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都。
萧瑟的气息弥漫在街道上,行乞者看着无精打采的路人,甚至连上前乞讨的想法也没有,就这样无力地倚在墙边,看着行人漫无目的地来回奔走。
而在杰兰瑟的家中,大厅里,杰兰瑟漠然地看着站在台下的众人,眼神里满是迷离。
“赤炎家族愿死守江城的事情,你们也知道了,我现在只想知道,你们谁有信心守住安兴岭沿线的城市。”
杰兰瑟低沉的声音响彻在整个大厅之中,然而在座的众人却无一人敢应答杰兰瑟的问话。
“臣下得到消息,之前围攻乌迪尔等逆党的时候,罗德尼并没有尽全力,据我所知,他只派遣了一个军团进攻西维城,这些人,别说攻城了,连那些佣兵都抓不到……”
“所以呢?这就是你们不敢据守边城的理由?”
杰兰瑟的质问令这位侃侃而谈的将领瞬间噤了声音,而其他人也默默低下了头。
“恕在下直言,杰兰瑟大人。”
就在这时,一直坐在众人最后放的一名年轻小将突然站起身,对杰兰瑟说道。
“讲。”
杰兰瑟看了看这小将,发现自己对对方并没有什么印象,但现在台下这些人都不出头,所以杰兰瑟也便不再在意辈分,而是直接让这冒然开口的年轻人继续说下去。
“此时之势,罗德尼依托魔都建立起来的新式部队对我们冲击很大,而乌迪尔一干叛党也争先恐后地发展魔导科技,我们在这方面落后之势依然十分明显。而军力上,罗德尼占据江南广袤土地,可以说是兵多将广,而乌迪尔一干占据北方、寒冰平原、西维高地,其中北方平原和西维高地都是人员密集之地,加上乌迪尔自称贤王之子的身份也得到了众人的拥护,可以说,三家之中,只数帝国最为不利。”
“这我都清楚,然后呢?”
杰兰瑟有些不耐烦地看着侃侃而谈地小将,出言催促,然而这小将竟不慌不忙地顿了顿,那气度着实不凡,令杰兰瑟微微抖了抖眉毛。
“故臣下认为,正面进攻并不可取。罗德尼虽占据富饶之地,但却正与海之国纠缠不清,而北方,乌迪尔却又面临兽人,想必也并不敢轻举妄动,况且乌迪尔和罗德尼的关系也并不算好,我们只要利用好这些优势,想必我们也必然能在这乱世之中谋得喘息之机。”
“……”
杰兰瑟听着小将的分析,暗暗扼首。但就在这时,一员老将突然开口质问道:“小子,此二逆党如今有虎狼之势,吞没吾辈自然不在话下,你有何等自信让此二人不齐刀斩向我等呢?”
“唯知彼二字足矣。”小将开口说道,脸上的笑意已十分明显。
“哦?”
“如今寒冰平原一役虽我军大败而归,但敌人并未乘胜追击,为何?实乃补给二字。臣下观摩自魔都之战以来历次战役,除西维高地一战外,其余战争无比是以新胜旧的大战。而在这些战役中,新军无比消耗巨大,从弹药到枪械,每一场战斗下来,其几月之积蓄定荡然无存,如此消耗,除需长时间准备外,对财力之消耗也决然不小。所以我断定,乌迪尔一党定然已接近弹尽粮绝的境地,现在又是寒冬,敌人短期内定然不会贸然侵入我境。而罗德尼虽足够富饶,但今日却不得不抽兵防范海之国,也没有足够的部队跨河而战,只要我们能与鲛**人略作沟通,定然能取得缓冲之机。”
“沟通?如何沟通?”
“以利相诱,待我等恢复元气之日再讨回便是。”
小将的分析令在做的众人无不陷入沉思,虽然有人还想用他族之心难测的说法反驳,但如今局势,却真容不得他们在想这些事情了。
所以在一番商议之后,众人不得不采纳了小将的建议。
帝国就像是水里的蚂蚱,在看到一根稻草后,便迫不及待地跳了上去,信使被秘密地派往了兽人部落和海之国,而为了得到更多帮助,杰兰瑟还派人向赎罪之地寻求帮助。
但这一切努力,都在暗中进行,出了少数有心者外,并无人知道。所以在共和国的这座沿海城市内,所有人还在过着自己的日子,除了早已习惯的戒严的紧张气氛外,并没有什么其他的。
三日未见仲谋,熏除了焦急,更多的是无奈,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劝解对方,甚至不知道对方需不需要劝解,而作为知情者,她又不能坐视不理。
所以就算是想不明白,也要硬着头皮上了。
抱着这样的想法,在夜深的时候,熏偷偷地溜出了住处,向城主府的方向摸去。
由于全城戒严,熏一路上分外地小心谨慎,但就算这样,还险些被巡逻的深海骑士发现。
“前几日并没有出动骑士巡逻……今天怎么了?”
熏皱着眉头在角落里偷瞄着从天上飞过的骑士,然后一个健步蹿到了另一块阴影之中,就这样绕过重重耳目,快速地接近着城主府。
到了城主府,熏注意到远处隆隆的车马声,那是通向港口的官道,似乎有着车队在向这边运输着什么。熏不敢停留,沿着之前潜入的路线,偷偷地进了城主府。
即使是深夜,城主府内也是灯火通明,熏悄藏在树影之间,默默地注视着站在正门前翘首以盼的新城主,显然那隆隆的车马声的确是向这边运来的。
但这并不是熏的主要目的,她现在也不关心这些事情。所以只是瞄了一眼,熏便转过头向城主府深处摸去。
到了地牢周围,熏心理顿时一惊,只因周围的守卫全都消失不见,只有一个老者垂头坐在地牢门前,面无表情地看着地面。
“……”
熏悄悄地接近对方,直到了跟前对方也没发现她,所幸熏直接开了们,走了近去。
依旧是那熟悉的摆设,桌上的日记本依旧安静地躺在那里,熏打开里侧的门,向着幽深的地下行去。
死寂的地下监老只有寻的脚步声,不好的预感不停地刺激着熏的心脏,然而当她打开那被改造成起居室的审讯室的时候,看到端坐在床上的仲谋疑惑地望向她的时候,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
“前辈……”
“我大概知道你这几天没来的原因,我还很奇怪,你今天怎么来了。”
“……”
熏长长地吸了口气,然后走到一旁的书桌前,坐在了凳子上。
“咱只是觉得,再不来就要晚了啊……”
熏默默地说着这些话,同时低下头看向了自己的双手。
“该走的总归是要走的,也没什么晚不晚的说法。”仲谋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丝苍凉,然而他在说完后却突然笑出了声音:“死前还有人在我身边,听我这罪人唠叨,我已经心满意足了。”
仲谋说完,脸上的表情带着一丝轻松的神色。可是熏却紧紧握起了双手。
“你还有没做的事情,不是么?”
听着熏眼角闪烁地从嘴角挤出的这句话,仲谋露出了有些无奈的表情。但转念想了想,他觉得有些话,自己必须说出来。
“丫头,愿意再听我唠叨几句么?”
熏没有开口回答仲谋的话,而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在我们赎罪之地,最为重视的是宗祀香火的传承,这是从古时起便由儒家提出来的东西,到了现在,已经深入各宗各家的骨髓。只有代代相传,永世不断,我们才有希望,才有未来。但如果一开始,这希望就伴随着痛苦,我们又该不该将这痛苦传承下去呢?”
“我们一族的血脉,据说是传承自上古掌管火焰的神明,每一代,只要继承子嗣,我们便一定能觉醒骑士徽记,而且,也一定能晋升到人类的顶峰,乃至有超越人类界限的可能。”
“但强大的力量都是有代价的,我们一族为此付出的代价,就是我们的寿命,当其他骑士都在享受百年寿命的时候,只有我们,只能活到四十岁,超过这个年纪,就会日复一日地受着火毒的折磨,知道五脏被灼烧干净为止。”
“这痛苦不是常人所能承受的,但为了香火不断,我们依然一代代一代代地撑到了现在,直到……直到我亲眼目睹父亲死去……”
“天火焚烧着父亲的骸骨,从里到外令那个在战场上都能叱咤风云的老家伙也痛苦的哀嚎着,知道最后在母亲的帮助下死去,他才得到安息。”
仲谋说到这里,突然听了下来,就像是回到了父亲病死的那天一般,仲谋的眼里渐渐闪出了一抹恐惧。
然而恐惧一闪而逝,剩下的只有无奈的苦笑。
“如此悲哀的命运,令我战栗,我不知道到底该不该继续让这份痛苦传递下去,在亲手了断父亲生命的母亲为父亲殉葬后,我便孤身一人来到了这片大陆,在因缘巧合之下遇到了当初的贤王。”
“那是一个开朗乐观的过头的人,贤王身上有股特殊的气质,仿佛只要待在他身边,就没有悲哀的事情一样。我很向往他的梦想,那份抹去种族高墙的宏远令人兴奋的战栗,所以我选择追随在他身边,南征北战,也在这个过程中结实了很多朋友,其中便包括我的爱人。”
“爱情是个美妙的东西,他能让人冲动的忘记一切后果,我的思索和坚持在她的温柔下变得脆弱不堪,最终我还是放弃了自己的坚持,与她结合在了一起,生下了我们可爱的女儿……当时,当时我真的以为我会有希望,我也真的以为……真的以为……但是……”
仲谋无法将话说下去,他只是痛苦地扶着额头,脑中回忆着那被他尘封了十余年的记忆。
沉默了许久后,仲谋渐渐恢复了情绪,抬头看着天花板,幽幽地说道:“之后的事情你都知道了……缠绕在我们一族身上的诅咒,我不想让它继续缠绕着我的女儿,所以我只能这样选择……”
仲谋看着熏,他以为熏会理解他的想法,但他却看到熏颤抖的肩膀,以及紧握在一起,近乎发白的双手。
“你,是在保护你的女儿么?”
熏的声音几近于质问,这让仲谋有些不知所措,但他却又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
熏站起身,走到仲谋面前,狠狠地抓起对方的领子,将仲谋顶在墙上,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仲谋,大声地质问道:“独自承受一切,独自背负一切,很帅么?很大义凌然么?!”
仲谋皱起眉头,刚想反驳,但是他突然发现了熏眼神背后的痛苦,那种被深深埋葬起来的悲伤,令仲谋疑惑,同时也带着些许迷茫。
“我……我没有办法……我也从来不觉得自己大义凌人,我只是倾尽自己所能去保护她而已……”
“保护?这就是你的保护?你知不知道在孩子心理父亲是什么?!你知不知道被不懂事的孩子嘲笑没有父亲有多么痛苦?!当别人问起你的父亲的时候,我可以大声告诉他们,我的父亲是英雄!!但我却不愿意告诉他们,我很早就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你害怕自己给女儿带来痛苦,就让她失去父亲,但你知不知道,失去父亲的痛苦,要大于任何痛苦啊!!!!”
熏的指责终于令仲谋愤怒起来,他打开熏的手,大声吼道:“我当然知道!!!我当然知道!!!我知道那种痛苦,我知道那种黑暗,我知道那种恨不得从来就没有过希望的绝望!!!所以我才这样做,如果一开始没有,就不会因为失去而痛苦,所以我才……你以为我不想见到她么?你以为我不想天天陪在她身边么?可是……”
“可是你是因为自己的懦弱而做出的这种选择。”熏斩钉截铁地说道,眼中满是痛苦的神色:“你不相信希望的存在,你也不敢去改变这一切,你不敢去尝试,你也不敢抱有希望。你的女儿,没有听过母亲的叮咛,没有听过父亲的教诲,一切的一切,都要靠着自己独立支撑,是啊,她是坚强了,我知道,这样会坚强起来,会笑出来,会懂事,会很受人爱戴,但那是因为什么啊?那是因为眼泪都在没人看到的地方流干了啊!!!”
说到这里,熏终于还是没能心硬到继续说下去,她伸手擦了擦眼角,转身离开了房间。
随着关门声的响起,压抑的寂静突然降临,耳边若有若无的声音令仲谋混乱的思绪更加难以缕清。
“我……真的……错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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