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惊人的速度敲击键盘后,理解的双手再度停驻。
“这下子该写的都写了,你觉得还有什么遗漏的吗?”
我呆呆地望着问我的理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她在问我。
“啊?”
“啊什么啊,我难得问你话呢。”
回过神来,我站到她的身旁俯下身看了下电脑上的文字与图片。
三张证件照、一张今天早上拍到林原格子衬衫照,附带了联系方式……是房间内我们三个人的WW账号——也就是说我也要负责接受消息吗?
“这样发送消息,也不给太多的解释,会不会引起大骚动啊?”
“很有可能哦。”理解说,“估计马上晚上就会上微博热搜榜,如果服务器不小心炸了的话学校那边还会找我们赔偿的。”
“我们警方可不会帮你赔哦。”友城刑警直接与我们划清关系。
“我知道的~”理解无所谓地摇了摇头,歪着头笑着说,“总之等会信息可能会爆炸,全校学生都在议论这件事,空虚的你的手机也会接收到有史以来最多的消息……”
然后理解的眼睛望向窗外。那是被午后阳光所覆盖的校园。
“大家一定会对这条消息非常感兴趣,甚至会到一种狂热的状态。现在处在单调世界里的学生们,渴望着新鲜的事物,为无趣的生活增添几分冒险的刺激——简直像狂欢一样啊!”
然后理解的眼睛重新面向了我。
“消息发送后,我们便无法回头了。即使接下来会很麻烦、可能忙的不可开交、也可能到最后一无所获,或是面对残酷的现实……但这都是这边世界的法则。”她的表情很是寂寞和冷淡,“所以你必须接受……可能这是一场必输战斗的事实。”
我试图让自己表现得冷静、再冷静。但其实是,我也不知不觉间,听了她告诫的话后,浑身起了鸡皮疙瘩,整个人处于极度兴奋的状态了。理解的做法非常冒险,可以说是不计后果。以深不可测的未来换取短时间极高的效率以及战胜对手的概率。但对于已经习惯过去日常生活的我来说,正如同理解口中的那些学生,我也是其中的一员,渴望着新鲜事物、渴望着非日常的生活……
为什么呢?
原因是什么呢?
原来安稳的生活不好吗?
也不是这样的……绝对不能这么说。
和前女友在一起的那段日子,如果总结来说,也绝对可以称得上是“快乐”。
现在,与房间内的这一群人一起,从事一些之前从未想过会做的事情,也可以说的上是“兴奋”。
但现在这种“喜新厌旧”的情感让我很是困惑。人真是一个善变的动物。
无法理解其中的原因,我抬起头,对始终保持沉默的理解说道:
“我准备好了,没什么问题,开始吧。”
“部长也准备好了吧?”
“嗯。”
“待会也拜托两位刑警,如果发现了林原,以最快的速度逮捕他了。”
“包在我们身上,有空调的车已经在教学楼外准备就绪。”
“OK.”理解轻轻一笑,然后目光落在键盘上的回车键上。
只需要一瞬间,眼前的少女就会将她自己与我、学姐、两位刑警和十万名学生一起,卷入那三分之二的世界——只是出于她的自我意志,所作出的疯狂举动。
在我眼中,她缓慢地抬起右手,用白色手套按下黑色的回车键——白色与黑色相交错,发出清脆的声响。
世界寂静无声,只回荡着键盘敲击的余音。
下一秒钟,房间内传来三声近乎重叠消息提示音。
口哨声、滴滴声与铃铛声……
紧接着,在这个学校,每一个场所的每一个角落,都传来了无数的提示音。
经由电波的传送,由所有学生汇聚而成的意识海洋。
我朝窗外看去,走过窗外那条道路的学生无不掏出手机,或露出疑惑表情,或驻足自己查看——
下午第一节课的上课铃已经敲响,预示着午觉时间的结束,学校时间的齿轮再度开始旋转。
是的,正如理解所说的:狂欢节,已经开始了……
[Side C]
她曾经很喜欢棒球这项运动。
我使用“曾经”是因为她已经不能再像之前那样,在棒球场上挥舞球棒了。
至于她爱上这项运动的原因嘛……和作为棒球迷的我脱不了关系。
或许是因为我整天在房间里摆弄棒球棒,将海报贴满墙壁,让家里的电视机每天只停留在棒球频道,她也不会这样被我洗脑吧。
和我不同,我什么都不懂,只是单单喜欢棒球这项运动,渴望着像日本或者美国学生那样,课后就进行着棒球社团活动——在我国,对于一个平凡普通、家境贫寒的我来说,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但是她不一样。
她和我相比起来,最大的不同就是,她拥有比我更加光彩夺目的未来。
她能够考上W大学,我却做不到。
高中毕业的我只能去打工,在各种各样的地方打工,勉强支撑起这个只有两个人的家庭——这个从从我高中起,就只有两个人的家庭。
父母因为最普通的、最常见的方式去世——那场车祸甚至都没有在地方报纸上刊登一小块版面。平淡无奇,毫无新意,没有任何实感可言的离去,只留下我与她两个人。
所以她能够考上这所大学,这所现在我也存在于此的大学,能够在不付出任何费用的情况下,拿着我的球棒,去享受运动的快乐——这些就已经足够了。即使我拼命打工、赚取学费而辛劳,也无所谓。
直到她被玷污了。被这个复杂世界的黑暗所染黑了。
不幸是会降临两次的。一旦被不幸的恶魔缠上,我们必将受到这个世界的诅咒。
——这是这个狭窄、沉重且冷漠世界的诅咒,我们兄妹才不会得到其他人的救济……
我握着黑色的球棒,吐出酸苦的胃液,一边喃喃自语。
然后,我待在她的身边,经由这场意外而变成白色的时间,就像沙漏里缓缓流淌的沙子,悄悄流逝。
然后,在那个白色的空间内,天使在我耳畔窃窃私语——
要改变这一切。
是啊。
必须要改变这一切。
时间是不能逆转的,过去的罪恶也完全被掩盖了……
所以我必须要变成恶魔,去给予那些负罪者以审判。
蔚蓝的天空仿佛要融化,大地被太阳光烤得炽热。我看了一眼手表,时间越来越接近,已经不剩多少时间了。
内心底涌起一股燥热,她的笑脸再度浮现在我脑海中,我伸出手企图触摸,却发现只是虚幻的假象。
很冷静、异常地冷静。她现在正在沉睡。我完全没有被任何冲动的感情冲昏头脑。我一直有着天使的指引。天使拥有着世界上最纯洁的心灵,是徘徊在我身畔的最光明圣洁的存在。
我现在,只是需要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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