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醉鬼骑士。
烬唯心晃悠悠地淋着雨，走过了雨夜，形单影只的自己回到了自己的单身公寓，那个几乎半辈子都呆在那里的囚笼。
雨帘顺着玻璃幕墙落下，滴滴答答的声音在耳边回荡，整个公寓像是忍受着某种无声的炮火轰击，屹立不倒，涟漪不断。
虽然很舒服，但是却总感觉时时刻刻都生活在一种无形的监视之中，时时刻刻都沉醉在某种监视感之下，像是有人在看着你，你知道他是谁，但是你从来没有见过他，与他无比熟悉，却从未有过交集。
他可能是太阳领域的人，也可能是圣剑继路行枫总长之后的最高层领袖，甚至是——神。
那种无形的监视感存在于每一位骑士的体内，自从铁幕事件之后，圣剑太阳领域高层就开始秘密加强对骑士的监管，所有骑士都生活在某种无形的规则监视下而大多不自知。
“嘶。”
烬唯心压抑地喝完酒之后，温热身躯感受到了凉意，刺凉的感觉，有些昏昏沉沉的脑袋和有些模糊的世界占据着自己的视野，手机传来信息，打开。
【烬唯心阁下，今天你喝酒过多，请保重身体，尽快休息。4月17日，22：00】
没有署名的信息，说曹操曹操到，圣剑太阳领域的人过来催自己了，看似关心的信息，其实就是在提醒着你应该快点回到公寓，不给你太多游荡和接触平民的机会。
“Big Knight is watching you（大骑士正在看着你）。”
烬唯心默默地念道，自从路行枫去世之后，新领袖秘密继位，无数骑士连领导自己的人是谁都不知道，但是却清楚知道有一个人甚至一个集体在监视着一切，骑士们笑称那个人或者那群人叫Big Knight。
有点醉意的烬唯心向自己公寓走去，今夜的雨下得简直没完没了，公寓坐落在平民的住宅区附近，独特的玻璃幕墙结构显得有些格格不入，不过住在里面的骑士倒也可以通过玻璃幕墙看到外面的情况。
“嗯？”
烬唯心看了看身后，有平民路过，住宅区里面的灯光并不算太过明亮，大块阴影覆盖着整个小区，酒精并没有让他身体变得迟钝，有种不一样的感觉，有种平时都没有的刺感，脊背发凉。
烬唯心环视周围的黑暗与阴影，眼眸之中闪过狐狸一样的警惕，转身走向公寓。
一个穿着兜帽卫衣的男人在某座别墅的外墙阴影显现出来，双眸盯着那位有些醉意的老人，眼中尽是猎物的一切。
“报告，烬唯心已经进入了圣剑住宅范围，无法继续跟踪监视。”
“很好，你准备撤退吧。”
“可是……”
穿着黑色卫衣的男人按着耳边说道，眼球里的透明眼镜正在显示着猎物的各种运动轨迹，男人喉部运动，上级让自己撤退，但是心里又一阵不甘心。
自己看着那个老头子，眼球里的数据额不断变化，一切了如指掌，就像自己在对方身后而猎物不自知，自己的锋刃随时都准备背刺终结一切。
“这是命令，不要越权，你不是行动者。”
“是。”
黑色卫衣的男人暗暗地说了一句，声音压抑而不满，准备转身离开，突然阴影之中刺出了一丝锋芒，拂开了空气与尘埃，无声寂静轻而易举地锁住了自己的喉部，指尖微微陷入，恐怖的钳力压制而来，似乎只要对方想就可以把自己的整个喉部扯出来！
“呃啊……”
卫衣男人看着前方，黑色的阴影覆盖着对方的身形，只能看见一双手死死地钳住自己，但是却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呼吸沉重，像是有龙在胸膛内呼吸，恐惧莫名地爬上自己的脊梁骨，求生的欲望疯狂地想要掀开自己身体逃脱。
“Don't move。”
简练的言语刺破了阴影，黑暗之中亮起了一对狐狸看见猎物一般的双眸，明亮而阴险，主宰一切，但是又不屑一切。
“发生了什么事，听到请回话！”
耳机里面一阵咆哮声。
阴影之中又刺出一只手，拿走了卫衣男人的耳机一把碾碎：“说点什么吧，可能会是遗言。”
杀意瞬间弥漫开来，卫衣男人身体突然感觉到了发凉，脊背上的恐惧感更加恐怖。
“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垃圾，夜幕之刃不会放过你们的……”
“原来是异端么，好像好厉害。”烬唯心歪了歪头，然后一把把对方摔在了墙上，紧接着抬膝砸在了对方的脸上，咚的一声把对方头部嵌入了墙体里面。
“呼。”烬唯心呼了口气挠了挠头：“喝了酒下手貌似不知情重了点。”
“现在的人啊，不知道房屋都有一个通向别的地方的消防通道么……啧啧啧。”老骑士打开手机，准备向圣剑报告有刺杀者的时候……
叮。
一声轻响刺破了一切，烬唯心下意识地看了过去，一道保险拉环在黑暗中闪着银光掉落，那个男人嘴角微微上扬，手中的手榴弹慢慢慢慢滑落……
轰！
一道灿烂的火花炸碎一切，可怕的火花吞噬了整个别墅与别墅之间的走道！大量的玻璃被音浪轰碎成，一朵有一朵水晶之花被灿烂的火花照耀，升腾的烟火燃烧在雨夜之下！
一道人影顺着烈焰和冲击气浪飞了出来，剑光泯灭碎裂，全身沐浴在鲜血之中，苍老的躯体在苟延残喘。
噗。
烬唯心趴在地上，眼前一片血红，他的身体越来越冰凉，他清楚地感受到了自己征战多年的躯体在冷风细雨之下变得越来越苍凉无力，手掌之下触碰着温热被稀释的血液，嘴部无意义的张合着，像是要把失去的血液吞回体内。
要到头了……
烬唯心脑子里面闪过一丝念头，他眼前回想起自己脱离圣剑那个冰凉的培养皿的那一天，然后莫名其妙参加训练，去战斗，去杀人，然后莫名其妙一步步地遇到了某个早已经忘记姓名的女人生下了孩子，然后继续过着受人掌控的一生。
“呃啊啊——！”
血红色的骑士不甘地大喊起来，口中大口呕出鲜血，狐狸的双眸变得怒目狰狞如恶鬼，他回想起来，原来自己的这一辈子都活在人的掌控下，玩弄于鼓掌之间，什么老狐狸，不过是一条狗罢了，你可以叫几声，但是叫烦了直接把你弄死就可以了。
雨开始变大，雨花溅碎着血泊，死亡的律动，生命流逝的乐章。
“老爷爷!”
一个小女孩担着伞冲了过来，尖锐的喊声让烬唯心从血红色的世界醒了过来，看了一眼，小巧的身影刺破着自己血红色的视野，小脚踏碎着红色的水流，走到自己身前，自己单手撑起自己，想要看清楚这个女孩。
“没事。”
血红色的老骑士看着那个女孩，那个自己的孙女，笑着流泪，他看到了躲在远处阴暗之地的静与长空，那个曾经的铁幕，现在的长空，儿子的双眸在黑暗之中闪着泪光，铁幕似乎在也在笑着流泪，两父子一模一样，笑得都那么丑。
他想冲过来，自己伸出手掌制止，一道无形的墙就这么阻碍在家人与家人之间，烬长空瞬间停步恢复理智，即使隐藏在黑暗之中，但依旧能感受到坚忍，烬唯心满意地收回手，自己的泪不断流，自己血不断流，自己却在不断笑，泪流得那么坦坦荡荡，血流得那么鲜血淋漓，像是诗人笑着赞叹着世界，也像魔鬼哭着咒骂着地狱。
“哈哈啊哈哈——！哈啊啊哈啊哈哈！”
血不断从口中和创口中喷出，自己看着那个坚忍的儿子，岁月让他成熟稳重，带有一种沉淀的美感，虽然几乎都看不太清，但一定是这样。
烬唯心老了，老得快死了才看清一切，一生之中却最不后悔生下自己儿子，再放飞那个长空。
自己伸手阻拦，表示自己都知道了，不用那样了，自己已经都知道了你想说什么了，但是你虽然自由但也不该再接近圣剑，就停留在平凡的世界里面吧，让我在荣耀而虚伪的世界之中死去。
平凡的世界里面没有荣耀，但是却有自己没有的粗茶淡饭柴米油盐。
大雨倾盆，哗哗哗的流动响声，这就是自己最后的战场，血与泪被冲刷，树木被风吹拂，好像在凄怆的哀悼，灯光照耀着雨夜的雨幕，有些黯淡的灯光竟然照亮着自己的路，雨洗尽铅尘，淋漓至极，一切都在流逝，血，泪与生命，雨声的乐章，那种冥冥之中的归宿感和牵引感在缠绕着自己，邀请着自己。
都说人死如树倒，怎么自己只听到了水声呢？
年老的骑士在重创的身体里面挤出力气去触碰那个可爱的孙女的脸颊，如此近距离，手中的手感柔软。
“嘿嘿，哈哈……爷爷终于见到你啦。”
“爷爷？”
老骑士用着微小的声音说道，以免让自己孙女扯上麻烦，烬唯心开始觉得自己的笑容一定很难看……会不会吓到小孩子。
烬长空让女儿单独走过来原本只是想让她见一见自己这个素未谋面的老头子吧，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有过一个爷爷，至少曾经有过。
“帮我……把这个，交给你的爸爸。”
烬唯心拿出一个十字架和一个储存盘塞到了对方的手里，自己越来越冷，已经笑不出来，哭不出来了。
“储存盘交给你的爸爸，十字架请让你爸爸转交给我的挚友白玉楼，把十字架给……白玉楼，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嗯。”
烬唯心看着眼前的小女孩，拉动嘴角做出了一个类似于笑的表情，小女孩没有表情，或许是不懂什么是生死吧。
“能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烬竹浣。”
“好名字……小浣。”
烬唯心摸着女孩的脸下，像瓷器一般的质感，不敢用力，但是又舍不得，自己恨不得自己的血再留得慢一点，让自己再碰一下这个为能见证其出生的孩子，让自己再多看一会。
自己从来没有那么渴望着活着，即使知道自己要死，真是可笑，前半辈子一直追求者战死沙场，最后一个小人却打碎了这一切。
昏暗的灯光
再多一会儿……
最后一头栽倒在地上，砰的一声把血水砸出波澜涟漪，合上双目，血红色的世界已经不在了。
平静，烬唯心感觉到了无比的平静，一切似乎都处于静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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