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仙回到房间时,项寻兮还没回来,她点起几盏灯,走向屏风后面的书房,转了一圈角落里的长颈花瓶,墙边的书柜便慢慢地斜开出一道门,她转头,视线穿过屏风游走在空无一人的房间,最后落到门上,确定门已经被锁好了之后她走进了密室。
在密室里面,和书房对称的位置上也有一个花瓶,旋转一下它,密室门就可以关上。
密室好像可以感应到来人一样,从剑仙进来起,这里的一切都似乎活了过来。围着浴池的石虎那对空洞的瞳孔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光,然后口中流出温热的水,缓缓注入池中。
剑仙解下腰带脱下衣裙,把它们挂在墙上的衣服钩子上。她踮着脚尖试了试水温,温度刚刚好,然后她走进池里,泡在水中,被浸湿的长发飘散在水面上,将她包围,一层薄薄的雾气蒙住这个小小的空间。她将头向后靠,看着高高的屋顶,轻吐着气,一整天的累终于有了释放的节点。
“咚咚咚……”
是敲门声。
“谁?”原本放松地泡澡的剑仙突然警惕地看向门的方向,才发现身处密室的她无论说什么外面那敲门人都是听不见的。
她只好走出水面,手臂伸向紧闭的密室门,一件白色长衣穿墙而入,袖子套进她修长的手臂,随着她的一个转身将长发甩起的瞬间裹住她的身体。剑仙旋转了一下角落处的长颈花瓶,密室门被打开。
她的剑身一直挂在书房正对着屏风的那一面墙上,她走出密室,远远地朝剑身伸了伸手,一副腰带就像受到召唤似的从剑身中飘出来,落在她手上,她系好之后打开了门。
韩老板在门口走廊中踱步,见门后有动静,才走到门前,门缓缓地被剑仙打开,她站在门后面,眼底清澈无比,似乎闪过一丝微光。
“韩老板,怎么了?”剑仙有些惊讶,不知何事会惊动客栈老板。
“剑仙姑娘,打扰了,我知道我来确实有些不妥,只是寻兮那丫头倔得很,非要在员工客房睡,我早上那句话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你也是知道的。有那么舒服的房间偏不睡,我也是说不过她才来找你的。”韩老板叹了口气,像一位被孩子闹得头大的父亲。
“哈哈,没事,我这就去把她带回来,还让韩老板亲自来告知,真是劳烦了。”剑仙笑着说道。
“那剑仙姑娘知道员工客房在何处吗?”韩老板问道。
“嗯,我知道。”剑仙点了点头。
“那好,我就先走了。”他微微颔首,然后转身走下楼梯,不一会儿便消失在剑仙的视线里。
剑仙回房间掐灭烛台,取走钥匙,锁好房间门后纵身一跃,来到客房一层。其实刚刚韩老板问她的时候她并不知道员工客房在哪里,不过她想知道并不难。
剑仙闭上了眼,再睁开时瞳孔已经变成针状,她环顾客栈一周,整座建筑尽收眼底,如果方才她看见的是猛虎,那么现在她眼前的便是虎的骨架。她的眼可以为她剥除一些多余的遮挡视线的东西,也可以把建筑变得晶莹剔透,每个角落发生的事情都一清二楚。
找到员工客房的位置后,她又闭上了眼,再睁开时恢复了平时的模样。
夜里的院子被一圈胖胖的灯笼包围着,灯笼散发出淡橘色的光,柔和又神秘。院子两边是两个对称的大堂,剑仙走进右边的大堂中,里面黑漆漆的,堆放着几十张废弃桌椅,上面落满了灰尘,房梁上还结着许多张蜘蛛网。她不多做停留,往大堂的深处走,那里面有许多房间,一扇门便代表着一间员工客房。
剑仙推开项寻兮所在的那间。
“咳咳。”她猝不及防地被老旧木门弄下来的木屑和粉尘呛到了,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退出门口。然后绕到窗户前,窗户已经被主人支起来了,窗台却是纤尘不染,似乎是有人知道她会来这里而特意擦拭过。
剑仙从窗口翻身进房,不料竟踩进了一片柔软处,她低头一看,是被叠成方块状的被子,再看远一点,原来窗户下就是店员休息的床。
此刻项寻兮正悠闲地躺在床上,枕着手,翘着腿。看见
剑仙从窗户闯进来,笑着拖长了尾音。
“你怎么才来啊~”
剑仙坐到窗台上,侧过头便可以看见项寻兮,她踢了踢项寻兮高高翘起的腿说道,“你知道多晚了吗,该回屋了。”
“不,我就爱在这儿,我是店员,得守规矩。”项寻兮悠哉游哉地晃着腿。
“那你当初何必要那个房间呢?”剑仙也晃悠起了长腿,好像晃腿会传染似的。
“给你的呀,你都说你以前的主人个个腰缠万贯富甲一方,想必什么都能给你最好的吧。我寻思着,只能给你一些普普通通的好在以后留作念想啊。”项寻兮耸了耸肩,这些玩笑话里总有几分真假,她不是得过且过稀里糊涂的人。
“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只不过一个剑仙,住在剑身里就可以,让我住那种带书房带密室的客房可就有些浪费了。”
剑仙看出项寻兮是故意在逗她,便陪着她玩了起来。
“剑仙姐姐,万万不可这么说。”
“那恭敬不如从命,我还得谢谢你呢。”
“剑仙姐姐太折煞我了。”
项寻兮眯着笑眼,仿佛下一秒便要哼唱一曲。
“这戏该停了,”剑仙阻止道,“玩够了就回去了。”
“我不。”
“那待会儿我抱你的时候可别乱动,我没抱过活人,摔了我不管的。”剑仙威胁道。
听见剑仙要抱她,项寻兮马上坐起来,“别别别,我就是一个凡人,何德何能让仙子抱我。”
“玩够了?”
“够了。”项寻兮抿嘴笑得乖巧。
“回去了?”
“嗯。”
剑仙从窗口翻身出去,项寻兮则从门口出来,因为开门太过用力落了一身木屑。
“我以前养过一只兔子,老爱往木堆里钻,所以总是带着一身木屑,怎么弄都弄不干净。”剑仙一边回忆一边帮她拍掉头上的木屑,她的黑发又细又柔软。
“可是现在是我养你耶。”项寻兮剧烈地抖落衣服上的木屑,说道。
“你真是个怪人,刚刚不正经,现在又瞎认真。”剑仙忍不住损她两句。
回到房间,项寻兮迫不及待地倒了杯茶喝,见剑仙走进密室,便问道,“剑仙姐姐,你要干什么?”
“洗衣服。”
“你沐浴了吗?”
“嗯。”
“那该我了。”
话音刚落项寻兮就走进了密室。
坐在小板凳上洗衣服的剑仙看见她进来,说道,“你进来做什么?我洗完衣服再叫你。”
“介意什么,都是女人,”项寻兮转了转劳累的脖子和腰,“而且好累啊,我现在就想泡澡。”
“好了好了,我没有介意,不用装可怜,我知道工作很累。”剑仙说着挥挥衣袖,那些石虎又开始吐水了。
项寻兮脱下衣裙泡在水里。
“剑仙姐姐。”项寻兮从水中冒出半个脑袋。
“嗯?”剑仙回道,手中的动作依旧。
“我听妖怪说,你的未来里面有我?”她黑色的眼睛深邃无比,蒙上一层水雾后更加不可测。
“它都和你说了?”剑仙稍微有些懊恼,怪自己这么多年朋友还是大意了它的大嘴巴属性。
“不想被我知道?”项寻兮问。
“倒也没有,既然知道了,不说点什么吗?”剑仙淡淡地反问道。
“我从来没想过会知道一位仙子的梦想,而且是开一个茶楼,你这梦想也太可爱了吧。”项寻兮舀起一掌水撒给她,然后笑了,笑得沉进水里,水面冒出一串急促的气泡,证明她还在笑着。
“别取笑我,我很认真的。阿寻?”剑仙转头发现水面变得很平静,她的长发浮在水上,像一面铺开的乌黑锦缎。剑仙紧张了一下,马上伸手捞她,“喂!出来。”
“哗啦——”
剑仙把项寻兮拉了起来,水浸湿了她的衣袖。
“你看你,那么激动做什么,袖子全湿了。”项寻兮责怪道。剑仙抬着手臂,看她帮自己慢慢卷起衣袖。
“对了,你的梦想呢?”剑仙突然想起她们刚刚聊天的内容来。
“我只不过是个没有梦想的闲人罢了,不过刚刚好像有了一个梦想,努力工作赚钱致富陪你开小茶楼,这个算吗?”项寻兮指着剑仙眨了一眼。
“不算,这个应该是目标吧。”剑仙想了想。
“嗯……那没有了,我再想想吧。”项寻兮又躺进了水里,完全就是一条失去梦想的人鱼。
剑仙洗好了衣服,她把它们晾在旁边横着的竹竿子上,然后绕过浴池,走出密室,独留项寻兮在那里面静静泡着。
她意识到时辰已晚,随手掐灭了一盏烛灯,好让房间的光暗一些。接着便端起一杯茶,看着门,看到了门外。外面走廊里吊着的各式各样的灯笼已经被妖怪弄灭了几个,这意味着夜深了。
“剑仙姐姐!”密室里传来项寻兮的呼喊。
“怎么了?”剑仙走到书房,看着还在密室的项寻兮。因为房间里只有她们两人,所以密室的门关与不关没有区别。现在正开着。
“我突然想起来,我没有可以换的衣服,我好像什么都没从宿舍带出来,真的一无所有一贫如洗了。”项寻兮哭笑不得地摊手表示无奈,剑仙一开始也觉得有一些奇怪,这人怎么没有包袱包裹什么的,像不拘小节的女侠一样出现。
剑仙把手伸向挂在墙上的剑身,轻轻一握,一件长白衫飘了出来,挂在她的手上。
“先穿我的。”剑仙走进密室,叠好长衫放在池边。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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