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饿。
孤单的恶魔在残垣断壁中徘徊,寻找着久未相遇的食物。
在适者生存的自由区中,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天使和恶魔因食物而惨死,显然他也将会是其中一个,虚弱的步伐,干裂的嘴唇和失神的眼睛已经出卖了他。
但很快,他被上天眷顾了。
“想要食物吗?”
迷糊中看见一个人影把麻袋丢在地上,从里面传出了阵阵香味。
“这是见面礼,但还有个更高级的食物,顶级的美味,我想我可以帮你得到她,你会有兴趣的。”
恶魔迫不及待地拉开口袋,浓烈的血腥味顿时填满了鼻腔。
这彻底地刺激了恶魔的食欲。
“在……哪……”
“艾德西娅学园的管理者,爱丽丝·伊斯塔沃尔。”
“我……知道她……”
“感觉如何?”
“太棒了……那是我见过的最上等的……你真的会帮我……吗?”
“当然。”
对方俯下身,向恶魔伸出手。
“乐意之至。”
自早上在教学楼背面发现尸体后已经过了十个小时,临近最后一节课下的时间。用凶器写下宣战信息的人还没有那之外的动作。
或者只是在悄悄地计划些什么。
“还在想早上的事吗?”无面人肯特一如既往的热心。战场科在教学楼附近发现尸体的事早已传开,而侦加入战场科也是众所周知了。
不过为了稳定校园内的秩序,防止多余的不安气氛扩散,铁针上的刻字没有告诉任何无关的人。
“嗯,有件事情很在意。你们最近小心一些,尽量保证自己的安全。”
“谢谢你的提醒,我会的。”
“嚯~侦变得很有责任感了嘛。”玛法叼着涂满颜料的纸片转过头来,仍是帅气的脸配上稍显娘气的语风,“昨晚发生什么好事了?听说你昨晚参加了战场科的一次紧急任务啊。”
“……好事倒没有,不过我认识到有些人的脸给他们真的挺浪费的。”
侦思考了片刻,觉得还是没必要把昨晚的丑态告诉别人。
毕竟维护战场科的尊严也是成员的工作之一。
“你是说肯特吗?别这样嘛侦,直击别人的弱点很没礼貌诶。”
“说的是你!”
哗啦。
肯特手里拿着的几本书悉数掉落在地,但他似乎没有去捡的意思。
小丑的恐怖面容正对着两人,一动不动。
“肯特?”
“……脸。”
“啊,啊哦,那个啊,随口一说的……你很在意吗?”
“……”
肯特仍像雕像般凝固着,诡异的脸在静止的空气中散发出想要吃人般的气场。
像马上要蹦出来一样。
这个人明明一直在换脸,其实却对脸的话题很敏感吗?
“呃,我们不是说你啦,肯特就保持这样就好了,真的,很有自己的风格。”
“……是吗?”
“是的是的。”
“明白了。”肯特总算动了起来,弯腰拾起自己的书本。
吓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侦一边安抚着自己一边呼了口气。
这时,肯特突然又转过脸来。
侦顿感气卡在了胸中,差点喘不过来。他甚至怀疑起肯特其实是演惊悚电影的主角了。
不过惊吓中脑子也清醒了许多,他想起来玛法还没道歉呢。
“玛法,你好歹也说声对不起吧。”
“……”
“玛法?”
寂静转瞬间降临了302班。
靠墙坐着的一名男生浑身发抖地指着侦的背后。
“喂,那个人该不会……”
由于和肯特对话时背对着玛法,侦并没注意到身后发生的事,但其余人惊恐的面容却令他产生了同样恐惧的心理。
据说恐惧会传染,看来是真的。
在长时间的死寂中,早晨的画面从眼前一闪而过。侦怀着不祥的预感一点点地挪动脖颈,回过头。
“怎么啦怎么啦~”“岚兰,别看!”
后知后觉的岚兰以为有什么有趣的事,便不顾花木子的劝阻,充满期待地向后面望去。
“……啊。”
她看见的,是血井喷般从肉体的脖子上冲出的情景。
侦看见的,是血撒到脸上时的漫天红雨。
玛法以自杀者的姿势,用剪刀刺穿了喉咙。
毫无征兆。
原因不明。
他的表情十分痛苦,精神紊乱而流出的眼泪如凶暴的洪水般在扭曲的脸上肆虐。
眼眶布满了血丝,红如死前最后的挣扎。
和几分钟前的他判若两人。
判若死人和活人的差别。
刚刚还精神十足的玛法,就这么不明不白地死在了全班数十人的面前。
“自杀?”某人的猜测引爆了在短暂的沉寂中积蓄的大量火药。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医生,去喊医生!!”“谁去把他搬出教室!”“我去喊会长过来!”
“血……”
岚兰双臂抱着自己娇小的身躯,蜷缩在椅子上,浑身颤抖着。
“岚兰?”
“……不要,不对,不是我的错,爸爸、妈妈……原谅我,原谅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
“醒醒,岚兰!”见岚兰也因此而有了崩溃的征兆,花木子焦急地摇晃她无助耷拉着的两肩,但得不到回应。
岚兰彻底陷进了自己挖的记忆陷阱里。
另一边,侦正伸手去够那把剪刀,但动作停在了半空中。
“请务必,将他的尸体好好埋葬。”唯一一个目睹了全程的肯特“礼貌”地向玛法的尸体弯腰行礼,随后摆放好书本走出了教室。
肯特并没有做鬼脸,也没有故意吓人。
他只是在静静地观赏玛法的突发性死亡而已。
得到满足的肯特以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平稳步伐走出了教室,与匆忙赶来的爱丽丝擦肩而过。
“第二个。”
见爱丽丝走进教室,一直沉默不语的克莱蕾娜做出了总结发言。
也是作为同伴,给学生会长的警告。
这是第二个了。
“你在犹豫什么,爱丽丝?”
因目睹尸体大出血而受到惊吓,精神失常的岚兰第二天没有再出现在教室,独自留在宿舍里休息。
血迹已被清理得一干二净,教室里一如往常的哄闹,只是有个位置空着。
有空位置并不奇怪。
所以没人感到奇怪。
更没人提起“奇怪”这个字眼。
当天的第三节课教师有事,于是由最受欢迎的灵魂研究课老师代上。
仍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经常认错人的习惯也从没改正过,但正是这点使他与其他教师不同,显得平易近人。
据说因为名字很长而拒绝把姓名告诉别人。
于是大家对这个24小时不离烟,长相老成的人,通常就都以“大叔”来称呼了。
教室里有人缺席对教师来说是习以为常的事,本身就没有规定一定要上课。
因此他照常讲课,学生照常听。
一切照旧。
毫无变化。
完全抹消前一天的记忆。
——原本是这样的。
直到只有他一人演讲的教室里响起狼吞虎咽的杂音为止,平衡被打破了。
课上到一半时,鸣突然拿出一大袋零食,贪婪地在众人的注视下啃食起来。
啃食。
口水挂在嘴角,随着嘴唇的摆动而四处飞溅。
“布伊尔同学,可以不要太过光明正大地影响课堂吗?”大叔的忍耐少见的到达了极限。
黛安急忙给鸣辩护:“对不起!姐姐她只是暂时病发,很快就会好——”“病?开玩笑。”
大叔平日里十分和蔼,因此在场没人想到他居然会进行内容如此尖锐的对话,一时教室里只剩下大叔的声音,和鸣的吞咽声。
“不死者把自己的体质称之为病,你是在亵渎神吗?”
“我没那个想法……”
“贪食者,这是你们种族的名称,也是在入学资料上写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的东西,有必要隐瞒吗?不死者有自己的体质,这很正常。”
“……嗯。”
“那么,为什么你会称之为‘病’?异常之上的异常?这可不好笑,也不可能,我从未听说不死者的体质会产生二次变异。”
大叔边说边走到黛安的身边,取下一直叼在口中的雪茄,用手夹着狠狠地将烟头砸在她的桌子上。
这着实令四周的学生吓了一跳。
“你想隐瞒的,莫非是因为那两具尸体而突然出现的‘冲动’吗?”
“……”
“昨天早上和傍晚的两次死亡事件你们都在现场,见证了死亡的瞬间,见证了大量鲜血喷发的瞬间,那么,作为嗜好吃这种本能行为的贪食族,此情此景是否让你们产生了某种原始的‘冲动’?”
“我们……”
“好打住,我不听借口也不想拖延时间。据我所知贪食者族内对族人的待遇可谓相当丰盛,这也是他们稳定发展的最大前提,可是你们却离开拥有最好生存条件的族群来到了这里,好,现在你只需要回答我一个问题。”
作为对学园内接二连三发生的怪事的警告。
“你们,是来干什么的?”
砰。
坐在黛安邻座的鸣吃光了最后一点零食,猛地拍响了老旧的课桌。
“妈的,老娘不说话你就得瑟起来了?”
大叔平静地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你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解释?解释个屁!你以为你很了解我们?贪食族的族规知道吗?听过吗?把一个活人摆在你面前给你吃你吃吗?对,我会吃,我会毫不犹豫地从头到尾一口一口咬下去,听他濒死惨叫的声音看他最后抽搐的姿势但是,黛安不会!”“呀啊!”
鸣一把拽起黛安并推到大叔的身前,继续大声吼道:
“给老娘看清楚了!这是族长的女儿,贪食族的公主!就因为对你们这种渣滓食材的同情心放弃一切被自己的亲生父亲驱逐出族群,你他妈刚才问我们来干什么的?再问一遍试试!!”
“姐……别说了……”
“死了两个人就开始疑神疑鬼,你除了会翻几本书会写几个字还会什么?就凭你想质问我妹妹?做你的鬼梦去!怎么?说话啊!”
“……我懂了,抱歉。”大叔仍是一副平心静气的模样,听完鸣的话便立即向她道了歉。
“啊?你就这么点志气——”“作为赔礼,今天的午饭我来请吧。”
“老娘不需要你的施舍!”
“这几天的‘食物’量很少,我可以把自己那份给你,很抱歉,原谅我吧。”
“……那倒可以考虑。”
于是,围绕着吃开始的争吵就这样在食物中结束了。
死了两个人就开始疑神疑鬼。
其他人也是这样吧。
不如说,整个学园都是。
对于不知道第一个事件里铁针上写的字的一般学生而言,他们所得知的只有“两个人在学校里离奇死亡”而已。
尽管这似乎象征着什么,但几乎所有的人都不知道究竟象征着什么。
侦看着整个过程中始终不曾生气或有其他多余情感流露出来的大叔,心想他也许正是看穿了这点才故意选最合适的时机演了一出戏。
死了两个人又怎样?
我们要做的,只有我们该做的事。
正常地上课,正常地下课,正常地去社团,正常地睡觉,仅此而已。
因为我们是弱者,我们是除了会翻几本书会写几个字以外什么都做不到的人。
真是和表面一样深不可测的人呢,这个老师。
不过,侦在他们的对话中,又回忆起曾经想到的一个看似不起眼的问题。
“‘食物’……”
天使和恶魔只吃普通的饭菜也能缓解饥渴吗?
大叔所说的“食物”和答案应该有很大的关联。
那么到底是什么……
“血袋。”
邻座的克莱蕾娜听到了侦的自言自语,她仍目不转睛地望着黑板,却说了侦想要的回答。
“每个伊玛会定时收到一份袋装的血。不知道是谁的血,也许是这方面的能力者。”
“……嗯,应该是。”
虽然不知道克莱蕾娜是不是因为开始负责战场科而将自己视为队友,但她给的情报确实帮了大忙。侦小声感激道。
那么究竟是谁能做出给全校的伊玛放血这种事?
不知为什么,侦的脑海里闪过爱丽丝的身影,但被他立即否定了。
“岚兰,如果你相信自己就站起来吧,很快大家会需要你的。”
花木子向仍缩在被窝里的岚兰抛下一句话,便离开了女生宿舍。
“需要我……什么……”
我讨厌血。
我讨厌杀戮。
为了自己杀人什么的……我做不到。
岚兰蒙着头,使劲闭上眼睛。
因为我害死了他们。
因为我的自私。
“而且也没人会需要我。”
顶楼通往校长室的走廊上,雪梨正恭候在道中,拦住了爱丽丝的去路。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请把责任分担给其他人吧,爱丽丝大小姐,以您现在的身体状况要继续下去太过危险了。”
“我没事。”
“您已经无法使用能力了,身体的恢复速度也有了不小的下降,以您现在的体质根本无法给全学园的人提供食物上的帮助。”
“……自己的助手眼睛太尖也不是好事呢。”
“您到底在坚持什么?其他人如此不值得信任吗?”
“从不知名的人身上得到恩惠与从身边的人身上得到相比,至少心里不会有太多的愧疚。”
爱丽丝脸色苍白地笑着,她已经有很久没出现在其他学生面前了。
“能力会回来的,这段时间过去就好。”
“您真的这么认为吗?”
“就算我不这么认为又能如何,妈妈难道不正是因为这么做了才失败的吗?天使和恶魔互相供血这种事,根本不可能实现,还是说你觉得像你做的那样捕食外面的人就可以了吗?那么学园是为什么存在的?这里追求的和平是那么廉价的东西吗?”爱丽丝拍了拍雪梨的肩膀,从她身旁走过。
但推开校长室大门时,摆在她面前的,却是如圣诞礼物般躺在显眼地的,一具尸体。
“和别人再商量下吧,所谓的和平并不是那么异想天开的东西,爱丽丝大小姐。”
雪梨早已知道它的存在,为了让爱丽丝意识到情况的重要性才没有去处理,而她苍老的话语中甚至有着恳求的味道。
“至少请相信槐川侦,让他替您分担一些烦恼——”“没事的,雪梨。”
尸体的胸口,贴着一张半身大的纸条。
用钢笔歪歪扭扭地写着“来断桥,一个人”六个字。
仿佛在说“让我们做个了断吧”。
爱丽丝撕下纸条,阖上了死者的双眼。
“我会结束它的。”
这是第三个。
也是最后一个。
断桥是与学园隔着几条街的一条石桥,尾部有一部分老化断开了。
作为搜查科的负责人,爱丽丝自然对自由区,尤其是学园附近的地形一清二楚,出了校门后便径直向目的地走去。
即使现在不能使用能力,但凭借恢复力和维拉教的防身术与一些格斗技巧,应该能赢。
想到这,爱丽丝不禁笑出声来。
“我也是个天真的人呢。”
是应该会输才对。
或者说,几乎不可能赢吧。
但是——
“学园的人知道我失去能力会引起恐慌。”
所以不能告诉任何人。
只要摸清对方的意图逃回去就可以了,她在心里默想。
断桥上,一个光着上半身,动作怪异的人向爱丽丝迎面走来。
“你留下。”
凯文伸手挡住自顾自向校门外走的克莱蕾娜。
“这次不需要相位组。”
“轻视别人是恶行,没脑子队长。”
“你的能力对战斗没有任何帮助,去了能做什么?”
“补充你脑容量的不足。”
“……我没空开玩笑。”
“我也没。”
“让她去吧。”
雪梨听到他们的争吵后站在了克莱蕾娜的一边。
而凯文也只好忍着默认了克莱蕾娜的随行。
“副会长,这次的对手真的强大到需要我们去帮爱丽丝吗?”
侦将刀从刀鞘里拔出一半,试了试手感。
“你想说什么。”
“爱丽丝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无论求救的是你还是爱丽丝,都不合常理。”
“……你很聪明,槐川侦。没错,向你们求救的是我,我怀疑对方是‘人类’。”
“人类?”
“我并非指种族。他们是自由区内最大的团体之一,与名称相反,是个极端反人类组织。‘人类’的BOSS一直对接收人类的爱丽丝有很深的敌意,如今终于行动了。事实上我们之间也曾有过数次交手,尽管基本不会输,但这次爱丽丝大小姐被引出学园,我必须留守在这里。因此他们有可能在爱丽丝大小姐身上行使的阴谋只能由你们去阻止了。”
“那我真是赶上好时候了。”侦自信地笑了笑,阖上刀,同克莱蕾娜及战场科其余成员一起离开了艾德西娅学园。
雪梨目送众人离开后,关上了大门。
你很聪明,槐川侦。
但是,还不够。
如果你想留在爱丽丝大小姐的身边,请多加努力,因为你远没达到维拉先生那样令爱丽丝完全依赖的程度。
“这身老骨头也终于有舒展之日了。”
她四下扭动脖子,活动了下筋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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