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弱的电光，直接命中朱肉强的手指。
“啊疼！”
朱肉强悲鸣一声，伴随电击后的肌肉痉挛，那只有七八张纸的“文件大棒”并没能命中我的头部，而是从耳边滑了出去。
“哎哟妈呀疼死我了！”
朱肉强丢掉文件大叫，不过他现在怎么样，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毫无关系。
我隐隐这么觉得，所以我没有看着他，而是看向了隔壁办公桌。
那是2班班主任的办公桌，是个教数学的男老师。
那货是个生活没条理的人，他的办公桌脏得要死。什么吃了一半的烂苹果，什么前天外卖的塑料盒，总之要什么有什么，就算里面埋伏着小强，我都不奇怪。
而就在刚刚，偏离预定轨道的“文件大棒”，命中了那把从2班班主任办公桌上，伸出来的塑料尺，塑料尺跳了一下。
于是，压在那把塑料尺上的教学用三角板，也跟着抖了一下。
事情到这儿还没什么，毕竟几张A4的动能掀不起多少风浪。顶多就是三角板上的谜之易拉罐被震倒，沿着坡度，咣当落在地上……
然后好巧不巧，砸到了某个类似航模遥控器的东西。
“嗡”！
办公室里响起了不和谐的噪音，窗台上的大型无人机启动了。
“搞什么，静电吗？这世上还有这么大的静电？！”
朱肉强从最初的痉挛中恢复过来，甩了甩手。不过他是否恢复，也与接下来会发生的事情毫无关系。
问题出在了那架无人机上。
我认得那架无人机，那是我们物理老师，同时也是7班班主任的杰作。
人家是航空迷，这无人机是他自己做的。号称花了他五年时间，从部件到编程，无一不是DIY。
别的不说，光是那位仁兄下课对我们显摆时，手上一道道电烙铁印子，不知凝聚了多少心血。
可为什么7班班主任家宝贝无人机的遥控机，会出现在2班班主任桌子旁……
我短暂思考了一下，可很快，我就知道这问题有多无聊。
重要不是无人机以何种方式启动，而是这台宝贝无人机居然在这时启动了！
“嗯？怎么回事儿，这老李的宝贝玩具怎么就……”
被无人机的噪音所吸引，朱肉强不可避免地看向了窗台。
然后，他看到了，在窗外飞着的天使艾尔。
“！！！这这！啥？！天！天！！！……”
天使是吧，没错，我第一次看到艾尔时也是这个反应。
不过不同的是，我第一次见艾尔，对方戴着个五块钱的塑料面具。
可这次，她没带面具。
“糟糕！出门太急。忘了！”
意识到疏忽的艾尔窘迫地捂起了脸，先不论那“猪八戒”面具到底对现状有没有效果。对于需要向普通人隐藏身份的天使而言，这肯定是大事。
至于朱肉强，他似乎要疯了。
“程！程孟！程程！……你你你！你看，看看，看看看！……”
程孟义你看到了吗？……我猜朱肉强是想这么问的。
我松开了朱肉强，稍微退后了一点，远远地守望着我们可怜的班主任。
“失忆波！！！”艾尔大声叫出一个很好理解的招式名，朝朱肉强再次射出电光。
朱肉强惨叫了一声。
“哇啊啊！！！”
……可，朱肉强什么事也没有。
因为7班班主任的宝贝无人机，替我们6班的班主任挡了一刀。
“呀啊，糟了！”
艾尔不安地叫了出来，她当然没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我也一样。
“哔哩哩”！悬浮在空中的无人机发出了不安的声响。四个螺旋桨不同步旋转，让这架无人机好似醉汉，左晃晃右晃晃，不知它想要干什么。
但这没有道理啊！虽说启动键被易拉罐砸中，但此时没人在操纵遥控器，为什么它会在空中蛇皮走位呢？！
这时我突然想起，7班班主任来我们这儿显摆时曾提到过，他的宝贝无人机有带AI。
难道这是AI失忆的表现吗？
不，这是“暴走”。
只见无人机嗖地一下飞到教室最高处，用螺旋桨挂着天花板的石灰。紧接着又唰地一下俯冲而至，直接贴着我的头皮飞过，收割掉了我的几根头发！
“啊！程孟义小心！”
艾尔冲我大喊，我急忙弯腰躲避，可那无人机却像索命一样不停朝我这儿扑来。我闪转腾挪，接连躲过两三次攻击。终于，我发现了无人机的弱点。
它好像飞得也不怎么快。
仔细想想也对，这是7班班主任拿出来显摆的宝贝，为了骚气，这东西上挂着不少无意义的装饰或配件。就算调教再好，机动力也不会高，何况还是个坏掉的AI在操纵。
所以，我摆出迎击架势，只要它再扑过来，我有十足的把握能摆平……
“程孟义别怕！我来干掉它！”
然而，某个白痴变态天使抢在我之前，对它又发射了一道“失忆波”。
电光划过，不知道是不是AI提前感觉到危险，无人机提前向上一窜，艾尔的“失忆波”完美地打偏了……
然后完美地命中了老师们集资买的扫地机器人上面，发出了“哔哩哩”的声音……
于是，在宝贝无人机与扫地机器人的包围下，我无言地看着窗外的艾尔。
“……”
“……”
“说点什么吧，艾尔。”
“打，打偏了呢，诶嘿嘿……”
“诶嘿嘿你个头啊！这怎么收拾啊！”
“不，不要紧的，程孟义，这种机器我最擅长了。我，我能修好它们！”
向我保证后，她再一次射出了电光。这次没出意外，两发各自命中目标。
“哼！你看，好了吧。”她骄傲地挺了胸膛。
可我向四周看去，却连摇头的心情都没有。
确实，无论是飞天的，还是扫地的，都不再朝我扑过来了……
因为除我以外的整个办公室，都是它们的攻击目标。
“呜”地一声，无人机掠过窗台，将4班班主任三百块一盆的兰花全部割成烂叶。
“呱唧”一声，扫地机撞倒地灯，顺路还把8班班主任桌子上的金鱼缸砸到地上。
“呼喳”一下，1班班主任的瓶中小船碎了。
“滋啦”一下，3班班主任的巴黎时装废了。
这些都不算，窗外还有个白痴变态天使，不停朝里面发射电光。
“呜哇哇！怎么会这样呢？！你，你们都别动，让我‘修’好你们。”
“……”
而我，只能无言地看着年级组办公室在一轮接一轮地轰炸下，沦为废墟。
当然，不只是我目击了这一切，撇去之前憋笑憋到昏厥的隔壁5班女老师，朱肉强正坐在他的特制椅子上，瑟瑟发抖。
“程，程孟义，我有没有在做梦吧……”
我还是没有回答他。
看着现在的朱肉强，我仿佛看到今天早上的我。而现在的我，已经心如止水。
天上随风飞舞着丝绸的破片，地上的热带鱼无力地跳动挣扎。无人机在乱舞，扫地机在瞎撞。还有艾尔的电光。不是炸碎什么，就是让更多电器暴走。
滴滴乱叫的闹钟，忽冷忽热的空调，如同中毒的电脑，满屏花花绿绿，不知道在运转些什么的智能手机……
这些我都已不放在心上。
任他红尘了了，我自云淡风轻。
南无阿弥陀佛……
“你们都给我停下来啊！！！”
艾尔娇吼一声，随后，一道迄今为止最可怕的电光在她指尖凝聚。威力之大，即使是肉眼凡胎也能识别。感觉像是自暴自弃的天使，想要把整个办公室从世间抹去一样。
“白痴艾尔！住手！”
我急忙阻止，可为时已晚。
“吃我一招！十万伏特皮K丘！”
艾尔将这股能量扔进了办公室，所有窗玻璃都在一瞬间爆裂，所有电器也都在这一瞬间短路。在那一瞬间，办公室安静了，电光完成了主人的目标，让一切都停了下来……
除了电光自己。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朱肉强发出了杀猪般的惨叫，倒霉的6班班主任不幸成为天使闭着眼乱发电的受害者。在一阵霹雳加火花后，浑身带电的朱肉强就像动画里那样，被艾尔的电光震飞了出去。
没错，一个300斤的人，如同弹射起飞一样，窜到了大概两米高的位置。
而且，还是朝着办公室的门口飞去。
“诶今天那家店味道不错，明天我们再去吧……”
更要命的是，办公室的门此时突然打开了。3班班主任（巴黎时装的那个）和2班班主任，两个女老师结伴出现在了门口。
她们，看到了炮弹般扑过来的朱肉强，发出了尖叫。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Bong”！
300斤的朱肉强坠地，全校都震了一下。
“怎么了怎么了！”
凑热闹的学生很快到达了年级组办公室的门口，不只是高一这一层，连高二高三的学长都跑来，将这儿围了个水泄不通。
“朱，朱老师他！呜哇啊啊啊！……”
年轻的2班班主任受不了刺激，在3班班主任的怀里痛哭了起来。而38岁的3班班主任，也不忍直视眼前的画面，厌恶地转过了头。
至于边上那些永远不嫌事大的学生，则是纷纷拿出手机，记录这里发生的事情。
朱肉强，顶着一个被电出来的爆炸头，趴在地上。背上的衣服被电流击穿，使他极为宽广的后背毫无保留地露了出来。
而就是从那后背上，散落着大量不属于他的白色物体，那些东西平铺相连，如同纯白的羽翼，从他的背后舒展开来……如同天使的翅膀一样。
而构成“天使之翼”的，是刚刚快递到门卫室，刚刚被2班班主任抱回这里，却因为惊吓而全部掉出来的，散装的，全新的，纯白的……
卫生巾。
朱肉强，这个四十岁仍旧保持着一颗纯洁的少男之心的人，终于在10月8日这一天，化身为“卫生巾天使”，正式成为“天一高中七大传说”之一。
至于我，我还是别这么丢人现眼，准备混入人群开溜……
“义哥！义哥你没事儿吧！”
突然，围观的人群中某个熟悉的声音大叫，在一阵叫骂声中，一个极其欠揍的脸从人群里钻出。不用多想，那是我写作“基友”，读作“傻叉”的基友，李狗蛋。
他跨过了朱肉强的“尸体”，进入了已成废墟的办公室。
“哇！什么情况！听班长说你要被老师弄死的时候我还以为怎么样，结果你把老师反杀了呀，义哥牛掰啊！”
“……”
我冷冷地看着李狗蛋，一句话也说不出。
我偷偷朝窗外看去，艾尔当然不在那里，大概是办公室的门一开，她就跑了吧……
可你倒是把我也带走啊！
“……义哥，义哥你真的没事儿吗，怎么看上去呆呆的啊。”
“……”
……
……哎，算了。
我自暴自弃地长叹一声，走出了年级组办公室。
在那挤满整个楼道的围观群众与手机镜头的簇拥下。我，程孟义，双手一插口袋，带着小弟李狗蛋，如同一个“社会人”，大摇大摆地回到了一年6班的教室。
只不过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这场闹剧的结局。直到第二天，高一年级组所有班主任，一个，都没有出现在学校里。
至于我们一年6班的班主任朱肉强……我这辈子再也没有看见过他。
同样，当时的我也不知道，就在10月8日这一天，一个超越“七大传说”的传说，在这所学校诞生了。
一个关于“义哥”的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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