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婪儿的金发爆发出比耀芒还明亮的光。
她冲到我怀里，然后紧抱住我的腰。
此时离坠地还有五秒。
她笑了，因为她和我贴在了一起。
我张开口却发不出声，风压震得我睁不开眼。
离坠地还有三秒。
在眼皮的缝隙中，我隐约看见唐婪儿背后弹出了什么。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
离坠地还有两秒。
“吼哦哦哦哦哦！”
我听见唐婪儿发出了不似人的吼声，像是被激怒的凶兽一样的咆哮。
也就在这一瞬，我体会到坐过山车都没有的强烈气压反差，差点把我的胃压扁。
失重感猛地消失了，一股巨大的升力在把我往上提。
我睁看眼，看见了不可置信的一幕：
唐婪儿背后长出了金色的像是古代翼龙一样的膜翅，
就是这对翅膀扇动起风缓解了下落的速度。
但情况依然不够乐观，唐婪儿明显不能自由地控制飞行，我们整体还是在往下坠，在垂直速度到达零之前绝对会先撞到地面。
如何平稳滑行降落是现在最大的问题。
唐婪儿旋转着身子，让翅膀加速扇动，向着一片树林飞过去。
这绝不是什么好方法，虽然草地可以大大降低着地的痛楚，
但唐婪儿现在加上翅膀臂展太大了，以这个速度飞过去会被树枝捅穿翅膀。
唐婪儿不会想不到这点，但她还是毅然决然地向着树林飞去。
“幸运值最大化。”我仿佛听见有人在低吟。
然后奇迹般的，仿佛所有树枝都为我们绕道，我们安全地在草地上滑行了数米后，停了下来。
身体着地的扎实感使我第一次意识到生命如此美好。
我仰躺在地上，背后有翅膀的唐婪儿坐在我小腹上。
相对于死里逃生，我见到唐婪儿这个样子也就不惊讶了。
金色的膜翅缓缓收拢在手臂两侧，手臂和露出的小腿上可以看见淡金色的鳞片，双手也变成甲质层暴突的利爪，不知何时唐婪儿额角两侧长出了弯曲的勾角，发着金光的眼瞳也变成和冷血动物一样的束状瞳仁。
如果世界上有半龙人的话，一定就是这个样子了吧。
唐婪儿顺着我的目光好奇地看着自己身体的剧变，而且显得很欣喜雀跃的样子。
“好看吗？”
我大脑一片空白，只能顺着本能点头。
唐婪儿羞赧地白了我一眼，我只觉得口干舌燥，心脏跳得巨快。
“我后面衣服被翅膀撑破了，你可要陪我衣服。”唐婪儿用爪子尖轻轻地捏着我的脸。
我还没来的及说话，就失去了意识。
--------------
我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实在校医务室里，躺在唯一一张休息床上。
“咬咬！”
“学长。”
“刘尧。”
陈晓凉，林羽和唐婪儿见我醒了以后都凑到我的床头来。
唐婪儿换了件体育服外套，外貌也还原成人的样子。
我撑着上身让自己坐起来，示意林羽把桌子上的水杯递给我。
我喝了几杯子水，把喉咙清干净。
“唐老师，有没有事？”
“她从掉下去的那一瞬间大脑就宕机了，后来发生的事一概不记得了，只是头有点痛，其他的并无大碍，已经让林澈送她回家了。”
“是吗……太好了。”
唐凝有对于天台边的心理阴影，这点我可以确认了，她不记得刚才发生的事实属万幸，不然真的要留下心理创伤。
“咬咬你没事吗？”陈晓凉关心地凑上来摸着我的头。“我们跟校医说你是从楼梯上摔下来摔晕了，他检查了一会也说你没什么问题，你自己感觉怎么样？”
“应该没什么事，就是双手的肌肉都严重拉伤了，需要一段时间来恢复。跟命比起来，这点小伤实在不算什么了。”
“刘尧，谢谢你救了我姑妈的命。”唐婪儿站直挺身，然后给我鞠了一个长躬。
“呜呜呜，对不起，唐婪儿同学，要不是我非要比什么写作，唐老师也不会陷入危险。”陈晓凉泪眼汪汪地说道。
“不，这个事我的责任更大一些，如果不是我怂恿她到天台边上，就根本不会有这么多事了。”唐婪儿还在鞠躬。
“行了，大姐，别在这看我笑话了，谁救谁的命大家心里都清楚。这个事每个人都有责任，唐凝也不例外，她逞强也就算了，还非要去摇那个老化的护栏。”
“可，可是——”唐婪儿不情愿地抬起头来，还想说些什么。
“哦，对了，陈晓凉，陈老师那边你帮我跟他请假了吗？”
“还，还没有。”
“那麻烦你去帮我跟他请个假，就说我摔伤了，今天下午我就呆在这里了，一定和他好好说，别让他以为我又逃课了。”
“嗯。”陈晓凉转身离去。
“林羽，我想喝饮料，你去食堂给我买瓶格瓦斯。”
“你喝可乐不行吗？楼下就有卖的。”
“不行，我就想喝格瓦斯。”
“你别麻烦人家了，仗着年龄大欺负人，我去给你买。”唐婪儿白了我一眼。
“别，唐婪儿学姐，刘尧学长是想支开我好悄悄和你说点话呢，这点眼力我还是有的。”林羽站起身，朝我吐了吐舌头，然后走出医务室。
“……有什么话直说不就行了吗，非要搞得这么神神秘秘的。”唐婪儿脸颊有些发红。
“过来。”我朝她招招手。
唐婪儿嘴上说着不情愿还是坐到了我床边。
“你当时跳下来的时候知道自己能飞吗？”我问道。
“不知道，当时哪想这么多直接就跳——”
“啪”
我一个耳光直接抽在唐婪儿脸上，完完全全用劲抽上去的，没有收半点力。
唐婪儿娇嫩的皮肤立马充血变红。
我知道自己这一下用了多大的力，正常女生绝对要被扇哭。
我自己手都疼，更别说唐婪儿的脸了。
我做好了被唐婪儿打成残废的准备，
但唐婪儿只是瞪着我，捂都不捂一下被扇红的脸。
“你真他妈卑鄙啊唐婪儿，你是想让我背着条人命去见阎王，还是想让你家里人把我家告死，一辈子抬不起头？”
“你他妈啥都不知道你就敢跳？你就这么不把你自己的命当回事吗？”
“不是没事吗……”唐婪儿小声嘟囔道。
“你！”
我扬起手本来想再给她来一巴掌，但看见她倔强地把脸扬起来让我扇，我却怎么都下不去手。
我压着一肚子的火气现在就缺少一个发泄点，我本以为唐婪儿会和我打起来，但没想到她真的就一声不吭地任我扇了她一巴掌。
“你是想让我内疚一辈子吗？你有什么理由从楼顶上直接跳下来救我？而且极大概率你也会死。”
唐婪儿别过头去不看我。
“说话，别在这装哑巴。”
“……因为我说过一定会救你的……”
“就因为这种狗屁理由？”
“才不是呢！我是大姐，大姐一定要说话算话！”唐婪儿激动的说道。
“你别再拘泥于这么幼稚的过家家了好吗？”
“才不是过家家！”唐婪儿呲着虎牙翻到床上狠瞪着我，“我不傻，是不是认真的我能看出来，谁为我好我自己明白！”
我垂着头，大喘着气，不知道自己内心是愤怒还是感动更多。
“你怎么这么傻啊，就为了我这种人，你要真死了你不会觉得不值吗？”
“我唐婪儿从不做后悔事，当下不做留给以后再后悔，那是懦夫才会做的。”
我嗤笑一声，感觉憋在嗓子眼里的火慢慢消散了。
我再抬起头来，凝望着唐婪儿的双瞳，
已经不再是和唐凝一样的褚褐色了，而是散发着淡淡光芒的耀金色。
“疼吗？”
“不疼，滑到草坪上的时候……”
“我问你这里疼吗？”我抚摸着唐婪儿已经肿起的侧脸。
“……”唐婪儿没有挥开我的手，“我觉得比起疼痛，倒是开心更多一点。”
“你被人扇了还开心？”我被唐婪儿的说法逗笑了。
“因为你重视我。”唐婪儿很认真地说道。
我感觉心脏快要裂开，蓬勃的情绪快要抑制不住。
既然唐婪儿这么大胆，那我应该也要有所回应。
我抱住唐婪儿，感受着那娇小的身躯贴在我怀里的触感。
她身上有阳光的味道，温暖而灿烂。
“刘尧？”
“大姐，我欠你一条命。”
“你在哭吗？”
“没有。”
唐婪儿没有说什么，只是用手轻轻地拍着我的后背。
过了一会，等我情绪平稳时，唐婪儿缓缓开口了。
“刘尧，我可不会为今天的行为道歉哦，无论你怎么说。”
“行，但你以后不许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
“……那不行。”
我把唐婪儿松开，摁住她的肩膀。
“那我还抽你。”
“随便你抽，就怕你没那个胆子。”
我刚想回嘴，就听见外面有脚步声。
“咬咬，办妥了，爸爸说——”
冲进门来的陈晓凉看见我在床上摁着唐婪儿的肩膀，怎么看都是一副要亲上去的样子。
“打扰了。”陈晓凉转身就要走，被唐婪儿拽了回来。
然后解释一通。
“嗯，我就知道贪婪而同学和咬咬的关系不会这么早就变质的。”
你刚才脸可是都吓白了啊。
“学长，我回来了，格瓦斯卖完了，我给你买了替代品。”
其实我就是随口一说，也不是很想喝格瓦斯。
“旺旺碎冰冰。”林羽提起一个塑料袋。
“你自己吃吧。”
在林羽吃旺旺碎冰冰的同时，陈晓凉一副有话要说的样子。
“陈晓凉，上午的事，谢谢了。”我先开口说道。
“不，不算什么啦，咬咬没事就好。”陈晓凉笑着挥了挥手。
她好像不是很想提这个事的样子，我也不方便多说。
“那就恭喜你在写作比赛中获胜了。”
“诶，啊，嗯。”陈晓凉抿了一下嘴唇，“获胜吗，我也并不算是赢了吧。”
“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说？”唐婪儿性子比我急，直接问出来了。
陈晓凉坐在凳子上揉搓着手指，半晌后，缓缓开口，
“今天，在咬咬掉下去的那一刻，我只能跪倒在原地，任凭绝望把我摧毁。但是，唐婪儿同学却不同，她直接冲了出去，像悍不畏死的瞪羚一样，从天台一跃而下。”
“哪怕是在现在，哪怕给我长出翅膀的能力，我也绝对没有那个勇气会跳下去。但是唐婪儿同学不假思索地做到了。”陈晓凉转过头，盯着唐婪儿。
“谢谢你救了咬咬，这一次，我输了，输得心服口服。”
我看向林羽，林羽慢慢点了下头。
我的眼睛突然一片模糊，我揉了好几下，再去看时，无论是陈晓凉头顶的魔王，还是唐婪儿头顶的真龙，亦或是林羽头上的引导者，都看不见了。
任务完成了。
我后仰在床上，长舒一口气。
“什么叫这一次？”唐婪儿不悦地问道。
“因为下一次我不会再输了，我还要谢你另一件事唐婪儿同学，从我确信失去咬咬到你把他救下来，我终于明白咬咬在我心目中占到了多么大的比重。”
我怎么就又在你心目中占比了？
“……公平竞争，是吗？”
“是的，公平竞争，我不会再输。”
两个人似乎默默定下了什么约定，但我觉得还是不知道为好。
林羽把旺旺碎冰冰的包装袋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把医务室的门关上。
“唐婪儿学姐，陈晓凉学姐，我有丶话想跟你们说。”林羽很自来熟地搬个凳子坐到两个人中间。
“你们应该也意识到自己有超能力了吧。”
“诶？”
“……”
“不过在谈及具体能力之前，我想问一下都有哪些人知道二位有超能力呢？”
“我是只有咬咬知道。”
“今天在场的除了我姑妈应该都知道了。”
“嗯，那唐婪儿学姐，那个叫林澈的学长怎么说的？”
“嗯——他好像说我是天龙人来着，还有就是问我什么时候产卵。”
“林羽，林澈的人格我可以跟你担保，别看他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其实不该说的他嘴巴比谁都紧。”
“那么说，知道有超能力的就只有咱们几个了，很好。”林羽打了个响指，“先来说说陈晓凉学姐，你的超能力是‘支配的魔眼’，可以通过眼睛来控制别人的行为。”
这名字能再中二点吗？
“缺点我觉得你应该也认识到了，就是会被除你之外的人的声音所打断控制。”
我和陈晓凉一起回忆了一下，确实，在听到别人声音时控制就会被打断。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控制的强弱的问题，有些人特别容易控制，而有些人就不容易操控，像是咬咬，在第一次支配以后就再也支配不了了。”
“这点需要你自己去探索了。再来说说唐婪儿学姐，你的超能力是‘龙血加护’，可以在短时间内拥有远超常人的体格。”
我觉得这能力就nmb离谱，就硬生生地把本来就是人间兵器的唐婪儿改造成了哥斯拉。
“缺点是用的越多就越接近半龙，也就是会有一些冷血爬行类的特征。”
“会吗？”唐婪儿摸着自己的脸，“刘尧，你看看我脸上有什么变化吗？”
在唐婪儿说话的时候，我隐约看见她嘴里的舌头变得像蛇芯子一样，
这件事还是让她自己去发现吧。
“好了，说了这么多，我最想说的还是，不要让其他人知道你们有超能力。”林羽突然严肃起来。
“怎么，还能有人把我们当成实验材料抓走不成？”唐婪儿无畏地笑了笑。
“那倒不至于，但是——”
林羽从口袋里掏出一个圆筒状的黑色物体，我定睛看去，是护栏的一截残骸。
正当我纳闷为什么要拿这个的时候，林羽慢慢攥住了护栏，
然后轻而易举地将护栏握成碎渣。
“虽然护栏老旧失修，但也不至于就这么巧这么脆弱会整个崩塌，果不其然，是有人动了手脚，在几个连接处，护栏都变得极易损坏。”
“你是说——这个学校里还有别的人有超能力？”陈晓凉反应过来。
林羽点点头。
“而且是距离很远的超能力，至少当时在天台我没有看见可疑人影。他明显是冲着其他超能力者来的，在不知道他真身的时候，最好不要给他露出破绽。”
陈晓凉和唐婪儿都点了点头。
“不过话说回来，林羽小妹妹，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呢？”
“不用拘谨啦，叫我林羽就好。因为我也有超能力，而且我就是专门研究这个的。”林羽晃了晃手指，最后指向我，“幸运值下降。”
然后什么也没发生。
“你这也不灵啊——”
“啊，咬咬，你头上有虫子！”
呵，你也在这里配合林羽开始演——
我一摸头顶，有只和我拳头差不多大的蜘蛛。
“呀————”我发出了堪比女人的尖叫，从床上跳下来，但脚下一滑，身子又失重了。
我就这样跌到了林羽怀中。
“学长真大胆呢。”林羽娇媚地说道。
我有的时候真的不明白这是幸运值操控还是因果律武器。
“咬咬——”陈晓凉笑得我发毛。
“刘尧——”唐婪儿把手指关节按得嘎吱响。
“呵呵，这么近距离看来，学长有些少白头呢，头发有点发灰呢。”
那是今天被吓得好不好，还有就是长久以来缺少睡眠头发保养得不行。
“超能力好玩吧。”我好像看见林羽微笑了一下。
我深吸一口气：
“你的超能力就是用来搞笑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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