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侵兽人在所罗门骑士，可汗国勇士以及乌迪尔所属合力包围下，几乎尽数被歼灭在这座要塞之中，但因着这些兽人那决不投降，被俘就自杀的血性，肃清战斗一直持续到了凌晨。
凌晨三点，连续数天没合眼的将士们支撑着疲惫的身体做着最后的工作，另一边，城市中央，可汗国的将士们正在用火葬的方式为战死的同胞以及狮鹫送行，部分人类士兵围拢在四周，他们刚刚将同胞安葬在城外的公共坟场，那里会将不同部队的士兵安葬在一起。
要塞中，有困倦的士兵直接抱着武器睡在路边，有的则找了茅草房就地安歇，剩下的体力还算充盈的士兵一方面巡逻着周围的街道，一方面完成着最后的清理工作。
被炸毁的城墙旁，三天没合眼的乌迪尔，夏还有赵无双和衣而眠，就睡在城墙周围堆起来的掩体里，这倒不是他们不能找到安心的营房做住所，只是作为援军，他们所属的部队要随时准备迎击有可能道来的敌军，不得已，作为指挥官的他们只能在这里将就一下了。
士兵们依偎在一起休息着，城墙的另一边，身上包扎着绷带的斯托克坐在巨大的碎石上，沉默地看着远方的光景，眼里的满是挣扎的思绪。
就在这时，一声轻响在他身后传来，他快速转过头，却见忙了一天的琳娜正缓步向他走来，手里还拎着两袋食物。
“从仓库里拿的，还好这些资源还很充足。”
琳娜说着，将其中一袋食物扔交给斯托克，然后转身跳到另一块巨石上，一边从袋子里取出干果之类的食物放到嘴里，一边抬眼看着天空中的皎月。
斯托克看着手里的食物袋，虽然已经一天没有吃饭，胃腹的饥饿感已经变成了轻微疼痛，但他依然没有想要吃东西的想法，而是将食物袋扔到一旁，抬起头看着琳娜的背影，抿了抿嘴唇，然后开口问道：“薇薇安他们……”
听了斯托克的问话，琳娜侧过头，一边咀嚼，一边打量着斯托克，待将嘴里的食物咽下后，她才轻声说道：“你的选择没有错，那种时候炸死了敌人的指挥官，对于整个战局来说可谓是关键性的一笔。毕竟那种时候，我们没有精力在抽出人手进行斩首行动了。”
“……我明白。可这和薇薇安她们的受伤是两码事，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一开始就没有让他们来到这边的话……”
“所以，你是如何看待薇薇安和爱丽丝的呢？”琳娜也坐在了巨石边缘，平视着斯托克，轻声问出了这句话。
“我知道您的意思，琳娜导师，但现在她们还小不是么？她们本就出生在那样的家庭里了，本就已经经历了那么多了，我有义务补偿她们不是么？可实际上呢？”斯托克说着，伸手捂住了自己的额头：“我只是个普通人而已，顶多是比别人多学了几年魔导学……我本就不配被她们喜爱着……”
“这个世界从来都不是绝对公平的，总有人要付出比别人更多的东西，也只有这样，整个社会才能不停向前运作。”琳娜说着，低下头看着地面：“其实，有很多人也许根本想象不到羊毛帐篷的味道有多难闻，想不到箭矢从脸旁划过的感觉，也想象不出连续好几夜睡在城墙上是什么感觉，尤其是在这么冷的天气里。”
琳娜说着，抬眼扫向四周，最后将目光定格在了远方的天堂禁军的阵地上。
“也许薇薇安和爱丽丝的经历很悲惨，但正是因为这样，她们才无比珍惜彼此，无比珍惜人与人之间最单纯的善意，她们喜欢你，正是因为你这份温柔，正是因为你的担当。她们比你想象的要成熟的多，也厉害的多，她们在以你我想象不到的速度成长着，从纠结于自己的仇恨，到开始担负起本不需要她们去担负的责任。也许正是因为这样，魔女才会选择她们吧……”
最后一句话琳娜就像是在对自己说一般，她倏地叹息出声，眼中充满了回忆，而斯托克就静静地做在一旁，仔细研磨着琳娜的话语。
“其实这都是很简单的道理，斯托克，与其去纠结不可为的事情，不如去做你力所能及的事情，为她们留下更多值得回味一生的回忆。她们现在就在教堂，我想如果一睁眼就能看到你，她们会很开心的。”
“恩。”
斯托克微微牵起嘴角，点了点头，虽然眉宇间还是纠结，但却要比刚才少了不少阴霾。
斯托克起身离去，临行前毕恭毕敬地向琳娜鞠了一躬，琳娜自然没理由推挽，而是默默点头呈下这番礼节，然后目送着斯托克离去。
知道斯托克顺着废墟跳下了城墙，琳娜才将目光点在不远处，正偷瞄这边的乌迪尔等人的身上，看着对方立刻收回视线假装熟睡，琳娜无奈地摇了摇头，然后看向了天边。
而在另一段城墙上，可汗国的将领同凯撒一同在城墙间散步巡视，他们彼此都不发声，只是漠然地向前走着，时不时弯腰整理一下各自士兵的睡姿，至少在睡姿这一点上，兽人士兵和人类士兵都有很多相似之处。
直到走了不知道多久，两人才停下脚步，同时看向了城外依然在扩展的天堂禁军阵地。
“当初，你穿着白毛大氅骑着狮鹫叫阵的样子我可还记得，那时我第一次直到兽人也会说人类的语言。”
凯撒伸手扶着城墙，语气平淡地说道。
“我也记得，你站在城墙上，手里拄着斧子的样子。”可汗国将领瓮声瓮气地说道：“当初我是奉命进攻这座要塞的主将，而如今，我在此来到这里，却是奉命帮助你们。”
“一切都在改变，一股我们掌握不了的浪潮正在以大陆千万年的发展为源头，从这些年轻人当中掀起。我在所罗门念过很长时间的书，我最知道学院派的想法，在年轻时，我也在贤王的安排下去过教廷，去过魔都，也去过海之国，每一个势力，每一个国家，每一个民族，都在整齐的向前踏步着，而他们走的越远，就越与那些活在旧时候的‘神明’相背离，就越容易激发矛盾。”凯撒说着，伸手抚摸着石墙，感受着上面他熟悉又陌生的纹路，渐渐的，他闭上了眼睛：“我现在也不清楚，我到底在为何而战，我只觉得，要是我们抗不过这股浪潮，无数人数千年来的努力将毁于一旦。”
可汗国将领安静地听着凯撒的话语，知道凯撒说完，他才微微摇了摇头，然后说道：“你说的话，同可汗和大臣说的话一样难懂。但我不需要知道这些，我是可汗的刀，是可汗的枪，我要做的就是遵从可汗的命令，保护我们可汗国子民的利益。但我不得不承认，如果能不兵戎相见，我们能从人类那里学到很多。”
“哈哈哈，听说教廷的圣女门在那边帮了不少忙？”
凯撒大笑了几声，然后温和地看着可汗国将领，好奇地问道，后者听到他的问题，先是沉默了半晌，然后才轻声说道：“她们救了我的儿子。”
“恩。”凯撒承认地点了点头：“这些年，教廷的医院救了不少人。”
“而且他们尊敬兽神，尊敬信仰兽神的我们。”说道兽神，可汗国将领脸上的神情都严肃了起来。
“我曾听过当代教皇的演讲，他说，对于每一生命的尊重和热爱，才是最古老的信仰。他说，教廷不过是给善者提供的避难所，只有当善良的人不会受到压迫，每个人都可以在尊重他人的前提下自由选择爱与被爱，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天国。”凯撒说完，微微摇了摇头，笑出了声：“当时年轻的我，甚至差点因着这演讲加入了教廷圣骑士团……”
“我更关心天国能不能让所有人吃饱，吃饱了饭才有力气表达我们对彼此的热爱。”可汗国将领伸手揉了揉额头，微微想了想，然后继续说道：“想抱住狮鹫不被它兴奋的甩飞还是需要不小的力气的。”
“哈哈哈……”兽人理所当然的回答再次让凯撒大笑出声，他这浑厚的笑声甚至吵醒了远处休息的士兵，好奇地望向这边。
许久，在兽人奇怪的注视下，凯撒才听下笑声，指着兽人说道：“诶，我从没想过，你们兽人出了凶狠外，竟然这么有趣！”
“有趣？我不觉得，我倒是觉得你们人类总是喜欢用彩色的缎带将木棍绑起来举在队伍前的行为更可笑……那样不但暴露了部队的位置，还会被大型野兽袭击……”
“额……我其实不能理解为什么可汗国从很久以前就没有旗帜了，那么庞大的部队是如何调动起来的？你们难道不想看到自己的旗帜取代别人的旗帜么？”
“对我们来说，只要把人类的旗帜拔下去就算获胜了，我们部落之间很少发生战争，最多就是派几个族人决斗而已。而且满战场动物的咆哮声都是在传达可汗的命令……”
“那你们部落间要是没有吃的要怎么办？你们之间不会劫掠彼此么？”
“那都是从前了，况且就算是从前，我们也只会组团打猎或者劫掠人类，我们之间不会爆发战斗。”
“……”
听了兽人有理有据的回答，凯撒无奈地挠了挠头，不知道为什么，兽人实诚的回答让他总觉得有些不舒服，但现在也不是在意这些的时候。
“真希望将士们能多休息一段时间啊。”
凯撒看着周围，如是说道。
“这是不可能的，我的人已经在大漠深处侦查到了更加庞大的军队，由于不敢贸然接近，现在对于敌人的动向还不是很明确，以防万一，我们恐怕过两天就要调回可汗国。”
“恩。”
兽人将领看着凯撒的侧脸，半晌后，似是有些担心地说道：“你们的城墙都毁了，到时……”
“这城墙，连同我们，都已经是上个时代的遗物了。”凯撒说着，嘴角挂起一抹笑意：“谁说城墙倒了，我们的防线还在，未来还在，一切都变了，不是么？”
随着凯撒的话，兽人将领也将目光望向了远处，复杂的阵地网络渐渐连成了一片，不时闪烁的能量罩，妥善安置的小型魔导炮，还有旗舰忙碌的，并未穿戴盔甲的军人，这奇怪的一切让兽人将领微微摇了摇头。
“你们人类总是能拿出奇怪的东西，我想我会留下一个人参观这场作战，你不介意的吧？”
“这你不要问我，去问那些年轻人吧，和他们比起来，我也是学习者。”
凯撒说完，转身继续向前迈步行去，而兽人将领最后看了那阵地一眼后，也转过身，跟着凯撒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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