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踏！”“踏踏！”
武林大会过后，刚安静数天的少室山，却在这夜里传来了马蹄声。
马蹄声由远及近，须臾间，一匹白色骏马出现在山脚下。
这马通体银霜，又不含一丝杂色，飞速奔袭之下，直如一道白色匹练在大道上行进。
是白公子。
“唰~~~”
竺玖从马背上跃起，几个高低，就落在了少林门前。
“怎么？”
站稳之后，她看向四周，却没有见到意料中的身影。
“峰哥呢...”
她惊慌起来，难不成那孩子真的去做了什么傻事？
逃出游坦之的‘魔爪’后，参照原著，竺玖第一时间就赶来了少林。
而在路上，她一直都在思索，思索一会见了萧峰该怎么说。
怎么向他解释，以及怎么...向他坦白？
她想了很多，却没有想过，找不着萧峰该怎么办。
“怎么，怎么会没有的啊...”
她喃喃自语，敲了敲脑袋，在那已经有些久远的记忆中搜刮着，希望能找出一些变数。
但最终，她得出的结论只有一个——不管是原著、还是那本书，萧峰这个时候都应该在这里跪着，要求见他父亲。
更没有找到任何会让他放弃这个举动的变数存在。
却不知道，最大的变数其实就是她自己。
她已经将剧情搅得似是而非，出现几个节点的变化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阳元！”
她想不通，就在脑海中呼唤。
“嗯？”
阳元不愧是二十四小时营业单位，立马给了回应。
“峰哥呢？按照原著是不是必定在这里？！”
她生怕自己记错了，也希望自己记错了，听到阳元回复，就立马问了起来。
“是的”
阳元的解答也很快，但检测到竺玖情绪的波动以后，又安慰起了她：
“兴许在路上因为什么事而耽误了吧”
“如果气运之子出了事，你觉得我会没有感应？”
转而又有些恨铁不成钢：
“你过往的气度去哪了，怎么也变得会关心而乱了？”
本是鼓劲的话语，落在竺玖耳中，却是万般刺耳。
‘过往’两字，是竺玖这几天一直想忘却的事。
可阳元这话，却将它再次勾了起来。
过往，就是前世。
前世，她也曾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虽不粗糙，可与柔弱二字也是向来不搭边的。
不想入了此世后，起先为了活命而演戏，演着演着，却渐渐变成了那戏中的人物。
真的，成了一实实在在的女子。
‘可，男儿的魂终究是男儿的魂，外表再怎么样，也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峰哥如果知道了，会不会，也像那样...’
她心跳开始加速，不禁想起了昏睡时候所做的梦。
在那个梦里，萧峰那讥讽的神态，让她直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峰哥...”
竺玖望向山下，那熟悉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但她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
‘为什么，突然又害怕见到他了’
她蹲下身子，将头埋在了臂弯之中，就像当日被打之后一样。
黑暗之中，面色渐渐变得很复杂，心中仿佛正思考着诸多事宜，烦闷交杂，但实际却什么都没有想，只是单纯的发着呆。
不知何时起，这种逃避现实的举措也会出现在她身上了。
“女施主，为何深夜在寺前踌躇？”
忽的，一道熟悉的声音自身后传来。
“谁？！”
竺玖‘霍’地站起，却因为太久没有进食，再加上劳顿太过，头里一晕，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倒去。
而她身后，乃是悬崖。
“施主小心！”
关键时刻，还是那声音的主人出手，袈裟一卷就将竺玖捞了回来。
“多谢”
竺玖驱散了残存的不适，先礼貌地向那人道了声谢，随后才看向了他。
但下一瞬间，她却再次呆住了，不可置信的揉了揉双眼：
“萧...爹...”
一声萧远山差点脱口而出，幸好最后还是及时的反应过来，改了口。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萧远山的真容，但那与萧峰有七八成相似，只是增添了许多沧桑的面庞，还是让她第一时间就认出了此人身份。
“女施主着像了”
萧远山没有在意她的口误，微笑着说道：
“阿弥陀佛...贫僧法号了尘，意为了断俗尘，女施主还是不要再记挂旧日的称呼了”
竺玖原本还是有些尴尬的，但一听萧远山这话，登时起了无名火。
‘你是了断了，峰哥呢？！他怎么办？！！’
明明不善言辞，但她依旧开口反驳起来：
“爹，您这话就不对了，既然已经了断，那区区称呼又为什么要计较呢”
“这怕不是在逃避？”
“哈哈！”
萧远山听了如此针锋相对的话语，仍然没有生气，只哈哈一笑，随后反问道：
“难道女施主这般不了俗尘的，就没有需要逃避的事情了？”
“我...”
竺玖说不出话来，因为她的确有。
“好了”
良久之后，还是萧远山见竺玖被自己噎的难受，主动转移了话题：
“女施主究竟有什么烦恼，可与贫僧一说，兴许贫僧可以为你解惑也不一定？”
“爹...”
竺玖看着萧远山，目光再度复杂起来。
但最终，她还是开了口：
“您说，魂灵有性别吗？”
她太需要找个人来倾诉了。
但她也不敢直接问女身男魂如何，只能换了个模棱两可的说法。
“嗯？”
萧远山听得这话，古怪的看了她一眼，他原本以为自己的儿媳妇是为情所困，却没想到问的是个这么奇怪的问题。
不过也好，真的问情感的事，他也未必知道，反而这魂灵之说，正是僧人的专强。
他沉思了一会，继而轻松地开口：
“自然是有的”
“果然是这样么...”
竺玖露出一抹苦笑，眼神黯淡下去，前世那些电视剧里演的的确不错，男人就是男魂，女人就是女魂。
那自己呢？
怪物？
“但是”
萧远山看到竺玖突然变得失落的神色，有些不明所以，但作为解答者，他还是继续说了下去：
“魂灵的性别，源于心念”
“嗯？什么？！”
竺玖听到了这后一句，突然来了精神，眼睛唰的一下变得闪亮亮的，凝视着萧远山，生怕错过什么。
什么心念？难道是想法？！
萧远山被竺玖突然转变的带有强烈‘求知欲’的眼神吓了一跳。
‘不过，既然她还想知道，那自己就讲个明白吧。’
于是，他清了清嗓子，用一种自认为竺玖可以懂的方式解说起来：
“轮回有畜生道、也有人道，这你听说过吧”
“恶人会入畜生道，受完劫后才能重回人道”
“如此一来，他们在畜生道时为畜生魂，在人道时为人魂，但魂本质不变，岂不就是随心念而变？”
“...”
若是对寻常古人这么说，倒是正合适，没准还能多发展几个信徒。
但竺玖却是现代而来，在马列主义影响下足足生活了二十多年，即使现在看过轮回，但要让她相信因果报应，那还是不太可能的。
她嘴角微微有些抽搐，这哪跟哪？你又给我灌输封建迷信？
警察蜀黍快来啊，这有个宣扬鬼神的老骗砸！
“他说的没错。”
突然，阳元发声了。
“什么？什么不错”
竺玖心头一跳，立马问起了阳元，毕竟它的可信度算是最高的。
“怎么，还真有报应？”
“我是说，他所说的魂随心念而变没错，其他的不必管他”
“呼...”
竺玖暗松口气。
要是真的有报应，那自己这一辈子杀了那么多人，怕不是要掉进畜生道永远回不来了？
随后，她又问起了正事：
“为什么说魂随心念变？”
此事，才是她目前最重要的。
“这不明摆着的吗？”
阳元换上了一种‘原来你是个傻子’的口气说道：
“一开始，我不是说过有轮回吗？”
“你不会以为，前世是男的，下一辈子依旧还会是男的吧？”
“啊？不是吗...”
竺玖有些底气不足，她其实根本没有从这个方向想过。
“当然不是！”
阳元纠正道，大有一言不合敲黑板的架势：
“轮回是随机的，假设你这辈子是个女人，下辈子成为条公的毛虫都有可能”
“毛虫也太恶心了，能不能换一个...”
“我就是假设！”
“再换句话说，每个灵魂都是能量体，能量体哪来的性别？”
“你前世的记忆，不过是储存在里面的一串数据而已。”
“也就是说，你现在...”
阳元说到这，顿了顿，才讲出最终的答案：
“就几乎等于一个被输入了某位男性记忆的女子。”
“你与她唯一的差别，就是你这个能量体，曾经亲自控制那男性的躯体，实实在在经历过这些事。”
“...”
竺玖沉默了片刻，突然展颜一笑，向萧远山深深的鞠了一躬：
“多谢了尘大师”
那声音中，有些微告别过去的失落，但更多的，却是卸下背负了许久包袱的轻松。
“施主不必”
萧远山虽然口中这么说，但却没有阻止的意思，生生受了一礼。
他以后，可能就见不到儿子儿媳了。
待竺玖行完礼，他也知竺玖算是解开了心结，便转过了身，往寺内走去。
只留下一句话：
“替我告诉他，不用来找我了”
这句话，却没有用‘贫僧’二字。
了尘，未必真的能了尘。
“吱~~~~咔擦！”
朱红色的山门开了又关上，萧远山的身影却在这一开一关之间消失在其中。
竺玖再次鞠了一躬——先前是为了自己，此刻却是为了萧峰。
她知道，萧远山此次的离开，基本就是永别了。
以后哪怕萧峰来这边跪到死，他也不会再出来见上一面。
至于为什么他会见自己，竺玖也想不明白。
“再见！”
她转过了身，一跃而起，不多时，就到了白公子身边。
“走吧”
抚摸着柔顺的雪白鬃毛，她翻身上马，轻轻地说道：
“去找峰哥。”
到处打听一下，总会寻到的。
她又恢复了往昔的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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