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乐意啊。北盟的暴行，自然是越多人知道越好。」
瑞吉儿望着脚边的沙石，轻轻叹了一口气。仿佛在回忆往昔时光。
这么说或许不太恰当。但是看到这个比莎夏年龄还要小的女孩露出这种哀伤笑容的时候，范·塞恩就感到内心作痛。
「我九岁的时候，第一次杀了人。」
瑞吉儿低下头，用听不出情绪波动的声音开口。
「我杀的第一个人……是我的爸爸。」
她的声音在颤抖，却抬起头用看上去天真无邪的微笑面对范·塞恩。
那是假笑，被用来隐藏底下那张哽咽哭泣的脸。
年仅十三岁的瑞吉儿，已经学会了假笑。
「直到那天为止，直到我把匕首捅进那个男人的胸口，我才知道，原来我有爸爸。」
.
瑞吉儿偷偷抽了抽鼻子。
她继续用低沉的语气讲述发生在那片大地上的往事。
「六年前，圣王国教宗发布的追讨令，下令将北盟境内的一切非人之人视为罪人逮捕。将他们送到集中营。在两年之后，与欧塔修东方同盟签订协议。」
『三协约』。
大致的内容是，逮捕两同盟内所有非人之人，并将军队从原来的交火线上撤离。只投入从两个同盟内抓到的非人之人，让他们互相残杀。
.
为了骗过南方诸国，这两个同盟暗地里狼狈为奸。签订这一协约的目的，在于双方既能伪装出正互扯后脚的模样，又能够暗地里保存实力，打王国与共和国一个措手不及。
协约签订的次年，圣王国建立了第一零四号战区，将非人之人投入战场。
.
「那是所有非人之人的噩梦。」
她抬头看着阴暗天空，缓慢地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大叔，你知道吗？『这世上不会有任何一个国家，会因为国内饲养的猪 狗未获人权而遭到指责。所以，如果将北盟内所有的非人之人都视为是徒具人形的猪 猡，并剥夺他们生存的权利，对这样的群体进行奴隶买卖、打压、迫害、屠 杀，在圣王国看来，可不算是什么违反人权伦理的暴行。』」
小女孩呢喃着说出口的，是范·塞恩始料未及的、彻底揭露圣王国黑暗面的一番话。
.
「……一群畜 生。」
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他下意识问出口。
紧接着他就后悔了。
这样的问题，就像是在揭开瑞吉儿内心的伤疤。他为自己不经大脑就脱口而出的话语感到可耻与羞愧。
「别在意。」
但是瑞吉儿笑着摇摇头，让他别往心里去。
在敌人重重包围的战场上，靠着自己的双手杀出重围，战到至死方休。
这便是失去家人，只剩下身边同伴的他们，曾经拥有的唯一的荣誉证明。
领悟到这一点的范·塞恩，在心里向他们致敬。骄傲的他们不需要任何同情。不如说任何形式的泛滥同情都是对他们的侮辱。
「那天我们终于发现了真相的全貌。原来我们和交战的敌人都被蒙在鼓里，就这样成为了那两个卑鄙无耻同盟的帮凶。帮助他们伤害自己的同胞。」
「于是———」
得知真相的他们，做出了一个决定。
阻挡在他们面前的，是近两千公尺纵深的自走火炮覆盖区，半径五百公尺的连锁雷区，以及埋伏师团级数量东盟军的枫叶林。
「为救两人牺牲一人，为救三人牺牲两人。在那场终战中为了将在自己身边倒下的战友的『遗志』继承下去，为了带着发起冲锋的五百〇三位同伴的愿望抵达彼方———」
.
.
五百〇三人。
最终被圣王国回收的有十人。
.
死去的有四百八十七人。
.
只有包括瑞吉儿在内的六名少年少女，抵达了王国军的控制地点。
.
.
——————————
米耶尔·格拉斯乔夫默默倾听着窃听频道里的对话，陷入了沉思。
然后——发现远处的三人，已经从自己的狙击距离中脱离了。
.
糟糕，我到底在干什么！
.
然而他的『心』很清楚，他想要继续倾听瑞吉儿的故事，想要像一个常识人一样，为那四百人祈祷。
然而他知道他不能。
因为他已经沦为了帮凶。
他没有资格为那四百人祈祷。
那是四百名绝不服输的傲兽，做出如此巨大的牺牲只为了身边的伙伴能够抵达未来。他们拥有的觉悟无法想象，如果被自己这种人同情，那可是一种极大的耻辱。
.
「……我竟想与这样的军人为敌，实在是太过愚蠢了。」
.
.
.
.
「说得没错啊。你站错队伍了，『监视者』。」
.
从身后，突然传来声音。
从身后传过来的声音甜美而动听，一如鸾鸟的婉转啼叫，声线却冷冽一如寒泉。
.
如若有吟游诗人在场，会将这一幕写成诗篇流传后世吧。
这便是纪元前的时代，『十种族』之一『兽族』的大天使破开云层，从天上降临人间的景象。
狂暴剧烈的风压犹如刀割，挤压在米耶尔面色大变的脸上。
遮盖天空的巨翼在少女背后展开。星芒的轨迹在她的瞳孔中旋转，铺天盖地的魔力之海从她的身上直冲云霄。
.
米耶尔惊恐地瞪大眼睛，几乎是用颤抖的声线在呢喃。
「……根源的……公主……」
德拉古诺夫从他手中无力滑落。
.
「太早了，你们不应该在秘密战争开幕前就急着出场。」
「『魔人族』的势力能够如此隐秘地渗透进『封印』内部，老实讲，你让我吃惊不小。」
.
这位身份尊贵、足以与命运本身平起平坐之人———与『根源』相连接、继承『兽』之力量的『人类种』，希丝·冯·安特莉兹轻柔地笑着，挥动细嫩的手臂。
一把纯粹以自身魔力压缩而成的漆黑大太刀，吞噬星光浮现在希丝的身前。
「派出像贵官这样的战五渣，一次又一次地侵入我所庇佑的国度……你们的『王』，是想要笑死我吗？」
.
「唔！！」
.
伴随着固有咒术『皇权』下落的，是碾压方圆两百公尺圆周区域的重力场。
大地在一瞬间分裂，再被压碎。米耶尔被实质化的威压重重压进土里，无法挪动身躯。
.
「我改变主意了……像你这样狡猾的毒蛇，应该成为我的力量，做一条为『人类种』卖命的走狗。」
少女露出冰冷而慵懒的微笑。
她是名为希丝·冯·安特莉兹的人间之神，是君临万物的奇迹。
.
米耶尔默默地感受着——啊，是这样啊。
就连过去闪烁真正星光的众神，都无法与之争辉。
「既然你默认了……我便赐你『自由』。等王国统一这片大陆之后，你可要作为『人类种』的朋友，好好卖命才是。」
.
少女说罢，就轻轻哼起歌来。
那是神女降临大地的圣者之歌？
亦或是欢迎深渊之客的女王的嘲笑？
如果忽略从她身上源源不断涌出的魔力源泉，她简直就像一位公主，仿佛置身于月光照耀下的原野，提着裙摆翩翩起舞。
.
与她对视的那个瞬间，米耶尔的视野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他已经『到了极限』。
他只能够感受到——少女映着美丽星夜的瞳孔中，隐藏着难以描述的深渊。
「怪物」这个词汇在米耶尔脑海中一闪而过。
.
「……公主……请你明白……诸神……未死。」
.
.
.
「哼哼。」
.
她是怎么来到自己面前的？
希丝转眼间就来到了米耶尔身前，定定注视着他的双眼。
米耶尔被那双眼眸中射出的光芒吸引，想说的话戛然而止。
（为什么……舌头……动不了了）
「叔叔，你能正式退出秘密战争吗？或者成为我的『朋友』，帮我收集你们的情报？」
「开……什么……玩……」
他拼命动起本该完全麻痹的舌头。
这全要归于他超乎常人的意志力。
（努力了……这么久……不可以……在这里就……）
.
可爱的少女面对这份执着又会有怎样的反应呢？
怜悯？
或者是————
.
.
少女的微笑如鲜花般灿烂，天使一般无害。
又像是■■一样冷酷无情。
.
「既然如此，我就用一些强硬的手段吧。」
魁星之夜的哨戒班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卧龙小说网http://www.wolongxs.com），接着再看更方便。
好书推荐：《我的剧本世界在自主运行》、《我是舰娘》、《我的师妹是妖女》、《交错世界之学院都市》、《认清现实后，她们开始追夫火葬场》、《好徒儿你就饶了为师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