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是不能认同你的话。”
默默地看完长歌弹完一首曲子，洛格塔轻声说道。
“恩？你想说服我？”
长歌微微抬起头，看向洛格塔，眼神里的意味令人难以捉摸。
“我还没有自大到这种地步。”洛格塔微微摇了摇头，她看着长歌说道：“但单单就你所说的话来说，我根本不能理解追随者的做法。”
长歌默默地看着洛格塔，许久后，她将视线从洛格塔身上转到琴弦上，同时开口道：“说来听听。”
“追随者想要毁灭世界，可他们本身也是这个世界的人类，不是么？他们是因为这个世界对他们的不公所以想要摧毁它，对吧？但这难道不是因为他们的心还没有死么？心死了的人，一定会选择自我毁灭，但既然心未死，那就依然对这个世界有着感觉，如果这个世界能给他们提供温暖的话，那追随者总有一天会因为自己的信条而陷入悲剧，不是么？”
洛格塔的视线始终落在长歌的脸上，但令她失望的是，长歌的脸上没有一丝一毫的波动。
“的确会是这样。”长歌说着，伸手抚摸着琴弦：“但也只是一小部分底层的追随者而已，他们只是单纯的嫉妒这个世界，想要报复这个世界而已。归根结底，他们和这个世界一样，都是错误的根源罢了。”
“错误的根源？”
“你真的确定，这个世界的存在，是应该的么？”长歌说着，突然波动了下琴弦，余音渐落，长歌继续说道：“也许这个世界，还有我们，都只是入侵者而已，我们入侵了这个世界，将灾难带给了这片土地，也将灾难带给了我们自身。亦或者我们是自然的病变，我们消失了，这个世界也会回归正轨。”
“说到底，这只是猜测。”
“也可以说是旧日神明的金科玉律。”
“那就是旧日神明的一面之词咯？”
“你未见过旧日神明，若你见了，便会知道那是一种怎样超然的力量。”长歌面色依旧淡然地看着木琴，这一成不变的神情让洛格塔有些急躁起来，她未待长歌话音彻底落下，便开口说道：“你是怕了？”
“当然。”
长歌甚至连犹豫都没有犹豫，直接回答道。
“因为惧怕就助纣为虐？”
“因为惧怕，所以思索，进而想要知道真相。”
“只是为了知道真相便可以伤及无辜么？”
洛格塔目光灼灼地看着长歌，这一次长歌没有立马回答，她略微顿了一下，然后转过头看向洛格塔，那眼神终于有了些许的变化：“你怎么能确定自己是无辜的？反叛的人儿，你推翻旧帝国，和我们推翻这个旧世界，有什么不同么？”
“当然不同，我们反叛是为了新生，而你们反叛是为了毁灭。”
“那新生就一定是对的，毁灭就一定是错的么？”
“自然不是，若是病的，自然应该切除，但若是好的，那自然是要留下。我们反叛病的，树立好的，而你们却是要连病的好的一并切去。”
“什么是好的，什么又是病的？”长歌目光淡然地看着洛格塔，轻声说道：“病毒不会认为自己是病的，它只会不断吞噬好的。你觉得病毒还能分好坏么？自然不能，因为你自己也可能是病毒。”
“可是病毒不会想着清除自己，只有病毒才会让好的清除好的，难道不是么？”
这一回，长歌看向洛格塔的眼神终于亮了亮，她仔细打量着洛格塔，然后微微摇头说道：“这正是我思考的事情，究竟谁才是病毒，谁才是好的。”
“所以在不知道结果之前，只有病毒才希望拼尽一切去摧毁所有东西，归根结底，追随者非黑即白，拒绝对话的态度都毫无道理可言！”
“我同意你。”长歌嘴角翘起了一丝笑意，她站起身，来到洛格塔面前，伸手轻轻抚摸着洛格塔的额头。
“继续说下去，把你想说的，关于这个世界的。”
洛格塔看着长歌，抿了抿嘴，然后重重地点了点头。
“恩。”
漫长的对话，刚刚开始，而在另一边，同样漫长的对话，却已然结束。
昏暗的地下室，贤王默默站起身，看着面前的黑衣老者以及那位一直挂着笑意的年轻人，在思索了一阵后，贤王开口说道：“也就是说，旧日神明真的存在，上次在魔都袭击我们的人，就是他的信徒？”
“没错。”
“而所罗门和教廷的最终目的，是为了对抗旧日神明？”
“实际上，只要旧日神明一天不放弃毁灭人类，我们的目的也一样不会改变。”
“……”
贤王听着对方的说辞，眼里的思索渐渐加深。
“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不知道，我们只能早做准备。”
“说实话，虽然以前就有所猜疑，但到现在我还是很难相信你的一面之词。”贤王说着，眼底闪过一丝无奈：“而我相信，包括四大家族在内，他们只会认为这是所罗门和教廷想要重新干政的借口。”
“这正是我们所担心的。”老人暗暗点了点头，如是说道。
“而你们并不想把宝贵的实力浪费在四大家族身上，没错吧？”
“恩，实际上我们只希望您能远离叛党，只要您在，四大家族就会得到辖制，当灾难真正来临的时候，我相信他们会明白事理的，毕竟这是全人类的事情。”
老者充满希冀地看着贤王，他那诚恳的神色让贤王下意识地想起了自己的恩师。
但显然不同的是，二者只有神色相同而已。
“我明白了，冒犯的问一句，您代表的是所罗门全体的意见么？”贤王目光灼灼地看着老者，语气恭敬地问道。
“额……实不相瞒，在所罗门的确有反对的声音，但相信我，我所说的，就是现任校长所说的。”
“好，既然这样，我会郑重考虑的。之后我会派人告诉你们我的意见，恕不远送。”
贤王说着，伸手做出请的手势，而在他身后，数名骑士从阴影中出现，在贤王的示意下，准备护送二人。
“这就不必了，我们都是骑士，还用不着人保护。”老者笑眯眯地婉拒了贤王的好意，然后转身带着阿曼离开了这处地下室。
“等等，老先生。”
看着阿曼欲言又止的模样，贤王叫住了老者。
“为了方便联系，我想请你的弟子留下来，毕竟我们不太清楚如何和所罗门直接联系……”
“哦，这确实是我疏忽了，当然可以。”老者拽住阿曼，在阿曼耳边嘱咐了几句，然后继续说道：“阿曼，你就暂时留在贤王身边，如果出了什么事情的话，你要第一时间联系我。”
“恩，明白了！”
阿曼板着脸点了点头，然后目送着自己老师离去。
贤王看着阿曼绷直身体，站在那里的样子，微微一笑，然后他找个地方坐了下来，一边端起茶水，一边随意地问道：“说吧，你老师已经走了，我看你似乎有点别的想法。”
阿曼看着贤王好整以暇的样子，眉头微微一皱，在略微思量了一下后，他开口说道：“虽然我们很少接触外界，但至少在对外上，我们所罗门立场一定会是一致的。”
“哦？那对内呢？”
“这是有损所罗门荣耀的秘密，恕我不能奉告。”
“那好吧，你要说的就这么多么？”
“恩……实际上老师他们也有自己的考虑，希望贤王阁下能好好思量，如果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此告辞了。”
“很好，我很欣赏你，年轻人，有没有兴趣到我麾下来？”贤王捏着下巴，笑眯眯看着阿曼，但阿曼却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
“抱歉，贤王，所罗门毕竟是我们的家，而且所罗门也并非都是不懂得知才善任的人。”阿曼说完，微微躬身行礼，然后转身离开了这个地下室。
贤王看着阿曼的背影，目送着对方离开后，他才缓缓地说道：“老师，你怎么看？”
“我觉得……这年轻人是在试探您？”
“他不直说就是为了试探我。”贤王说着，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笑意：“这些年轻人都是怪物么？”
“只能说明所罗门并非你我所想的那般浅薄。”
“没错，现任的所罗门校长他只是低估了四大家族的贪婪而已，若旧日神明真的袭来，四大家族就算不第一时间反水，也会坐山观虎斗。留他们在，始终是个祸害，但这不是我真正关心的。”贤王摸着下巴，看着紧闭的石门，幽幽地说道：“听他话里的意思，他似乎是为所罗门其他势力效力……”
“说是效力我觉得不妥，他认为所罗门是他的家，那我们可以把所罗门当做魔都去考虑。也许他们只是观点不同而已，并不像我们同四大家族那样政见不合，针锋相对。”
“我同意你的观点。”贤王微微颔首，目光中透露着一丝狡黠：“老师，我要你现在回林家，告诉万花党千万不要冲动，我带人去把洛格塔救回来。”
“这很难，你知道，现在万花党已经准备要起义了。”
“就告诉他们还不是时候，现在真的，真的不是时候……”
贤王说着，无奈地叹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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