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账东西！」
同样的一声咒骂。只是这一回的咒骂者，却换成了克劳德。
克劳德的酒醉像是醒了，又像是醉得更深。
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显然已经气到了极处。
跟在他身旁的那个女人，显然是被他的这种表现吓到了。
她习惯性地靠在克劳德的身上，对他说道：「甜心，你怎么了……」
然而克劳德这一回却没有温柔地对待她。
「滚开！」克劳德冷冷地喝道。
然后，他扬起手，一掌打在了这女人的脸上。
「啪！」
「啊！」
女人发出一声惨叫， 女人捂着脸，一脸不可置信地向后倒去。
「大哥我，你在干什么？」克劳德的两名小弟连忙扶住她，震惊地说道。
克劳德却没有理会他们，只是用那双因为喝多了酒，因而眼眶通红的眼睛瞪视着伊曼纽尔。
伊曼纽尔以手杖柱着地，身体向前弓着，把他的全部重量都压在了上面。
他那两只绿色的眼睛，同样跳跃着愤怒的火光。
两人之间的气氛，紧张成了极处。
柳树人对这发生的一幕幕感到愕然。
他环顾了四周一圈，发现所有人也同样地惊讶，可神情中却又透着一丝理所当然。
柳树人不由低声问道：「这个叫做克劳德的，究竟是什么人？」
「他曾经是老师最喜爱的学生。」邦妮回答道。
「咦？我以为他一直以来都是老师最讨厌的学生呢，总惹得老师发火。」薇拉说道。
「那是后来的事了……」邦妮苦笑，轻轻抚了抚她的头发，「几年以前，发生了一次十分严重的实验失误……那次事故……唉，咱们还是不要提起了……总之，自那之后，老师和他的关系变成了这个样子。」
「那一定相当恐怖。」薇拉紧张地说道。
仅仅是几句话的时间，场中的局势就又进一步地恶化了。
伊曼纽尔向前嘘出了一步，眼神阴鸷地瞪着克劳德，说道：「你这个混小子，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老师的吗？」
「你以为我应该怎么对待你？」
克劳德也向前迈出了一步。
「你这个该死的老头子，我真是巴不得你早点死呢！」
「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再说一遍！」伊曼纽尔怒道。
「克劳德！你胡闹也该有个限度！」邦妮推开柳树人的身体，气愤地说道。
「闭嘴！」
克劳德对邦妮冷冷地喝了一句，然后便对伊曼纽尔重复道：「老东西，我巴不得你早死呢！」
「我可真后悔教出你这么一个徒弟！」伊曼纽尔怒吼。
「我也真后悔有你这么一老师！」克劳德冷笑。
只有邦妮，还在徒劳地喊着：「你们两个，就稍微消停一下吧！」
但是，谁也没有理会她。
伊曼纽尔与克劳德两个人，全都因为愤怒，而浑身颤抖。
「你这个混账玩艺，我越看你，就越觉得你可恶了！」
伊曼纽尔森然说着，抬手扬起他的手杖，便向克劳德的头顶打去。
而克劳德这一回，却是避也未避。
他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站着，像是一只等待猎物飞来的青蛙。
那手杖只是稍一接近，便被他飞快地抬起一只手，一把握住。
手柄被克劳德牢牢地的抓住，让伊曼纽尔的心火更炽。
他用力地向回抽了几下，可终究是年纪大了，气力不足，始终未能抽回。
眼见如此，伊曼纽尔便冷哼了一声，欺身一步，抡起另一只拳头向克劳德的脸上打去。
而克劳德又怎会被他得逞。
只见克劳德的头向一侧偏了偏，刚时又伸出了一只手，一把捉住了这一记袭来的拳头。
于是，伊曼纽尔两只手全都被克劳德限制住了。
这把他气得两眼通红，呼哧呼哧地喘气，好像是一个烧开了水的水壶。
「我今天一定要打死你！」伊曼纽尔大吼着，用双手与克劳德角力
克劳德用同样的姿势向他顶了回去，把伊曼纽尔推得向后退了一小步。
「老东西，你明知道那药剂有问题，又为何还要用？」克劳德低吼道。
「混小子！你又知道什么！我的新配方，根本不会存在问题！」
「是吗？谁信！」
克劳德又是一声冷笑，右足狠狠一踩地面，把双手上的力道又加大了一分，使得伊曼纽尔又向后退了一小步。
「我信！你们不要打了行不行！」邦妮在一旁大叫道。
但克劳德却只是重复地喝了一声「闭嘴」，看也未看她一眼
伊曼纽尔怒道：「你这个小混蛋，除了对你的老师不加尊敬，对你同门的师妹，竟然也如此粗暴无礼。你可真是给我长脸啊！」
「你以为教过我几天，就可以对我指手画脚？可笑之极！」
「你倒还记得自己是我的学生！」
「那又怎么样？我宁原你这一门，永远后继无人！」
「那你为什么不先去死！」
一边说着，伊曼纽尔双手猛地发力，把克劳德推得倒退了一步。
「要死，也该是你这个老混蛋先死才对！」
克劳德一声大吼，冒出青筋的双臂，堪堪顶住了伊曼纽尔的突击。
「你们两个，快给我住手啊！」
眼看局面就要再一次恶化，站在一旁的邦妮终于再也无法忍耐，像一阵风一样冲向了两人角斗的战场，柳树人四个人根本来不及阻拦。
「莉娜！」
「快回来！危险啊！」
四个人焦急地在喊，邦妮却充耳不闻。
只是眨眼的功夫，她就来到了两人的身边。
而正在角力的两人，却谁也没注意到她。
发现角力无果后，伊曼纽尔大吼着「你这个混账东西」，两手松开了手杖，扬拳便向克劳德打去。
而克劳德，也几乎在同时空出手来，大吼着「该死的老东西」，狠狠打向了伊曼纽尔。
邦妮就是在这个时候冲到他们旁边的。
刚刚到来，她就看到了战局的激化。
她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想也不想，就一头进激战的中央。
「你们快开我分开啊啊啊啊！」
在邦妮的大吼中，两人的拳击，悉数落到了她的身上。
「噗噗噗！」
几声拳头击中肉体的声响。
激战中的两人，以及围观的人们，全部都愣住了。
「邦妮，你在干什么！」伊曼纽尔喊道。
「谁让你过来的！」克劳德叫道。
然而邦妮却只是对两人笑了笑，就脸色苍白地向后倒了下去。
「邦妮！」
两人同声发出一声大喊。
他们手忙脚乱地扶住邦妮软倒的身体，不约而同地看向四周。
发现围观的人还是一脸震惊的样子，他们便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快来抬人啊！」伊曼纽尔大吼道。
「里昂，安东尼，快过来帮忙！」克劳德大喊道，「还有那边的，都过来帮忙！」
「哦，哦……」
柳树人和三名学徒这才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冲了过去。
「邦妮姐姐，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薇拉大声哭喊着。
一群人把邦妮平放在了柜台上，然后便开始大小对小眼。
「老东西，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克劳德怒道。
「混小子，你看看你干的好事！」伊曼纽尔怒道。
两人相互怨怼，相互指责，仅仅片刻，就又要恢复之前的状态了。
柳树人终于忍无可忍，深吸一口气，大吼道：「够了！」
大家的注意力，一下子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被这么多人看见，柳树人先是有点发憷，便随即，他看到了躲在柜台上的邦妮。
他的表情立刻坚决起来。
「你们两个，都太自私了！」柳树人厉声说道。
「艾丽莎小姐，人说话，总要有点真凭实据。你说我自私，又是凭的什么？」伊曼纽尔冷声道。
「你不过是一个小妞而已，又懂得什么！」克劳德说道。
「没错，我现在的年纪是比较小。」柳树人说道，「但我却以旁观者的身份，一目了然地看到了你们的缺点。」
「哼！说大话！」
「克劳德先生是吧？」
柳树人把目光投向那位据说曾经深受伊曼纽尔喜爱，如今却与其水火不容的高大男子。
而克劳德只是「哼」了一声，却并未把目光直视在他身上。
柳树人并未因此着恼。
因为有些紧张，他的手攥着自己的衣摆。
但他的声调却难得的平稳：「我不知道伊曼纽尔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但无论如何，他都是你的老师，没错吧？」
「那又如何？」
「你的一身本领，总归是伊曼纽尔大师教导。你至少要对他有一点点的感激之情。」
「哼！」
「伊曼纽尔大师对自己的炼金术非常在意。我曾试图向他讨教，但却被他拒绝了。自那之后我就在想，到底如何，才能成为伊曼纽尔大师的学徒，让他对我倾囊相授呢？我想来想去，也没想出个结果，但他却把自己一身的所学，都传给了你。」
「他可没这么大方。」克劳德露出了森白的牙齿，嘿嘿地冷笑，「这老头子，可还留着一手绝活呢！他恐怕是想把这点东西带到坟墓里去。」
柳树人有些无语。真没想到在异界也有这种师父留一手不教给徒弟的传统。不过想想炼金师的那个和「逢蒙杀羿」的故事颇为相似的起源，这倒也不足为奇。
「那至少，他教给了你大部分的知识吧？」柳树人无奈地问道。
「可以这么说吧。老头子，可真是难为你了，居然教给了我这么多的东西。」克劳德把脸对着伊曼纽尔，嘲弄地说道。
「现在我可真是后悔。」伊曼纽尔说道，「我当初为什么要留下你，还要把你养到这么大来气我！」
「真是承蒙阁下抬爱啊。」
「行了，你们两个。」柳树人不悦地说道，「伊曼纽尔大师，您自身也有问题，难道您没发现吗？」
「我有问题？我能有什么问题！艾丽莎小姐，我可不吃和稀泥的那一套！」
「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到底是什么意思，你直说！」
「我听说，克劳德是您最宠爱的学生……」
「早就不是了！」
「邦妮也是您最喜爱的学生，对吧？」
「那又怎样？」
「可您似乎总是忽略他们的想法。」
「有吗？」
「一直到现在，邦妮都没有吃早饭，您难道没发现吗？」
「她没吃早饭？我说她今天怎么脸那么白，还以为是特地擦了粉。邦妮这丫头，还是身体太弱。一个合格的炼金师，像我，就是十顿八顿不吃，又有什么稀罕！」
「而克劳德，他只想得到您的一个不再使用那种药剂的保证而已。虽然我不知道那种药剂是干什么用的。」
「我告诉过他了，我的配方死不了人。」
「可是邦妮她咳嗽得那么厉害，又是怎么回事？」
「这个……实验总有意外，你知道的。」
「意外至少是可以预防的吧！您在实验的时候，采取严格的预防措施了吗？」
「这，这个，大概有的吧？」伊曼纽尔的头上沁出冷汗。
「噗，老家伙，什么叫『大概有的吧』？」伊曼纽尔趁机嘲笑道。
伊曼纽尔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笑什么笑？她问的是『严格的预防措施』，多严格才算是严格？我又怎么知道她的标准是什么样的！既然预防措施不够严格，那发生了意外自然只能靠躲。躲不开，又能怪谁！」
「所以就算死了人，也是咎由自取了？」克劳德寒声说。
「停！这个话题先到此为止！」眼看气氛又紧张起来，柳树人忙叫停。
「那你就继续说，艾丽莎小姐。」伊曼纽尔说道。
「我觉得，您至少要多看两眼您的学生吧！」柳树人说。
「这又是什么新鲜话！我可是一直在看着他们呢！」
「不，您没有！您的眼中，只在您的炼金，和您的实验！」
「瞎说！」
「看看你的徒弟吧！这是莉娜。」
柳树人一把拉过莉娜的手。
「诶？」莉娜发出一声惊呼，一脸懵懂地看向伊曼纽尔。
「我的徒弟，我能不认识？」伊曼纽尔嗤笑道。
柳树人没管他的冷嘲热讽，继续拉过薇拉的手，说道：「这是薇拉。」
「诶诶？」薇拉也发出一声惊呼。
「这是……伯特。」
「在！」
绿发的少年被柳树人拉住，身体僵硬得像一块木头。
「还有邦妮。」
柳树人拉了拉邦妮的手臂。但是邦妮正在昏迷中，因此毫无动静。他不由叹了一口气。
然后，柳树人再次凝视着伊曼纽尔的眼睛，发问道：「您觉得他们怎么样？」
「怎么样？他们不是一直都这样吗？活蹦乱跳的，都还活着。」伊曼纽尔莫名其妙地说道。
「所以说，您一直以来都忽视了他们。」
「并没有。」
「您看看他们，女孩们的头发都是干枯的（莉娜、薇拉：诶诶？），男孩也长得瘦弱（伯特：什么？），身体都很缺乏营养。这哪里像是一群正值青春的少年呢？」
「那是他们营养不良。」
「还有他们对您总是畏畏缩缩的。」
「那是他们心态不好。」
「您没发现什么吗？」
「发现什么？我很自私？」伊曼纽尔指着自己的大鼻子问道。
「是有一点啊，老头子。」克劳德抱着双臂说道。
「如果你们以后能多考虑考虑别人，或许大家就不会过得这么艰苦。」柳树人说道。
「倒像是有点道理。」克劳德点头说道。
「既然你这么说，」伊曼纽尔揉了揉自己光秃秃的头顶，「那我以后就给他们加一点伙食费吧。呵，这可又是一笔开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