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再问一遍，你是不是所罗门的特招学员？”
令人烦躁的声音又一次在薇薇安的耳边响起，恍惚中的薇薇安微微扯了扯眉毛。
同样的问题在这几天已经不知道问了多少遍，在这刺目的灯光以及高温环境中，并非疼痛但比疼痛更加令人难以忍受的折磨深深地刺激着薇薇安的神经，令她反应愈发的迟钝。
“不是……”
薇薇安从干渴疼痛的喉结中咳出了两个字，如同在喉结间硬生生塞进一块骨刺般的疼痛令薇薇安忍不住地咽了口口水，然而令她失望的是，在短暂的温润过后，更加剧烈的疼痛接踵而至。
“那在所罗门学院的那名特招是谁？”
“我妹妹……”
“你到底是什么人？”
“薇薇安·多利亚·维斯塔娜，波多县人……”
“你是不是鲜血之花的名义领袖？！”
“不是……”
“你们鲜血之花是不是在进行炼金生物的研究？！”
“不知道……”
“你为什么要刺杀萝德尼？”
“因为该杀……”
“……”
在一连串提问过后，面色阴沉的典狱长脸上的神色又阴沉了几分，这神情令旁边的几名陪审不寒而栗，纷纷噤声偷瞄着这位典狱长。
许久之后，典狱长将目光投向了桌子上的资料，那是一份由萝德尼提供的，关于眼前这个女孩儿的官方资料。
“薇薇安·多利亚·维斯塔娜，女，波多县人，真实身份为鲜血之花的名义领袖，从小被当做刺客训练，天赋异禀，实力惊人……”
而在薇薇安的简介之下，还有一份详细的，有关鲜血之花的介绍资料，而在其中，有一行小字：
“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鲜血之花中出现了一种名为‘茧’的特殊部门，因为工作内容过于隐秘，所以具体内容无从知晓，只是大概是跟炼金生物有关……”
就是这一行字，引起了魔都的重视。
要知道，不论魔导器多么强大，使用魔导器的总就是凡人。而根据魔都的战略方针，要想彻底解决骑士军团对魔都的威胁，还必须要有一支强大的近战部队做为抵进作战的战略基础，而纵观历史上所有解决方法，炼金生物无疑是最有效的方式。
而这也是他们与教廷合作的原因。
想到这里，典狱长重新将目光落在了薇薇安的身上，看着对方死气沉沉的神色，他忍不住皱了皱眉。
“抬起头来！”
薇薇安并没有理睬她。
“重新开始！你是不是所罗门的特招学员？！”
“杀了我……”薇薇安说着闭上了眼睛，接下来不管典狱长问什么，她都闭口不谈。
一上午的时间就在这种枯燥的对话中过去了，最后，万般无奈之下的典狱长只得命人将薇薇安带了回去。
“典狱长……”
直至薇薇安被送走之后，坐在一边的书记官才小心翼翼地和这面色阴郁的典狱长搭了个话，同时微微伸手举起了手中的记录，要是平常在审讯过后，这位典狱长都会重新看一遍记录。
但是这一次，典狱长却一反常态地烦躁地挥了挥手。
“要不是有所罗门方面的施压，早就用刑了。不过看她这个样子用刑的作用也不是很大。”典狱长说着，绿色的眼珠闪出了一丝不善：“看来只能用点药物帮她开开口了。”
“可是典狱长，她的药物抗性很强，虽然实力被抑制，但是寻常的药物基本都无法在她身上起效……”
“那就用食死剂。”沉思了一会儿后，典狱长阴沉着脸说道。
“食死剂？！”书记官露出了极为惊讶的目光：“可是典狱长，所罗门方面可是严令……”
“出了事我担着。”典狱长说着，脸上闪过了一丝狰狞：“还没有我问不出来的东西！不就是不用刑么……还有，这里温度太低了，下次调高点！”
说完，典狱长便站起身离开了这里，只留下了面面相觑的众人。
月光西沉，当最后一丝光亮消失在想天边伸展的杨树枝桠之间的时候，一阵熟悉的震动从地底传来，惊醒了沉思中的斯托克。
一个圆形的镂空空洞凭空出现，一身礼服丝尘不染的幽幽子借助着背部伸长出来的复肢趴了出来，虽是诡异但却不失从容地出现在了斯托克面前。
“幽幽子前辈，已经习惯了这具身体了么？”
“恩。”幽幽子点了点头，看向了斯托克：“其实你不用来也可以。爱丽丝她……”
“我知道，但这是她姐姐的托付……”
“虽然我只是个魔兽，但是……”幽幽子说着看向了斯托克：“但是你这态度明显是有问题的吧？”
“只要带我去就可以了。”
斯托克说着，神色黯淡地低下了头，而见到他这番模样，幽幽子也只能叹了口气，随手一挥便将斯托克包成了粽子。
“嘿咻……”幽幽子将斯托克粽子扛到了肩上，修长的复肢伸展之间支撑起了二人的身体，优雅而从容地迈入了那黑漆漆的洞口。
然而就在二人刚刚离去的当口，一个紫色的能量公式突然在杨树的枝干上亮起，接着一个紫发骑士突然从中钻了出来，看着地上渐渐合拢的圆坑，伸手对着地面打了个招呼。
只见在琳娜双眼望着的方向，一个金色的小钟微微闪了两下，然后便随着那圆坑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来到地下室后，斯托克先是和早已从修复仓中走出来的魔女打了打招呼，然后才迈步向爱丽丝的临时住所走去。
“怎么了？”魔女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皱着眉望向斯托克的幽幽子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有些怪怪的，但是怪在哪里却又说不上来……”
“这就是魔物的脑容量么。”魔女说着，脸上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意。
“唔，我现在脑容量和你也不相上下了好吧！！”幽幽子看着坐在那里虽然比站着高了一些但已然只到她胸部以下的魔女，脸上露出了愤愤然的表情。
“虽然只是找回自己身体，但是因为专注那种特殊炼金物质的自我调整复制能力而忘了调整身材的我来说，胸部的脂肪全部用来填充脑容量的我，怎么会像你这种胸大无脑的女人一样看不明白这些人的事情呢！”
“可是……就算是算上魔女前辈的胸部貌似也没多大吧？”
幽幽子的一句话直接扎在了某活了千年但却依然在某方面脆弱无比的魔女同志的心房之上。瞬间的失意感直接令某千年老魔女的萝莉面容抽搐不已。
“嘛嘛……”看到魔女这个样子，母性光环泛滥的幽幽子上前抱住了魔女的脑袋，埋到了自己柔软的胸部里，殊不知这一做法正好在某少女的大脑防线上又补了一刀。
所谓天然黑到底，伤人要补刀。
“该死的胸部……”
说着，魔女一把抓住了幽幽子的胸部，使劲揉搓了起来。
且不管这边耍宝的二人，另一边，斯托克在走进没有开灯的阴暗房间之后，接着身后隐隐约约渗过来的魔导灯光，第一眼便看到了倚在床边的模糊影子。
“爱丽丝。”
听了这声呼唤，依偎在那里的爱丽丝微微抬起头看了斯托克一眼，然后便重新将头埋在了膝间。
见到对方这般模样，斯托克只得硬着头皮走了进去，也不敢开灯，只是走到床边坐了下来。
看着桌上摆着的分毫未动的晚饭，或者是午饭也说不定，斯托克叹了口气说道：“爱丽丝……”
“滚出去……”
“……”
长久的沉默过后，斯托克无奈地站起身，将那份不知是午饭还是晚饭的伙食端了出去，在走到门边时，他突然侧过头，刚巧见到爱丽丝快速将头埋回去的动作。
丫头……
一丝久违的回忆在斯托克的心底点燃，令他忍不住牵起嘴角。
看着斯托克离去的背影，爱丽丝在闷了许久之后终于抬起头，眼神纠结地看着门口，恰在这时，端着重新热好的伙食的斯托克走了进来，四目相对，虽是昏暗，但是彼此还是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深意。
“要骂我的话也得吃饱之后不是么？”斯托克说着，将手中的食材放到了爱丽丝的面前，然后拿起勺子，轻轻挽了一口清汤，在微微吹凉之后，送到了爱丽丝的嘴边。
也许是着了迷，也许是以前养成的“良好”的习惯，爱丽丝下意识地张开了嘴接受了斯托克的喂食，直至咽下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一丝红晕出现在了她的脸上。
“我不是原谅你了，我只是……”
“好好，知道了。”斯托克说着，脸上闪过了温和的笑容：“爱丽丝只是饿坏了，这是自然反应，不能怪罪自己的肚子不是么？来。”
说着，斯托克熟练的将桌上的饭菜错落有序地喂到了爱丽丝的嘴中，直至将最后一口吃食填到了爱丽丝的肚子里之后，斯托克才满意地将餐具收拾到简易的餐盘上，结束了这几分钟的温馨。
相应的，有些该来的东西，该说的话，也在这温馨结束的当口接踵而至。
“为什么不能去救姐姐？”
“因为她犯了错。犯了错就应该受到惩罚。”斯托克说着，神色黯然。
“姐姐是不是因为杀了一个人？”爱丽丝小心翼翼地问道。
“并没有杀掉。”斯托克微微低着头，看着爱丽丝握在一起放在膝盖上的小手幽幽地答道。
“那姐姐会不会死？”
“也许会……”
“可是姐姐不该死不是么？”
“……”
“姐姐要杀的人是坏人，不是么？”
“可是不能因为……”
“杀了坏人就要好人去抵命，这不是很荒唐的事情么？！”
“可是你姐姐没权利去夺取别人的性命不是么？”
“可是，没有人有权利杀掉那个人，不是么？！”
面对爱丽丝的质问，斯托克一时语塞，便沉默了下来。
“我和姐姐是本就不该存在的人，所以由我们去杀了他不正合适么？你也是这么想的对吧？所以用姐姐的命换掉那个人的命也没错对吧？你和奶奶她们都是一类人……但是，因为一个坏人，就要毁掉好人的一生，这不是很荒唐的事情吗？”
“我并不认为你们是错误的……”
“那为什么，要让姐姐受到那种对待？”
“可是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那就去说啊！去讲啊！一定有办法的对吧？一定有办法能救姐姐的对吧？！”
说着，爱丽丝的声音变得无比的颤抖，眼泪啪嗒啪嗒地掉了下来。她看着斯托克，双手紧紧地握住了对方的手掌。
“求求你，斯托克，想想办法，我不能失去姐姐了……她是我唯一的依靠，唯一存在的意义。”
“我知道……”
“你不知道！我们并不是我们父母的亲生女儿，从生下来就知道，早就明白了，我们是被憎恶着出生在这世界上。我们的母亲就是我们的母亲，而我们的父亲……其实就是那个应该去死的畜生！”
“……”斯托克心下一惊，虽然他早就有了这种猜测，但是这是头一次从爱丽丝或者薇薇安的口中听到这件事情。
爱丽丝哭诉着，祈求着，血淋淋的事实被撕扯着，带着现实的无奈与痛苦，劈头盖脸地砸向了斯托克。
“姐姐她一直想要让我记住美好的事情，所以一边装着慈母，一边装着姐姐，但是独自承受母亲一遍遍毒打的姐姐，和一直给构筑梦境的慈母一样，我都知道，我都认识，我都清楚，无论是她还是她，都是薇薇安，都是我独一无二的姐姐，没有她，没有她们，呐，你告诉我，斯托克，我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斯托克没有想到，这些话，这些刻骨铭心的字句会从爱丽丝的口中说出，他不知道这些年，看似单纯迷糊的爱丽丝是怎么过来的。
也许和薇薇安一样，她们都是自己，又因为各种理由而扮演着另一个自己，久而久之的，这种角色的代入使得二人深陷其中不能自拔，因为清醒了，就代表着梦的结束。
而现在，随着一切走向了烈阳之下，梦也醒了，她们，他们，也不能，再继续逃避了。
斯托克伸出手抱住了爱丽丝娇小的身体，将她融入怀中。
“就像我说的，斯托克之所以来找爱丽丝，除了他内心的愧疚以外，更是一种对自己内心的拷问。”魔女看着一脸懵懂的幽幽子，目光深邃地说道：“这是人类必然要经历的过程，拷问自己的内心，只有这样，他们才能认清自己。人如此，国家，也必须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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