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的黑暗占据了我的视线。仿佛空气完全死绝，放弃了传递空气的职责，无机质的寂静支配了一切。
“天使——”
这个从林原口中说出的词汇，像卡带的录音及一般不停地在我的耳边回响。
而在下一刻，学姐的肩膀微微颤动，眼神一瞬间产生了动摇。
我按捺着内心的冲动，失语地望着对视的二人。
明明没有感受不到风，学姐的长发却在飘舞，深邃的双眸在发丝中若隐若现。
“诶……？”学姐现实露出惊讶的表情，但立即眯起眼睛笑了笑，面对着理解刘海下锐利的视线轻轻举起自己的双手，“听你的说法就像是——是我在幕后引导、协助林原先生完成了这一切犯罪，我也是共·犯一样啊……”
“……”
“学妹你的眼神很可怕啊。”从学姐的话语中听不出任何的紧张感与犹豫感。
“那么从学姐你的话的意思来看，你的意思就是，承认了自己是‘天使’的事实咯？”理解放下伸出的手，以冰冷的声音说道。
“别啊，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学姐垂下手轻快地说道，脸上的笑容依然没有消失，“学妹你总不至于带了什么录音笔来吧？”
“很抱歉我还没有你想的如此险恶。”理解说，“不过听到你的回答我也是松了一口气，果然我想的不错……光靠林原这家伙一个人是不可能完成这一切的。”
……
站在理解身畔的我大脑一片混乱。而两个人的对话依旧在持续。
“林原这家伙给我的印象，完全不是我之前分析的那样成熟、稳健、理性，反倒是被冲动与感性占据了一切。随随便便就被我的话语所撼动，我觉得这样的人是不会能够冷静下来，在特殊情况发生时想出紧急对策的。”
林原之前在教室里给我的印象，的确也是个被愤怒与绝望冲昏了头脑的人……这或许就是当时我产生某种违和感的原因吧？
“你不觉得这是他的伪装吗？”学姐歪着脑袋，用轻佻的口吻反问说，“如果是这样一个变态妹控，整天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这种演技也不是不能做到吧？”
“那么我推荐他去当演员，将来一定前途无量。”讲出了一点也不好笑的冷笑话，理解紧紧盯着面前泰然自若的学姐，“我倒觉得是有人一直在协助他的可能性更高。而且他一直在说着‘天使’‘天使’之类的话，使我不难相信在这背后的确存在一个协助者，完全没有进入我们的视线。”
“但是就算有协助者，学妹你又是为何无缘无故地怀疑到我头上的啊？”学姐摊开手一副非常无辜的样子说道，“我可是回宿舍路上被他迷晕，强行带上车带走然后受到监禁的啊……这样怀疑受害者学姐我可是要生气的啊。”
于冰海学姐说出这话时没有半点痛苦的样子，明明讲述出来是令人难过的苦涩回忆才对。况且她之前还说了那样令我吃惊的话……
“啊算了，演的真恶心。”学姐突然咂了咂舌，收敛起笑容，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现在，在她的卸下了面具的脸上只是写满了冷淡，“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我来告诉你答案吧。”理解似乎早就想到学姐会这样问，微微颔首板着脸开口道，“我们为了寻找林原，采取了一个战术，就是给全校所有学生的WW客户端上发送消息，动用全校学生的力量找出他的位置。一开始我以为这个计划是万无一失的，因为林原本人并不会知晓我们正在找他，而在他注意到周围人异样的眼神时，已经为时已晚，成为所有人的靶子了——但是这个计划却被识破，明明只有学生能收到消息，而林原却使用声东击西的战术将我们摆了一道。”
“啊咧，真是可怕的战术呢。”
“别做出一副吃惊的表情，因为你是知道我们这样做的吧？”理解露出厌恶的表情，“在见到林原本人之前，我一直以为他强大到能够预先想到我们的计划，并完美地给予我们反击……所以我为此而陷入沉沦，直到与他面对面，他本人的感觉和我想象中的大相径庭之后，我才领悟到了这其中的缘由其实很简单，有接到消息的、我们大学的学生告知了林原这个计划，并让他设下了这个陷阱，让洋洋得意自大的我们心甘情愿地往这个陷阱里跳……而学姐你当时虽然在校外，却恰好身处学校周边的小区内，也在WW应用的基站所能覆盖的范围内……”
“嗯，的确是很有可能是学生告诉了林原先生这件事。”学姐摊开手，微微耸肩，“但是谁都可以做到吧？说不定那个犯人现在就存在于校园的某个角落里呢，为什么非得是我不可呢？”
“问得好，我就来说说为什么会怀疑到学姐你的头上吧。时间回到两年前，同样是在那个教室，某场意外的悲剧发生之后，林原因为某种原因产生了要向视频中所有学生复仇的想法……但是自己作为一名校外人员，学校绝对不可能将一次想要压下去事件发生的考场的名单交给他，因为即便是我们的部长当时都被保密了。那当时该如何锁定视频中那些只是露了侧脸的、来自不同学院的、可能连班级都不同的学生的身份呢？通过身上的特征一点点的分辨？和全校的学生一个一个对比？当然有这种可能性，一开始我也是这样考虑的。两年时间如果有毅力，的确可以做到，可是会不会有着更加简单粗暴的方法……比方说，出现了某个可以进入教务系统，提供考场信息名单的人……就好比，站在我面前的于冰海学姐你呢？”
“嗯哼？我好像的确能做到。”学姐像是会想起什么，伸出食指笑道。“哦对了，我好像因为太忙，还将这次布置考场的一些任务交给你们部长了啊。”
“是因为什么忙啊？恐怕是为了这次的行动吧？”
“任君想象。”学姐用暧昧的回答绕开了理解的挑衅，“但即使是这样，能进入教务系统的学生也不止我一个，就连你们的部长李梦涵也可以做得到，为什么偏偏怀疑到学姐我头上嘛？”
“学姐难道不觉得唯一能够与这次案件扯上关系的也只有你一个人了吗？”
“那我的运气还真是不好。”
“根本不是运气不好，而是你本身就是为了得到两年前事件的人员名单，而不停地往上爬吧？在今年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名单，终于可以展开这一系列行动，真是可喜可贺。”
“你的说法也是毫无证据支持的猜测嘛，我承认我确实拼的很凶，这些大家都有目共睹，而我说我这是把这当做锻炼自我的机会了。”于冰海学姐面对理解的质问却依然保持着冷静的表情。
“那么我就来推翻你的谎言，告诉你我为什么认定你是共犯的原因吧。”理解左手握拳，仿佛突然下町决心一般坚定地说。学姐却仍然不为之所动。
“学姐你是在9月9日当天，校学生会面试结束之后，回宿舍的路上，在经管学院女生宿舍门口不远处被林原绑架的，对吧？”
“这么详细地挑起受害人痛苦的回忆可不是什么光彩事啊。”
“看你样子好像一点都不会感到痛苦呢……”理解压抑着心中的不满说，“不过其实那个时候面试并没有结束，你稍微提前了一点离开，是为什么呢？”
“我接待的工作已经做完了，自己回宿舍无可厚非吧？”
“其实那已经是晚饭的时间了，这个时候结束工作不去食堂吃个饭说不过去吧？如果是我的话肯定要先吃个饭再回宿舍睡觉啊。”
“我说我想减肥，并不想吃饭也不行啊？”学姐戏谑般地笑着，惹得理解以恶劣的眼神紧盯着她，“这可构不成什么理由啊。”
“好，那能告诉我你回宿舍的路线吗？直接回的宿舍，还是绕了弯路？”
“……”学姐稍微犹豫了一会，然后舒展眉头，“直接回去的，怎么了吗？”
“好的，直接回去的。”理解嘴角浮现出一抹得意的微笑，“话说学姐你知道吗？有一件事很巧啊，就是监控拍到了，你和我的某个朋友出三教的时间，只相隔了一分钟而已，而我朋友宿舍的位置，距离经管学院女生宿舍只有一百米左右，也就是说你们回宿舍肯定是顺路的吧？”
某个朋友，那不就是我吗……？而且好像女生宿舍的确是我往窗外一瞟就能看到女生宿舍。
“那个公寓啊，打开窗户就能看得到，那应该是顺路吧。”游离的目光从学姐的眼神中闪过，“但我没有看注意到他呢。他走在我前面，也肯定没注意到我吧？”
“是这样。不过存在某个问题，导致你必须注意到我的那个朋友呢……”试图压低自己的音调，却掩盖不住眼神中透露出的兴奋，理解竖起食指说道，“你回宿舍的时候是不是有经过一个丁字路口？”
“……是。”
没有迟疑太久，学姐肯定地回答道，依然不知道眼前的少女为何一副将胜利握在手中的表情。
“OK.那么你一定会知道吧，那天在那个丁字路口，发生了什么？”
“……”学姐的眼神微微动摇，露出疑惑的神情。
看来学姐并不知道，那天傍晚，在那抹被染红的夕阳之下湖畔的丁字路口上，究竟发生了什么。
“如果你确确实实，是按照自己的证词所说的，是在回宿舍的道路上，被林原绑架了的话，那一天的那一时刻，你一定会在丁字路口看到那场场面宏大，围观人员无数的事件……一个笨蛋的见义勇为的愚蠢事件。但是事实是你并不知道发生了那样大的事件，甚至一点印象都没有……为什么会这样呢？大概只有一个原因了——”理解提高了音量，“学姐你在说谎。你根本没有回宿舍，而是自己走了其他的路，避开了众人的目光，去了一个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躲藏了起来，伪装出了自己被绑架的假象。”
“……”学姐耷拉着脑袋，沉默不语。刘海遮住了她的双眼，我看不到她的表情。
我的胸中产生了像是被火炙烤着一样的焦躁感。
我期待着学姐的下一句话，同样也害怕学姐的下一句话。
在刚刚两个人对话时，什么都不知道的我只能无力地待在一旁，听理解诉说着愈发残酷的真相……被绑架的学姐是协助者什么的，我从来都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以至于到现在我的脑袋里依旧像卷成乱七八糟的线团那样混乱……
是的，之前我说过，我的战斗在痛揍林原之后已经结束了。
而接下来，我与这次事件将没有任何关联；现在的战斗，不是我们的战斗，而是理解一个人的战斗……
所以我只能被独自留在这里、沉默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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