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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恋——0

初恋——0

虽是梅见月,但这里只有郁郁葱葱的青松。参拜结束后,就去练习书法吧……这边除了祖国的人,还有一些中国人。今天是纪念神武天皇建国的国庆节,同时也是东方的“除夕”。他们的“除夕”并不是每年2月11日,而是按照他们的计年法走的,具体是什么计年法,或许雅婷是知道的,而且东方的人通常是入夜才活跃。今天是国庆节,传说神武天皇是天照大神的子孙,天照大神是太阳,所以参拜神灵要赶在日落前。

走在山下小路,北栀环视着周围。

四周的祖国人都被叫做“东洋武士”,以及贩卖的武士服、和服的地摊,只有极少数是“真物”。而且假的东西逼真得也能和真的混淆,简直就是讽刺,但地道的国人是不能买到假东西的,大部分人参拜都是自带服装,甚至不追求一些讲究。其实在末日之前,人们就已经对节假日不是那么严格了……但是,我不一样。登上诺亚方舟时,自己的仓库(诺亚方舟的仓库区)已经备好了从4岁到18岁的私人订制的和服,虽然已经步入九岁但由于身高问题还是穿着七岁的和服。

北栀踏着碎步,修长的袖在飘荡、袖口与上前在轻抚纤细的身躯、木屐在地上咔咔作响,那种目空一切的气质就已经证明了自己的“身份”——贵族

国人见到她都会纷纷鞠躬,她也一一回应着,标准的15°鞠躬是末日后日本并未失去的传统礼仪。“假武士”也会模仿,但北栀也会标准得回应,——尊重是世界的语言。

同校学生或许见到了,或许认错了,自己也模棱两可。但我在登山前,发现了山脚的两个人,一人是个高挑的小伙子身材很好,相貌也不错,虽然很想搭讪这个本校生,但他却匆匆登上台阶向山顶爬去;另一人有着标准的五官,说话略发童音,个子对比前者稍稍矮了一点,与前者一样穿着唐装,但行为举止更像是原中国人,并且与我发生过对话。感觉上他很小,但他的知识面却很广,而且比较内向,确切得说,是针对于异性的内向,从这方面上讲或许是跟我是一样的人。而且,他曾带着黄金。

是的,黄金……不同于普通的学生,吧rmp当做唯一交易“货币”,他在昨天教堂里曾出示过黄金,具体是买什么,我并不知道。

北栀出于好奇的思索,身体却不由自主得走到男孩的身后,她拽了一下男孩的衣角,当男孩回过头看到北栀时,北栀礼貌地鞠躬。余光却在男孩的身上扫视着,男孩子有些受宠若惊,对于这个情形不知所措,看他的肢体动作仿佛在紧张,最后男孩用90°鞠躬回应着……

男孩子的举止,笨拙而又可爱,北栀抬起头,仿佛阳光一般得笑了:“哈哈……你好……”北栀刚要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进行,因为有个决定性的东西没有确认,于是她把手伸出:“我的名字叫北栀,有栖川北栀”对方依旧是不知所措,甚至回过头来确认是不是认错了人。北栀继续追加:“请问……你”男生仿佛知道对方是什么意思了,他再次鞠躬回绝了握手:“您好……我……我……我叫凌鸾杰……十岁……”北栀无意戏弄却因为对方说话方式太奇怪:“您?”凌鸾杰再次改口:“不……北栀你好……奥不……栖川君……奥不……栖川……酱?”

北栀被凌鸾杰的回答逗笑了,她随手拾起地摊的团扇,遮住了楚楚动人的容颜。心想“原来比我大一岁,还和我一般高,而且……他应该没怎么跟女生说过话”

凌鸾杰试探得说道:“栖川……酱?”

“不要这么尴尬啊,虽然在原日本叫名字表示更亲切的关系,但你并不是原日本人,所以随便你怎么称呼,你的名字倒是很难念啊,我可以叫你——琳桑……吗?”

“是凌……不是琳……你怎么跟瑚太郎一样?算了,随便你吧,大部分人都叫我‘喷气式飞机’,不过我的熟人也是日本人,他就喜欢叫我凌君,如果可以的话,叫我小杰也可以的……那我就叫你北栀了,加上酱纯属无意,而且北栀也很好听……像诗人的名字”

北栀笑得更甜了,心里却在佩服凌鸾杰“虽然没跟异性说过话,但只要走出第一步,下面就好说了”她把脸凑了过去:“呐,你……会写诗?”

凌鸾杰突然脸红转过头说道:“马马虎虎”与此同时他发现了地摊女老板正笑眯眯得注视着ta们,凌鸾杰再次转头,他无意间扫视到摊位上的笔,便夺过北栀的团扇将其放置在摊位桌面,拿起笔稍加思索提笔作诗。

北栀被这一手惊到了,原本想试探一下,没想到对方在说之前就已经先去做了。比起口头上勤奋的人,这种人则是更讨喜。

时间不长,扇面上已经布满了字迹。

北栀将脸凑了过去,这种处于好奇的“偷窥”更像是表现出“自己想要看的欲望”,只看到了汉子,但没有看到内容,或许说,“看”只是一个动作,但不是目的,目的是让凌鸾杰知道自己的所为。与此同时凌鸾杰却将团扇递于北栀,并且在北栀“欣赏”之际去付钱了。

团扇自带图案一只鹰,鹰置于团扇右方,左方即是少年所写的汉子

……

沁园春·鹰

险壁之中,

破巢而起,

上举九天。

瞭涧川内外,

千岩万壑。

海涛千里,

呼啸连连。

眼观六路,

耳闻八方。

似吞天地,

饱一餐。

东风破,

凌万物浩渺,

乾坤纵观。

金翅独袭长空,

却肌疲羽损不知还。

瞰彗星袭月,

星碎月残。

长虹贯日,

绯红杳漫。

静水映面,

兰玉紫卉,

已是冷光半山染。

待明日,

去大河击水,

三千波澜。

虽然日文的起源是汉子,但北栀确实看不懂这一纵排文字的变化。无论平仄去入、还是字里行间都看不通这些字的味道。虽然穿着“类似于唐装的唐装”,但他的确是地道的原中国人。

虽然世界语言统一了,但中国人运用汉字还是与新汉字有点微妙的差异,同理英文也是一样。或许这类似“诗”一样的东西,就是他们活用汉语的体现,尤其那句“沁园春”已经让北栀摸不着头脑了。(沁园春为词牌名,同日诗的衍生版山斋言志、怀风藻等)

北栀指尖轻抚着团扇,凌鸾杰期待的眼神却一直盯着北栀:“那个……九天是古人对神的憧憬认为天宫有九层,所以叫九天……呃……举是动词,一开始准备写‘上止九天’的,但想起李清照的‘九万里风鹏正举’……”凌鸾杰仿佛想起,那少女并不是原中国人,顺着手指的指向而一一解释。然而这是徒劳的,北栀完全不想去理解字里行间的意思,对于她而言,能顺利的读完词已经是很吃力了。

……

真不可思议,眼前这个同龄人能写出这种东西。

北栀感觉面前的男孩真的很厉害,虽然一开始是出于没人陪伴的无助感才跟同校学生搭讪,展开却十分意外。

自末日以来,基本没怎么说过母语的北栀说出了自己非常熟悉的话语:“厉害”虽然凌鸾杰十分期待女孩对自己作词的评价,但也是很害羞的,毕竟尝试了这么“疯狂”的事。听到北栀用日语说出了自己的想法,但从语气上他听出了对方在夸自己。北栀补充强调了一句:“真厉害!”凌鸾杰顿时把头转走,扫视了一圈,很多日本人正盯着自己。(凌鸾杰的潜意识,觉得此处原日本人多,听到日语后有原日本人看着他)小杰顿时感觉十分尴尬,最主要的是他听不懂女孩在说什么。

——“呐,这个……可以送给我吗?”

北栀久违的展现了自己活泼的一面,虽然依旧穿着和服,但她拿着团扇,一路小步伐蹦蹦跳跳得上山,仿佛要借山的高度,来追赶那一缕即将逝去的夕阳。天边的火烧云累积、沉淀、融化,它将它的余辉涂抹在松树顶端的针叶上,却无法将白雪染上一样的颜色,赤与白相隔一线,好似朱雀与白虎在武斗……

回眸望去,凌鸾杰正在奋力追赶着。他是与我交换了名字、第一个送我礼物,我在这个学校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北栀继续跳着笑着,出身名族的自己已经切断了束缚自己的锁链,但人格的束缚依旧存在,直到爬上山顶、越过鸟居、听到钟声才稳定住了情绪。一座庙立在眼前,四周是规律的木鱼敲击声与僧人的经文唱诵节奏单一、稳定、清脆而庄重,庙前一座三足鼎,鼎上爬着一只历经了末日人类未知的爬行类动物。北栀愣了许久,凌鸾杰也追上了,时间才开始流动,人们也正常开始着上下山……仿佛刚刚在静止一番。

北栀或许是受环境影响瞬间乖巧了不少,准备跟凌鸾杰说话,却被身后窜出的落雪抢先了一步“喂,飞机……寺庙后面有个日式神社,那边有不少穿着红白大裙子的女孩子,都拿着各种道具……”凌鸾杰思考一下:“或许是巫女”北栀感觉自己唯一的聊天对象被抢走,一开始有些小激动,现在听到“巫女”这种话更是不知所措:“凌桑,你说的巫女……”凌鸾杰马上补充说:“你是原日本人,怎么不知道神社的巫女?……看,那边的不正是吗”北栀向他所指的地方看去。

少女头上系着檀纸,白色千早上面的远观几乎看不到的樱花纹理,鲜红的袴徐徐生辉。红白之间的线与火烧云和积雪的线重叠……那便是日本的舞姬。

原中国就是这么称呼母国神明的侍女的吗?侍女如同引路人,传达神的旨意,在学过汉语后才明白对其称呼竟然是“巫女”,好过分的翻译,她们更应该被翻译成“引路人”、“先知”、“圣女”……才对吧。

“前人翻译就是如此,人名地名更是不好翻译,只能进行‘幻听’(空耳)。至于为什么汉语称其为‘巫女’,我也不知道”凌鸾杰感受到北栀的情绪波动,连忙解释。而北栀为什么激动,北栀不知道,北栀并不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激动”,而是不知道自己“正在激动”。北栀是日本帝国将领的后人,被灌输了责任心与使命感,虽然二战后日本处于和平状态,但贵族身份以及责任心一直存在于北栀的潜意识里。尽管世界末日已经过去,父母已经不在身边,但北栀还是勉励自己,她比任何人都要优秀,明天要比今天更加优秀,她对于原中国人称呼神女为巫女这种虚荣心在促使她激动。虽然虚荣心是一种扭曲的自尊心,但这份虚荣是正视自己的母国文化。而且不得不承认,汉语翻译有的时候确不经推敲。凌鸾杰的解释,更像是安慰,并且把锅推给了翻译巫女的人,但其实大家都误会了一件事,那就是“巫女”不同于“女巫”,相比之下“女巫”更具贬义,而且汉语对其不仅叫“巫女”也有“舞姬”、“预神子”等称呼,只是以凌鸾杰的知识储备还是叫不上来。

见那落雪在坏笑,北栀便用扇子阻挡了自己的视线,并且回过头问凌鸾杰:“凌桑……这个人好像很讨厌啊”凌鸾杰却漫不经心:“别在意,他就是天然黑……喜欢捉弄闹情绪的女孩子……而且……”凌鸾杰把视线转向一旁补充道:“要跟他打交道需要做好觉悟……”北栀并不知道凌鸾杰的脑中浮现着落雪捉弄青梅竹马司月的样子。

北栀将扇子放下,双手抓着扇面机械似的回笑道:“你好我叫有栖川北栀”

“你好,北栀”落雪还是笑着回答。

“正常情况下不是应该优先介绍一下自己吗,为什么自说自话得叫我北栀啊……自来熟?天然?……果然没有凌鸾杰讨喜……好讨厌啊”北栀双手突然用力,丝绸扇面险些出现碎痕,她再次手捏扇柄挡住脸,把头转过来:“果然,是我觉悟太浅了吗?”

看到额头上的青筋,凌鸾杰伸出双手做着抚摸空气的动作:“别生气,习惯就好,习惯就好……”

当北栀再次回过头时,落雪已经留下背影。他留下一句话,应该是对凌鸾杰说的:“不打扰你们的约会了,我去那边看看”

听到约会二字,两个纯情的东方人北栀和凌鸾杰都涨红了脸,凌鸾杰低头不语,北栀却是含羞怒斥道:“什么约会啊——”与其说是愤怒更像是撒娇。

“就……就是那种……外国人不经常这么说吗……约会——普通的见面啦……约会”凌鸾杰慌张的解释,而且慌乱程度显而易见“外国”是原中国本国对于别的国家的叫法,自从统一语言以后基本上听不到的词,但凌鸾杰还是说出了汉语作为母语的感觉。

这种解释,并不能缓和压抑的心境,两人尴尬了许久。钟声再次响起,北栀才想起参拜神灵,暮色降临,火烧云褪去了它的光辉,变成很罕见的紫色。

虽然是同样的境地,但此时非彼时,北栀回想起末日前母亲曾经带着自己参拜。

那时期日本所有孩子都需要接种一个疫苗,北栀也目睹过接种疫苗身体却因为不适而倒下的同龄人。又想起母亲大人曾带着年幼的自己参拜神明,如今居然猜测出当时母亲所许下的心愿。摇了三下铃铛,看着赛钱箱里堆积了许多“宝贝”,孩子们把贝壳、海螺以及不少东西都当做护身符,用作“祈愿支付的代价”,里面贱如千纸鹤,贵如金十字架。北栀也取下自己的发卡扔如赛钱箱。其实护身符的统一变相得说明了世界观的逐步统一,神社源于中国的道教、寺庙则是佛教建筑,山顶同时出现寺庙与神社本身就是证明着这一点。

鞠躬、再鞠躬、拍手、再拍手每一个步骤都做的小心翼翼。眼泪在双眼滞留,

“希望雅婷不要受到欺负、希望父母在极乐净土快乐、希望……”最后一次鞠躬时,眼泪随着身体的摆动而摆动,液体的张力并没有战胜惯性。母亲一定在守护着自己,北栀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已经入夜了,北栀双手紧捏团扇柄,手臂紧缩,她觉得周围很冷。不经意间发现凌鸾杰正在一直注视着自己,匆忙拭去泪水,北栀问道:“凌桑不去参拜吗?”凌鸾杰摆了摆头:“很遗憾,我是无神论者”

北栀叉腰埋怨式的吐槽道:“什么嘛,这种日本语法的汉语”埋怨归埋怨,北栀还是很欣慰的,心里很想与母亲谈笑“妈妈,有个刚认识不久的男生也在守护着我”

天色暗了下来,正当积雪不知反射谁的光辉时。一缕火焰上窜,在最高处炸开,烟花撕扯着夜幕,愤怒着呼喊着,正在张扬着自己那被四分五裂的价值,那转瞬即逝的美。烟花的爆炸声让北栀分心了,但凌鸾杰却借着焰火那一瞬,看到了北栀的笑脸。

我真的好开心,能在来到这个登陆点交到朋友,突然想到他是中国人,北栀回眸

——“呐,除夕节快乐”

——“嗯,过年好”

“嗯!……啊!……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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