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讨厌跑步,全力冲刺什么的简直无法想像。呼吸会急促、脚会痛、心跳也慢不下来,最后又摔得四脚朝天。周遭的视线每次都让我感到无地自容,为什么这么慢、为什么会在这里跌倒……彷佛听到无声的指责,但仍旧要忍痛跑完全程。即使跑到终点也没有好事发生,所以我一直很讨厌接力赛跑或是马拉松。
我拿著手机走在吵闹的走廊,不看前方,只看我那几乎没有脏污的室内鞋鞋头。
期中考的结果并不理想。数学和日本史一塌糊涂,就连世界史也不及格。考卷发回来时,教室里的大家彼此交换笑闹,男生比谁分数低、女生互相称赞同学考得好。只有我一人把考卷折起来塞进书包。尚未脱离中学生气息的天真嗓音,让我感到非常烦躁,所以每到放学就立刻走出教室,像现在这样从走廊抽身。抽身是最恰当的形容,因为教室和走廊的空气都让我喘不过气来。
走出校舍,阳光十分刺眼。彷佛遮蔽天空边际,平时不曾注意的住商混合大楼映入眼帘。我吓了一跳,建筑物的四楼,有人从窗口探出身子,好像一不小心就会坠楼。
难道是,自杀?看起来是个穿制服的女生,可能是同校学生,其他细节因为逆光也看不太清楚。我有不好的预感。环顾四周,只见陌生的学生们悠哉走著的身影。
似乎无人发现楼上的人影。现在我也可以假装没看到,直接走过。但是,如果我走没几步路,后面就传来可怕的声响该怎么办?时机也太差了。
还是回学校向大人报告?或是打电话报警?我不擅长与不认识的人通话。因为厌恶自己的声音,所以让别人听到对我是种折磨。我走到大楼的正下方抬头一看,女孩雪白的双脚正笔直地伸向天空。
结果,我还是没有逃跑的勇气;不过,我也没有阻止别人自杀的勇气。何苦选今天这样晴空万里的日子自杀呢?要是从那里跳下来,尸体一定会被一大堆学生看到,不觉得很羞耻吗?
这是五层楼的住商混合大楼,同样的建筑旁边还有好几栋,外面似乎没有楼梯,建筑物本身好像也没有在使用,看不到任何招牌。一楼的铁卷门拉到一半,弯个腰应该可以进得去,我从黑暗的入口溜了进去。窗外的光线完全被遮帘之类的东西给遮住,四周一片漆黑。我依靠手机萤幕的灯光找寻楼梯,尘埃与生锈的臭味扑鼻而来。
许多塑胶小零件散落在地板上,每走一步,鞋底就感觉到坚硬的触感。墙上的壁纸多半剥落,不知道是遭小偷还是被讨债,嗯……总之看起来很诡异。
我故意咳了几声走上楼梯。不知不觉两步并成一步走,要是走太慢来不及阻止她就惨了,而且我也不想被警察怀疑,得加快脚步。
到四楼,心脏因为紧张和喘气而跳得非常快,我平常很少一口气爬楼梯,讨厌运动,而且运动会让自己很累。
我注意到光线从楼梯间的窗口照射进来,这里的遮帘是打开的。来到走廊,可以看见物品四散、灰尘飞扬的昏暗房间。那里有人。但到这紧要关头我反而退缩了,要怎么开口?「不好意思,我迷路了」吗?还是「不能自杀,不可以自杀」?这种戏剧般的台词我实在说不出口。紧握著手机的我,轻轻地窥探四楼房间的深处。
窗外的阳光照进室内,面积大约是教室的一半,好几条管线从崩坏的墙壁上露出来。各种大大小小的柜子东倒西歪,玻璃碎片四散在地,我心想,这根本是废墟。
她坐在废墟的窗边。背对著我,面向外头。延伸至腰际的笔直黑发让人印象深刻,我从未见过头发这么长的女孩,瞬间还以为看到的是幽灵而背脊一阵发凉。不知她是否在犹豫要不要跳,静静地一动也不动。
怎么办?第一句话该说什么?
「那、那个……」
我用不会吓到人的声音小声说了两个字,接下来就船到桥头自然直吧。仍在激烈跳动的心脏,在这片寂静中扑通扑通地发出声响。呼吸急促的我,彷佛只要一放松便随时都会倒下。
她回过头,我感到脸上失去血色,因为羞耻而脸颊发烫,只想逃离现场。对不起,没事,我想就这样道歉完直接逃走。
她的侧脸对著我,拿著一台坚固的黑色望远镜。隐藏在长发下的雪白耳朵上挂著耳机,耳机线延伸至上衣口袋。胭脂色的领带,衬托出她凛然的侧脸。怎么看都不像是要自杀的人,不过,看起来也不像正派人士。在这种废弃大楼,坐在窗边用望远镜看著远方──就我所知,正常女孩不会做这种事。
「那个,我迷路了。」
实在无法忍受她冰冷的眼神,我不禁编了个愚蠢的藉口。还口齿不清地发出「哪个,偶尼入惹!」这般怪异的声音,真想死。
她大大的双眼紧盯著我,这样被女孩子盯著看是从未有过的经验,我感到自己的脸越来越红。
她沉默一会儿,终于放下手上的望远镜。另一只手抓著窗边,白净的大腿慢慢放回室内。她的双脚优雅地弯起,从窗户的那一头转向这边。我不禁看得入神、喉咙咕噜作响,心脏差点停止。花呢格纹的百褶裙襬轻轻滑落,露出大片白皙肌肤。我注视著展开成扇状的短裙滑过腿部的立体线条,阳光照射之下,她的肌肤就像尸体一样白。
「你这家伙,叫什么名字?」
心头一惊。我抬起视线,她坐在窗边面对著我,我感到背脊冷汗直流。她的声音非常平静,像是将明显的敌意和坏心情浓缩在一起般的冰冷。我只想说「我不是可疑人士,对不起」之后不顾一切地逃跑,但身体像是被蛇盯上的青蛙一样动弹不得。说起来,可疑的是她又不是我。
「我、我叫柴山。」被她的气势所压迫,我无意识般结结巴巴地回答。「我叫柴山。」
「有什么事吗?」
「没有,那个……」
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我是来阻止自杀的──这句话怎么也说不出口。这误会可真大。眼神四处游移的我,看著光线只来自一扇窗的房内,决定随便回答。
「我想说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眯起双眼,像是在看什么稀有动物似地俯视著我。可能因为她坐在窗边,身高看起来比我高。她用单手拨了拨落在肩上的长发,维持冷酷的音调愉快地说:
「我啊,在找原始人呢。」
「什么?」
「原始人啊。」
姊,怎么办?我和脑筋有问题的人扯上关系了。
「原始人是指那个……很久以前的那个吗?西元前的……古代人是吧。」
「你这家伙是白痴吧,不然还有别的原始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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