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Ⅹ.被遗忘的边界

Ⅹ.被遗忘的边界

相对密闭的空间内,没有风,温度要比外界高上那么些。但除开用于标明通路的示廓灯,还在两三米远的地方泛着微光外,整个货箱一片漆黑。

四周很安静,躺在堆成小山的牙狼皮毛上,贝科夫能听到自己的心砰砰直跳。

“98……”

少女的手还是那样温软,尽管在青春期荷尔蒙的作用下,少年对那些隐私的地带充满着渴望,行动上却终究不敢再进一步。哪怕人形少女已经默许他这么做。

她的身体还有伤,而且不是小伤,既不能主动为他做些什么,也经不起他这种新手都算不上的雏鸟乱折腾。先前接吻的时候,他动作都是如履薄冰,生怕给女孩造成二次伤害。

于是,他和她就这样,手握着手,享受着静谧的悸动,直到……

“咳咳——二位,打扰一下,伊里奇大叔找,劳烦你们小两口分开一会儿。”

“这就来!”

当车外传来阿纳托利的声音,已经快要在“幸福煎熬”中熟掉的贝科夫,终于找到脱身的借口,呼的坐起来。在SV-98额头上轻吻一下,少年松开手,旋风似的冲出了货箱。

“噗呼——长官,这方面你还是傻傻的。唔……好像也不傻啊。”

凌晨7时许———3号货运卡车附近———

“这是最后一辆了,老板大叔,另外三辆在树林那边等着呢。”

将固定螺栓用的扳手放回工具箱,阿纳托利搓搓手,给仍在“卸货”的伊里奇打了报告。大冷天的徒手去摸金属,没粘在上面实属万幸。

伊里奇此时正在进行资源再分配,只是随口答应了一声。既要让分遣队先期抵达后能顺利展开活动,又要保证主力车队的战力不受影响,还要让敌人难以察觉……实在是费脑筋。

在阿纳托利走过来之前,伊里奇低声喃喃道:“幸好雪不小,留下的痕迹很快就会被掩盖,不然……巴维尔,让它安静些。”

“好的,伊里奇大叔。”刚刚将爱宠从货箱里抱出来的年轻人咧嘴一笑,将其放下后,伸手摸了摸它毛茸茸的头,“云,听话,安静些。”

“呜~~~”

回应他的,是爱宠撒娇似的舔舐。

分遣队的三个成员在3号货运卡车附近做最后准备,来自双湖站的少年贝科夫,却刚刚从“被窝”里钻出来——顺带还抱了个妹子。

当掀开帘布的少年抱着好友从货车上跳下来,站在雪地中等待的PP-19凑了过去,建议道:“贝科夫指挥官,要不还是我来抱98,你帮我们拿武器吧。”

PP-19本以为少年会同意,没想到他却摇了摇头。

“不用,这点儿距离我还是没问题的,而且98的武器就在她腿边,我一块儿带就行了。”他已经逐渐习惯,一次性说很长一句话了。

在PP-19的陪同下,贝科夫抱着恋人往宿营地另一边走去。

“长官,我是不是太重了?”

“嗯……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

他又戴上了防毒面具,但这次,却没有那种距离感了。

还能活动的右手微微攥紧,握住那次看日出时少年送给自己的吊坠,少女轻声问道:“那——可以一起说吗?”

她很期待少年作何反应。

“实话是刚刚好,假话是有点儿轻。”

“诶?”

SV-98可没听出这是哄女孩子的情话,他说得很认真。

阿纳托利已经在向自己招手,趁着其他人还听不清楚,他低声说道:“我可是地铁‘邮差’,你真的是我运过的,分量和价值最成正比的,最棒的货物。”

“唔……我……我……”

“你放心休息就好,独行者受理的委托,从未失败过。”

借着夜幕掩护,他们坐上预先准备好的交通工具,悄悄离开了宿营地……

………

………

清晨———

虽说已经天亮,降雪却没有丝毫减小的迹象。才被货运卡车压出来的车辙印,没过几分钟,就被降雪覆去了。这对追赶者来说,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凛冽的寒风继续肆掠,时间和热能也就在这样的环境里缓缓流逝。等到车队远去近半小时,身披白斗篷趴在雪地里的两个人类,才不着痕迹地动上一下。

是“跟屁虫”出现了。

“大叔,2点钟方向,1300米左右。”

加装了防反光装置的单筒望远镜从一处雪堆中探出,紧盯着那绕过雪丘与树林的钢铁巨兽。尽管同样是坦克史上的里程碑,可这二战过后大批量投产的坦克,绝不是T-34那种老家伙能比的。

加装了两脚架和白布伪装的SV-98狙击步枪,由伊里奇控制着轻微右摆,那拥有致命威胁的坦克,便霸气万分的出现在了狙击镜中。

“看到了。”

因为光学瞄具用得较少,地铁中风阻变化啥的也基本没有,远程狙击这样的能力,贝科夫并不具备。所以,他当起了伊里奇的观察手。

“大叔,时间差不多了。”贝科夫已经悄悄地把手放到小红旗上。

伊里奇对时间的把握是很准确的,不看手表,他也知道还有半分钟才到点儿。让右眼从狙击镜上离开,他侧过头,看了眼被雪完全覆盖的少年,“三辆BMP-2,一辆T-55,四辆武装越野车,两辆运输卡车……啧,这彼得洛维奇是把家底儿都搬出来了啊。”

“打还是……?”

“就咱们那几辆小卡车,又没带什么反器材武器,打肯定是打不过的。按原计划,兵分两路吧。”

收起SV-98狙击枪,伊里奇缓缓地往山坡后面退去。见状,作为观察手的贝科夫也只好放弃对尾随者的观察,跟着退下去。不远处,一直等着他们挥动小红旗的巴维尔气得跺起了脚。

他们在先前已经约定好,如果尾随者的数量少,可以轻易解决,贝科夫便挥动小红旗,由在另一个位置的巴维尔发射信号弹,让开出10公里左右等待的阿纳托利他们折回来。如果尾随者的数量难以应付,就什么也不做,半小时一到,“老司机”他们会自行离开。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就算占据先机打出漂亮的伏击,意义也并不是很大。

正午时分———

厚厚的毯子和牙狼皮毛盖在身上,尽管寒风从正面不间断地袭来,身体仍不会感到冷。仰躺的状态,可以让天空处在视线正前方。

虽然距离感测模块处于离线状态,难以查明目前为止移动了多远,不过没关系,逐渐蔚蓝起来的天空告诉心智云图:她已经在另一片土地上。

“大叔,就一雪橇牙狼皮毛和贵金属,能够请动他们吗?”

无线电里传来了那个人类驯兽师的声音,在白桦站的时候,他们也算有过一面之缘。他载着贝科夫长官,走在最前面。

“我也不能肯定。但至少,用来雇一辆去往更南部地区的汽车,是够的。”

老兵的声音同时从无线电和空气传进采声模块,少女侧过头,看向了不远处飞速倒退的森林。折叠雪橇前部的卧座上躺着SV-98,后部的站座上则是驾驭雪橇犬的伊里奇。

拉着雪橇的狗狗们非常卖力,哪怕是外行也能一眼看出来。尽管从早上到现在,它们中途只休息了一次,但在驭手们拽动缰绳要求它们翻越山丘陡坡时,这些忠诚的动物,依旧会奋力去执行。

这一点上,她们和它们,有许多相近点。

“我们只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但他是我们的全部。”

是谁?是谁对自己说的这话来着?为什么会想不起来?她……

#伊里奇:“阿纳托利,你的雪橇负载轻,去前面看看有没有什么好位置。”

#阿纳托利:“好嘞,伊里奇老爷子。”

始终让雪橇跟在他右后方的青年响应速度很快,微微后拽的缰绳放松些许,再吹上一个口哨,只是载着他的五只西伯利亚雪橇犬便提升奔跑速度,极快地超过领头雪橇,冲向前方的一个低缓山丘。

看到同类们超过自己“团队”的时候,巴维尔的爱宠“云”不服输地吠叫了两声,激励同伴们加速,试图追上去。它是一只雪白的领头犬。

“噢,云,别激动,我们不追上去。”

“呜嗷——”

巴维尔轻拽缰绳并发出口令,让雪橇犬们保持匀速。它们也很听话,短暂的调整后就让雪橇恢复到了先前的速度,这让躺在雪橇上的贝科夫由衷赞叹。

少年依稀记得,与父母同去外公家时,年幼的他曾经坐过狗拉雪橇。那是一只,同样雪白的西伯利亚雪橇犬——只是个头更大些。

“十年了……”

等雪橇停下来的时候,他们已经置身于一片树林边缘。巴维尔挑的这个位置还算不错,树林背靠绝壁,另外三面的雪原相对较低,视野很开阔。

翻身从雪橇前卧座上下来的同时,AK-103步枪也被贝科夫抓到了手里。这一把非常有个性的涂上了白漆,匍匐在雪地里据枪瞄准的时候,更不容易被发现。

“天气不错……巴维尔,让犬们休息会儿,喂些水和吃的。贝科夫,你过来下。”

用减速锄和防滑钩让雪橇驻停在树林边,避免遭受突然袭击时雪橇犬们受惊把它拖走后,伊里奇拿着地图筒和SV-98向少年招了招手。

拿着伊里夫没有光学瞄具的自动步枪,贝科夫快步走过去的同时,也在揣测他的意图。照理说,他们两个都应该去帮着巴维尔给雪橇犬们喂食。

当探路的阿纳托利乘着“斥候”雪橇折回来,伊里奇给他,还有留在这儿的人布置了任务,“阿纳托利,我和贝科夫要离开一会儿,你负责警戒。PP-19,你帮着巴维尔照看一下雪橇犬。不许生火,午饭先用干粮垫着。”

说完,伊里奇便迈步走进树林,还不清楚他要做什么的贝科夫跟了上去。

这里的树林和更北方不一样,树叶还未掉光,偶尔飘落的叶片,就像生命走到终点的蝴蝶。伊里奇走在前面开着路,不时踩到树枝发出的轻微声响,更为这无人地带添上几分萧瑟。

伊里奇走得很快,树林本来也不大。到达林地尽头的时候,他们发现了一条向东面延伸的蜿蜒小道,顺着小道走上百余米,就是绝壁的平缓面。

“在地铁下面待那么久,不知道你会不会攀岩。”

“我不觉得它有坍塌的那些通路难对付。”

通往绝壁顶部有一条“小路”,非常陡峭,但对于“信号旗”老兵和地铁“邮差”来说,上去不是“能否”的问题——只是“愿不愿意”的问题。

寒风中,伊里奇和贝科夫花了差不多10分钟攀上山顶,并找寻到一个还算不错的平台。这处绝壁的顶部,曾接受过人为修整。

“我们是在这儿。”

当老兵拿出地图,在上面标出他们当前的位置,贝科夫跟着他温习了一次使用纸质地图和指南针辨认方位。他的父亲虽然也教过他,但那时候时节环境不同,而且也是很久之前的事了。

“看到了吗,那儿。”

“哪儿?”

伊里奇抬手指向左前方,随后又在地图上指了一个点。他似乎要给贝科夫指明一个地标——非常远的自然地标,甚至需要借助望远镜才能看个大概。

他们和它之间还有很大一段距离,不得已,伊里奇架起SV-98狙击步枪,用狙击镜把他想要指给少年看的东西放进了准星。让少年托住枪身后,他离开原位,到旁边找个位置坐下,给自己点了根烟。

看着匍匐在地,用光学瞄准镜观察那分界点的少年,伊里奇心头有种说不出的酸涩,“奎屯山……翻过它的西南山脊,就是那个国家的土地了。”

“是吗?”

贝科夫别过头,发现伊里奇正用一种耐人寻味的目光看向自己。此刻,他突然回想起来,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不同。

那是他常年藏在贴身衣物中的,难以抹去的归属与痛苦回忆。

短暂的交谈让两人之间原本还算融洽的关系跌入了冰点,虽然没有表现出来,可他们心知肚明。等勘定好路线回到树林边缘,已经过去半小时。

伊里奇和贝科夫都算不上爱说爱笑的人,等他们面无表情的回到雪橇停放点,正在给狗狗们做检查的巴维尔和PP-19没有察觉到异常,负责放哨的阿纳托利也没看出端倪。

这次休息持续了大概40分钟,待雪橇犬们吃饱喝足,他们再度踏上了南行的旅程。从这儿到地图标定点,还有一百多公里的路程。

夜晚———

没有货运汽车,密闭的休息间是享受不了了,睡袋也没有,光用毛毯裹着睡雪地……嗯,还好,这次的宿营地不错,是个曾经属于某头野兽的山洞。

阿纳托利打算在洞口附近点燃篝火,却被伊里奇阻止了。他要求这一晚进行灯火管制,所有人尽量不用照明设备,避免任何暴露的可能。

“那我先睡了,到点儿叫我。”

伊里奇还拿着武器站在洞口,贝科夫见状,往皮毛堆里一倒便打算和衣而眠。也就在这时,一个毛茸茸的大家伙窜到了他身边,嘴巴呼着热气的往脸上靠。

在地铁中养成的习惯让他反手就抵住了大家伙的脖颈,同时,另一只手抓起了放在近旁的冲锋枪。牙狼给他留的印象太深了。

“嗷呜~~~?”

“别紧张,‘松果’是条很温顺的犬,晚上睡觉的时候紧挨着它,那样你才能在不生火的情况下免于冻僵。”巴维尔的解释来得很慢,不过终究是制止了少年将狗狗推开,顺带再补上一枪。

缓慢地将PP-19放回原位,贝科夫伸手在它头上摸了两下,“你给它取的名?”

“并不是。”拿着自己的睡袋到贝科夫对面躺下,巴维尔叫上一声“云”,那条雪白的西伯利亚雪橇犬就凑到了他身边,“是我妈妈取的……除了‘云’,它们的名字大多都由我妈妈赋予。”

“我还记得,我以前好像……在巴维尔父母的马戏团看过骏马表演。”

阿纳托利也拿着他的睡袋到山洞里躺了下来,PP-19坐在他身旁,并不愿意与之共用睡袋。就是不知道再晚点儿会不会服软。

两个年轻人开始畅谈战前的美好童年,贝科夫就在一旁静静地听着,只有问到自己的时候,才不紧不慢地答上一句。SV-98躺在他身旁,尽管黑暗遮蔽着,她仍始终噙着微笑。

光是聊天并不过瘾,在一阵唏嗦声中,阿纳托利从背包里拿出了两样好东西。趁洞口附近的伊里奇不注意,他给巴维尔和贝科夫一人来了点儿。

是肉干和酒。

“呦,开座谈会呢。”

不多时,伊里奇也进来了。阿纳托利循着声音递给他一块肉干,不过没把酒给他———待会儿还得用来哄老婆呢。

借着洞外星月的微光,贝科夫大致能看到近处山丘和树林的轮廓。他们藏身的这个位置不容易被发现,可一旦被发现,是没有退路的。

“不用放哨吗?”

“嘿嘿,当然用啊,‘云’、‘蓝叶’还有‘小毛团’就是我们最好的哨兵。你不用太担忧,安心抱着老婆睡吧。”

虽然贝科夫问的是伊里奇,巴维尔却抢着做了回答。刚才那一百多毫升透明液体,让这驯兽师幽默了起来,半开玩笑地道出某些“事实”。

“哈哈~~”

旁边的阿纳托利捂着肚子大笑起来,连伊里奇都没有克制笑意。巴维尔与贝科夫接触少不清楚,他俩可知道,少年还实打实的是个孩子啊。

巴维尔并不清楚两人笑什么,只好陪着笑两声,然后给尴尬万分的贝科夫和SV-98道声晚安,抱着“云”睡下了。

在睡着前,巴维尔吹了两次口哨,狗狗们便听从他的命令,与贝科夫他们挤到一起,形成“狗热毯”(热狗毯?)。保暖效果一级棒。

“呼……”

阿纳托利和巴维尔喝的酒不少,因此睡熟的速度很快,才几分钟,轻微的鼾声就传了过来。希望与青年共用睡袋的PP-19已经习惯。

伊里奇睡觉从不打鼾,所以贝科夫难以判断数米外的老兵是否已经睡着。明天还是自己主动去拉近关系吧?不管怎么说,他也是老头子的过命兄弟,自己应该尊敬他。

右手探出毛毯,将戴了一整天的防毒面具摘下,贝科夫把它放到背囊枕头旁,然后去摸了摸少女的额头。

“长官?”

“98,你的身体很暖和,热能释放率……”

“处在合理范围内的,长官。”

在堆叠的牙狼皮毛下,二人的手轻轻地握在一起。SV-98将身体内储备的热能释放出来,维持适宜人类睡眠的温度,让一旁的贝科夫不会因寒冷而生病。

真希望她没有受伤,那样……

“嗯,那么……晚安。”

“晚安,长官。”

尽管闭上了双眼,SV-98却和PP-19一样,整晚都没有睡着。她俩与浅眠的狗狗们一道,为所爱之人看守着黑夜……

翌日———

冬季的高纬度地区,白昼总是很短,感觉上也没过多久,天空就暗了下来,太阳又已经西垂。不过还好,这次,他们已经能看到人烟。

“呼———伙计们,我们马上要到了。”

南界镇,此行的目的地,已经可以看到从它地界上升起的炊烟。或许到这里就能止步,当然,也可能只是第一个中继点。

雪橇犬们兴奋了起来,疲态一扫而空,卖力地拖着雪橇往前奔跑。如果是在下风口,灵敏的嗅觉定然会让狗狗们还隔着老远就闻到食物的香气,不过此行是从北往南走,冬季风不会逆着吹。

狗是很聪明的动物,在对道路的辨识上,它们完胜没有工具的人类。

“停一下。”

南界镇修建在原本小城的废墟边缘,当狗拉雪橇在一个缓坡附近逐渐减速,贝科夫拨动了AK-103的保险。生存本能让他察觉到潜藏的危险。

“老板?”驾驭雪橇的巴维尔,也注意到了情况的不对劲。

相较于拿起武器警戒起来的三个年轻小伙,伊里奇这位“老头子”反倒不怎么紧张,甚至,还显得有些轻松——是老朋友来了。

“别紧张,是南界镇的猎人们。”放下减速锄,让雪橇固定在原位,伊里奇松开缰绳跳下了站座,“独眼龙,又是你个倒霉蛋轮值吗?”

“嚯,伊里奇你个老骨头居然还能承受狗拉雪橇颠儿,命硬啊。”

拿着猎枪的人类,突兀的在三四米外出现,他身旁倒翻着一块拱形木板子。道路旁毫不起眼的低矮雪堆,有好几个都潜藏着他这样的伏兵。

在贝科夫几人的注视下,伊里奇绕过雪橇,和那个披着白色斗篷的独眼老人握了手,并熟络的聊起天来。

他们并未在此处耽搁太久——向老猎人说明原委,并适当的给上些好处后,伊里奇率领的这只分遣队,顺利获得了进入南界镇的许可。

雪橇从老猎人身旁驶过的时候,贝科夫和他的目光进行了短暂交汇,尽管沉默无声,两人却都从对方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巴维尔,你是第几次来这儿?”

等到老猎人消失在身后的树林中,雪橇慢悠悠地驶上看起来修整过的“大道”,南界镇颇具阿尔泰风格的建筑群,便走进了几位远方来客的视线。

对于贝科夫的问题,巴维尔很乐意地作了回答,“第十三次,前十二次来的时候,我都是坐的货运卡车。哈,你是不是也觉得坐雪橇更有趣?”

巴维尔是个很棒的驯兽师,同时也是出色的驭手,但终究还算不上可以独当一面的雪原行者。毕竟他和贝科夫一样,都还不怎么会开车,也没有足够的人际关系网。

守护着城镇的拒马和栅栏挡在了前路上,负责盘(shou)问(hui)的民兵又一次出现,伊里奇也又一次离开雪橇走到了前头。

阿尔泰共和国作为俄联邦的一部分,曾居住着大量俄罗斯族人,但灾难发生之后,恶劣的环境让其中大多数选择了离开。还坚守着这片土地的,基本都是土生土长的阿尔泰人。

他们信奉萨满教,所以,低矮的建筑上,有着不少外人难以辨识的古老图腾。

路灯每隔20米才有上一盏,煤气灯和电灯间杂,为街道提供着基本照明。负责接待的南界镇民兵领路,在天空完全被黑暗染透前,把伊里奇他们带到了镇上最大的旅馆。

尽管此行的主要目的是搬救兵,但伊里奇并未忘记次要目的。让巴维尔、阿纳托利和PP-19三人先到旅馆落脚,为分遣队安排好晚餐和住宿,伊里奇叫上贝科夫,驾着他那辆雪橇往镇子另一边驶去。

贝科夫父子都为白桦站付出过许多,现在,该白桦站回报了。

“欢迎光临,三位是吗?”

在旅馆后院停放好雪橇,并给狗狗们弄好保暖窝后,巴维尔三人终于进到了旅馆里。暖炉释放着让人瞌睡的热与光,穿着清凉服饰的女服务生在旁边噙着微笑,不少像他们一样的雪原行者在厅堂内进餐,其乐融融。

三人在找到餐桌坐定后,女服务生送上菜单,阿纳托利立刻点了一只烤松鸡——这可是旅馆的招牌菜。

此时正值晚餐时间,烤架上“待命”的松鸡不少,没等两分钟,香气四溢的阿尔泰烤松鸡就被端上了桌。

“指挥官,我们这么做,会不会有点……”

“哎,怕什么,又不是没他们的份儿,你只管好好品尝美味就可以了。巴维尔,你也动手啊。”

“啊,骨头别扔了,留给‘云’它们吃。”

“那是没问题,不过巴维尔,你的注意力好像不在吃上面啊。嘛,那也是人形,还是纯民用款,你要不要去……”

“行了!住口!吃鸡先!”

那名漂亮的服务生再度端着餐盘往这边走来,巴维尔赶忙使出话题转移三连,让阿纳托利这个不正经的家伙闭嘴。实话说,他也不是没想过……

巴维尔他们在旅馆里大快朵颐,伊里奇和贝科夫,则刚刚抵达南界镇第二重要的设施——综合维修工厂。这里承担着整个南街镇,及其周边地区的,机器、枪械、人形维修保养服务。

“所以说伊里夫大叔说了谎,我买下98的时候,她已经和那容器一起,在白桦站待了数周了?”

“嗯,差不多吧。”

傍晚的南界镇街道,车辆与行人没有几个。背着伊里奇的AK-103,贝科夫疾步行走跟在雪橇侧面,与老兵谈着SV-98的事情。

当初在白桦站,伊里夫为了让贝科夫对战术人形动心,可是花了些心思。在贝科夫来之前,没人愿意优先买狙击型人形确有其事,但是卖得只剩98以后,好几个小有钱的地铁单身汉,都咬牙想用进货价拿走她。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熊掌’不做亏钱买卖了?”

“嗐,他不是在你这儿亏本了嘛。98,你觉得呢?”

“唔……”

气氛稍有些尴尬。

又转过一个街角后,三排白色的立体发光字,进入了三人视线。它们分别用俄文、蒙古文以及中文制作,但文意还有要表达的深层涵义是一致的———南界镇的综合维修工厂到了,准备掏钱吧。

让雪橇在综合维修工厂前停住,伊里奇跳下站座,招呼贝科夫和他一起把SV-98抬起来。工厂的大门正在打开,看来里面的人知道生意上门了。

当工作人员帮着贝科夫把SV-98抬上一张移动式医疗床,伊里奇没有再跟随。

“大叔?”

脚步声少了一个,察觉到变化的贝科夫停了下来,侧转过身看向老兵。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这边就全权交给你了。”说着,伊里奇头也不回的往工厂外走去,“资金上你不用担心,白桦站的事,这工厂都是先办事儿后收钱的。”

南界镇拥有一家粗具规模的兵工厂,与只能生产再生弹的一众地铁土作坊不同,那可是真的能原产优质弹的,正规工厂。伊里奇打算去那里走一遭。

等到伊里奇走出大门,贝科夫转回了身。

贝科夫不像巴维尔,还无法习惯单独行动,他的话,就算再度变成“独行者”也无所谓。更何况,他并非独行。

就这样,贝科夫小跑着跟上前面的工作人员,前往一间稍有些老旧的厂房。

“7号值班技师,请立刻到C厂房,有临时工作。”

开放式广播用一种贝科夫觉得很陌生,但勉强还听得懂的语言在工厂内寻人。这让少年稍有些好奇,毕竟在地铁里,没人会用这种扩音设备。

带着这份好奇,贝科夫和工作人员们一起进到了厂房内。令他意外的是,有着老旧外表,甚至可以说老土外表的厂房,内部的科技感却十足。

实话说,这种墙壁上空无一物的大厂房,贝科夫是第一次进。对未知事物的恐惧,让少年把手搭到了武器上。尽管他清楚,这样空旷的环境真要有埋伏,轻装上阵的单兵必死无疑。

那几个工作人员可不知道客户在想这些,把移动式医疗床固定到划有黄线的区域后,一溜烟儿的都跑了——他们还赶着回去吃晚饭嘞。

“长官,抱歉让你陪着,这么空旷明亮……你不太习惯吧?”

当医疗床上的SV-98向自己表示关切,少年波澜的心平静了下来,好似吃了定心丸。副作用也是有的,好半晌,他才憋出一句:“我没事。”

微妙的气氛中,他们又等待了一会儿。

“滴滴——”电子鸣响中,先前进来那门正对面的墙壁上,突然开了道小门。

“抱歉抱歉,刚才吃晚饭去了。先生,你是打算出售人形还是拆解人形?噢——我开玩笑的,想必这位SV-98人形,是你的重要之物吧。”

看着一路小跑过来,嘴角还沾有油渍的微胖中年人,贝科夫心底生出了几分厌恶,“你是工厂负责人吗?”

他能长这么结实,一人吃的食物,恐怕能顶上地铁站里五人的量。

“我是维修技师马克,噢,是ma马ke克,是姓名,可不是姓Mark。负责人谈不上,只不过暂时只有我在厂里,你这单生意我来受理。”

“嗯。”

答应一声,贝科夫就将医疗床旁最好的位置让了出来。他已经看到,从那道小门里,开出来了几个运载专用工具的轮式机器人。

在维修技师马克的控制下,四台“搬运工”轮式运载机器人在医疗床两侧对称停好,接着,由它们运过来的检测仪器便开始运转。当然,仅限于无线式的,有线式的被马克手动拽起连线装置,线头接到了SV-98身上。

这一代的战术人形为了应对电子战,只有非关键模块可以用无线连接交换数据,至于核心元件,只有物理链接才能进行数据交互。也是吃过亏,设计师们才被迫如此保守。

技师对SV-98的检测大概进行了五六分钟,等他放下连线装置,贝科夫凑了过来,“可以修复吗?”

“目测和初步检测显示是可以,但一些伺服装置失效,内构状态不明了,得进一步检查一番再下结论。不过嘛,得你同意才行。”

“嗯?”

贝科夫的疑惑在20秒后得到了解答。看着躺在医疗床上动弹不得的恋人,他选择了同意——尽管这很让人难为情。

马克是看出了贝科夫和SV-98的关系,为了避免两个年轻人害羞,他主动背过身去,让少年自己操作。于是乎,一阵喺嗦声中,热血上涌状态下保持住理性的贝科夫,把SV-98的上衣脱了个光。

等马克得到贝科夫允许转过身来的时候,先前还仰躺着的SV-98,已经改变姿势,**上身的趴在医疗床上。

“嘿,年轻人别害羞嘛,我看过的人形衤果体,不说上千也有几百,不会占你家这傻姑娘便宜的。”

贝科夫:“……”

SV-98:“唔……”

在贝科夫的注视下,马克将一条纤细的透明管子从SV-98颈椎处刺入,接着让它与少女光洁的后背平行,进一步发力往脊椎方向推进。大概20秒后,透明管子的前端抵达了战术人形的腰椎。

有线链接一达成,伺服装置无法自动上传的数据,便通过探查器手动采集起来,上传到马克的人形维修专用计算机里。伤情一明了,医生便可对症下药了。

“软组织结构不可逆受损度62%,刚性结构损坏度37%,非核心组件宕机了4成,核心组件两处轻微受损……嗯,小伙子,你叫什么名字?”

“贝科夫·卢。”

“好吧,贝科夫,站在一个人形所有者的角度,实话说,我并不建议修复。”侧移半步腾出一个位置,马克让贝科夫站到了人形维修专用计算机的显示器前,“你看吧,且不说成本,也不谈麻烦,只说拆开她的身体替换那些部件,痛觉模块是全部都要重新校正的。你打算让她承受那种痛苦吗?”

“那……应该怎样做才能让她康复。”

马克的话击中了少年的软肋,他已不愿让心爱的少女承受痛苦。

“转移,心智云图转移。”见贝科夫跟着自己的套路走,马克内心有些窃喜,“我的建议是为她换一具承载体,适用于SV-98的狙击型扩编傀儡人形……虽然不多,仓库里却是还有剩余,随时可以提货。”

“价格呢?”

伊里夫说了这工厂是先办事儿后收钱,倒不用担心自己没带硬通货这件事。

将数据探测软杆从SV-98身体中取出来,往后退上两步,马克抬手指指医疗床上的SV-98,示意贝科夫去替她穿上衣服,自己则背过了身去。

他的眼眸此时几乎要放出光来,所以避免正对贝科夫,“如果你肯以旧换新,那么……5千克黄金就行。”

“5千克……”刚刚替SV-98穿上保暖衣的贝科夫心脏“咯噔”了一下,看着躺在医疗床上的人形少女,他有些犹豫。

并不是因为付不起这个数,只是,如果为了SV-98花掉这笔资金,而影响到“喃风”搬救兵的主要任务,他……

“马克,你这样做,可是会得罪不少老客户,还有一个潜在长期优质客户的。”

陌生的声音从厂房大门处传来,马克和贝科夫同时往那边望去,看到了一名被雪地迷彩连体作战服包裹住全身的,矮小雪原行者。他可比贝科夫还要矮两分。

“林大头,你咋来这儿了?”

“姐姐?!”

马克的话音还没落下,医疗床上的SV-98就已经激动的想要强行坐起来。贝科夫见状赶忙扶着她,生怕这乱发力,对她的身体造成二次伤害。

将98身子扶正的同时,贝科夫循着她的视线往前望去,看到了一名站在矮个子雪原行者身后的,有着冷漠银色眸子的,银发少女。哈,姐姐?

在零下二三十摄氏度的环境里敢穿着裙子到处跑,不用猜也知道是人形。当这个留着及腰双马尾,背负一把SVD狙击步枪的人形少女走到医疗床前,贝科夫识趣地让出了一点位置。

两个人形少女的目光在极近距离交汇,似乎下一秒,就会上演一出感人的姐妹重逢。不过,除了银发少女,其他人好像都忘记了,SV-98还处在受损状态。

关闭人形识别程序,银发银瞳的少女摘下帽子,用稍带遗憾的语气说道:“编号208的SV-98小姐,很抱歉,虽然都是I.O.P授权的同型号产品,但我不是XBJX-RX-M-207。我是-J-311。”

待到银发少女的话音落下,这个厂房的空气陷入了寂静。三个人类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有很多话想说的那个人形,却变得说不出口了。

“啊……”SV-98看起来稍有些失落,但随即又恢复过来,露出了往常的乐观笑容,“抱歉啦,我太久没见到她了,一时有些……”

“我也很久没有见到我那个设定中的妹妹了,没关系,你就把我当做你的姐姐吧。”

在贝科夫三人的注视下,战术人形SVD张开双臂,轻轻抱住了眼眶湿润的红眸少女。她们所持枪械的原型是同一国军警各司其职的战场搭档,设计师便赋予了她们,姐妹的关系。

有SVD抱着98,贝科夫得以撒手。走开两步,少年将目光投到了厂房中间,那个身着连体作战服的矮个子身上———第一次见到比自己还矮的雪原行者。

“请问你是……?”

“嗯……我?”

相拥在一起的人形少女于轻笑声中分了开。她们在极短的时间里交换了部分可以公开的数据,贝科夫和雪原行者对于各自的关系,也是其中一部分。

在“防毒面具控”和“连体作战服控”对视的同时,两个少女也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到了对自己最重要的人类身上。

Emmmmmm……马克技师先生,愉快地被晾到了一边儿。

“对。”

“啊——自我介绍下,我叫林逸思,临时在南界镇落脚的赏金猎人。那边那个‘白发魔女’,SVD,是我的副手兼搬运工。”看着在“妹妹”面前变得温柔起来的银发少女,林逸思内心深处可是升起了嫉妒。

“我是贝科夫·卢,那是我的……同伴兼恋人,SV-98。”

在贝科夫话音落下前,SVD借着他身影的掩蔽,悄悄将SV-98放回了床上。林逸思的话,让她有些“高兴”,很想与他亲热一下。

因为比贝科夫还矮上点儿,林逸思没有发现SVD的动作,继续说道:“噢,声明一下,她是拥有对人类‘不致命伤害’权限的军民两用人形,与她相处的时候请……哎呦———”

当银发少女突兀地从贝科夫身后冲出,SVD狙击枪的枪托重重地甩在了林逸思的肩膀上,碰撞发出的声音可不小。林逸思的作战服内有一层软质护甲,虽然不会致伤,但真的很疼。

贝科夫被这幕吓了一跳,他见过的人形里,SV-98和PP-19可都没有这么暴力。尽管PP-19偶尔会让阿纳托利吃苦头,也是小猫撒娇级别的。

“难怪林逸思叫她白发魔女……”

这话可没敢让SVD听见,贝科夫只是在心里嘟囔了一下。

躺在医疗床上的SV-98也看到了SVD将林逸思打倒的一幕,原本被尘封的记忆,再度被出现。初次在指挥官那里报道的时候,她们的性格,似乎是反过来的。

“那啥,四位聊够了吗?”

等到SVD将武器背回肩头,走到SV-98身旁握住她的手,维修技师马克终于找到机会发言。虽说他吃过晚饭了,可这大冷天的,能回温暖的被窝里躺着,让……反正天黑不想干活了。

“哈,差不多了。”抓住贝科夫伸出的手,从地上起来,林逸思继续讲先前的话题,“把无云图的人形载体价格翻4倍多,卖出整装人形的价,真的合适?”

被老主顾戳穿谎言,马克翻了翻白眼,“你就帮着他们吧,白桦站缺不缺钱我还不清楚?真的是越有越抠门。”

南界镇的人,很多都误以为,地铁站里随处能捡到金子。

看着可移动式工作台边的马克,林逸思被口罩遮住的嘴角微微一翘,“那我可管不着,赶紧给这位SV-98小姐更换合理价格的载体,我的SVD还等着修复非直瞄组件嘞。”

在这监管机构缺失的时代,消费者得团结起来,才能获得正当权益。

有个老主顾看着,马克也不好再给贝科夫下套子。于是乎,成交价格降至1.5千克黄金,修理技师去拿来专用设备和承载体,SV-98经由所有者准许后关闭核心组件,心智云图转移工作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

人形的心智云图从一个承载体安全移到另一个承载体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在她暂时“睡着”的时间里,少年只能等待。离工作台20多米远的地方,他环抱双臂,沉默着蹲坐在地上。

等待是漫长的,哪怕实际时间才过了数分钟,感觉上却像过了一昼夜。从腿侧抽出这两天交给SV-98使用的手枪,少年拿起抹布细致地擦拭起来。

人形的味道和雪一样,干净清爽,但却并不冷冽。由她使用过的枪也一样,和交换时相比,多出了一丝温暖。

倚靠墙壁站在旁边的林逸思目睹了这一切,他想起了那帮家伙,想起了和他们一起在手术室外等候的情景。时间过得真快。

“嘿,贝科夫。”

“什么?”收起抹布,将本就很干净的手枪插回快拔套,贝科夫把目光投向了刚认识的赏金猎人。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人身上,他看到了老头子的影子。

从外衣兜里拿出半包压扁的烟,林逸思拉下口罩,自己叼上一根的同时,拿着烟盒向贝科夫做了个递出的手势。不过少年不抽烟,摆摆手谢绝了他的好意。

“你有朋友吗?”

这个问题,让贝科夫的稍微思考了一下,“有几个人把我当朋友。”

林逸思经历过很多,所以他知道,哪怕是寒冷异常的这一地区,也只有受到过那类伤害的人,才会无时无刻把自己包裹在黑暗中。于是,他追问了,“那你失去过这样的人吗?”

“……”少年不出意料的沉默了。

“不用回答,点头摇头都行。”

二人正聊到某种微妙的话题,厂房外适时的传来了脚步声。估计是伊里奇回来了。

贝科夫站起身往大门走去,托词出去瞧瞧的同时,暗自松了口气。他还不怎么会拒绝帮助过自己的人,提出的简单要求。

刚才那个问题,他的答案……

“哟,这么晚了,没想到除了我们还有客户啊。”

当瘦高瘦高的人影从大门处闪进来,熟悉的声音昭示了他的身份。确实是伊里奇,而且是带了好东西回来的,“快递员”伊里奇。

“大叔……”

“拿去戴上,你的98可给我说了,纪念碑的时候你差点被爆头。头盔是很重要的,黑暗不会一直庇护你。”

一个圆乎乎的东西被塞到了怀里,**的手指触碰到它表面,瞬间感受到金属的冰凉。应该是钛合金的头盔。

太重的负担,好像会导致长不高?

守在升起了挡板的工作台附近的SVD通过对讲机告诉林逸思他们,SV-98心智云图移除已经完成,正在进行新载体安装调试,还要再等一会。

这闲暇的时间三个背包客可没放过。于是,明明刚刚才相逢不到10分钟,贝科夫却变成了伊里奇和林逸思互相认识的介绍人。强行让未成年人学习交际,很过分啊!

两个烟鬼一认识,烟雾就在厂房里缭绕了起来。贝科夫不太喜欢烟味,拿着伊里奇给他的头盔往侧面躲了几米,摘下皮毛帽子在那里试戴。

“……哈哈,原来如此。我们能雇用你吗?”

伊里奇和林逸思很聊得来,等后者讲完一件趣事,他说正事儿了。

林逸思似乎早就料到老兵会这样说,摘下护目镜捏了捏晴明穴,“那……就得看你出价多少了。”实话说,他最近过得不太富裕。

“你需要什么?”

“高热干粮、自制肉干、优质子弹、贵金属,只要是硬通货,量合适都可以。噢,如果有我感兴趣的情报,也能用来支付报酬。”语罢,林逸思看着伊里奇脖子上的铭牌绳满含深意地一笑——他运气不错,应该是瞎猫碰对死耗子了。

伊里奇回以一个微笑,同时把手中的烟蒂弹出了厂房大门。关于林逸思的身份,他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只是这些的话,那我想,我们应该支付得起。”

达成共识后,二人又开始东扯一句西扯一句,听得一旁的贝科夫云里雾里的。于是他索性不听,戴上没有护面的头盔走到厂房外。

天已经黑透,但人造光让小镇维持着适度的光明。看着半空中越来越多的雪花,贝科夫伸出手,让其中一些轻缓地飘落到了自己手中。落在手套上的雪花保持住了形状,而落在**手指上的,则很快消融。

失神中,他开始胡思乱想。这里……真的属于他吗?

“贝科夫指挥官,能麻烦你进来下吗?”

“来了!”

在林逸思和伊里奇的注视下,贝科夫冲进厂房,接着风一般的奔到了围住工作台的挡板附近。SVD替他掀开唯一出入口的帘布,并微笑着点了点头。

心跳不由自主的加速,贝科夫向恋人的姐姐点下头,怀着忐忑与期待迈步走了进去。他即将第一次看到人形的转生。

“噢,贝科夫小伙儿。”用白布遮住已经失去“灵魂”的旧载体,将一套新衣服放在空桌上,维修技师马克信步走到贝科夫旁边,竖起大拇指指了指工作台上平躺的重生少女,“重启程序已经执行,接下来你再次进行验证就可以了。啊,我还有别的工作,先出去了。”

“谢谢。”

维修技师在挡板旁摇了摇头,“我可是打算坑你一把的人,就别道谢了。”

听到这话,在外面等候的SVD表示赞同,“马大胖,这话你说的还行。”

帘布在身后关上,SVD和马克离开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维修技师还要给她修复非直瞄组件,接下来该等待的人,换成林逸思了。

暂时把其它事情抛到脑后,深吸两口气,贝科夫把注意力挪到了平躺在工作台上,身体大部分**的SV-98。她的美丽是那么匀称,就像一尊艺术品。

“欢迎使用IOP公司产品,请与人形双眼对视,验证面部特征。”

摘下头盔与防毒面具,贝科夫走到工作台旁边,用双手撑住台沿,让双眼得以与SV-98的视线交汇。他们的第一次碰面,除开一些细节,似乎就是这样。

“请眨眨眼。”

她的眼神此刻还很空洞,但没关系,马上就不同了。

“请点点头。”

点头的同时,视线随之下移,少女曼妙的身躯在这样近的距离下,一览无余。

“请说出您的名字。”

“……·贝科夫·卢。”

“指挥官声纹验证通过———长官,战术人形SV-98,为您服务。”

她的双眼逐渐恢复了神采,眨上两下以后,红霞飞上了那张俏脸。她回来了。

少年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让半个身子停在工作台上方,刚刚才让心智云图恢复对外界的感知,SV-98根本不知道他为何这样做。

“长……长官?”

“欢迎回来,我的98……我的挚爱。”

他俯下身,吻向了还不知所措的人形少女……

晚些时候———

等贝科夫和换上了专用冬季作战服的SV-98手牵着手走回旅馆,阿纳托利早已经拉着PP-19去到他们的房间,做有趣的事情。还是巴维尔有良心,在那里替驾驭雪橇先回来一步的伊里奇卸载货物。

“嘿,贝科夫,晚餐已经给你们点好了,快进去吃吧。大叔也正在吃。”

“谢了,巴维尔。”

看着贝科夫旁边比他稍高一些的人形少女,巴维尔放下手里的活,调侃道:“哈哈~~~多说一句,你家SV-98真漂亮,你可得赶快长高,才般配啊。”

“咳——我会加油的。”

牵着SV-98的手,贝科夫双腿疾迈,头也不回地走进了旅馆。要是再待会儿,怕是要被巴维尔这位驯狗的“单身狗”再挪揄一番。

嘛,FFF团这种东西,贝科夫也在一本杂志里看到过。

“叮啷——”

“欢迎光临,两位这边请。”

风铃轻响声中,女服务生噙着微笑迎住了贝科夫和SV-98,而已经坐在位置上吃个半饱的伊里奇,也腾出空来向他们招了招手。

阿纳托利他们先前一顿吃了三只半烤松鸡(其中两只半为PP-19消灭),而伊里奇,刚刚把多余的半只解决掉。他晚上还有事要处理,所以不能陪贝科夫他们慢饮慢食。

“叮啷———”

“哟,你们果然在这儿。”

贝科夫和SV-98刚坐下,甚至没来及喝口茶,旅馆的门又被打开了。SVD的非直瞄组件更换倒是简单,才一会儿,他们就跟了上来。

伊里奇起身离开位置,林逸思则带便着SVD到那里坐下,与贝科夫他们凑一桌。他对这些来自未探索区域的俄国人,很感兴趣。

向林逸思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将吃饭时摘下的防弹盔戴回头上,伊里奇对贝科夫嘱咐道:“我还要出去一趟,你们吃完饭就在旅馆休息,别乱跑。”

“知道了。”

服务生将贝科夫二人的晚餐送上桌来,顺便询问林逸思两人要吃些什么。在点餐前,赏金猎人叫住伊里奇,问了个很迫切的问题。

“嘿,伊里奇老哥,那我们的雇佣关系什么时候成立?”

“等我回来就付你定金,一会儿再见。”

伊里奇随即离开,只身去找南界镇镇长谈南迁的相关事宜。至此,旅馆一层大厅内,便只剩下贝科夫和林逸思他们还在进餐。差不多要到打烊时间了。

“唔……味道不错。”

贝科夫与林逸思倒是保持着适度的距离,像两个拼桌的陌生人,饭菜先上齐的那个埋头苦吃,还在等菜的那个眯着眼睛想事情。与他们相反,SVD和SV-98,此时关系已经变得和亲姐妹一般。

从餐盘里拿出一个空碗,SV-98用汤勺给SVD盛了碗肉汤,“姐姐,来碗汤吧,很好喝的。”说着,她已经捧着碗起身递向SVD。

“好。”接过妹妹递来的汤碗,SVD因为高兴露出了平时难得一见的笑容,但随即又皱起了眉,“哎,你手上溅了汤汁,别动,我用毛巾给你擦一下。”

“唔——我太笨了,谢谢姐姐。”

“诶,怎么会。你快吃吧,待会儿饭菜凉了。”

“嗯,听姐姐的。”

贝科夫:“……”

林逸思:“………”

得,你们两姐妹凑一对儿得了,要指挥官干嘛啊。

等SVD差不多品完那碗汤,林逸思他们点的饭菜终于送上桌,进餐ing……

不得不说,这家旅馆成为南界镇最受外来者喜爱留宿点,饭菜可口是有大功劳的。等晚餐吃得差不多,贝科夫拿出一排优质弹打算买单,正在这时,桌对面的林逸思从口袋里抽出一叠纸币,交给了刚好路过的人形服务生。

“不用找了。”

“谢谢,林先生。”

服务生拿到纸币后,用她自带的验钞功能进行识别,确定是真钞后便离开了。这可让贝科夫开了下眼,毕竟地铁里没有货币,买什么都得用硬通货。

实在没想到钱这种东西,在地面上居然还能用。嗯,要准确的说,应该是政局稳定地区发行的货币,在经济体系不复存在的区域,还能用得掉。

“少年。”

将桌上的玻璃杯拿起,轻轻摇晃两下,随后仰头一饮而尽,林逸思的脸上露出了异样的笑容。这可不怎么好看。

“什么?”

侧过头盯着坐在贝科夫旁边的SV-98,林逸思想起了不愿想起的,“没什么,我只是想提醒你一下,购买流放人形,使用的时候可要注意安全。SVD,走了!”

“流放人形?”

林逸思没有再多说别的,端起桌上的热茶倒进小水壶,他起身离开餐桌,径自走出了旅馆。见状,SVD轻抚一下妹妹的头,快步跟了出去。

一阵寒风灌进旅馆内,在防风帘布合上前,赏金猎人略带挪揄的声音传进了少年耳朵里。

“漂亮外表是个好东西啊,年轻人总是禁不住诱惑啊。哈哈哈~~~”

“………”

深夜———

旅馆的地面部分共有二层,顶部采用覆盖瓦片的倾斜设计,但仍保有一个几平米宽的小天台。它的具体作用,只有当地人知道。

雪不知什么时候停了。坐在二楼通廊与小天台相连木门的门槛上,已经习惯于黑暗的贝科夫,遥望着南方——他能看到不远处那反射着月光的雪峰之尖。

那座山很近,即便是徒步,也能在两个小时内抵达。但在贝科夫眼中,它就是可望而不可及的家,一旦真的接近,看到的只会是失去。

都怪那该死的战争,如果没有发生那一切……

“我就知道你还没睡。”伊里奇提着一盏煤油灯从通廊走了过来。和白天时不同,他此刻的神情很释然,并没有那种异族人之间的介怀,“想到它的另一边去吗?”

少年沉默了一会儿,随后摇了摇头。

“我不知道……我不确定,我到底属于哪里。”

这个小天台的门挺宽,将煤油灯放到通廊里面,伊里奇拿着酒壶跨过门槛,挨着贝科夫坐了下来。他知道,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许多对于少年来说,还是很难以接受的。

拧开壶盖,伊里奇自己先灌了一口,随后才将酒壶递向少年。

“大叔……”

“放心喝吧,只要不喝醉就行。联邦已经不存在了,你什么时候成年,也就没有明文规定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伊里奇的眼睛里分明充满了不甘与愤懑,但内心却又没有去排斥。他们坚守了十年了,却仍未等到她的回归。

也不会等到了……

“咕咚~~~咕咚~~~”

摘下防毒面具,贝科夫依言捧起酒壶狠灌了两口,火辣辣的烈酒从喉咙涌入胃肠。在酒精的刺激下,他的双眼不受控制,将一直抑制的泪水释放了出来。

“咳咳咳——”

“嘿,臭小子,怎么哭了?”

“咳……酒太辣了。”

看着要强的少年,伊里奇的嘴角不禁微微上扬。长呼一口气,他从贝科夫手里接过酒壶的同时,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少年并不怎么宽阔的肩膀,“贝科夫,你要记住,你是他的儿子,也就是我们的侄子。这一点无论你是哪国人都不会变。”

“伊里奇大叔……”

“那个赏金猎人从东南而来,先前,我从他那里打听到不少消息……包括你的家乡。”

听到这个消息,少年仿佛遭受电击,浑身一颤。

不要说什么事件概率,对于有些人来说,消息就像硬币的正反两面———要么是好消息,要么是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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