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的房间里，大概五米高的墙面上镶嵌着无数大小不一的齿轮，形形色色的，材质也不一样，有黑铁所制的，也有秘银打造的。
这些齿轮在墙壁上被螺丝固定住，互相构筑、互相带动、互相牵作、互相制约，组成一副巨大的机械机关，却没有运转。
就像是缺少了什么一样。
一个女孩推开门，她的手里拿着一块巴掌大的黑白掺杂的齿轮，观察了一番之后，轻轻地把它装在了某个地方。
巨大的机械机关忽然启动了，从某个地方开始转动，像是沉睡的巨龙缓缓苏醒，睁开了古朴的眼睛，无数齿轮开始相互带动运转，发出钢铁互相拼接碰撞的咔哒声。
一阵淡淡的白色雾气渐渐弥漫在房间里。
机械炼金矩阵，【齿轮之心】，完成。
“机械，”女孩盯着不断运转的齿轮，轻声地自语，“精巧，奇特，诡异，死寂如尘……”
“魔法，灵动，鲜活，有生，赋予灵魂，”一个老人从她背后出现，门敞开着，露出门外明亮的走廊，看起来这里是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你还记得就太好了。”
“人偶的记忆系统相当稳定。”女孩面无表情地说，“是要走了吗？”
“嗯，”老人挠挠头说，“是啊，要走了，还好，你在走之前把这玩意搞完了。”他打量了一下面前这堵墙，咂咂嘴，有些自恋地说了句，“完美，我设计的机械炼金矩阵就是完美！”
“……”人偶小姐显然有点无奈，“那么文克威尔大……【父亲】，走吧。”
“都半年了你怎么还没把这称呼改过来，”文克威尔摇摇头，一边走着一边摸了摸走在自己右边的少女的腥红色长发，“得加强记忆啊，莎尔。”他的身材算是普通中老年男人水平，不算太壮实也不算太瘦弱，处于两者之间，算是那种平常的凡人。
“尽力了。”
“你刚刚才跟我吹什么记忆稳定，现在就说尽力，你说我怎么就这么不相信呢……”文克威尔叹了口气，“算了，我现在跟你说啊，到了那之后你就记住一句话，无论怎样都要回来。”
“明白了，即使是被切成碎片，只剩下断裂的四肢也会在午夜时一点点爬回来的。”名为莎尔的人偶少女说。
“不不不，我好歹是上了年纪啊，可绝对受不起那跟塞万恐怖传说一样的场景，”文克威尔连忙摆手，就在这时他忽然发现莎尔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奇怪的感觉，她的嘴角极其难以察觉地往上翘了翘，如果不是对她相当了解的文克威尔，其他任何人都不会发现和理解这个表情的意义……这是微笑，成功吓到文克威尔之后得意的微笑。
文克威尔见状，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高兴地说：“莎尔，你能控制感情和感情的外在表达了？”
莎尔的嘴角又撇了下去，她用双手捏了捏自己像真人一样柔软的脸颊，微眯着眼说：“没有，很难，只能做到这样而已。”
文克威尔的兴奋不减：“那你也很不得了了，也许你是历史上唯一一个会这么做的人偶，”他摸了摸莎尔的脑袋，“真不愧是我的【造物】，”他想了想又强调了一遍说，“我最完美的【造物】。”
二人一路穿过由炽光灯照耀的明亮的走廊，来到由红地毯与名画装饰的广阔大厅，又在几名仆人的点头鞠礼中穿过了被另外两名仆人打开的红木金边门。
门外的十几级大理石台阶上铺着红底白边的毛绒地毯，台阶之下，一辆马车等待着二人。
二人走下台阶，又踏上车厢坐在车厢的座位上之后，文克威尔对车夫说出发，于是白马嘶鸣一声，车夫轻甩短鞭，马车稳稳地启程。
马车刚刚走了不一会儿，车厢内的莎尔忽然对文克威尔问：“【齿轮之心】的那个机械矩阵，如果运转起来的话会有什么作用？”
“什么作用？”文克威尔挠挠头，“怎么说呢……那个炼金矩阵如果运转起来的话，会将空气中的魔力元素提炼出来，然后存放在某个存储装置里，如果没有存储装置的话……你就想象成厨房里不断放气的燃气罐吧，有存储装置的话就是反过来，很好理解吧。”
“那么……那个机械炼金矩阵连接了存储装置吗？”
“当然没有啦，你今天才完成它的最后一块拼图嘛，我还以为你起码得花再多点时间才能完成呢……”文克威尔顿时有点手舞足蹈的感觉。
“那么……如果那个一直在放气的燃气罐，它放出的气没有被正确疏导的话，是不是一丁点火星就能引燃它 然后造成巨大的爆炸？”
文克威尔忽然愣住，然后哀嚎一声大声地嘶吼：“停车！停车！掉头回去！我的天那个机械炼金矩阵居然被你启动了！快点回去啊！老子卧室里的那么多魔法道具要是跟那庞大的魔力产生共鸣，他妈的整个瑞森家就得跟漆泽说再见了！我存的那点小家底儿啊！”
前面的车夫很明显被吓了一跳，差点把马鞭丢出去，赶忙让白马掉头，全速回到了瑞森家门前。
过了一会儿，文克威尔默默地从大门里走出来，满头大汗，模样狼狈地回到了车上，憋了好久才说道：“呃……妈的……这矩阵真给力……讲道理空气里满是魔力的感觉其实也不赖，随便呼吸一下就爽到飞起，就跟拿根吸管吸燃气罐一样……”
车夫嘴角忽然抽搐，他竭力地憋着，不让自己笑出声来。
瑞森家就是这么神奇。
漆泽国是个建国三十年的小国，这样资历年轻的中立小国能在西方的世界中站稳阵脚，其中塞万三大家族的努力是绝对不可忽视的。
漆泽国王都【塞万】的三大家族，分别是【皇权执掌者】迈尔斯家，【贸易之舟】德尔塔家，以及【机械之心】瑞森家。
其中瑞森家是举国皆知，最具创造性，也是最脱线的家族。
在瑞森家的院子里，你能看到一众白衣学士拿着比词典还厚的学术书籍讨论机械与魔法结合的矛盾性和必要性，看着这群国家的顶层研究者忙忙碌碌地讨论课题总是能给人以心安的感觉——大人物们都在努力啊。但与此同时，你也不得不看到就在这群学士的不远处，同一个院子中心种满各异花草的草坪上，另一群穿着脏兮兮白袍的人用来自东方的珍贵竹木生起一堆篝火，打着野营的旗号抱着个破了小口的搪瓷碗，对着一个黑铁大锅吸溜碗里的白汤盐水面条……最关键的是这两派还根本不会打起来，而且研究学术那派要是辩着论着感觉口渴了，还会自觉地走到篝火前边掂起来个破碗对野营的那派要点面汤喝。
就是这么一个奇怪的家族，却承包了漆泽国八成以上的科技创新产物。
当然，漆泽这么弱小的国家，肯定会有外来势力想分一杯羹。那个外来势力想介入漆泽王都塞万，成为第四大势力——【神明代言者·仑亥神教】。
可是他们被皇帝迈尔斯以“已经有三个中二病了不需要再来第四个”这样让人疑惑的理由拒绝了。
仑亥神教能忍吗？不能啊！
仑亥神教的来历很大，很久很久，大概是几十年以前，这个世界曾经由于某次大战的波及，陷入到一段很长时间的混沌期之中，于是神明降临到仑亥神教，传授了人类魔法，然后被仑亥的教徒传播到了整个世界。换句话说，现在全世界都在流行的魔法，其源头便是仑亥神教。
要不是那位神明传授了人类魔法，加速了世界的发展，恐怕世界也不能那么快地脱离混沌期，进入新时代。
仑亥神教的人本来只是简简单单地传播魔法而已，但忽然有一天他们发现……自己已经把仑亥神教的种子传遍整个西方世界了，有的国家甚至把他们立为国教，建设教堂，建立教会，永世奉养，西方最强的罗纳斯帝国甚至愿意为他们让出一片区域，起名为仑亥，让全国所有信仰仑亥的人在那里一起生活。
仑亥神教意识到——自己如果从另一个角度来看的话……好像是统治了西方世界？
这么一想他们发现好像还真是这样。
每个国家都有专门供奉仑亥的教堂，每个国家都将仑亥封为最珍贵的教派，每个国家都敬畏仑亥信仰仑亥……
除了某个被无赖皇帝一手建立的新国。
那便是漆泽国以及它的上任皇帝，迈尔斯皇帝。
说起来那位皇帝，不知道为什么，其实他是被仑亥神明亲手加冠为皇的存在。神明亲自赐予了迈尔斯【皇帝】之名与神赐之荆棘王冠，以及一次随意选择领土的机会，但没想到迈尔斯随手就甩掉了神赐之冠，然后选了漆泽这一丁点大的领土。
这导致整个漆泽上下的国民都随着老大，对神都没什么敬畏之心。
整个西方世界都觉得那迈尔斯皇帝是神经病，因为他身为被神明亲手赐予【皇帝】之称的人类，原本有机会统治西方世界，成为真真正正的皇帝。
可他放弃了那个机会，还背叛了仑亥。
仑亥神教曾一度想去漆泽国的王都——塞万那里传教，因为整个西方世界，似乎就这么一个国家不信仑亥了，不对，他们似乎什么都不信。
怀着宽容之心，仑亥派了使者，三顾塞万皇宫。
于是他们的使者三次都被那位迈尔斯皇帝打得抱头鼠窜，哭嚎着跑了出来。
仑亥神教意识到了情况的严重性，于是在第四次派出了一位大魔法师——既然我们说服不了你，那就只能打服你了。
于是这次仑亥的使者终于没有被打跑出来啦。
他被打成猪头丢了出来。
“玩个法师，吟唱时间那么长，还不找个靠谱的战士嘲讽扛着，是不是找打？”这也是那位皇帝的原话，还是一样让人虽然看不懂但就是威慑十足。
仑亥神教从此不再理会漆泽的事务，整个西方世界似乎都明白了那位皇帝被神明加冕的原因——强大。
而仑亥神教，他们的想法很简单：一，我们又不是非得到你们那传教让你们感受神的恩宠，你们得不到神的庇佑是你们的损失，凭什么我们得腆着脸给你们上buff；二，现在整个西方世界都信仰仑亥，你们不信那就是老实人，肯定得被孤立，到时候看谁先灭亡；三，为什么那迈尔斯皇帝那么强啊……仑亥的人修炼魔法那么久，居然根本无法与他同台竞技，该说不愧是仑亥之神册封为皇的人吗？
在那之后二十年过去了。
没有人能想到漆泽国居然如此精通于机械，要知道现在全世界使用的都是魔法，机械这种世界混沌期之前流行的东西，居然还有传承。原本人们都觉得机械肯定不如魔法，但创造力极强的漆泽国人，硬是把机械和低阶魔法结合起来，发挥了无限的创造力。
于是有的国家忍不住与他们进行贸易，而【贸易之舟】德尔塔家族又精通于此，漆泽国在贸易中所表现出的诚意和公平公正的价格又带给不少国家以好感，以至于连罗纳斯帝国都忍不住和漆泽国签下交易。自命为中立国也让漆泽更受到他国的信赖。
好嘛，你想拖死人家，可现在人家也有大半个西方世界的支持和关系了……
但这二十年还是得到了点好的消息，比如那位迈尔斯皇帝去世了，他死了之后唯一的皇子继位，新任皇帝既没有表现出多大的欲望野心，也没有表现出多大的魔法天赋和军事能力，意外得十分……平庸。
于是现在仑亥的人准备再给漆泽国一次机会……
——♚——
但在此时此刻的塞万，皇宫大道上，一名车夫轻轻对车厢里的二位呼唤；“瑞森家主大人，人偶小姐，皇宫到了。”
莎尔扶着车厢门框，踩着台阶一节节，一步步地踏到了地面上。
四周还有不少这样的人家，但大多都由着男人或女人牵着人偶的手，一起送到皇宫的门内。
莎尔回头看了看文克威尔。
“别看我……”文克威尔嘴角一抽，“我不想下去……”
“这么懒的……”
“不是懒啊，”文克威尔叹气，眼神复杂却也不想解释，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怀表，看了看时间，认真地说，“这块怀表是上任瑞森家家主，也就是那位瑞森家的创始人给我的，你拿着，留个念想吧。”
“上任家主，瑞森家的创始人，给继任者留了一块不值钱的黄铜质的怀表？”莎尔转过身去瞥着眼看他——这是在模仿人类的鄙视，可是让她做起来却像是小女孩卖萌。
“别别别，别这么看着我，”文克威尔擦汗，“我有什么办法，那位大人就是给了我一个这东西，我能怎么办，难道对着那位大人说一句这玩意太寒酸了能不能换一个？”
他伸出手来，手里是那块黄铜怀表。
“好寒酸。”
莎尔这么说着，可下一秒黄铜怀表就不见了，出现在莎尔的手里，她模样珍重地把那东西捧在手里，然后收在衣服身侧的口袋里。
文克威尔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得了吧，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啊，你以为你很聪明，可你也不想想你是谁的【造物】啊……你以为我会傻到在房间前没看到你启动【齿轮之心】后房间里凝结的魔力水雾啊。”
莎尔没想到文克威尔挥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有些慌忙地低下头，没有说话，也看不出表情。
“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我只是配合你演了一出戏，想看你到什么时候才会提醒我去处理【齿轮之心】，”文克威尔无奈地说，“结果马车才驶出不远你就把我叫住了，我还以为得再过一会儿呢。”
莎尔现在就像恶作剧被父亲发现的女儿一样，抬不起头，只能小声地说：“哦……”
“哦什么，”文克威尔叹了口气，“我又不怪你，说实话，我你做这件事在我意料之内。”
莎尔猛地抬起头，还是没有表情，眼神里却流露出淡淡的疑惑。
“知道为什么吗？”
“不知道。”莎尔实诚地说。
“你个死傲娇。”
“……”
“想搞出这件事好让自己在瑞森家里多待一会儿，晚点再来皇宫，是吧？”
“……”
文克威尔无奈地说：“这世界上还有谁能比我更了解你呢……你可是个可爱的女孩子啊，莎尔。”
“不，我是人偶。”声音却小得难以听到。
“你虽然嘴上不说，可你其实会的很多啊，微笑应该早就熟练了吧，我在夜里看到你很多次都在练习。”
“那是……”莎尔小声反驳，“无聊而已。”
“你啊，其实很爱这个家的吧。”文克威尔说，“所以我干脆冒着这个危险陪你演完这出戏，让你得愿以偿。”
“我……”
“算了，你就要走了，我也不说那么多了，显得唠叨，”文克威尔推了推单片眼镜，“你进去之后，估计那个新任皇帝得做个战前演讲，跟动员似的，你别听，别记，一个字都不要信，你就记住一句话！”
他说出了那句从一开始便在说的话：“记得回来！现在世界上基本没有东西能杀死你，你要做的事只有一件——别动情感，把微笑和开心悲伤愤怒都封印掉，做完一切后回来，回到家里。
“而我会一直等你。”
莎尔低下头，看不出表情，也没发出声音来。
“走了，我就不送你去了，免得伤心。”文克威尔拿开单片眼镜，抹了抹下面的眼睛。
马车缓缓掉头，莎尔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抓着口袋里的怀表。
马车有点走远了。
莎尔终于发出声音，以人偶的模样，像人类一般嘶吼：“父亲！我会记住的！
“父亲！你如果要找贴身仆人的话一定要告诉她，你喝的咖啡水要温火煮十分钟！咖啡豆必须从齿希进口！”她迈开脚步，小跑起来，“你每天晚上睡觉时老是不盖被子，她得凌晨时起来一次帮你盖被子！老人很容易感冒的！父亲！”
她停了下来，因为马车已经走远了。
莎尔终于没有了声音，马车离她那么远，她也不知道自己的声音有没有被听到，但她冥冥中有一种感觉，感觉那车里的老人在对自己大喊大叫——你他妈的这不是会改过来称呼吗？！
她竭力弯了弯嘴角，然后……做出一副微笑的模样。
像个乖巧的女儿。
然后恢复原样。
她随着人群进入皇宫，被守卫排查时，其左眼化为混沌的灰色，然后通过了大门，随后消失在了皇宫深处。
——♚——
车夫赶着白马，只是不再挥鞭，短鞭软绵绵地垂在他的身侧，他抹了把眼泪，忍不住说：“大人，其实咱俩这一回本质上就是送一把兵器去支援前线，为啥搞得跟让真闺女去送命一样……”
那只是个兵器，自被造出以后它全部的意义就是为人类服务，包括厮杀。
“停车。”车厢里响起文克威尔毫无感情的声音。
车夫停下了车，听到文克威尔一步步踏下，站到地面上，当他以为这位大人只是想买点东西时，忽然一股强大的力道抓到他的领子，让他脑子一片混乱。
被抓着领子提到了半空中的车夫表情惊恐地看着文克威尔，这个其实非常强壮的中年男人。
“大，大人……”他的咽喉被如硬铁般的手指硌到，发出的声音含糊不清，“我，我是怎么冒犯了您，我，我……”
“你要知道一件事，”文克威尔看着这个自己连名字都不知道的车夫，“你送走的不是一个人偶。”
车夫的表情出现呆滞，似乎是被吓的。文克威尔随手把他摔到马背上，白马被惊吓到，前蹄掀起发出一阵嘶鸣，却没有失控地狂奔。
黑发的车夫被白马顶起，又摔到了地面上，精致的丝绸衣物上满是尘土。
“为，什么……”他双目空洞，就在刚刚他的腰被摔断了，如果得不到及时的救治，可能这辈子都再也直不起身了。
文克威尔从怀里掏出一根黑木的烟斗，塞进去一些烟叶之后，他食指指尖窜出火苗，点燃了它。从莎尔诞生的那一天开始他就把烟戒掉了，因为害怕给莎尔带来不好的印象，又害怕这烟叶会给莎尔带来不好的记忆。
他经常喝咖啡只是为了抑制烟瘾罢了，莎尔那个笨姑娘还不知道，他以后再也不用喝咖啡了。
此时的文克威尔对着烟斗长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一堆烟圈之后，他看着地面上的车夫说：“你知道吗？刚刚送走的那个女孩，是我的女儿。”
“大人……”车夫忽然诡异地笑了起来，“您在……自己骗自己……”
人人都知道文克威尔有一个女儿，她聪明可爱，她冰雪丽质，她和迈尔斯皇子是婚约关系，她是那么得完美，一头金发如光芒般耀眼。
“可是她死了……”车夫的眼中逐渐露出疯癫，“她死在了十八岁的生日……死在了那一天的神迹里面……”所有塞万人都知道，所有漆泽人都知道，所有仑亥人都明白那个女孩死了，死在神迹里面，所有人都认为她是天使转世，被神明带走了。
文克威尔对着他那眼中的疯狂不为所动，只是摇了摇头：“笨人，果真是不可理喻。”
“那您呢……天才，瑞森家的……家主？”车夫笑着说，“外界……可都是……在传说，您在女儿死了之后……就从天才……变成疯子了啊！”
“我说那是我的女儿，可不是开玩笑。”文克威尔摇摇头，“你受伤了，脑子也是。”
他对着街道上几家瑟瑟发抖的老板摆摆手，那几位老板对视之后，只好硬着头皮走出来。
“把他送到医院，”文克威尔掏出来一布袋的金币，递到双眼发光的一位老板手里，“让他受到最好的治疗和最好的照顾，”烟斗熄灭了，他蹲下身对着地面磕了磕，把灰烬磕干净，说，“记着，我不想看到有人贪污那份钱，以瑞森的名义起誓。”
三位老板赶忙点了点头，纷纷带着敬畏的目光一步步绕过文克威尔，然后驾起马车，带着那个车夫去了塞万最好的医院。
文克威尔保持着蹲姿，蹲在原地，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眼神都变得呆呆的。
直到一滴雨水把他滴醒。
他抬起头，只能看到阴沉的乌云和毫无生机的天空。
“我？疯了？”文克威尔缓缓站起身，嘴角模仿着莎尔稍稍僵硬地翘起一点，“很有可能。”
街道上的人们开始避雨收摊，远处的皇宫里传出新皇的动员演讲声，附近贸易之舟的德尔塔家马车来来往往没有一秒间断。
文克威尔忽然叹了口气：“那三个家伙……
“竟然开车不带我啊，妈的。”
他站起身，晃晃悠悠地准备走回瑞森家去。
此时，神历30年。
世界还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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