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维城教廷总部，毗邻着神学院的大教堂，高大的塔尖被日光映照的通亮。
贤王顺着木质的台阶一路向上，两旁不时走过有说有笑的修女亦或是医师，这早上七八点的光景，正是神学院上课前后的时间，这些修女和医师大多是去给学员们上课，所以讨论的内容也多和课程有关，贤王一边走，一边侧耳听着，就像是他也成了这神学院的学生一般。
“每个人都应该有乐观向上的权力，只是这权力现在被拘束在小小的神学院和魔都里罢了。”
耳边传来十分严厉的声音，瞬间惊醒了贤王，直到这时，贤王才发现他已经来到了教堂门前，而一名穿着教廷传统服饰，双手交叉放在腹部的女子，正微微抬着头，低眉望着他。
“您是？”
“圣女首席后补，同时也是神学院教导主任，您叫我圣女岚就好。”
做完自我介绍后，岚重又用眼神打量了贤王一眼，然后微微摇了摇头：“您比我想象的要普通些。请随我来吧，莫翰墨教皇冕下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说完，岚转身在前带路，而贤王则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向里面走去。
教廷的设施摆设千年来都是那般的朴实厚重，不过走廊两侧挂着的相框里，那一个个医学成就却别具一格地彰显着教廷另一番底蕴。
看着贤王似乎在注意教堂大堂中，那面挂着数十个镜框的墙壁，岚开口解释道：“这些都是好几十代人努力的结果，他们中大多数来自于平民，实际上，只要能接受神学院系统的教育并且本身足够努力的话，任何人都有机会在教廷的墙壁上留下自己的足迹。那里本来雕刻着十米高的教皇画像，在两百年前为了满足张贴圣贤文贴的需要，而将教皇画像整体扩印移植。”
“扩印移植？我还以为你们会毁掉那虚荣的东西，因为在我的印象里，教廷很不喜欢虚荣的东西。”
贤王笑着说道，似是玩笑的语气，也许他想让气氛变得轻松些。但显然的，岚会错了他的意思，或者从一开始，岚就对这个贤王没有什么好感。
“那不是为了教廷，或者教皇留下的，而是为了制作者，乃至全人类留下的东西。它现在就安然躺在我们教廷最深处的地下室中，同其他许多险些被你们贵族私自占有乃至险些破坏的人类遗产一起，成为我们所有人的宝藏。”
“额……我想，您大概是误会我的意思了，我只是，恩，开个玩笑！”
被突如其来的批评打断思路的贤王连忙挥了挥手，向岚解释道，他希望能给教廷所有人留下更好的印象，但显然的，岚对他乃至全部贵族的厌恶几乎是根深蒂固的。
“玩笑么？但对我来说，贵族的玩笑，着实让我笑不出来。”
岚说完，便转过头快步向楼上走去，一直把贤王带到了莫翰墨的办公室，期间她一句话也没说，甚至直到打开办公室的门，她都是一副狱警对待囚犯的表情。
“喏，进去！”
岚的表情和动作生动地表达了这种意思，而且在示意贤王进去后，岚很不负责任地直接转身离开了。
“……”
亚瑟摸了摸鼻子，脸上露出了一抹苦笑，他微微摇了摇头，顺着推开的门向内望去，却见那坐在办公桌后的老者，正一脸慈祥地看着他。
“您好，莫翰墨教皇冕下。”
“您好，贤王陛下，我还以为你过几年才会来我这里做客。”
莫翰墨说着，示意贤王进来一坐，而他自己则站起身，拿起办公桌上的茶壶，绕过办公桌来到了沙发前，安然地坐下。
贤王仔细打量着这位无比神秘的教皇。虽然每年例行公事一般的，他都会派遣代表到教廷和所罗门慰问，但那慰问从一开始就只是走个形势，每年代表带回来的报告都是千篇一律的认为所罗门和教廷蔑视王权，而每年这种报告都会引起贵族议会一阵激烈讨论，然后这讨论仅仅持续一个月，就会偃旗息鼓。
所以贤王从没有见过这位老人，从没有接触过除皇室医生以外的信徒，甚至有相当多的贵族也是如此，就他所知，四大家族同其党羽，都不是教廷的信徒。
脑子里想着这些事情，贤王带着一丝丝好奇走到了老人身旁的位置上坐下，两人中间只隔着一个木制方桌，桌上放着两个金属杯子，莫翰墨一边为贤王倒茶，一边随意地说道：“岚是我的学生，这孩子一直对贵族抱有很大的意见，不过毕竟年轻气盛，恐怕还不是很能分清孰好孰坏，贤王阁下觉得，这样的孩子，能在您治下哪个城市生存呢？”
莫翰墨用唠家常的口吻说着这些话，而贤王听了这些话后，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
“恩……现在的话，可能还真没有城市能让她过得舒心，不过要是她再成熟些的话，我想南方妖都，魔都，青都都可以，而西维地区的话，阿莫西德伯爵治下的领土也可以，北方候的领地我想也很适合她，至于其他的，也许会有，只是没有这么确定罢了。”
贤王仔细想了想，觉得没什么可以补充的了，而莫翰墨听了后，微微额首，缓缓地说道：“恩，岚现在的确还有很多不成熟的地方，过段日子我们会派她去各地游历，既然有了贤王的意见，就先定这几个地方吧。正好从西维出发，由西至东，由南至北。”
“如果到时候有机会的话，我会让我爱人带岚游历南方，我爱人也很喜欢到处游历。”
“恩，那倒是劳烦尊夫人了。对了，尊夫人和令郎最近如何？”
莫翰墨一句话，就像是捏住了贤王的命门，他脸上本来的笑意瞬间绷紧了起来。
“请问阁下，是从哪里得知我有个儿子的呢？”
贤王笑眯眯地说出这句话，手却不由自主地落在了自己的剑柄上。
“我们和所罗门的关系，比你想象的亲密的多。而且我也不希望通过这种事情要挟你去做什么。我们知道你的一切，而你对于教廷的认识却大都是道听途说。”莫翰墨说着，叹息着放下了手中的杯子：“你能把她们藏到什么时候呢？若你死了，谁又能去保护她们呢？你可以给她们培养班底，留下一个有一个大势力，但如果根本的问题不改变，你的孩子，你孩子的孩子，又由谁去保护呢？”
莫翰墨看着杯中的茶水，眼神无比的悲悯：“我们教廷，为了救治病人，潜心千余载，无数人的努力使得我们击败了无数恶魔。但就算这样，深深的无力感还是折磨着我们所有人。”
“教皇阁下？”
“我们治不了身体健康的人。”莫翰墨抬起头，看着贤王，轻声说道：“你能保的了您妻子一时，但能保的了她们一世么？圣女和医师治得了疾病，但治不了心病，更治不了这个社会的病痛。握着手术刀的人不是我们。”
“……”
“去找到握着手术刀的人吧，我想他会给你答案。贤王阁下，我希望你能记住，不论何时，不要轻易埋怨别人的不解，因为很多时候，你所认为的不解，正是对你最有帮助的批判。”
莫翰墨看着贤王沉思的样子，脸上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神色。
莫翰墨的话让贤王想到了很多，平日里他很是缺少这种愿意以师长语气教导他，又让他能坦然接受对方意见的人，所以一瞬间，贤王感觉到自己在莫翰墨的点拨下，抓住了一抹灵感，他有预感，那预感正是解决他眼下燃眉之急的东西。
“我会好好想想的，但有一点是一定的，我要去见见那些最为不解我的人。”
莫翰墨对于贤王的回答甚是满意。之后二人又聊了些无关紧要的问题，当顶楼的钟声连续敲了九下的时候，两人简短的谈话也到了尾声。
郑重的道别过后，贤王顺着木梯向下走去，却正好迎面遇到抱着大量文件资料的岚，两人对视了一眼，默契地同时向一侧让开。
“需要帮忙么？”
“不，谢谢。”
岚轻轻摇了摇头，拒绝了贤王的好意，她默默地看着贤王微微额首道别，向下走去，知道对方快要消失在自己的视野中的时候，她突然咬了咬牙，然后对着亚瑟大喊道：“既然你那么想成为让人称颂的贤王，就问问那些受苦的百姓需要的是民法还是面包吧！贵族将餐桌上的残羹施舍给民众那不是什么美德！与其让百姓等待施舍，不如让你的民众都能在家里做面包如何？”
岚的语气有些急促，显然，她有太多的话想要对贤王说，这些也许都是她多年以来一直思考的事情。
贤王抬起头，有些诧异地望着岚，他本以为岚是一个已经对他乃至他所管带的贵族失望透顶了的少女，然而现在，听着岚有些焦急的话，他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谢谢，我会仔细考虑的。”
贤王这样说着，然后对岚露出了一丝笑意，接着他便转身离开了，去向了他应该去的地方。
“……”
看着贤王的背影，岚沉默了半晌，然后她将自己从思绪中拉扯出来，抬起头，却正迎上莫翰墨的目光。
“贤王也并没有那么不堪吧？”莫翰墨笑眯眯地问道。
“他不堪的名声并不是我说的，我也是从万花党那边听来的。他们最近在神学院里闹得很凶，我正要向您汇报这件事情。”
“恩，这样，既然他们想闹，那就按照白哲大殿的做法，我们也来场辩论，对了，还要邀请魔都的学者前来讨论，但出席的人都是以神学院和魔都学者的身份，具体怎么安排你通知几位副校长他们，让他们安排。”
“明白了。”
“接下来是你的事情。”趴在扶手上的莫翰墨笑呵呵地看着一脸疑惑的岚，继续说道：“之前说好的游历，等所罗门的那位年轻人，琳娜·菲奥娜，到了之后你们就可以出发了。”
“真的？！”
听到这个消息，岚露出了很开心的表情，不论怎么样，让一个年轻人整天待在这里处理繁重的工作，就算她本人知道这对她日后有益处，她也会烦躁的。
“恩，也借着这个机会，你多学习学习医疗知识，还有圣光的运用，我给你安排的几个必去的城市，你到了那边后一定要第一时间去当地的教堂拜访，对了，有个特别的人，我倒是希望你能去见一下。”
“谁？”
“贤王的妻子，可汗国曾经的小公主，莫日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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