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月光清幽地划过砖石粗糙的表面,在上面留下了难以看清的碎屑,只有久坐黑暗中的人儿,才能依稀寻见这娇羞难辨的足迹,好知道月光来过,并正在走远。
时间在流失,边塞夜晚的寒风格外的刺骨,但对于乌迪尔来说,这显然不算什么,他已经在这城堡的塔尖上坐了半夜了。
就在这时,乌迪尔耳朵突然动了动,他下意识地回过头,却见罪正轻巧地从屋顶的檐边上翻身上来,同时习惯性地伏在了屋顶上,与黑夜巧妙地融合在了一起,并相容的那一刻反应了过来,并站起身,红着脸走到了乌迪尔身边,借着月光看着乌迪尔调笑的眼神,强作镇定地说道:“他们已经做出决定了,会安排一支部队听您调遣……”
“哦……欸!你刚才躲什么呢?!”乌迪尔说着,突然侧过身,视线越过罪的身体看向了房檐的方向。
看着自家主子这明显明知故问的模样,罪又好气,又好笑。但最后他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退了一步,盘腿坐在地上,同时从腰间抽出一支笛子,轻声吹奏了起来。
悠扬的笛声仿佛又一道光芒荡入这不大的房顶,细腻的转折毫无阻碍地融入了寒风的顿挫,封住了寒风刺骨的意,当然,也封住了乌迪尔欠揍的嘴。
乌迪尔知道罪这曲子是为自己吹得,毕竟是当初的同伴,心思细腻的罪怕是知道他心中的苦闷。做为当初十名“倾听者”学员中的一个,他们每一个都亲身服侍过乌迪尔的起居。而且由于都是半大的孩子,而乌迪尔又善于作死搞怪,所以与其说是服侍,倒不如说是像长辈一样教导和照顾,所以他们每个人都对乌迪尔有着别样的安慰手段。
虽然有时候这种善解人意很令人头疼罢了……
这样想着,乌迪尔忍不住笑出了声。而罪见他这样,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主人想起什么了么?”罪将手中的长笛还入腰间,双手放在膝上,笑着问道。
“没,想起以前在罗姆镇的日子了……他们怎么样了?”乌迪尔说着,拄起下巴,笑眯眯地眺向远方。
“之前撤离的时候,大姐和二姐都受了不轻的伤,至于其余的人,都随商会暂时撤入了安兴山区的秘密基地里,这次回去应该就能见到了。”
“恩……”乌迪尔说着,直接双手垫在脑后仰躺在了屋顶上,看着漫天的繁星,乌迪尔开口说道:“呐,罪,你还记得倾听者为什么存在么?”
“当然记得!倾听者由开国大帝一手建立,我们就是皇帝陛下最后的利刃,只要我们存在,就绝对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主人一根毫毛。而且我们也是主人的左膀右臂,是主人野望的先行者,我们将绝对忠诚于主人的命令,这就是我们存在的意义!”罪说的斩钉截铁,一双灵动的眼眸中,不时闪出骄傲的光芒。
“存在的意义么……”乌迪尔看着天空的眼神突然晦暗了下来:“呐,我现在所行的,就是意气用事吧?为了一个人,去掀翻世界什么的,即伤害了她,又没怀揣着什么大义,我究竟在做什么啊?可是,就算明白这些,我也又不得不做的理由不是么?因为对于我来说,这就是意义……”
罪有些疑惑地看着乌迪尔,说实话,他是真心没听懂乌迪尔在说什么。
其实,乌迪尔想,他只是愧疚吧,单纯的愧疚,对小雅也是,对夏也是。是这愧疚促使着他做出这份决定。然而呢,如果这一切没有发生,他不是依然会活在自己单纯的梦里么?连同这些忠于他的人一起……
这样想着,乌迪尔伸出手,似是在握住星光,然而月光投下,他却只能看到那满手的黑暗。
“罪,你说,骑士的荣耀是什么呢?”乌迪尔突然问道。
“骑士的荣耀……如果要说的话,应该是忠诚吧!”罪轻声说道。
“可是如果一开始就将忠诚献给了恶魔,那么这份荣耀又从何而来呢?”
“诶?!”听了这话,罪惊呼出声,显然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方面的问题。
“任何国家,如果只是由个别人去随意掌控的话,那么到头来,它很有可能……不,现在看来是绝对会变成一只贪婪蚀骨的恶魔,黑暗年代是这样,现在的魔都是这样,现在的王朝也是这样。”乌迪尔说完,狠狠地握紧了手掌,然后猛地坐起身,眯着眼睛看着夜色下绵延千里的平原,语气坚定地继续说道:“所以我要终结,终结这慌乱无知,充满黑暗的年代。但我又不想彻底让骑士消散成历史的阴霾,所以我将重新定义骑士,为了她,也为了我自己。”
“主上……”
“很叛逆,对吧?”乌迪尔回过头,对着罪展颜一笑,然后继续说道:“那就叛逆吧,那就决绝吧,为此我必将成为那最叛逆的骑士,最叛逆的王。”
说着,乌迪尔神色凝重地重新将实现落回远方。
只希望……
现在醒悟……
还不算太晚……
西维城,城墙上。
虽是午夜,但城外敌军的叫骂声却接连不断,每过一个时辰,城外便会突然擂起战鼓,然后震天的叫骂声便会突然响起,仿佛虽是都会攻城一般。然而在叫骂一阵后,敌人又会突然平静下来。
可是如果只是以为对方只会一直叫骂的话,那就大错特错了,就在昨夜,敌军突然发起了大规模进攻,由于防御松懈,险些让敌人登上了城墙,西维守军伤亡惨重,而比伤害更为可怕的,是每一次叫骂,都会令西维守军提心吊胆的惊醒。最后无奈的,西维王只好身披甲胄,直接和守军一起睡在城头。
这不,这一次叫骂又开始了。
“小人之计。”西维王看着城下远在他们弓弩射程外的敌军,不屑地撇了撇嘴。
不过他心中倒是不得不承认对方这一手玩的却是漂亮,自从第一日的试探性攻击摸清了他们城防弩炮的攻击范围后,他们便一直用这一招消磨着守军的士气。然而每一次他们如果出城迎敌的话,都会被对方数倍的军队摁着头打回来,对方似乎就是想把它们活活困死在城中。
“诶……”西维王皱着眉思索着对策,面对这样的阴谋,甚至在他看来是十分下三滥的手段,他竟一时觉得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应对。
然而此时,在城外,大地骑士团驻地。
营地外围的高台上,一名穿着黑色甲胄,斜背着丈八长枪,黝黑的长发被束在脑海的俊朗少女,正手扶着单筒望远镜,仔细观察着城墙上的布防。突然,她惊疑一声,移开望远镜,一双黑色的瞳孔中满是疑惑。
“将军,怎么了?”就在这时,一直侍奉在她身后副官开口问道。
“西维王在城墙上。”少女的声音有些沙哑,但却天生地带着一丝威严。
“那我们……”
“不要轻举妄动。我倒要亲自看看他是在做戏,还是真的能和将士同生死。”说着,少女伸手戴上了头盔,然后取过挂在一旁的弓箭,突然翻身跃下高高的瞭望台,青色的能量公式几乎就在她落地的瞬间完成了运行,能量爆发间,她的身体如同一条青色的光柱猛然向前掠去!
而副官见状立刻翻身跃下高台,吩咐台下呆愣的士兵快去集结部队,而他自己则跟随着少女冲了上去。
但显然,没有人能比少女更快,几乎一瞬间,这遥远的距离便被她一掠而过。而在城墙上的西维王,只是看到一道青影突然从军阵那边刺向了这里,接着那个青影便一阵急刹车,同时数道带着浓郁到几乎灿金色能量的箭矢便依然出现在他面前!
“好快!!”西维王猛地睁开眼睛,在那一刹那的功夫,他先是回身一让,然后抽剑横扫竖挥,在一阵金色的光属性能量涌动间,那些个箭矢尽数被他挥剑击落,而当他做完这一切向城墙下望去的时候,却见一个窈窕的身影站在那里,虽看不真切,但凭借着天生的直觉,西维王仍感觉到了那头盔下的面具里面传来了刻苦的恨意。
“弩箭瞄准!!”
听着耳边的声音,西维王突然伸手叫停,同时眯起眼睛看向那个孤身冲到城边的身影。
“你是什么人?”
然而少女并没有回答西维王的话,她收起了愤恨的眼神,转而站起身,冷漠地看着城墙上的众人,最后再一次将目光落在了西维王身上。
“明日辰时,你孤身出城,十里阁相见,我有要事问你。”说完,少女便转过身,缓步向自己阵营方向走去。
“将军……”西维王皱着眉望向少女的背影,同时低声吩咐道:“人心难测。不过这未尝不是个机会。明日孤王出城后,你命人集结好本王的天堂骑士团。如果事情有变,我会以光弹为令,到时你率人冲杀而来,生擒这员女将。”
“可是……”副将看向西维王的眼神中满是担忧的神情。
“呵,没什么可是的,本王还不会被着些许毛贼留下。”西维王说着,微微眯起了眼睛:“只是可惜这女中豪杰,不过,毕竟是战争,不是过家家。”
“臣下明白了。臣下这就去准备!”说完,副将便转过身离开了这里。只留下西维王皱着眉望向远方,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
而就在这同一时刻,佣兵联合会总部。
多尔科挠着头看着面前的材料,此时这位老爷子一改往日的从容,一张老脸上尽是担忧的神色。
“老爷子,我们恐怕得想象办法了。”同样对着一份材料发愁的博格抬起头,苦着脸说道。
“我知道!我当然知道,但是……诶呀,谁能向到这萝德尼一开始就是个反骨仔啊……”多尔科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手底下的矿业商业可都是命脉中的命脉,现在商业联合会一倒,我就不信萝德尼不对咱们动手。”
“那又能怎么办?现在萝德尼忙着和杰兰瑟打仗,不过估计打不了多久……现在哪里都是乱七八糟的,想跑也跑不了啊……”博格继续苦着脸说道。
而看着博格的表情,多尔科皱着眉挥了挥手:“得了得了!瞅瞅你这脸皱的跟个苦瓜似得。诶……我们现在必须得站队了。”
“站队?站谁的队?而且我们自己本身就一堆烂摊子在这里……如果要是工厂建好了还好说,可是现在没有工厂,我们的魔导枪弹药补给主要都来自魔都。我们能怎么办?”
“恩……”多尔科皱了皱眉,突然灵机一动,开口说道:“你觉得西维王怎么样?”
“他?!”听了这个名字,博格突然眼睛一瞪:“不行!绝对不行!那个家伙连女儿都能卖那没准转头就把咱们卖了,不行,不行!”
看着博格连连摇头的模样,多尔科也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确实,当初那件事情,一方面使得西维王内部更加团结,但是同样的,对于其他组织来说,西维王的势力就像是狼群,而且是绝对养不熟的那种。毕竟,至亲莫过骨肉,骨肉都可说弃就弃,更别说他们这些外人了。
“诶,这该如何是好啊……”多尔科仰躺在靠椅上,伸手将资料盖在老脸上,身上那佣兵的脾性暴露无疑。
谁让他是现在岁数最大的佣兵之一呢,果真是老佣兵。
就在他们苦恼不已的时候,敲门声突然响起,接着,恭敬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会长大人,大小姐回来了!”
“夏?!”博格惊呼一声。
“她不是应该在所罗门么?怎么回来了?”多尔科猛地坐起身,皱着眉说道。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一身金色甲胄的夏迈步走了进来。
“义父大人,爷爷。”夏先后对二人恭敬地鞠了一躬,然后在二人有些惊讶的目光注视下,开口说道:“我这次回来,是有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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