这笨蛋!对这么小的孩子也性骚扰吗?”
“我是关心耶!无论是基于人道主义还是‘绅士道’,对未成年的女性表现出适度的关心有哪里不对?”
咚!
“住口!”桑扬沙不客气敲击下去,“什么人道主义?分明是性骚扰!还有那个‘绅士道’是什么?”
“绅士的道!绅士准则,道德,行为规范……”
咚!
“住口!”
“喂!你敲上瘾了是吗?”
咚!
“喂!还敲……咦?没有……”
“我没有敲……”
两人面面相觑,倒是一旁的尤尔中士——也就是戴面具的极乐先生——发现声音是从窗外传来。
五楼的窗外。
一个与奥萝拉年龄相似的少女坐在一把不知怎么连接到窗台的奇怪的“椅子”上面,正从窗外望着室内,一手在玻璃窗上敲个不停。
尤尔中士怔了一下,当他发现对方的意图时马上一边转身闪躲一边大声警告:“快闪开!”
“格蕾丝。”奥萝拉喃喃念道。
两句话中间,一股不可思议的冲击将窗户击个粉碎,飞散的玻璃在室内差点造成了灾难性的后果,好在尤尔中士第一时间趴伏在地,只是受了点擦伤,安士白和桑扬沙因为离得较远,加之反应够快,几乎没有收到伤害,但是事情不会就这样结束,果然,当尤尔中士刚想抬起头看看情况时,一记异常有力的脚踢像导弹一样被发射在他的脸上,然后炸开。
尤尔中士重新趴伏在地上,然后就没有再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安士白一边裹紧变得脏兮兮的浴巾一边呻吟着说。
刚才还在窗外的少女站在奥萝拉的身边,粉红色的长发,用蓝色的丝带在脑后绑成一个大蝴蝶结,皮肤洁白如雪,一双大眼睛水灵灵的,黑色的披风下,是白色的礼服衬衫,短裙下露出大节雪白的大腿,看到这里,只能说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子,然而,这个穿着讲究,长相可爱的女孩儿的左手却是很不可思议的巨大的金属武器,大概有她人那么大的机器手——也就是在窗外被她当成椅子来使用的那个,这个巨大的东西连接着他的左臂,让人完全分不清在那连接处下面,少女本来的手臂是否存在。
“格蕾丝,打开我的项圈。”奥萝拉从容不迫的说着,刚才冲击完全没伤到她,就像是计算好了似的。
“什么啊!呀!好~变~态~!”比起奥萝拉沉静如圣女般的声调,格蕾丝的声音中却带有截然相反的俏皮语调,“啊,真是可爱的孩子啊!”会给人这样的感觉。
“住手!”桑扬沙用枪指着她们命令道。
“住口!”格蕾丝用力一挥右手,巨大的压力像桑扬沙袭来,一下就把他压倒在地,枪也飞了出去。
“居然……居然对少女做这样的,做那样的事!”格蕾丝一边手忙脚乱的给奥萝拉解开束缚,一边羞红着脸说,看样子她脑内的妄想正在暴走。
“才没有!”奥萝拉低声反驳道,“只有这样而已!”。
“可……可是这几个一看就是变态啊!奥萝拉不纯洁了!”
“不要胡说!”奥萝拉随之叹了口气,“虽然他们的确是变态,总是快点把我的束缚解开,有很重要的事情要汇报。”
“知道了!不过你放心,人家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都说了,我没有……”
格蕾丝难过的看了奥萝拉一眼,伸手一把握住项圈,然后就打开了,准确的说是用不可思议的力道单手扯开了项圈。
“天……天哪……桑扬沙你看到了吗?”不知为何和桑扬沙并列趴在那里的安士白悄声说道,“单手……不,就算两只手也很惊奇,虽说她那只手更惊奇!”
“你,你这混蛋!没事的话快阻止她们,别在这里装死!”
“别说笑了,那个小淑女都能把沙……莎士比亚打成那个模样,再加上一个小恶妇,我看我们装死吧?”
正说话间,一双洁白**的纤纤玉足和一双镶嵌铁钉的马靴已来到了他们的跟前。
“奥萝拉,这些变态还活着呢!”
“以万军之耶和华之名,阿门!”
“那个,装死也来不及了吧?桑扬沙……”
“……恐怕是呢……”
一个完美的弧线,他的手臂在扣动扳机之前就飞了出去,鲜血如莲花般盛开,在那一瞬,他错愕的目光和奄奄一息,并将要被杀害叔本华博士的目光交汇,生死翻转,人生无常,让人不禁感到一种无上的禅意。
“世事不如意十之八九,”沙利尔在他的耳边喃喃地说,“你只不过是在错误的时间出现在错误的地点,而很不幸又被我们撞到,仅此而已。”
“你……”
另一支告死鸟飞起,头颅飞落。
“接下来,”沙利尔一脚踢开落在脚边脑袋,“叔本华博士,你还没有死吧?”他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倒在地上的老人,叔本华博士身体微微抽动着,血顺着地板的缝隙缓缓的流淌着,再过不久,他就要死了。
“呼、呼……”
上尉走到他跟前蹲下,将手搭在他的脉搏上,“二十分钟内死亡。”
“哼,”沙利尔冷哼一声,“我们将你的生命延续了二十分钟,当然,也没有继续延续下去的意思,现在不要浪费任何时间,把我们想要知道的……”
外边的枪声和悲鸣声渐趋逼近,沙利尔皱了皱眉头,“这里交给你了,可以吧?”
上尉点点头。
沙利尔嘴角微微扬起,将手中的告死鸟舞动几下,打开门锁,消失了。
几秒后,附近的杂音渐渐变小了。
叔本华博士的目光涣散,几乎不能聚焦,他近于哀求的看向上尉,”上尉面无表情的望向他。
博士口中咕哝着什么。
上尉把手指移到他的嘴边,“不必发出声音,我自然会得到答案。”他的声音充满魔性,博士的气息渐渐平稳。
“潘多拉。”上尉轻声唤道,身后缓缓浮现出如雾霭般虚幻的女子的身型,身体笼罩在轻柔的薄纱中,长发如羽翼般环绕着,和他常常驱使的女战士们很像,但是手中却没有武器,只有四肢悬垂着锁链,脸部自鼻子以下都被一个铁面具所包裹。
潘多拉降落在博士身旁,手轻轻搭在他的身上。
眼前开始出现奇怪的幻象,从最近发生的事情开始,人生进入倒叙的回溯。
久久未曾到位的仪器,上个星期孙女诞生的消息,新型GC的实战演习,日轮诡异的笑容和蛊惑的话语……
回溯的速度开始加快。
女儿的婚礼,在枢机院大吵大闹,和妻子十周年的婚庆……
速度再次减慢。
大学的科研项目,初恋女友,和童年好友之间的嬉戏玩耍,和父母去游乐场玩……
仿佛人生再次经历一次。
岁月流逝,从来不知道失去的如此之多,可是得到的又有什么呢?名誉?地位?不,这些虽然确实体现了人生的价值,可是此刻,他最想要的……
只是能看看孙女的脸,用胡须扎扎她粉嫩的腮帮,想轻轻握住软乎乎的小手……
“即使生命无限,时间也不是永无止境的。”
他最后听到的是这个声音。
当沙利尔再次推开房间的门时,叔本华博士如沉睡一般静静地躺在地上,在他的身旁,一个女子的身影缓缓消失了。
上尉站起身,“结束了。”他淡淡地说。
沙利尔若有所思看着他,开口道:“眼泪,不擦掉吗?”
不知何时,一行清泪自眼角流下。
“是他的。”上尉淡漠地说。
“哦,是吗?”沙利尔毫不在意的说。
两人赶在天亮之前回到了住处,而等待他们的,是一片狼藉。
“发生了什么事?”沙利尔盯着窗户上那个大洞说道。
上尉揭下贴在门上的一封留言。
“绑架……”他得出结论说道。
“那些傻瓜被抓走了?”
“大意了。”
“不是什么大事。”沙利尔的态度很不以为意,“是他们自己太无用了,那么信上说什么?”
“去废弃工厂找他们,应该是旧码头南端那个。”
“那么去吧?”
“没有必要。”上尉摇摇头。
“哦?为什么?”
“他们不可能在那里,常夜之门被打开了,应该是极乐做的。”
“就是说他们现在在常夜之地?”
“应该如此。”
“那么交给那边的应付就可以了吧?”
“不,”上尉若有所思的说,“那边现在只有日牙和花骨能战斗,他们都不是那个少女的对手,而且她应该还有帮手。”
“是哦,那么我们……”
“入夜之后再去?”
“入夜?那不是要等上一天吗?”来得及吗?沙利尔心存疑惑。
“只能如此,常夜之门必须在夜晚才能开启,现在离天亮只有半个小时,我们现在回去不可能回得来,今天这边的事情都走不开。”
“那么在下自己……”
“没有领路人,你在常夜之地只会迷失方向。”
这么说来确实是每次在那个诡异的世界行走,身边都会跟着极乐,花骨或者辉夜这些人。
“那么就入夜好了,这段时间只能让他们自己自求多福了。”
“嗯,”上尉应道,“那么我现在就要前往司令部。”
“好吧,那在下就去睡觉好了。”
于是两人像没事一样开始了新的一天。
一轮满月悬挂于天际,淡淡的红光披洒在大地,空旷的原野盛开着艳丽到让人心慌的花朵。
格蕾丝茫然的四下打量,无论如何也不能辨别自己的到底身在何方。
“这里,是哪里啊?”被锁链捆绑的安士白和桑扬沙也摸不清头脑。
只有奥萝拉若有所思的仰望天空的红月。
“这里,就是他们有说过的常夜之地吧?”她似是自言自语的说。
“常夜之地?”格蕾丝不知所措的说,“那是哪里啊?人家从来没有听过嘛!话说回来,我们怎么会在这里的?我们不是去码头的吗?”
“虽然不知道使用了什么方法,也许那附近装有微型的巴比伦装置吧?”
就算是这样,也不会自己无缘无故就传送吧?再说这附近也没有类似的接收装置,就算有也需要人操纵啊,这么说来,那个戴面具家伙去哪里了?似乎在格蕾丝出现之前就跑掉了,会是他吗?
“奥萝拉,奥萝拉!”格蕾丝拉着奥萝拉的衣角说道,“我们迷路了吧?”
“啊啊,是啊,我们迷路了。”奥萝拉随口应和道。
“是吗,真的哦……”格蕾丝沮丧的说,“那么杀了他们好吧?”她随手指指安士白和桑扬沙。
“喂喂,小姐!别开这种玩笑!我们不是人质吗?是人质啊,不能随便杀的!”安士白慌忙说道。
“可是人家迷路了,没法去码头了,也碰不到你们的同伴了,要人质没有用了,只好杀了你们了,对不起嘛!”格蕾丝一边抱歉地说,一边张开她那可怕的巨手。
“格蕾丝,住手。”奥萝拉出声阻止道。
“可是……”
“我想我们出现在这里不是偶然,一定是他们一伙的,特别是戴面具和那个上尉搞的鬼,我想他们一定会再出现的,所以现在先留他们一命吧!”
“既然奥萝拉这样说……”格蕾丝听话的收起武器。
奥萝拉叹口气,将金属箱子横放在地上,自己坐在上面,看起书来。
“奥萝拉?”
“等待。”奥萝拉简短的说。
“那他们呢?”
“我们等得不耐烦的时候就杀了他们。”
“好的!”
***
百无聊赖的日子,慕容改在卡里德弗洛斯家的客房的床上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数着天花板的边线,当然,数来数去还是四条。
“真是无聊,我为什么受伤呢?”他自言自语道,“果然是太愚蠢了。”
这次袭击和船上那次等同视之,被视为那之后又一次针对卡里德弗洛斯千金和少爷的绑架活动,现在在房屋周围站满了守卫,去上学的海尼尔还带着贴身保镖。
“不知道向守卫开枪会有什么后果,对了,如果他们问起为什么要开枪,那么该怎么说?嗯……无聊?有趣?枪走火自卫反击?或者莫名其妙的冲动?”
“如果你无聊到要琢磨着向辛苦为我们护卫的士兵们开枪这种事情,那么我想是否应该叫医生来帮你检查检查脑袋!”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布瑞吉特嘲讽地说道。
“无聊是很可怕的,人生苦短,无聊能让你清清楚楚感觉到宝贵的时间像用刀子切肉一样被分割的干干净净。”慕容改说道。
“那你去死好了。”布瑞吉特无情的说。
“嗷——!”慕容改莫名的嚎叫道。
“哈哈!真有趣!真是怪人!”走廊上传来一阵如银铃般的女孩子的笑声。
慕容改皱皱眉头,“谁啊?”
似乎等待着他这样说,只见一只鲜嫩白皙的玉手忽然伸进房门,紧接着一个梳着马尾辫的天蓝色的脑袋刻意用手挡着脸,沿着手臂神秘出现了。
“嗯?”慕容改感到莫名其妙。
“我在你身边哦!”有些装模作样说着不知哪里的广告语的高调声音,加上做出像蜻蜓一样伸展的pose的奇怪女孩。
慕容改困惑的望着布瑞吉特,而布瑞吉特却不知为何吃吃笑着。
“什么啊?只有我在耍宝吗?”女孩儿嘟着嘴说,“人家特地来看你,还作出这样精彩的登场秀,你怎么都不会有点反应呢?”
“那个……”慕容改咧着嘴想了想,“……你是谁啊?”
“骗人!”女孩儿瞪大了眼睛,“你不知道我是谁吗?”
“当然不知道,我们又不认识……”慕容改理所当然的说。
“哈哈,他就是这样的呢!”布瑞吉特一边笑着一边说。
“打击!”女孩儿反应过度的瘫倒在地,“人家还以为已经很出名了呢!”
“所以说你到底是谁呢?”慕容改有些不耐烦地说。虽然对方是长的很可爱的少女,但是他对于和陌生人相处,其实是很不习惯的。
“嗯——!”女孩儿憋足了劲儿哼道,然后忽然唱起歌来:
“轻倚船栏,仰望夜空,歌声辽远,水光粼粼……”
“拨动我灵魂之弦,你轻轻弹唱……”
似曾相识的歌喉,空灵,婉转,像夜莺之鸣。
慕容改不禁跟着哼唱起来,“琴声流入黄昏,你的身影融入夕阳……”
他恍然大悟,“啊,你是那个……”
“嗯嗯!”女孩儿充满期待的望着他。
“唱歌的,很有名的……”
“对对!”
“叫做……”
“嗯嗯!”
慕容改绞尽脑汁想着,终于,一个名字跃上心头:“艾米丽·雪走!”
“不对!那是谁啊!”女孩儿恼怒的大声反驳道,同时布瑞吉特终于放声大笑起来。
“艾米丽·雨雾……”
“不对!”
“艾米丽……”
“不对不对不对……”女孩儿拼命摇着头,两条辫子甩个不停,“什么艾米丽啊?怎么全是艾米丽呢?谁是艾米丽啊!”
“你听好!”女孩儿一下跳到床上,居高临下的看着慕容改,“我是出道第一张专辑就夺得流行榜第一名,并且之后一直保持蝉联到我的第二张专辑上市为止,在《飞翔少女》杂志连续六个月被评为‘飞翔天后’,素有‘塞壬之喉’美称的中庭第一歌手,爱茜露·雪歌!”
“对,艾米丽·雪歌!我想起来了!”慕容改恍然大悟道。
“是爱西露·雪歌!”
***
当罗伊上尉刚刚踏入司令部,一个名字就在士兵的交头接耳中传达。
“爱西露·雪歌?”他微微将眼睛撇向侧后方的随行士官——因为尤尔中士“身体抱恙”不能前来而临时选派的随行。
“啊,是的,”很显然,这位新上任的临时辅佐官在这位样貌俊美得不像凡人,而态度又冰冷如高山顶上不化的积雪的战术指挥官面前十分紧张,“似乎是慰问演出和外景拍摄,由灰蔷薇骑士团提出的申请,大概在后天抵达这里。”
他在到达密密尔之颅以前曾经稍微就当前最新的动态做了一点研究,关于爱西露·雪歌这位年轻的歌手略有了解,不过他更感兴趣的是她背后的“经纪公司”——灰蔷薇骑士团,在那个以女性为主的准军事组织中,经营演艺事业似乎是她们最大的资金来源,中庭百分之八十的一线歌手和演员都是这个骑士团的成员,其中获得骑士称号的就有十人之多,以模特兼演员,同时还是服装设计业的领军人物,被称为“星光女王”的汉莉埃塔·红叶为首,灰蔷薇骑士团率领着一支强大的宣传队伍。
“这个时期来做慰问演出?”心中虽然抱着疑问,但他并没有任何表示。
来到准将的办公室的门外,很清楚的听见准将在用他的大嗓门讲电话。
上尉敲门而入。
“哈哈!当然是了我们很欢迎?嗯?有人反对?老子在这里谁能反对?哇哈哈哈哈!”
真是嚣张的笑法呢。上尉暗自想道。
“我日日夜夜盼着啊,罗珊,我可是想你想的不得了啊!嗯?没说谎,自从接到你们的申请,我可是连觉都睡不好啊!”
电话那边,一个知性而又带着权威感的女性的声音回道:“将军您真是爱开玩笑呢,您这样说真是让小女子惶恐。”
“听说你们要来我们这里的混小子们高兴地不得了啊!哈哈哈!”
上尉静静的等在一边,他冷峻的双眼默默地注视着兴高采烈的准将。
电话那边的,难道就是那个被称为“现世圣女”的罗珊娜·布鲁提斯吗?灰蔷薇骑士团的总帅,刀锋圆桌大骑士长的首席顾问。
“准将……”罗珊娜的声音忽然顿了一下,“你身边,有别的人吗?”
“嗯?”准将转头看了看上尉,“啊,是个新来的上尉!”
“那个人……”罗珊娜欲言又止,“不,没什么。”
“怎么回事?罗珊?”准将一边狐疑的望着上尉,一边说。
“不……我很期待我们下次的见面,准将,虽然不好意思,但是我要去参加‘刀锋会议’了……”
“啊?哈哈,看来我们聊得太久了,嗯,好的,下次见……”
准将撂下电话,脸上带着疑惑的表情,不过他对此没有说什么。
“圣女”罗珊娜吗?也许真的是个难对付的人。上尉波澜不兴的想着。
交给“她”去办,果然是派了最合适的人选。
“哦,罗伊,有什么事?”
“是关于实战测试的计划书,希望准将大人过目。”
“哦哦,是那个呀!”准将一边翻阅着一边点头,“嗯嗯,不错,就照这个办吧,一会儿出去让唐克斯影印二十份给那帮小崽子分发下去。”
“是。”
“另外还有这个。”准将从他写字台的抽屉里面取出一叠文件,“这个交给你办了。”
“这个是……‘欢迎灰蔷薇骑士团莅临招待会以及爱西露·雪歌舞台支援计划’……”上尉微微抬眼望著准将,一如既往的平静如水,“这个要我负责吗?”
“嗯?不服吗?”准将盛气凌人的说。
“不敢。”这样回答,上尉将文件夹在腋下,敬了个军礼,“如果没有别的事情……”
“还有这个。”准将指了指散乱的放在桌子上的文件和照片。
上尉微微扫视了一眼,“‘和平主义战线’吗?我还以为他们不会在这附近海域出现。”
和平主义战线,颇具规模的**组织,以肃清贵族政治,推翻枢机院、刀锋圆桌统治为目的,将暗杀、游击作战、炸弹袭击作为诉求理想手段,即是常说的恐怖组织。
“线报说侦察到了他们的动向,其实就是一小股流窜者而已,过几天机要人物驾临的会有点频繁,他们大概是得到什么情报,想搞点事情出来,为了我们的面子,得把这些老鼠处理一下了。”
“真是意外。”上尉说道。
准将不解的抬起头,“什么意外?”
“我还以为您是个表里如一的人,原来也有如此官僚的一面。”上尉毫不客气的说。
“哼!”准将不耐烦的冷哼一声,“彼此彼此,你也不是什么善类,再说我从来没说过自己有多高尚,在其位,谋其政,既要有睁只眼闭只眼的时候,也要适当做些形象工程, 无论多么让人厌恶也好!”
“失礼了。”虽然这样说,口气中却没有任何抱歉的意思,“那么请让属下彻底的,安静执行。”
“嗯,我也想看看你的手段如何,不过正式的任命还没有下来,先安排在克里夫那队……”
“准将,无须如此,只要借属下一台Lancer即可。”
“喂喂!你这小子口气也太大了点吧?”准将紧紧地凝视着上尉,“别小看恐怖分子,我可是听说他们至少配备了四台以上的‘神机弩’(*),怎么说也得派一个小队才能搞掉他们吧?”
“属下并无轻敌之意,只是在正式的任命下达前,属下的位置不够明朗,个人的行动比起集团战更加便于战略规划,”上尉依旧平静的诉说着,“而且属下没有拿珍贵的机体为自己的虚荣心冒险的意思。”
准将凝视着他的双眼,那双眼中没有浮躁,迷茫,虚伪,能看见的只是如夜空般的沉寂。沉默了许久,“好吧,”他摆摆手,“找唐克斯办理手续。”
“十分感谢。”
“别把机体搞坏了,你自己的命是小事。”
“属下遵命,那么属下告退。”
“嗯。”
上尉轻轻关上门,似乎想到了什么,从怀中掏出一只银怀表,指针显示十点三十分。
“今天时间过得真慢。”他轻轻的说。
就在这时,一团人型的黑雾隐隐浮现在他的后方,像是手的地方握着同样漆黑的影之大剑,对准他的脖子就砍了下来。
“有一手呢。”他头也不回的说道,只见一把透明的长矛斜里刺出,一下刺中了黑影,那一刹那两者一起消失了。
上尉似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继续走自己的路。
遥远的黑森林中,冥王失望并愤恨的咋舌:“啧!居然被发现了,可惜潜伏了这么久!”他站起身,扯下缠在身上的绷带,捡起放在房间角落的大剑。
“奥萝拉、黑蝶、红鹰、弹簧腿去向不明,连格蕾丝都失去联系,有那个小白脸在的岛上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破碎的奥西里斯”拥有潜伏在对方的灵魂深处,并在一定时间后出现对目标加以处刑的能力,但是毕竟不能进行遥控,也没法像分身一样分担主人的感官,只有在得手或消失的时候才能稍有感知,“我做到了”或“我失败了”,大概就是这种感觉。
一只纸飞机乘着微风划过街道慢慢在沙滩上降落,海浪扑来,将那无力的羽翼抓如自己的怀中。
高楼顶上,沙利尔百无聊赖的抽出另一张纸,那上面画着复杂的设计图型。
“珀尔修斯号……真是落后的设计,”他说着又开始折纸,“这种东西在白之月已经淘汰了四百多年了,现在还拿来用,不是太可笑了吗……嗯?”
忽然发现地面上有个似曾相识的身影,金色的卷发,精致的五官,白皙的皮肤,更重要的是那高贵无比的气质,是布瑞吉特·卡里德弗洛斯。
看来那天晚上的骚动没有对她产生什么大的影响,精神状态依然良好,她的身边还跟着一个长的很可爱的小男孩儿和一个穿着粉红色外套的少女,头上戴着棒球帽,还有一副墨镜挂在脸上,感觉上就像在说:“我是明星!”
“真是巧遇啊……”沙利尔感慨道,他把手中折好的飞机对准目标,大致观察一下风向,估算了一下航线,一扬手就丢了下去。
飞机乘风而来,不偏不倚正好撞在布瑞吉特的后脑勺上。
“怎么了?”菲特疑惑的望着忽然停下脚步的布瑞吉特。
她挠挠后脑勺,四下打量着,接着弯下腰捡起某样东西,“纸飞机?”她疑惑的看着手中的东西。
“到底……是从哪里?”
“咦?这是什么?”爱西露一把抢走慕容改手中的纸飞机,“这个能飞吗?”
“爱西露!”布瑞吉特责备将她头上的帽子压低,“别这样,会被别人发现的!”
“哇!好疼!布瑞吉特!”
“啊,对不起!”
沙利尔在高处注视着他们,脸上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我也露个脸好了!”他自言自语道。
比预定早到了几天,爱西露·雪歌希望能趁闲暇时段四处走走观光加散心,不过预告说后天才会跟随团队一起抵达密密尔之颅,所以提前到达这件事情是保密的。
“真不明白为什么要赫卡特小姐跟我一起来呢!布瑞吉特!”爱西露一边走一边说,“虽然她长得很漂亮——当然没有我好看——可是兴趣却像老头子一样,不是看书就是喝茶,想和她聊聊天,她也只知道‘是啊是啊’,到了我想做什么的时候,她就会‘不好呢,爱西露小姐’‘请别这样,爱西露小姐’……真是好烦呢!”
“是你太任性了,爱西露,”布瑞吉特不留情面的说,“听说别人都不愿意做你的经纪人呢,只有赫卡特小姐愿意接下你这个烫手山芋。”
“怎么可以这样说嘛?布瑞吉特,是那些骑士太瞧不起人了嘛!明明大家都是女人,她们只以为自己是特殊的,一点都不懂照顾别人!”
“骑士的职责本来就不是照顾你这样的小女孩儿。”
“布瑞吉特,你怎么可以这样!”爱西露不满道,“光是向着她们说话!”
“那是因为我经常能听到你的恶形恶状啊,连汉莉埃塔小姐都很头疼呢!”
“什么嘛!她还向你告状吗?”
“本来就是你不对啊!怨得别人说吗?”
“什么?”
菲特夹在两人中间真是有点不自在,虽然知道她们没有在吵架,虽然知道她们以前就是这样……
“真是命运的重逢啊,美丽的小姐……”
一个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男人站在他们面前并用磁性的嗓音说道。
“你是……”布瑞吉特疑惑的看着他,总觉得有些眼熟。
“你的朋友吗?布瑞吉特?”爱西露好奇的问道。
“不,你是……”
对方神秘的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忘记了吗?那天晚上……”
“啊!”布瑞吉特吃惊的看着那双金色的眼眸,终于认出眼前的人。
沙利尔优雅的鞠躬,“因为当时情况所致,在下没有作自我介绍,希望您能原谅在下的失礼;在下莱尔瓦尼·费雷斯(*莱尔瓦尼,赫梯神话中的冥神,费雷斯,取自墨菲斯特·费雷斯),很高兴能认识你,高贵的火之蔷薇。”
***
“全员阵亡?”日轮一边摆弄着手中的魔方一边心不在焉地说。
“是的,不留一个活口,无论是我们的人还是研究员,而且手法非常利落,割喉或者直插心脏,看得出来都是出自同一个犯人。”一副公务员打扮的人站在面前报告说。
日轮下结论道:“穷凶极恶,可以这么说吧?”
“做的,非常彻底!”
日轮放下魔方,转身面向窗外。
“本来是杀人的一方,却被灭口,而且对方只有一个人,‘夜行紫罗兰’的家伙们也是有自尊的,你有功夫就去好好安慰安慰那些家伙,阿眺。”
“是……”
“还有,叔本华博士的研究笔记,找到了吗?”
“没有,叔本华博士的住处和研究所都被搜遍了,可是就是找不到……”
“那就不要找了,八成是被杀人的家伙拿走了,把叔本华博士和他的研究没有用的部分和他自身存在的证据一起销毁掉,把筛选出来的内容给沙克斯博士送去,我们可以进入下一个‘时辰’了。”
“遵命!”
日轮吩咐完,随手取下衣架上的外套。
“您要出去吗?”
“啊,对,我要去一趟‘汞’,他们回收回来的那个改造人我还想看看——听说脑袋上开了个洞,另外萨特准将邀请我和他共进晚餐。”
“那个秃头!?”阿眺脱口而出。
“对,虽然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不过适当的也该增进一下军队和军部的感情吧?”
“是,您走好,军部长大人。”
“嗯,我走了。”
日轮随手关上了门。
***
慕容改伸手推开房门,室内一如自己当初离开时一般,客厅到处散落着文件、cd、书籍和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厨房的水池中堆满未洗的餐具,卧室的床上有随手丢放的药瓶、手机和别的随身用品。
慕容改抓起一把药片丢到自己的嘴里,生生咽了下去,又从枕头低下拿出一个方形的盒子,里面有一只注射器和四支注射剂。
“我这样的残次品不知道还能坚持到哪一天?”他自嘲的笑道。
毫不犹豫的将注满药剂的注射器扎入右臂,慢慢注射进去。
眉头紧紧地锁着,双唇紧闭,直到把针拔出时才松了一口气。
他目光空洞,神情有点呆滞,坐在床上对着天花板发呆了好一会儿,忽然发现口琴就放在身边,伸出手去摸过来放在唇边。
和缓的曲调,静谧悠扬的曲风,自唇边溢出时如盛夏山中的微风拂过,又如秋日于空旷的原野眺望天空时那种辽远、空寂的心境。
不知道为什么眼前浮现出布瑞吉特的面容,在凌晨的甲板上毫无畏惧直面危险时,在黄昏的操场羞怒的指责他时,在午时的庭院用剑指着他时……
“呵,我在想什么啊?”他自嘲的说道。
布瑞吉特,就像那悬于天际的艳阳,而自己就像只能活在阴影里的老鼠。
“还是一只染上鼠疫的老鼠。”他喃喃自语道。
“黑蝶。”一个冰冷的声音唤道。
慕容改微微抬头望向门口,只见一个年纪在三十出头的女人站在那里,身着套装,就像某个大企业董事长办公室走出来的高级秘书。
“啊,是你啊,娜塔莎。”慕容改懒洋洋的说,“什么时候到的?”
“今天早上。”叫娜塔莎的女人简洁的说道,“我来拿回说好的定期报告。”
“在那边的抽屉里,你自己拿吧。”慕容改说着又出气口琴。
娜塔莎听见慕容改说话的口气皱紧了眉头,又瞥见散落在床上的药品,眼中有着说不出的厌恶,“这个男人居然会流淌着慕容家的血液……”
“这是纹心少爷给你的下一个指示。”她说着把一张照片放在他的旁边。
慕容改放下口琴,拿起照片,“又是这种事?”他嘲讽的说道,“纹心那家伙的敌人真是多啊,他不想检讨一下自己的沟通能力吗?”
“请注意你的口吻,黑蝶,就算名义上你是纹心少爷的兄弟……”
“不是名义,是事实上,我们都是同一个老头胡搞出来的,嘿!”慕容改玩世不恭的说。
娜塔莎深深吸了一口气,拼命将自己的怒火压下去,“请你说话放尊重一点……”
“约翰·卡特?这不就是那个很有名的‘清血派’议员汉尼拔·卡特的儿子吗?听说和红脸准将关系不错的样子。”慕容改自顾自的说。
所谓“清血派”是贵族枢机院的一个政治派系,主要成员是中下级贵族或血统不纯的高级贵族的旁系子嗣,他们一方面要求枢机院摒弃门阀之见,全面限制贵族特权,将集权政治转变为民主政治,另一方面又要求对外强硬,尤其是“端正”对白之月的态度,与之相对的是以高举血统论,捍卫固有特权反对改革,包括四大名门在内的大贵族,一般统称为“血盟党”。
“绑架?或者……”他露出危险的笑容。
“让他失踪。”
“失踪?嗯……”慕容改略加思索了一下,“原来如此,掉掉他老爸的胃口吗?真是小瘪三的伎俩。”
“纹心少爷的心思不是你能猜测的,你也没有这个资格。”娜塔莎说着转过身,背对着慕容改又说,“没有纹心少爷,你还是像狗一样在那个杀手组织里苟且偷生,能像这样坐在这里,你就该感恩戴德了,如果知道这点就注意自己的态度!”
慕容改眼中瞬间闪现出一丝愤怒,转瞬即逝,当他把钢丝线发射出去缠住娜塔莎的脖子的时候,那种玩世不恭的神采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脸上。
“唔……你!”娜塔莎惊恐的一动也不敢动。
慕容改慢慢的走到她的身后,手指挑逗的,轻轻的在她的脖颈间游走,“我或许是纹心的一条狗,我或许是沟壑里的老鼠的粪便,我或许假借贵族之名狐假虎威,我当然知道我是什么东西,我生来就是垃圾,在盛开的花儿旁边我能闻到只有自己从骨子散发出来的恶臭,我从不敢仰望阳光,对我来说,即使是最温暖的光芒也会灼伤我的眼睛……”
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颓废中带着一丝戏谑,一手轻轻抬起,将薄薄的刀刃在娜塔莎的脖子上划下一道浅伤,鲜红的血液渗出皮肤,顺着雪白的脖颈向下流淌,慕容改凑过他的嘴唇轻轻吸吮着,血液将他干枯的双唇丰润,染红。
娜塔莎不住的颤抖着。
“我如蝼蚁般卑贱的生命,我从未期望可如夏花般绚烂的人生,这是我从一开始就明白的;可是娜塔莎,你似乎不懂呢!”
“我……”
“出身没落的贵族家庭,仅仅靠着毅力和向上爬的欲望就能跻身上流社会,在贵族之中游刃有余,纹心最器重的右手,慕容家的交际花,这如灰姑娘一般的生命历程,实际上,从一开始就是肮脏不堪不是吗?”慕容改在她的耳边呢喃,如恶魔一般低语着。
“我……”
“慕容家的娼妓,说的不是你吗?你和我,又有什么区别?”
“不对!”娜塔莎几乎带着哭腔说道,“我……我是靠我的努力还有纹心少爷的器重……”
“你认为,你在纹心眼里是特别的存在吗?”
“我……”
“你认为,纹心的每一句甜言蜜语都是出自他真心的爱意吗?”
“我……”
“你认为,纹心的每一句赞扬都是发自他真心的赞扬吗?”
“我……”
“慕容家的娼妓,难道是你的脑袋比我还笨吗?是吗?当然不是!不肯直面自己的人,不敢怀疑自己的,不愿否定自己的人,你这个……”
慕容改将嘴唇抵着她的耳垂,轻蔑的低语道:“下贱的**……”
“唔……”不知是恐惧还是羞愧,娜塔莎浑身颤抖着,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求……求求你,不要说了……放过我……我……”
“哈!”慕容改似是好笑的仰起头,接着,从低到高,疯狂的仰天大笑。
他收起钢线粗暴的将娜塔莎一把推倒床上。
“我们都是阴沟里的老鼠,慕容家的娼妓,现在,就让我们像屎一样和在一起吧!”
说着,他跳到床上,一手拎起娜塔莎的头发,一手开始用刀子划烂她的漂亮的套装。
外面的阳光越发耀眼,却似乎完全无法照耀到这个阴冷的房间。
布瑞吉特不经意的望向远方,碧海蓝天,微风拂面,今天是难得的好天气,她的脸上不禁浮现出浅浅的笑容。
“刚才那个人真奇怪呢,叫莱内瓦尔的,不过不觉得很帅吗?”爱西露兴奋地说,“他给你的电话号码你会打吗?布瑞吉特?我觉得他对你有意思呢!”
“怎么看怎么可疑!”菲特大声说道,“而且那个不是贵族吧!装模作样的,说不定不怀好意呢!”
“哇!你为什么这么紧张?菲特宝宝?”
“少……少罗嗦!是你防范意识太差了!而且不要叫我菲特宝宝!你这个老太婆!”
“你说什么?是这张嘴在说吗?是这张嘴在说吗?”
“唔……咿……咿……放手……”
布瑞吉特轻轻叹口气,将凌乱的发丝拢到耳后。
那个调皮的家伙在干什么呢?有好好躺在床上养病吗?
想到那玩世不恭的样子,她像想起自己的弟弟一样,会心的微笑着,暖阳照在她精致的面庞,映照着如钻石一般耀眼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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