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有了充足的水源，那么能做的事情就很多了。其中一件事，就是可以清理一下自己。
卫生一直是一个大问题，这一点疤脸和莱娜都很清楚。虽然之前过得很“邋遢”，不过相比那些完全不清理的人，他们已经足够整洁了。
在那条小河边，疤脸找到了很多被他当作“口香糖”的植物，这倒是让他很意外。当然，真正有用的是这种植物的块茎。
只不过馋鬼对这种植物没什么好感。
无视了馋鬼那盯着植物已经有些发黄的叶子的敌视眼神，疤脸转身向着废弃别墅走去。那里已经被他设立为临时的营地，在他抓到的那几条鱼晒成鱼干之前，他们会一直留在那栋别墅里。当然，为了防止馋鬼偷吃，他特地把鱼晾在了屋檐上，那里馋鬼是无论如何不会够到的，而莱娜……好吧，疤脸相信这个女人应该还是有点理智的。
只不过刚走进大门，他的眉头就皱了起来。
因为他看到莱娜没有经过他同意就把他背包里那把骨铲拿了出来。有些奇怪，虽然这个女人有些“恬不知耻”地跟着自己，但是疤脸还是很反感她私自动自己的工具。
话说她好像在挖什么。
“呃！”似乎是注意到疤脸那不愉快的眼神，莱娜脸上布满了尴尬的表情。
“下一次要用工具跟我说一声！否则我还以为是有敌人偷了我的东西！”他毫不客气地咆哮着。
“抱歉……”
“话说回来你在干什么？”
“我想……为那个女孩挖一个墓。就那样有些可怜……”
“这不是你不去收集食物的借口，现在这世上死的人多了，你难道还要见一个死人就挖一个？”
看着莱娜那一脸沮丧，疤脸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又拿起一把骨铲。
“就算我再说估计，你也要先挖完坑……早点埋完早点去抓鱼，冬天快到了。”
看着他弯腰铲起土，莱娜有些愣了。
“赶快挖，那群鱼我一个人抓不了多少。”
“哦。”
……………………………………
由于已经过去几十年了，那个女孩的骨头已经很脆了。所以当莱娜把骨头一点一点放进坑里的时候，她很小心。
“是全部的吧？”看着被莱娜摆好的尸体，疤脸问道。
“嗯。”
“那好，埋。”
最后，疤脸将一根木棍插在那土堆上。
没有名字，因为本来就不知道。估计这世上最后一个知道她名字的人，或者说物，可能就只有那个叫拉姆的机器人了吧。
看着那什么都没有的坟墓，疤脸沉默了一会，然后转身向着河边走去。
莱娜有些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然后跟了上去。
“汪！”刚走到河边，馋鬼就兴奋地摇着尾巴。
在它旁边有几条还在挣扎的淡水鱼，估计是它自己抓的。
“干的漂亮，今晚的晚饭就是这些了。”拍了拍狗头，疤脸弯腰脱下了那用兽皮简易制成的靴子。
只有几根削尖的木棍，倒不是疤脸懒不想织渔网，而是他真的不会。他倒是见过在河流边的人类聚集区捕鱼的样子，但是他还是没学会。那个时候他还是独行，真正意义上的独行。
“会插鱼吧？”试了试“长矛”，疤脸回头问道。
“以前干过。”
“那好，我们今天要抓至少20条，昨天我观察过了，这里鱼不少。”
“知道了。”
没有贸然下水，那根木棍不仅仅是用来刺鱼，同样也是用来试探水的深浅。
水是会骗人的。这句话疤脸一直记得。
还好，鱼群所在的区域并不怎么深。
而且还有一条让他们的捕猎成功率很高，那就是这里已经很久没有人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这群鱼的警觉性还是有的，只不过，只要动作慢就行。
疤脸现在的样子就像一块石头。
……………………………………
让疤脸有些惊讶，最后莱娜抓到的鱼居然比他还多了几条。
只不过看着她脸上那得意的表情，疤脸并不想说什么。
“走了，今天足够了，而且天也够晚了。”
太阳已经快要落下了。
“这些鱼是准备吃吗？”提着一袋子鱼，莱娜问道。
“当然，过冬的食物。这个纬度的冬天基本上你是别想抓到什么，能遇到的野物都不是善茬。与其冒那个险还不如做好准备。而且，我正考虑要不要在这里过冬。”看着周围，疤脸慢慢地说。
“不往北走了？”莱娜愣了下。
“你想被冻死就去，越往北越冷。”
“可是……”
“想活着找你那‘净土’就不要做傻事。我们现在的物资不足以让我们走多远，我可不想在雪地跋涉的时候被冻成冰雕。第二年雪化了人基本上就烂完了，骨头都是脆的。”
想象到那个场面，莱娜不禁打了个冷战。
“走了，带上你的鱼。”看到馋鬼摇着尾巴，疤脸轻轻说道。
“汪！”
……………………………………
还是鱼汤。加上一点野菜，在这个寒冷的夜晚很容易让人感觉到活着的滋味。
虽然有点苦，而且鱼肉没有去腥。
不过现在没人在乎这个，有吃的就很足够了。与其在那想法子料理，不如把“浪费”在这上面的时间花在保养工具和做其他的事，而且，盐很宝贵，又没有其他的调味料。
对于疤脸来说，盐和子弹一样宝贵。都关系到人命。而且在集聚区里，盐永远是珍贵的交换物之一。
说起交换物……那干的熊掌倒是能换到不少好东西。
将鱼刺吐进火堆，疤脸放下了碗。然后又拿出了一直装在身上的枪套。
他听人说过，枪这种东西要经常保养。听说还要用枪油什么的去润滑，不过现在，疤脸只是把子弹退出来然后再装进去，用那块破布简单擦一擦。
莱娜也是，那支步枪最后还是背在她背上了，虽然一开始的时候疤脸很不适应。
“你认识不少字吧？”擦着枪，疤脸突然问道。
“啊？我不知道……不过那本日记里的字我倒是全部认识，那些书上的我也能认出大概的。”莱娜拿着布回答着。
“你去过多少聚居区？”
“嗯……至少有几十个了吧。不过有一些他们那里的话我听不懂，记得有一次差点被人追杀。”
“那你的运气还真是不错。”
“还好啦，上一次差点就死了，就是被你救的那一次。”
“那是我的狗救了你，我对你并没有多少同情心。”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总而言之你会不少语言，至少比我多，那么下一次碰到聚居区的时候翻译就是你了。”
“哦。等等，你之所以独行的原因……”
“以前待的那个聚居区被人灭了，其他的地方我听不懂他们说什么。和你一样，我也差一点被人杀了。”
“啊？”
“有个人以为馋鬼是我养的食物，想杀了它，然后他被我杀了。虽然一开始我养着这家伙也是这个目的。不过这家伙还算有用一点。”
“汪！”馋鬼意识到自己的同伴在说什么，不满地抗议着。
“啃你的鱼，不吃我就收起来了。”
“呜……”
“好了，吃完过一会就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堆事。”将手枪的保险打开，塞进枪套，疤脸看了看天上的月亮说道。
“哦。”
说道睡觉，在他们的营地不远处就有一个白天挖好的坟墓。不过两个人倒是没有什么心理负担，毕竟人都死了，又活不了。
往火堆里填了一点柴，疤脸依靠着老树，盯着那空无一物的大门。
馋鬼还是原样，缩到他手臂下，莱娜还是枕着她自己的背包。
就那样睁着眼，过了一会，均匀的呼吸声传来。
但他的手还牢牢地抓着刀子。
………………………………
突然睁开了眼。
火已经快要灭了，但是……
馋鬼不在这里！
疤脸立即跳了起来，抽出了怀里的枪。
什么都没有，莱娜还在睡觉。
“莱娜！”
不顾自己力气多大，疤脸赶快摇醒了她。
“唔……怎么了？”
“馋鬼不见了。”
“啊？会不会出去逛……”
“那家伙睡觉的时候跟个死猪没什么区别，这里不对劲。起来，我们去找它！”
连他自己都没听出来，他现在的声音微微颤抖着。
一把抓起步枪，她跟着疤脸走进了那栋别墅。
没有它，疤脸试着轻声呼唤了一下，但没有回应。
馋鬼的听觉很好，它是不会听不到的，除非……
疤脸摇了摇头，强行把那不祥的想法消散，然后转身走出了屋子。
“你要去哪？”莱娜惊讶地看着他在背包里翻着什么。
“去找它，它应该是发现了什么。”抽出火把，还有几块肉干，疤脸把背包背到背上。
“这外面这么黑，能找到吗？”
“找不到也要找！它是我的家人！”疤脸猛地抬起头，瞪着莱娜。
在他那有些凶狠的眼神里，莱娜还看到了浓浓的担忧和恐惧。
长呼出一口气，她也弯腰拿起一根火把。
“好吧，我跟你一起，分头找。”
“不，待在一起，如果出了事就麻烦了。带上肉干，这家伙想偷吃很久了。”
撂下这句话，他点燃了火把走了出去。
看着他有些孤单的背影，莱娜赶紧跟了上去。
………………………………
夜里很冷，虽然没有风。
只不过对于疤脸来说，这冷的有点刺骨，还有那浓浓的不安。
馋鬼以前也跑丢过，不过它最后还是自己回来了。虽然那一次他生气地骂了很久。
但无论如何，这一次一定要找到它，尤其是在这个黑夜里。
黑夜对于他来说，是危险，所以他才要带着火把，但是对于馋鬼来说也是，如果遇到野兽的话，只有它一个会不堪设想。虽然疤脸相信它会自己逃跑，但是担心还是会有的。
要尽快找到它，火把虽然能驱走野物，但那火光却是人类的指路标，如果遇到敌对的人，比如土匪什么的就麻烦了。
“你有没有什么办法？”端着步枪，莱娜问道。
“没有，所以只能吹口哨了……”有些郁闷地摇了摇头，他将拇指和食指放在嘴里。
然而他刚想吹，就听到远处似乎有犬吠声。
“那会不会是它？！”莱娜也听到了。
“走！”
结果没跑多远，一个黑影直接撞进他怀里。
那正是馋鬼。
“你这混蛋！我不是说……”疤脸刚想开口骂道，然后馋鬼咬着他衣角往外拉的动作让他住了嘴。
“它好像是发现了什么？”莱娜看了看周围说道。
“嗯……去看看，你这家伙，回去再收拾你！”
恶狠狠地低声说道，他再次拿起了火把。
………………………………
绕过那一棵棵老树，他们看到馋鬼似乎是在什么东西徘徊着。
带着警觉凑了过去，在昏暗的火光下，那躺在地上的东西让他们两个人愣了愣。
“这是什么？”疤脸皱着眉头凑到那布满了锈斑的金属旁。
一种像是箱子的东西，但是有履带，而且还有“手”。当然，不是人类的手。用疤脸的话来说，那就是一堆奇怪的认不出的管子和金属杆连成的类似于手的东西。
在上面，有类似于指示灯的东西，只不过现在是亮着红光。而在那金属的旁边，还有一个大的帆布袋子。
莱娜凑了过去，然而里面装着的东西让她不寒而栗。
那是一个匣子。
疤脸皱起了眉头，那里面装着的灰尘……有点像是骨灰。
这是什么东西？而且还有奇怪的袋子，还有骨灰是谁的？
“所以你跑出来就是为了这个？”疤脸扭头看着馋鬼。
“呜。”它低鸣着，然后转了一圈。
“怎么办？”莱娜低声问着。
思考了一会，疤脸开口说道：
“带回去，说不定是什么有用的。这有点像是那种机器人，拆了它，里面的电路板在大的聚居区能换到东西。”
“啊？”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要那玩意，但是既然能用就行。过来帮忙，还有那个袋子。我总觉得有点不对劲。”
“哦。”
然而，这玩意的重量让疤脸愣了下。
好吧，这玩意和他的所有装备加起来相比轻不了多少。
但是他们还是顺利地把这玩意运了回去。
将灭掉的火堆再一次点燃，借着火光，疤脸看着那还闪着红光的，布满灰尘的奇怪玩意。
虽然不知道这东西是怎么回事，但是之前发现它的时候，那个地方疤脸记得是没有这东西的。
也就是说它还能用，但是现在看来是坏了？
疤脸并不会操作，也不会维修。
“你会修这东西吗？”他扭头问着莱娜。
“不会，我是第一次见到这种东西。”
“麻烦啊……算了，等明天天亮的时候再说吧。你这家伙……第二天我再收拾你！”看着趴着的馋鬼，疤脸没好气地说。
“呜……”
“好了消消气，它不是给你带回来能换东西的好东西了吗？”莱娜苦笑着打着哈哈。
“哼！睡了。”
又回到之前的老树下，疤脸闭着眼。
不过当莱娜看到馋鬼又跑到疤脸旁边，然后疤脸又把手放在它头上的时候，她一脸苦笑地摇了摇头。
这个人还真是……
带着笑容，她也躺下了。
………………………………
秋季的太阳升的比较晚，当疤脸醒的时候，天才微微亮起。
火已经灭了。他站了起来伸了伸懒腰，没有出去。
在河边，而且是天微亮的时候，虽然还没见到什么危险性比较大的野物，但是这个时候一般是食肉动物出来觅食的时候。
还好，烧焦的灰尘和其他的东西能掩盖他们身上的味道。
只不过他看到昨晚搬回来的东西的时候，疤脸愣了。
红灯不亮了，转而是一闪一闪的绿灯。
这是什么情况？
“早啊……”莱娜也醒了过来。
“你过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没有回答她，疤脸招了招手。
“怎么了？哈欠~”
“这玩意……变色了。”他一脸疑惑地指着机器人。
“啊？”
凑到机器人旁边，莱娜有些意外。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它还没坏？”
“不知道……”
就在这时，突然响起的嗡鸣声让两个人还有馋鬼跳了起来，然后他们立即举起了武器。
“电源……充电中……故障自检……处理器，存储设备正常……我……不是敌人。”
响起的模拟成的男子的声音让两人愣了下。
“它说什么？”疤脸没有听懂它说的东西，那是和他现在说的语言不一样的东西。
“它说……不是敌人？”莱娜倒是听懂了。
“请你们……相信我，我不是……敌人。”这一次，疤脸听懂了，因为它这个时候用的语言和疤脸说的一样。
“你……你是在跟我们说话？”疤脸一脸警惕地问道。
“没错……自我介绍一……下，我叫……拉姆。抱歉，我的……声音处理器有些……故障。”机器人磕磕巴巴地自我介绍着。
拉姆？它有名字？
等等，这个名字怎么有点熟悉？
想起来了！那个女孩的日记里写的机器人的名字就是这个！
“你……你是不是有个小主人？她……她的身体不怎么好？”莱娜放下了步枪，试探地问道。
“是……的，她……叫艾尔……西·维可莱。是她的父亲……买下了……我。但是……她可能已经不在了……这里是……我的家？”
它那看起来奇形怪状的传感器四处看了看。
“怎么……有……这么多的……杂草？还有藤蔓？那颗……树，树已经长得这么……大了？”
这是什么情况？！
“那个袋子里的骨灰，是谁的？”疤脸慢慢放下了手枪。
“那是我的主人，尼古……拉·维可莱的……遗体……我花了……2065天才找到了他，但是他……得了病，很快……就死了……然后……我的电池报废……后来被一个陌生人修好。只是这个时间……已经花了数十年。”
疤脸和莱娜不由得长大了嘴。
“我……答应了……艾尔西，要找回……他，但是……我最后只能带回他的骨灰……然后……我没法回家给她唱歌了……但是一个好心人帮我修好了电池……我不知道她现在……”
“如果是那样的话，那你……应该认识这个吧？”莱娜迟疑了一下，从衣服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了那个破破烂烂的日记本。
机器人慢慢走了过来，估计是电量不足，也有可能是履带坏了。它走的很慢，然后它伸出了手。
“这是……她的……东西……主人当初买……笔记本的……时候买的是经过防蛀……的，她……的遗体……在哪？”
疤脸指了指机器人后边的土堆。
“是……墓地吗？这个是谁……挖的？”
“是我旁边的这个女人，里面躺着的一个未成年的女性遗体。是在这个别墅的二楼房间发现的，如果没错，那应该是你的小主人。”疤脸轻轻说道。
机器人沉默了。
过了很久，它才说话。
“谢谢……你们。我很感谢……你们替我……埋葬了她……”
说完这个，它拿着日记本，拾起袋子，慢慢走到了那个木棍的旁边。
“请问……有尖锐的物体吗？”
它开口问道。
疤脸迟疑了一下，但还是抽出了匕首递了过去。
“谢……谢。”
那有些残破的机械臂拿起匕首，然后开始在木棍上刻着什么。
“艾尔西·维可莱……”莱娜认出了那上面歪歪扭扭的刻痕表达的意思。
原来它是想给自己的小主人刻下名字。
“艾尔西……”刻完后，它慢慢开了口。
“很抱歉……我食言了。我没能及时回来……获得思考能力后……我一直想以一个……人，去陪伴你……就像主人当初买下我的目的一样……但是我很抱歉，在你人生最后的时刻……没能在你身边。但是……我已经读了你的日记了。”
它慢慢把日记本放在了墓前。
“虽然已经来不及……但是我还是替你把主人带回来了……他临走的时候说……很抱歉他选择去参军……参加一场……毫无意义的战争……他很爱你，我也是。”
“虽然很晚……了，但是……我……还是想给……你唱一首歌，那是我在回家的时候想的，当时……我很想唱给你听……虽然现在听起来很难听……”
莱娜轻轻念着，翻译着机器人的话，疤脸静静地看着机器人将骨灰盒放在“墓碑”前。馋鬼趴在地上，也是看着它。
它突然发出了清脆的声音，那不是它那受损的发音器发出，而是它身上的一个小仪器发出的。可能是它当时录下来的吧。
那个歌声，疤脸和莱娜都是第一次听到，虽然不知道是不是它唱的，但是莱娜相信那个女孩日记里写的，这个叫拉姆的机器人确实会唱歌。
很好听，带着一种快乐的感觉。
只不过，莱娜的内心却感觉到了一种浓浓的悲伤。一种岁月逝去，承诺不能实现的悲伤。
阳光照在那个机器人身上，两人静静地看着它，用那有些古老的仪器发出的音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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