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008
是夜，凄美的月光俯瞰着海中的倩影，为整个海面淋上了一层金色的波纹。
“海风还真是有些冷啊。不过对于我来说，这种感觉倒是有些亲切，毕竟这些日子来我们一直都在非常恶劣的环境夏渡过。现在闲下来，反倒有些不知所错了。”说完，莫日根伸了个懒腰，发出了惬意地声音。
看着莫日根的背影，站在一边的夏愣了愣神，一段关于小时候的记忆突然窜入了她的脑海。
果然，大人们都是很任性的……
“你母亲，当初也想和我们一起出海，但是由于一些原因，她最后还是留了下来。”说完，莫日根转过身，目光柔和地看着夏：“你现在还恨她么？”
“……”听了这话，本来还怎愣神的夏立刻回过神来，神色有些惊愣地看着莫日根：“您都知道了……”
“虽然你出事的那年我已经离开大陆了，但是我和你母亲可是挚友啊，总有书信来往的。”
莫日根的话令夏眼神动了动，双手不自觉地握紧，嘴唇动了动，似是有什么话要说，但是终究没能说出口。
“你是想知道她都跟我说什么了吧？”莫日根说着，脸上露出了揶揄的笑意，那表情同乌迪尔至少有七分相似。
“……”看着莫日根的表情，夏咬了咬嘴唇，最后几乎是用牙齿咬出的声音说道：“我不需要知道。”
说完，夏将目光投向一旁，不再直视莫日根的目光。
看着夏嘴硬的模样，莫日根忍不住笑出了声，而听到这个声音，夏忍不住红了脸，整个人僵硬地站在那里。她倒是想转身跑掉，但是又觉得那样太过丢脸，所以她只好站在那里，低着头咬紧了牙关。
但就在这时，莫日根的笑声突然停了下来。就在夏不知所措的时候，温柔的手掌轻轻地抚在了她的额头上，她只觉得身体一紧，整个人便已经被莫日根搂在了怀中。
同样是怀抱，但是这感觉却和乌迪尔完全不同，那一瞬间，她只觉得像是回到了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的那幼时的岁月，那位有着纯黑发色的人儿，满脸幸福地抱着幼小的自己，嘴角微微地上扬，温和的声音一遍一遍地在耳边响起，虽然，听不清在说什么，但是……
“对不起，我的好孩子，让你受苦了。”莫日根说着，却感觉到怀中的少女微微颤抖了起来。
“为什么……为什么当初要那么做？”
莫日根没有回答夏的问题，这不是她能回答的，她能做的只是搂住面前这个孩子。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直到夏平静下来之后，莫日根才松开了怀抱，近距离端详着夏的面容，直到夏再一次地红了脸，她才说道：“果然，把你给那小子真是太可惜了！”说着，莫日根十分确定地点了点头。
“乌迪尔虽然有时候性格的确有些糟糕，但是……”
“但是什么？”
看着莫日根调笑的眼神，夏直接娇羞地低下了头，后面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诶，真不知道那个混小子到底给你下了什么**。”莫日根说完，转过身看向了天边。
月影西斜，整个海面渐渐平静了下来，不多时，远处突然有一只海兽从海中跃起，划过一抹优美的弧度，最后落入水中，溅起了无数水花。
看到这里，莫日根若有所思的继续说道：“嘛，反正我也大概知道为什么了……”
“恩。”夏微微地点了点头，看着莫日根的背影，却突然发现，这位一直表现的热情开朗的前辈，却散发出一股哀伤的感觉，凄凉的韵味直抵夏的内心深处。
“前辈……”
“夏，我和你说说乌迪尔吧。”
“……”
“你应该知道了吧，他的真实身份。”莫日根说着，转过头，看向了夏。
“奥力文·亚瑟。”夏说着，脸色瞬间一肃：“既然要隐姓埋名，我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乌迪尔他就是……”
“没错，乌迪尔，是我和贤王的孩子。”莫日根说着，缓缓坐在了沙滩上：“当初，你还记得吧，乌迪尔的突然消失？”
“记得。”
夏说完，脸上的表情渐渐布满了阴霾。
其实懂事之后，回想起之前的一切，她渐渐也对乌迪尔的身份有过诸多的猜测，其中最难以置信但又最有可能的，就是这个选项。
之所以会不辞而别，之所以会人间蒸发，就是因为他是贤王的唯一子嗣，而贤王的死又有太多的疑点。
“当时知道我是贤王妻子的人只有我们身边的重臣，而知道我们之间诞有子嗣的，就只有我们二人。乌迪尔的身份被隐藏，就是因为无论是贤王还是当时还忠于贤王的大臣，他们都知道，四大家族是不能容忍一个不听话的皇帝的。”
“后来，贤王遇刺，而我只好带着当时还年幼的乌迪尔以及还忠于贤王的间谍组织躲到了秘密基地里面。”
“当时，被仇恨扭曲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内，都期盼着能早日复仇。而作为复仇的关键，乌迪尔更是被逼迫每日苦修。但当时，被仇恨蒙蔽的我们，都没有注意到，其实乌迪尔从一开始就不想要复仇。”
“因为那时的乌迪尔，年少的乌迪尔一直都害怕着整日被仇恨填满的大家，在他的认知中，只是单纯的认为复仇是自己的事情，而如果所有人同他一起的话，所有人都会受伤，都会很痛。”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死亡的可怕，只是单纯的善意而已。”
“然而知道这些，都是在几年后了。”
莫日根说着，叹了口气，眼神中闪过一丝疲惫。
“那时，在组织内部有一个比乌迪尔大五岁的杀手，同乌迪尔一样从小接受严苛训练的他只有一个任务，那就是无论何时，都要拼尽全力保护好乌迪尔，乃至付出生命也在所不惜。”
“那是个同乌迪尔一样善良的孩子，虽然总被乌迪尔捉弄，但是他们依然成了无与伦比的挚友。乌迪尔只要有话就会同那个孩子讲，而那个孩子也一直一心一意履行着自己的责任。”
“但是随着乌迪尔的成长，他渐渐知道了懂得了很多道理，但是……与之成正比的，是他越来越不希望大家为了一腔怨气而发起复仇的计划。但是当时善良但却有些优柔的乌迪尔不知道如何跟大家开口，因为大家都是在帮助他复仇，所以他只好把所有话都告诉了那个只比他大了两岁的哥哥。”
“可笑不是么，身为母亲，我却一直没有发现乌迪尔的想法。直到有一天，在目睹了被四大家族发现并斩首的往日同伴后，乌迪尔终于崩溃了。”
“其实那时候，乌迪尔只有十一岁而已，我们不知道，也不敢相信乌迪尔会有那么多想法埋在心底。就是因为这样，我们才铸成了大错。”
“崩溃的乌迪尔找到了他一直很是尊敬的哥哥，他央求那个只比他大了五岁的孩子杀掉他，只有他死了，大家才会获得救赎，才会放弃复仇的计划，至少他是这么认为的，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承诺以性命保护他的那位少年，怎么可能会答应这种请求。但是，这位一直受到乌迪尔影响的少年，却开始痛恨起逼迫乌迪尔成这样的所有人，包括我在内，所有人都被他憎恶着。”
“所以，他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拯救乌迪尔。”
“那时候，迟钝的我们都没有发现二人的异常，直到那个孩子将四大家族的部队引到我们驻地的时候，我们才注意到，那位一直以来都温和客人视责任为一切的杀手，已经变了。”
“但是当那个少年出现在乌迪尔面前，全盘托出自己的计划的时候，他这行径，就像是压倒乌迪尔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让乌迪尔幼嫩的心崩溃了。”
“因着乌迪尔的拒绝，他同乌迪尔一同被我们带走了。但是虽然逃离了那里，可一切的一切，都已经随着时间的改变而改变了。我们不知道乌迪尔对那个孩子说了什么，那个孩子在将一切全盘托出后，央求父亲杀掉他，以此才能给予父亲清白。而他的父亲，倾听者的首领，也照做了。”
“但是不论我们怎么做，已经发生的事情注定不能改变，同时失去无数伙伴以及唯一的挚友后，乌迪尔彻底变了一个人，不再喜欢说话，不再善于表达，虽然没有人再逼迫他了，但是他依然保持着原来的轨迹，直到有一天我对整日默不作声的他发了火，他才把心里话说出来。”
“他当时只想着，如果他没有出现就好了，如果他早点去死就好了，而这些都做不到的他，如果不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就好了……身为母亲，我却不知道如何面对那样的乌迪尔，我的嘴无法张开，劝慰的话说不出口，而这时，东姬小雅和莫桑的出现，却改变了一切。”
“比我更擅长照顾人的莫桑，以及刚刚失去唯一的养父兼师傅，与乌迪尔同病相怜，但却乐观无比的东姬小雅，就像是上天的安排般，闯进了乌迪尔的世界。而身为母亲的我，却只能欣慰地看着乌迪尔渐渐的一天天改变。所以我选择了接受所罗门的邀请，然后离开，之后一切事情，都交在了乌迪尔的手中。”
莫日根说完，闭上了眼睛，缓缓地舒了口气。
“原来是这样……”夏眼神游离地回想着之前的种种，她终于理解了乌迪尔许多行动背后的秘密，更是知道了刚见面时乌迪尔那句话。
如果可以的话……能去死就好了……
乌迪尔是个看责任比生命更重要的人，因为他一直觉得，如果当初他能肩负起自己身为真正王储的责任，而不是被自己幼稚的善意左右，就不会铸成后面的大错。
正是因为有无数人期待的目光和关怀，他才没有选择自杀，因为那会让大家失望。
但内心深处的拷问，却让他一直在自责与纠结中痛苦度日，生不如死。
“夏。”
就在这时，一声轻呼，将夏从沉思中唤醒，她抬眼望向莫日根，却见到对方眼中那充满卑微的祈求。
“伯母！！您这是……”
“我想，你们既然去过魔都，应该见到东姬小雅了吧？”
“恩……”
莫日根说着，低下了眼眸，眉头紧皱，在沉吟了半晌后，才出声说道：“身为女人，我知道这很不公平。我不知道这些日子，你们经历了什么，但是我知道，乌迪尔是不会轻易做出选择的，如果她选择了你，那么你一定在他心中占了极大的分量。”
“前辈……”
“但是，东姬小雅和莫桑她们却是在乌迪尔最需要帮助的时候，帮助了他。所以我希望你能够答应我，不论未来发生什么，不论乌迪尔做出什么样的选择，都不要离开他。”莫日根说完，竟然低下头想要叩首祈求，但是夏怎么可能允许莫日根这么做？在莫日根刚想要弯腰的时候，她直接跪在地上用身体扶住了莫日根的身体。
“前辈你这是做什么？！”夏慌了神，语气中充满了惊慌。
“因为这对你很不公平，但是我也没有办法，因为那孩子之所以会经历那样的童年，作为母亲的我已经不能用失职形容了。所以我来这里祈求你能答应我这些事情。”
“……”夏看着莫日根的模样，紧咬着嘴唇，在沉思了许久后，她才低着头，语气坚定地答到：“对不起，如果乌迪尔喜欢上别人，我会选择退出。但是如果他是因为别的理由，比如感恩之类的混账借口而去报恩的话，我一定会赖在他身边，决不允许他因为这些烂理由而去祸害其它女孩儿！！”
说完，夏刚想站起身潇洒离去，但却被莫日根一把拉回原位，然后额头莫名其妙地就被莫日根吻了一下。
“谢谢。”莫日根在夏的耳边轻声说道。
“……”夏在微微愣神之后，便红透了脸，小声说道：“你们俩都这么为所欲为的，简直是被惯坏了！！”
“好了，快回去休息吧，明早还要启程去恶魔岛。”说着，莫日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而夏看着莫日根的模样，想到刚才的情景，立刻羞愤欲死，果断地告辞离去了。
而莫日根看着夏的背影，半晌后才摇了摇头，叹道：“傻丫头。这混小子真是够幸运的，一个个都这么为他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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