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工作需求,谢伊是随时随地戴着一部分便携式设备的。为了给他提供入侵的便捷。
扣下头盔的瞬间,眼前一一黑,又是一白。
谢伊睁开眼睛,蓝色的数据从他身前飘过。失重感带来的感觉如此不真切,但他还是默默承受了下来,反正也是一如既往,自然而然成了习惯。
他慢慢地前进着,穿过相连在一起的信号机,它如同疯魔一般迅速地变换着不同的颜色,根本不给别人喘上一口气的机会。无怪这长长的车队不舍得挪动一厘米,还是有社会因素在的。
机器就这一点不好,太容易坏掉了。
谢伊继续向前飘忽着,他有一种肩负重任的感觉,那种感觉越发强烈了。这分明是网络错乱的迹象,却没有任何人察觉到,安全卫士也没有到场。由于设备的不完善,他的手里只有一把枪,要是真的产生了交火,他怕是会吃很大的亏。
这么想着的时候,前方出现了一只Ghost。
所谓Ghost,是停留在网络里的仿制人的意识。在它们的躯体得到无法修复的损坏的时候,会如同人类一样死亡。但求生欲强烈的某些仿制人,会遗留一部分意识在网络之中。
还有一种,就是在网络任务中肉体被判定为“精神性死亡”的安全卫士,他们的精神会找不到剥离区,也就是所谓的丧失方向感,和单纯的路痴是不同的。他们会在网络中游荡,和仿制人的意识一样,会带来很大的妨碍。
他们必须在三年之内获得他人的帮助,精神回归肉体,否则只有迎来毁灭这一条路可以走。
无论哪一种,都会对网络产生实质性的危害,但还不及Virus。
这名Ghost,曾是一位少女安全卫士。她的年龄,看起来不到十八岁的模样。
安全卫士对年龄是没有要求的,只要控制好设备,一切都能接受。
谢伊端起手枪,夏娃提醒他这名Ghost“死亡”已有三年以上,是可以直接处理的对象。但谢伊还是犹豫了,他看到Ghost没有眼睛和鼻子的脸上浮出一抹豁然开朗的微笑来。
她好像在说,“你终于来了”。
谢伊万分踌躇,还是把枪收起来了。
“Warn,您已经给外面的世界产生了影响,请快速停止您的入侵行为,否则我会依据行动法则进行处理。”
谢伊习惯性地进行警告。
“再重复一遍…”
实际上这不过是和仿制人没什么两样的机械性行为罢了。
Ghost非但没有接受恐吓,还亲昵地扑了上来,即便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谢伊还是感受到了它的喜悦。他慌里慌张地摆手后退,打死他也没想到对方会这么热情,所以他把枪收了起来。
可它仅仅是握住了谢伊的双手而已。
一瞬间,Ghost的讯号入侵了谢伊的精神海,无节制地向他传递了一份影片——
举伞人来来往往穿梭在毛毛细雨形成的雨幕中,虽不及暴雨但停留多时仍会被打湿,夏末的氤氲里带着点微凉,阴沉的天空似乎预示着某事将临。
少女们为躲雨立于树下,厚厚一本书籍抵在胸前,黑色封皮花纹华丽,印着烫金书名——《莎士比亚文集》,少女A近日沉迷这样的书籍,总觉得优雅的词汇中带着些些许令人着迷的梦幻。
雨水顺着头顶的叶子落在肩膀上,凉意瞬间从皮肤表层传遍全身每一个角落的细胞,少女A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还好相牵的手传递温暖带来一丝慰藉。
心绪被别的事情侵扰,甚至没来得及反应身边少女B的哀怨。少女B抱怨着不作美的天空,伸出手去边试探着雨量大小,边询问为何得不到回应。
“在说什么呢…xx。”
少女A轻轻皱眉带着些许费解望向一年四季都充满活力的少女B,反而被她敛着肩膀拖至身前,竖起食指冲向这边诡秘一笑,不间断地接收着她那些稀奇古怪的主意。
好像大脑无法理解她所表达的意义,只是任由着她抬起手腕,半知半解地随着她的行动而行动。
正当此时,花雨伞如箭矢一般滑进两个女孩的怀里,使得二人小小地受惊,少女A在一瞬间与少女B达成了共识,目光不约而同向着所谓“刺客”追去。
撑伞的少年对少女们的一惊一乍表露不满,他穿着和她们一模一样的学生服。
“诶,你是…”
不假思索,毫不犹豫地从他的外表与神态上,判断出他的身份。少女A表露出与天气不符的灿烂微笑,从记忆深处挖掘出他的名字。
“我记得你的名字!你是威尔学长,没错吧!”
是没错啊。
的的确确,没有错。
少年却无法给予她这样的回应。
因为,这里是别人的记忆。
对方松开了手,谢伊从Ghost的传递来的记忆里剥离出来的同时,信号灯终于肯放下它的执着,正常地变换起了新的色彩。而形如少女的Ghost,却留下了微笑,隐去了身影。
是有人听到了“她”遗留下来的故事,所以已经开释了吗。
谢伊向着虚空招了招手,送去了已无影像的Ghost最后一程。片刻,他又紧紧攥住了拳头,忿忿不平地咬住了下嘴唇,渗出了一道鲜红的血丝。
那个人,究竟要给别人留下多少东西才肯罢休啊…!
与他相比下来,谢伊岂不是什么都不是了吗?徒留一个单纯的“要保护她”的嘱托给谢伊,自己去死算是什么英雄好汉啊!这种事,这种事就算是“谢伊”也绝不能允许的吧…!
心如同挨了一记重拳一般抽搐不止。
他的情绪波动使整个数据海都变得杂乱。二进制和十进制导致眼花缭乱。海与海是连在一起的,信号灯的数据海,和戴着头盔的谢伊本身的数据海彼此相连,互相影响,导致刚刚脱离了Ghost的信号灯,又到了要迎来新危机的窘迫程度。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艾希礼粗暴地切断了电源。
接着是“BANG”的一声,克莱尔的手砸在头盔上,猛地一掀,把谢伊的脑袋从里面拔了出来。
谢伊的意识瞬间就被拉了回来了。
“好厉害…我第一次见识到了什么叫做‘无声地尖叫’……”艾希礼虽然还是这样一副毒舌的样子,但看得出来,她是的的确确地吓了一跳,因为她的额头上汗涔涔的。
“怎么样,清醒了没!?”克莱尔急切地询问,看起来她并非是故意那样对待设备,毕竟那也是钱,“你刚刚差一点口吐白沫了!吓死咱了!”
谢伊愣了足足有十秒钟,呆滞地点了两下头,他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强行剥离是很危险的,会导致休克等等危险状态。
夏娃闪烁了两下提示灯,算是表达了关心,她倒是不痛不痒。
克莱尔和艾希礼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叹了口气。
克莱尔又看了一眼旁边的车,循环播放着黑色幽默中的视频的车辆已经跟他们擦肩而过,她也迫不及待地催促起来,“快走吧,拜你所赐,终于恢复正常了。”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事就好。等一会儿,看到花心情就会好了。”艾希礼也再度将注意力放在了魔方上,“我听说,见到花的人心情都不会很差,我是说,真实的花。”
花吗……
谢伊不知想到了什么,只是傻傻地跟着点了两下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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