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之一道，气与技皆为根本。若舍其一，则永远无法抵达剑之终极。此乃公会历代会长将己身剑道臻至顶峰后所得结论，吾等身为公会后人亦当铭记于心。”午后的阳光洒在近乎无法看到边际的草地与树林上，泛着微光的野草和绿叶伴随着不时拂过的清风舞动。这里是寂魂大陆的中心，昔日寂、魂与玑衡三大帝国决战之地，同时也是曾经分隔三大帝国的边境，如今却已成为寂魂帝国境内重要的对内贸易道路之一。
“老夫方才所言，你们三人记下了吗？”双手背在身后摆出一副严师模样的铁云老人扫了一眼站在自己面前的三位少年少女，冷声问道。
“是，弟子记下了。”右手拿着一根细长木棍的上官沐雪闻言率先回答道，而后站在她左侧握着一柄木剑身形稍矮的狄英也用同样的语气应道。
“莫尘？”
“是是是，记住了记住了。”原本心不在焉的莫尘闻言边用极为随意的语气回答边迅速地向后退开一步，堪堪躲过对方从右侧扇过来的一巴掌，同时也引来了身旁两人的窃笑。
“虽然你在剑气和剑意上的进境近乎一日千里，但剑技上的拙劣仍足以令你在与顶尖高手的对决中丧命。难道你连这点粗浅道理都需要老夫提醒吗？”一掌落空后，表面上有些气急败坏的铁云老人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没能将自己的怒火完全宣泄出来，只能转化为一声轻叹。
于他而言，莫尘本应是三名弟子中剑术天赋最好且最有可能成为会长候选的人，甚至连圣剑公会的现任会长白月也曾花费近数月时间去悉心教导。但从另一个角度上说，莫尘却是让铁云老人倍感头痛的存在，因为极为敬重白月的他并不重视剑技上的修习，这对于一位未来的顶尖强者而言，必然有害无益。
“但我也记得会长曾经说过，剑气的修习若能达到顶峰，其统御万剑之威必然不输于剑技大成者。况且，公会历史上真正能达到那个什么剑之终极的不是一个都没有吗？”莫尘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脸上却也残留着些许不满。
“白月那疯丫头所言纯粹是误人子弟！”原本还有些惋惜的铁云老人闻言将手抵在额前，无奈叹息，“莫尘，一名剑客若是无法兼顾技与气，哪怕其实力再强也依然无法真正立于大陆之巅。其次，圣剑公会发展至今，能最终抵达剑之终极确实唯有六代会长剑神狄案一人。哪怕其事迹早已无从查证，但他仍是足以名垂大陆史册的人物，即便是白月那疯丫头也不敢对其怀有半点不敬，更何况是你这样的毛头小子。”
“说到底还不是想吹嘘自己学识渊博......”
无形的剑刃斩在纯黑色的重铠上，没有半点金属碰撞产生的火花，有的只是被切割成两半的血肉以及喷泉般涌出的夹杂着内脏的鲜血。时间与空间似乎也在这一瞬间凝固，完全无法分清现实与虚幻。
这样的厮杀持续多久了？怕是将近一天了吧？全身的衣服与皮肤已然沐浴在一片血红之中，早已分辨不出其他颜色的瞳孔内所蕴含的是无穷无尽的怒火。目光所及之处，皆为本应为边境安危恪尽职守的帝国守军，以及曾经无数次抵御强大外敌的殿前护卫军。而在以他为中心近十米的杀戮圈外，则是三名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老人，略显浑浊的双眼没有丝毫情感地注视着正在大军包围圈中浴血奋战的少年。
半月前，得知沧岚大军已然攻破邺鹰城这一消息的莫尘马不停蹄地赶往这座屹立了近千年的边境城市。然而终于抵达目的地的他所看到，却是外围完好无损的城墙以及隐藏其中近五万身着纯黑色重铠的寂魂帝国守军。
没有给予他任何交流的余地，伫立在城墙上的上官决仅仅只是朝着莫尘所在的方向微微点头，数以万计的羽箭便如不期而至的暴雨，尽数倾泻在他并不健硕的身躯上，原本应该和平繁盛的邺鹰城此刻却成为了堪比昔日战场的人间炼狱。
环绕在莫尘身侧的三十柄剑气之刃宛如绞肉机般，无数的残肢和鲜血几乎在转瞬间覆盖了以莫尘为中心的所有土地。纵使死亡的阴影笼罩在每一个士兵的身上，但他们却仍然无所畏惧地朝着对方发起一次又一次的冲锋，坚定得令人发指的眼神中看不出丝毫的犹豫。对于此刻的他们而言，眼前这位少年不再是万人敬仰的英雄，而是必须剿灭的盖世魔头。
“禀告将军，军队的损失已经过半，是否要让三名傀儡接手？”行着殿前护卫军标志性礼仪却穿着蓝黑色重铠的年轻男人恭敬地询问道。
“不必，那三人是兄长交给我的最后一招。况且，莫尘虽强，但也只是肉体凡胎，体力终究会消耗殆尽，静观其变即可。”上官决的双拳缓缓攥紧，犹豫片刻后却还是摇了摇头。即便莫尘的实力远超他们的想象，但对于自己兄长的绝对信任让他始终维持着边境将领应有的冷静。
“莫尘。”将近黄昏，原本躺倒在草地上，保持着舒适姿态闭目感受微风的莫尘，此刻却因为这声于他而言熟悉的呼唤而猛然站起，目光也同时移向右侧。
“白月，会长！？”瀑布般的浅蓝色长发随风飘动，连带着轻柔的发丝拂过白皙的脸颊，宛如顶级红玉雕琢而成的朱唇上是同样小巧精致的鼻梁与细眉以及，足以倒映出星空的黑色眼眸。若非隐藏在白色长裙下的曼妙身姿无声倚靠在身侧，恐怕莫尘会假装熟睡而浑然不觉。
“先前发生的事，我已经从铁云长老那里听说了。”将悬挂在腰部右侧的佩剑取下后，白月勉强挤出一丝无奈的神色，说话的语气却丝毫没有责怪的意思。
“果然，估计铁老头又悄悄说了我不少坏话吧？”不动声色地往左侧挪动了一小段距离，莫尘条件反射般轻哼了一声，语气极为不满地自言自语道。
“铁云长老的资历要比我老上许多，在我加入公会前他便是五元老之一。虽然他说的话并不一定正确，但也算得上是极为宝贵的意见。”早已对他的反应司空见惯的白月轻笑了一声，而后用哄孩子的语气轻声道，“更何况，他是授予你剑技的老师，他说的话你应该谨记才是。”
“如果他真的这么强的话，早就当上公会会长了，又怎么会把这些麻烦事全都抛给你呢？说到底也只是略微知道一些历史的糟老头而已。”尽管是出于恼怒所说的气话，但在说完这番话后莫尘还是略显心虚地瞥了一眼抱着双膝坐在身旁的白月，在确认对方并不打算深究后方才松了口气。
“会长之位，并非强者方能胜任，其中所要承担的责任是常人无法想象的。铁云长老虽然尚有余力，但是他恐怕并不愿意承担这样的责任。”目光缓缓聚焦到已然被黑暗悄然覆盖的天空，眼眸中充斥着难以言明的疲倦与沧桑的白月似是叹息地喃喃。
“说了这么多还不是因为他不敢......”
伴随着莫尘这句满是不屑的话，两人不约而同地重归沉寂，剩下的唯有失去话语点缀的天空，随风而动灰色浮云，以及被这一切所笼罩的草原。
“莫尘，若是我将会长之位传承于你，你愿意接受么？”静默许久后，白月下定决心般转过头，同时提出了这个一直存留在她内心深处的问题。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铁老头他们的情况看，这应该是白月曾经说过的操纵人心的玄术吧？”再度挥剑斩开一名士兵的头颅，莫尘毫不犹豫地将一直紧握于右手中的剑气之刃掷出，目标正是一直伫立在城墙上的上官决。
锵！
一柄没有任何花纹点缀，甚至连护手也没有的铁制长剑，在剑气之刃飞出包围圈的刹那便将其彻底斩碎。重新回到原位的铁云老人似乎只是完成了一件于他而言轻而易举的小事，甚至连呆滞的双眼也没有丝毫变化。
“莫尘会长，看来连铁云长老也在告诫你莫要再负隅顽抗。”尽管明白身处自己正下方的三名傀儡必然会为他挡住这致命的一击，但上官决依然因为莫尘那一瞬间所流露出的杀意而皱眉。
若是自己手下这五万士兵尽数战死，恐怕莫尘会毫不犹豫地控制那数十柄无形之刃刺穿他的头颅吧？脑海中浮现出这种想法的上官决深深吸了一口气，原本平静得几乎没有波澜的目光缓缓向着三名元老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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