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完全是被犯人牵着鼻子走嘛。除了等待犯人再度犯案我们什么也做不了……”
“妈的。”友城刑警有些不甘心地敲着桌子，“我可不想在这干坐着。”
“要不试着从志愿者这条线索入手？”学姐如此说道，在身前的电脑上再度调出学生会系统的页面，“现在W大学所有校级、院级的青年志愿者协会总个数是32个，总人数是……504人，三名受害者也包含在其中。”
“我靠这么多人……”我感叹道，“总不能一个个保护吧？”
“可以在学校的内部交流系统中通知各位志愿者注意自身安全，防止可疑人士接近自己。”理解面带笑意说道。
理解所谓的内部交流系统就是之前我与学姐聊天时所使用的“WW”。当今世界虽然主流使用的聊天应用是X信，但“WW”作为W大学只有学生可以使用的内部自行开发的应用，可以在绑定手机号之后即使不连接网络也可以在校园内，学生之间用类似短信的方式免费联络。所有在手机上安装了这款应用的学生，都可以用自己的学号作为账号密码登陆，查看所绑定手机上接收的校内人员的消息。这样即使手机不慎丢失，也可以暂时借用他人的手机登陆账号，接收和发送消息。
而且这应用真的是一分钱也不收，而且支持安卓、苹果等多个平台互通，可谓是相当良心的应用。
“那就这样做吧。”学姐斩钉截铁说道。
如同弹钢琴敲击一波键盘之后，学姐重重地敲击回车键，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向全校所有的志愿者所登记的手机所绑定的账号中发送了一条提醒的消息。”
……
“不要钱真是太棒了！”学姐瞪着无邪的双眼，带着鬼魅的微笑说。
“就说我们发了短信，顺带找财务部报销好了。”
“啊啊，特别对策部又多了一笔活动资金呢。”
“哪有这样浪费钱啊！！！”这两人肆意挥霍部门经费的行为让我汗如雨下。
“说不定这个小小的举动就可以帮助我们抓住犯人哦。”理解也跟着一唱一和。
“那还真是巧了！”
我看着她们两个人娴熟的操作与配合，我不禁觉得这种事对她们来说已经是兵家常事，并为学校财务部默哀几秒钟。
“你们俩是刑警，也该做点什么吧？”理解忽然又将矛头指向两位迷茫的年轻刑警，“和大家一起去巡逻怎么样？”
“我们继续看资料好了……”友城刑警稍微揉了揉有些发肿的双眼，“有什么地方漏掉了，值得在意的地方……”
这样布满血丝的双眼是熬夜的表现，事实证明这两位刑警也是挺辛苦的。
“不过今天都快到晚上了，还没有接到报警电话。”布乃刑警说，“相比昨天的两起作案，今天有些不太正常啊？”
“一般来说这种连续作案都是越来越熟练，越来越疯狂才对……但今天却没有表现出来……除非犯人是遇到了什么变故，或者……”
两位刑警的脸色有些铁青。
“犯了案，但犯罪现场现在却没有被人发现。”理解紧紧盯着两位刑警，毫不忌讳地说出来这句话，“这样的话情况就比较糟糕了。”
“不是没有可能……就比方说昨天下午的第四起案件。”友城刑警说，“若不是当时刚好有个路人在场，被害人估计到今天都不会被人发现，直接在那个没多少人经过的地方、在那混浊的雨水里浸泡一天。”
“不过那样的话，你们警方也总该重视这个案件了吧。”
“……”又是一句十分带有挑衅意味的话，但我也逐渐习惯。
“但我们的任务就是为了防止事态转化为如此般悲剧。”友城冷冷地说道，看得出来他也显得很无奈，“投影仪不用的话，把灯开一下吧。”
——明明已经是最后一次了……
似乎听到他小声嘀咕的话语。
离开关最近的我走过去开了灯，房间里瞬间明亮了少许。
但周围空气中始终笼罩着带刺般的沉默，于是我决定随便换个话题：
“诶，我说。那些去当志愿者的人，真的是有全意为人民服务的决意吗？”
“肯定不是啦。”理解理所当然地说，“很多人当什么志愿者、学生会干部之类的都是冲着活动分去的。”
啊，这句话是没错，因为一开始的我也是。
所以感觉我的“向好人复仇论”并不能成立；谁知道他们到底是不是真正的善良与无私呢？这样的复仇毫无意义……
忽然觉得心脏一阵疼痛，有什么感情正悄然侵蚀着我。
我掩饰着自己内心的痛苦，悄悄地坐在椅子上垂着头。
毕竟我加入学生会也是，说什么为了同学，为了学校都是骗人的……只是为了一些自我满足与说起来很是可笑的卑鄙理由罢了——我自己的想法、我自己所厌恶的人正是真正的我的一种影射。
也许过去那种善良与淳朴是真正存在，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大家那颗纯白的心渐渐被这充满谎言的社会所染黑，所有的活动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即使表现得再热情、再善良，我想那也应该是自己伪装出来的一面吧——我这种人就是这样，就连见义勇为也是为了让自己出风头，救人什么的其实当时对我来说真的是无所谓吧……
我也很难想像，如果因为我的一时鲁莽而让学姐遭遇不测，我究竟会以怎样姿态活下去。像往常一样，得过且过，冷漠地当做没有发生，或者说是为此后悔……
只能在此刻庆幸我不是不幸的，因为一些小小的事情我与我眼前的四个人连接在了一起，一起为了某个目的而奋斗——即使我只是个连见义勇为都搞不好的废物罢了。
“你怎么了么？”
将我拉回现实的是理解轻语。
“脸色和面试那天一样难看呢。”
内心的感觉确实和当时很像。而她似乎故意让我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东西。
“没什么啦。”
这语气连我自己都感觉有气无力。如理解所说的踏入这边的世界以来，我就一直被这样的感觉所压得喘不过气。明明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我却打心底抗拒——看来我的社会适应性果然还是很差。
“我一直在思考一个问题——”理解放着我不管，忽然用平静的口吻对房间内其他人说道，“犯人究竟是否是无差别作案？”
“我们讨论了半天，现在还是认为犯人是无差别作案吧？”
除此以外我们也找不到什么合理的解释。
“我觉得不是这么简单。”众人的目光再度落在抿嘴思考的少女身上，“我不接受这样的巧合……不可能会这么的巧合。”
“什么意思？”
“之前经过查证，这五名被害人都是大三大四学生。我们就将犯人一次袭击的人是大三大四学生的概率设为1/2，那么连续五个受害者都是大三大四学生的概率便是——1/32。”理解用冷峻的口气解释说，“我觉得除非事先瞅准以大三大四学生为目标，除此之外的概率实在是太小。”
“其实这概率也还好了。”友城刑警反驳道，“可能随便抽个再来一瓶的概率也和这个差不多嘛？”
“那么其中有三个志愿者又怎么解释？”理解质疑说，“W大学一共有十万名学生，他们都有可能在任何时候在校园的任意一个角落单独行走，而志愿者的数量却是五百人——换句话说，犯人袭击一名路人，路人刚好是志愿者的概率是1/200……袭击五名路人其中有三名是志愿者、两名不是志愿者的概率大概是——两百分之的三次方乘以120——答案是1/66667.而这些志愿者恰好又是大三大四学生，那概率可以说是更小……不是这样吗？”
理解作为一名文科生却能说出如此这般言论，着实令我大吃一惊。而她的数据分析在房间内其他人看来也很有道理可言。
“你说的不错，这几点确实是不能忽视的地方。”友城刑警点头说道，“你似乎提醒了我一直想在意的东西。这下我或许可以肯定……事情不是那么简单。”
“重点有两个：‘为什么是大三大四的学生’，以及‘为什么五个人中有三个恰好是志愿者’……现阶段我们需要解决的是这两个问题。”
“见义勇为呢？”我问。
“你怎么老是咬着这一点不放啊？”
“因为毕竟我也是亲身经历的嘛……”
“姑且将这一点算进去好了。”
“对了，第四名受害者见义勇为的事迹是什么时候？”
“去年吧……参加地铁志愿者的时候。”布乃刑警回忆了一下说，“我好像还是有点印象的，因为比较见义勇为的是个女大学生嘛，虽然电视报纸等新闻媒体没有大范围报导，但微博上这件事还是被炒得很热。”
“去年……”脑海里忽然形成了一个想法，我激动地站起身说道，“会不会是当时那名性骚扰犯是这次犯人的朋友——为了为朋友打抱不平，所以才决心对当时见义勇为的受害人实行报复！”
“我们这可出了个推理天才啊？”理解用轻蔑的延伸斜视着我疯狂嘲讽道。
“你什么意思……？”
“那为什么要伤害其他几名受害者呢？”学姐接过话茬问道。
“呃……大概是由此产生对地铁志愿者的仇恨、然后产生对志愿者的仇恨吧。”
“结果到头来还是不能解释那两名不是志愿者的受害人。”
“我这有当时犯人的资料，怎么看也是和本次嫌疑人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物。”
面对他们一句又一句言弹的进攻，我最终灰溜溜地坐下。
是是是，我的猜想到最后还是绕回来了。我还是乖乖闭嘴听他们说比较好。
“大三大四的学生……比我们大个一到两个年级。”理解用戴着白手套的右手大拇指摩挲着嘴唇，眼神游离于别处，“和部长是一样的。部长以后在路上也要小心呢。”
“我会注意安全的。”学姐回以一个友善的微笑。
“催泪喷雾之类的东西有随身携带吗？”
“没有，给我G……”每当提到这个话题学姐总是相当抵触，差点说出最后一个字，好在强行忍住没有破坏自己的女神形象。
“部长和我们两个区别是什么呢？”理解扭头向我咨询道，这似乎是她整理信息的一种手段。
“年龄比我们大？”
“这可不一定，有些女生比同年级的男生小个一到两岁。”
“说的也是。”
“不如反过来思考一下，为什么只是大三大四的学生，而不是大一大二的本科生或是研究生呢？”理解继续皱着眉头提问说，但房间里没有人能够回答她的问题，“大一大二学生、研究生与大三大四学生，在W大学这一共同条件下，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在，W大学这一共同条件下？”我呆呆地重复了这个问题。
突如其来的灵感冒发出来，和前面不一样，我这次很有把握答案的正确性。
“现在的大一大二学生，在两年前并不在W大学，而是在就读高中；而研究生，只有一少部分两年前是在本校的，大多数都是从外校到我校读研究生的。”我以毫无高低抑扬的声音说道。
理解缓缓吸了一口气，随即发出手掌与布料手套相击的闷响：“就是这个。受害者、包括嫌疑人姚友同学，都是两年前在W大学存在的人。”
学姐和两名刑警也马上理解了其中的意思——不是一年前，不是三年前，而恰好是两年前这个时间点，包括嫌疑人在内的6个人都分别以大一大二的学生的身份存在于W大学；而当时大三大四的学生，已经因为毕业现在离开了这所校园。
换句话说，在两年前的某一个时刻，在这所校园的某个地方，他们几个人一定通过某个事件、或者是某个人物所连接起来。
“啊啊，就是这样了。不愧是通过我面试的男人啊。”理解原本白的有些不健康的脸也因为一时兴奋而显得红润。她的双眸散发出一种恨不得将我紧紧拥抱的感情——这也真是少见。
但这赞美我怎么听都觉得不太顺耳啊！为什么又莫名抬了她自己一手。
不过总之我还是沉浸在自己牛逼的发言之中无法自拔。
“但只有这一点的话还是不太够吧……”布乃刑警说，“志愿者那个方面怎么解释呢？”
“这么说的话，我也有个发现。”学姐忽然开口说，露出狭促的笑容，“虽然只是个发现了，也不能说明什么：这三个志愿者都不是在第一学期开学初全校范围内招募志愿者的时候加入的志愿者协会，而是选择在第一学期中途或者第二学期招新时加入的志愿者协会。”
“真的诶……”我看着文件上所印的资料，总觉得未免太怪异了一些，“而且，他们加入志愿者协会的时间，都是2013年——也就是，两年前……”
又是这个时间点。这也恰恰证实了我的推理。
心中莫名有股躁动，总觉得离那个名为“真相”的东西更近了一步；但我也离理解口中所谓的世界更近了一步。
小小的房间内，五个人都沉默了。大家的思路似乎又开始受阻。
明明只差一步了。
找到那个被磨灭的过去与此时此刻的连接点，才有可能掌握真相的全貌——这就是理解所一直在做的事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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