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4
奸商与科学狂人的相遇
虽然之前介绍身份的时候报上了自己的中间名，不过易云和柯莱这种乡下小贵族可没指望对方能知道“雷文市的韦伯斯特”和“雷文市的卢卡斯”这种没名气的家族，单纯只是想从对方嘴里听听他们是哪个家族的人罢了。毕竟，苏斯王国的贵族一般以中间名表示封地，同样是姓格鲁曼，根据中间名的不同，至少有七八个格鲁曼家族分布在全国各地。而这七八个格鲁曼家族中，中间名是“维恩”，封地位于首都的，就是所谓的本家，不论是话语权还是财力都和其他地方的分家有着天壤之别。这方面的证据，只要看看苏斯王国军队的武器装备就知道了——从舰炮，步枪，乃至于子弹上都印着格鲁曼的产品编号，在军用品这个领域，格鲁曼几乎是垄断经营。而随便坐趟火车就遇到这个家族的继承人，易云和柯莱只有这种程度的惊讶已经是心理素质好的表现了。
“这还真是……巧啊。”沉默了半天易云也只能憋出这么一句来，他感觉自己的下巴已经要挂不住了：本来以为只是个城主或者郡长的子女而已，没想到搭话搭出来个富可敌国的家族，到底该说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万克尔似乎也对这种壕气把别人震出内伤的事情见多不怪，用温和的语气说道：“罗斯德斯同学，其实不用太在意我的身份啦，到了萨伏洛联邦之后我们就都只是学生而已了，不用太见外的。”说着万克尔露出了一个可以打满分的耀眼微笑，“那么，为了表示我的诚意，以后就叫你罗德同学如何呢？”
经历了最初的惊讶之后，易云也没太在意万克尔的身份了——毕竟人人平等的思想早就根植于心。于是他就顺着话头说下去：“啊，既然这样连同学两个字也去了不就好了？我也叫你万克尔就扯平了嘛。”
毕竟都是年轻人，共同的话题总归是有的，双方一旦开始交谈距离就会急速拉近，而易云在相谈甚欢的同时也在观察着对方：十几年来一直在寻找所谓的主角，今天遇上这么个年少多金长相端正带着妹妹外出求学的家伙，易云早就把他列为了主角的有力候补之一，接下来就要查户口……不对是了解对方童年经历，寻找flag了。
（总觉得自己可以去当侦探了……）一边对话一边分心观察别人还要小心不能做得太过被注意到，这怎么说都不是一件轻松的工作。不过，随着交谈的深入，原本不怎么信主神关于命运的那一套扯淡说辞的易云也只能承认，真正的主角是存在的：那头异于常人的翠蓝色头发给万克尔本来就线条柔和的五官增添了不少亲和力，根本感觉不到所谓贵族子弟的气质，光看外貌恐怕就有不少人愿意和他交个朋友吧；至于言行举止则是彬彬有礼又不失亲切，看似随意实则巧妙地避开了那些可能引起尴尬的话题，整个人的存在像空气一样自然，似乎介入到任何事里都显得理所应当——如果这是刻意为之的话，那他对自身和他人心理的理解也未免也太恐怖了一点。
所以，这份才能，是来自于世界意识的祝福，名为“主角光环”的天赋；而主角就是这种让人只能一边仰视一边羡慕嫉妒恨的存在。观察了一段时间，易云大致把万克尔定位在“虽然自身才能不突出但富于领导力的统帅型主角”，于是之后的故事情节也可以被猜的差不多了：易云不认为以那个世界意识的贫乏想象力能搞出什么有新意的剧情来，无非就是进学院遇妹子解决各种事端，最后说不好还得来个翅膀的结局。不过，这个“事端”可以是同学间的矛盾，社团废部危机之类的小事；也可以是旧贵族和资本家之间的矛盾突然爆发，苏斯王国内战开始。当然，还可以再扯一点，比如劳亚大陆那边的某个国家脑子抽了又打算统一全大陆，结果第六次战旗同盟组建准备讨伐之，苏斯与萨伏洛各支持一方，少年少女们在友情与国家义务的夹缝中步入世界大战的团灭结局什么的，那个胡来的世界意识也不是写不出这样的剧本。
但是，所有因素中变数最大的，恐怕是“魔法”吧。这种随着工业革命出现的新兴事物完全颠覆了易云以往对魔法的认知——就算是在地球上的里世界中也没人这么使魔法的。而异常，就意味着故事可以在这里展开。所以，易云毫不犹豫地履行了“把主角拉下水”的义务：
“其实我对戏法什么的挺感兴趣的呢，要不要给你变上一两个看看？”说这话的时候易云脸上的奸笑根本就藏不住“啊快来求我用魔法吧对别犹豫了说的就是你”这样的想法，而善解人意的万克尔自然不会让他失望，“是这样吗？正好这边缺乏拿来消磨时间的东西呢。有劳了。”
易云从口袋里掏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辉石（由此可见这家伙对于魔法教传教的积极性）握在手中，学着司令的样子把手黏在嘴巴上，闭上双眼，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高深莫测。但这很显然并不成功，因为柯莱那个没良心的已经把自己给卖了，带头解说魔法的工作原理并嗤之以鼻，连带着万克尔和他妹莱菲西娅都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听到他们肆无忌惮的笑声之后这是用脚后跟都想象得出来的场景。
“好啦好啦，严肃，作为贵族的风度呢！好歹看在我拿出一块价值半个多隆的辉石的份上给我点面子把表演看完吧……”精神受到严重打击的易云已经不指望能把这个魔法成功完成了，为了减小对车厢的损害本来辉石用量就少，再加上被他们这么一搞……原本可以点烟的小火苗直接变成了随风飘散的火星了。
“这个，真的是很有趣呢……”从脸上的表情判断，莱菲西娅说这句话的时候应该是认真的，但她的怜悯也只会给易云带来无谓的伤害而已，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
所幸，从小时候起就因为各种作死实验饱尝不被世人理解之艰辛的易云并没有气馁，收起了变成一堆碎屑的辉石，继续宣扬自己的伟大理论：“别看现在只有这么点程度而已，你们想想辉石的巨大储量吧——仅仅是勘探煤矿时发现的伴生辉石就是现在煤矿储量的三倍以上，更不用说两块大陆上都还有诸多未勘探地带等着开发。当然，如果只是用于燃烧，它的热值也就比木炭略好一点，没有太大的价值，但如果像刚才那样以魔法的方式释放出来呢？不仅仅是火焰，它还可以是闪电，是光……事实上，只要刚才的小魔法能普及并加以改进，我可以断言火柴商会破产，人们会用一个装了辉石的小盒子点烟。而这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应用而已，魔法会渗透到社会的方方面面去。”
看着易云一副邪教信徒或者业务员的狂热样子，万克尔皱了皱眉，“(不会又是一个盯上我的身份劝说我搞什么奇怪投资的家伙吧？)那个，虽然你的想法很好，不过我刚刚也听说了一些关于魔法的状况，似乎它的成功率并不高啊，这样的产品不好做商业推广吧？”
“嘛，所以接下来的才是重点，”易云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水，完全没有发现万克尔表情的变化，继续解（传）说（教）：“所谓‘魔法的机械实现’，就是我的设想的关键了。看看纺织工业吧，在蒸汽机发明以前，我们难道不是用双手在推动机器吗？而魔法也是同样的道理，人可以借助集中精神想象做到的事，机器没理由做不到，而且可以做得更好。敲击，加热，挤压，摩擦，总会有能引出辉石里的能量——这里我先称其为魔力的办法，用机器重复这件事，我们就有了至少足以维持一百年，形式多种多样，而且没有呛人的烟味的清洁能源。而这只是个开始而已。如何，不考虑一下吗？”越说越激动的易云不知不觉中站了起来，向万克尔伸出了手。
认真凝视着易云的双眼，万克尔并没有看到许多商人眼里常有的贪婪和短视，而只有纯粹的狂热而已，那是为了什么东西可以赌上全部的眼神。这样的眼睛，他的确是见过的，就在他和那个男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
在摇曳的火焰的包围中，空气连带着那个男人的身影都有些扭曲起来。他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眼前干得热火朝天的工人们；对着这铁水绽放出的花海感叹，赞美，像是要沉迷于其中般猛嗅着空气中浓烈的煤烟味，然后，他的视线一直向上，越过高炉顶端的投料口，越过从烟囱中伸向天空的黑色手指，凝视着遥远的苍穹，以及被烟雾遮住了些许的太阳。当时，万克尔还不明白他所说的话，但仰望天空的那个身影却和那段话一起，印在了他的心里：“你知道眼前的这片热闹景象意味着什么吗？繁荣，数以千计的工作岗位，还有更多的死亡。每个小时都会有成箱的枪炮弹药被送到世界各地的前线去，因为一个渺小而可笑的理由被用来埋葬一群本来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所以，不要注视着这些渺小的喧闹与争斗，要向上看，走到我们认知的极限，再从那里俯瞰我们熟悉的风景。如果你有这样的觉悟，愿意背负着贩卖死亡的骂名去看见‘真实’的话，那就收下吧，格鲁曼这个姓氏。”
面对与记忆中一样的那个狂热眼神的邀请，万克尔的回答和脸上自信的微笑也分毫不差，“据说百分之三百的利益就足以让资本家践踏时间的一切准则了，你刚说的生意利润绝对不止这么点吧？”
“那当然，比战争还赚钱的生意，当然是——改变世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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