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吕孝贤拽到门外边，大概给他讲了一下唐凝的情况。
“唐老师倔脾气上来确实难办，她认死理。”吕孝贤为难地叹了口气。
“吕兄，我有办法把唐老师劝出去买衣服，但是需要你配合。”
“你？你能有什么办法？”
“毕竟我和唐老师侄女是同位嘛，办法总归还是有的。”我说的很模糊，细节交给吕孝贤去自己猜想。
吕孝贤盯着我，想从我脸上看出什么。
能当上任临三中的学生会长，说明吕孝贤不光成绩足够优异，情商也绝对够高。
虽然他在兄弟会里的表现很弱智，但我认为那是受到了辉哥的降智打击。
“……需要我做什么？”
成辣。
“在我陪唐老师出去的这段时间里——”
“你陪？你为什么要跟着出去啊？”
“那如果你觉得她胸前全透明一个人出去没危险的话我可以不跟着。”
“那为什么我不能陪她去？”
“是，你出去了谁跟姬擎苍谈工作？回来还不知道要几点，你是要让唐老师内疚死吗？”
“那我要做的就是在这段时间里陪着你们的学生会长，同时还不能让别人知道你俩出校门了是吗？”
“吕兄聪明人，领悟的就是快。”
吕孝贤咂了两下嘴，最终点了点头。
说服了吕孝贤以后，我跑回班里。
除了林澈还趴在桌子上呼呼大睡以外其他人都去吃饭了。
我从抽屉里拿出上次去莲花山时穿的那套衣服，把前后门都关上，然后飞快地换好衣服，拿出发胶对着镜子梳了上次那个骚包的分头，最后戴上墨镜。
嗯，我几乎都认不出来这个社会人是谁了。
我把口水流到桌子上的林澈摇醒。
“哦哦，嗯，呃——你谁啊？”林澈揉着惺忪的眼睛。
“看不出来了吧？”
“刘尧？”林澈一下子就站起来了。“你丫你穿这么骚包是要出去相亲吗？”
“差不多，只不过是约会性质更多。”
“和谁啊？”
“唐婪儿姑妈。”
“你⑧要命了？”
“这个事很复杂，一时半会说不清楚。”
“你这要是被大姐逮到可是真的会死啊。”
“富贵险中求嘛。”
“刘尧，事先说好，我可不趟这个浑水。”
这个逼是不是被我坑多了啊，怎么学会抢答了。
“你就只是去帮我把唐老师叫出来嘛，真要出事大姐打死我以后肯定就要被抓走了，不会危害到你的。”
“……真出了事你可别找我。”
“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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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老师，有人找你。”林澈敲了敲门后走进办公室。
“有人找我？”唐凝皱了下眉头。“在哪啊？”
“在外面楼梯口，哦对了，他让我把这个给你。”
林澈递给唐凝一个小毛巾。
“这也不顶事啊，太小了……”唐凝在胸前比了一下后摇摇头。
“那老师我先走了。”林澈说完退了出去。
“总比没有强。”唐凝叹了口气，“我出去一趟，你俩先去吃饭吧，不用等我了。”
“姬擎苍同学，咱们是去食堂吃呢，还是买回来吃？”
“刘尧，去哪，了？”
“我刚才看见他被其他老师叫走了。”
“这样。”姬擎苍抿了下嘴唇。“去，食堂。”
隔着大老远我就看见唐凝迈着小步子紧张兮兮地朝楼梯口走来。
现在是饭点，教学楼里几乎没有人。
我清了清嗓子，想了下用什么口音以后走上前去，从后面拍了下唐凝的肩。
唐凝转过头来，在看见我的一瞬间，眼睛瞪得比硬币还圆。
“你，你，你。”
“又见面了啊，唐凝小姐。”我笑着说道。
“真，真的是你？”唐凝不可置信地长大嘴巴，眼睛不停地眨来眨去。
“是啊，缘分这个东西真的很巧呢，我刚才路过办公室的时候看见有个人像您，没想到真的是呢。”
“啊啊，对，我，我是老师，是来这里指挥工作的——”唐凝开心地回答道，“不，不过这个样子让你见笑了。”
“哈哈，人都有不方便的时候，我希望我这条毛巾能多少起点作用。”
“我有的时候是很冒失呢……你为什么，会在任临一中呢？”
“刚才喊你的那个学生是我表弟，今天我来学校和他班主任谈点事。”
“那，那你叫我出来是因为——”
“也算不上有什么事，本来我是想麻烦您带我看看学校的，但现在您不方便——”
我若有所指地瞟了一眼唐凝的胸。
唐凝登的就脸红了。
“我实在不好意思麻烦您举着条毛巾在走廊里走啊。”
“……改，改天可以吗？我今天，不太方便。”
“不用麻烦您了，我本来就是随口一说的，而且，从今往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不在任临市。”
听完我的话唐凝像小动物一样耷拉着头，虎牙将嘴唇磨来磨去。
还差一步吗，还需要再推一把。
“不好意思啊，我突然说了这么任性的话给您添麻烦了，那我就先——”
唐凝小手拽住我的刺绣衫的衣角，好像怕我又会突然跑走一样。
无言的内疚在我心里蔓延，李纣在她心目中比我想的还要重。
“那你能等我一会吗？我出去买个衣服，很快的……”唐凝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盯着我。
我假装思索了一会。
“可以，但是让您独自出去我良心上还是有些不安，我和您一起去吧。”
“好，好的，还有，不要用敬称了，咱们年龄差不了太多，叫我唐凝就好了。”
我动了动喉咙，发现这个称谓比我想的还要难出口。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这次结束世界上就再无李纣这个人，我如此劝自己。
“那走吧，唐凝。”
我看见唐凝露出璀璨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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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唐凝走了一条有点绕远的路，我实在不想这个样子碰见人。
虽然唐凝捂着一条毛巾在胸前的样子很滑稽，但是也比漏光要强。
“李纣，你是开车来的吗？”
糟糕，我忘了我没有载具了，别说车了，我连自行车都没有。
总不能跟唐凝提议坐公交吧。
“……不，我家离这不远，我走过来的。”
“那你在这等我一下下，我去把车开过来。”唐凝走向车库。
好险好险，完美形象差点就没了。
我本以为唐凝开的是那辆白色的帕萨特，
可她开到我面前的是一辆黑的凯迪拉克。
“你坐前面吧。”唐凝摇下车窗来。
我战战兢兢地拉开门坐到副驾驶座位上。
这是我这辈子坐过的除了公交车以外最贵的车了。
“看不出来你是个小富婆呢。”
“这不是我自己买的，是我大学毕业我哥哥给我买的……”唐凝摸了下靠背。
“你哥哥很疼你啊。”
“嗯……也不能说给我买车就算疼我吧，这车也就七八十万嘛。”
打扰了，我可以下车了吗？
这都快能在任临市买套八十平的房子了。
“去广场那边吧，那边卖衣服的挺多的。”
“行。”
反正我也不知道哪里有卖衣服的。
其实在上路前我有点害怕唐凝是个马路杀手，但发现她开车不和她的性子一样，很平稳。
等红绿灯的时候唐凝一直在瞟我，想和我找点话说。
“李纣，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唐凝清了下嗓子问我。
“私企的程序员。”我把早教编好的答案说出来。
“做哪方面的？”
诶？哪方面？我都不知道有什么方面。
“那，那个，就是编程序的，编好一个程序然后投入使用。因该算是基类工程那个方面的——吧？”
“这样啊，不过你说这个我也不懂呢。”唐凝讪笑了一下。
不懂你问个屁呦，我心脏病都要让你吓出来了。
“那唐老师是教什么的呢？”
“我是生物老师。”
“嗯，唐老师是教语文的——等等，你是教生物的？”
“是啊。”
？？？
“我听我表弟说唐老师文笔很好啊，还经常在杂志上发布作品什么的。”
“是啊。”
你有点搞笑哦。
不过我想起来当时唐凝写的肉文和BL，基本上全是人的肌肉骨架这一类的学术名字的碰撞。
这家伙好像真的是生物老师啊。
“那唐老师真的很多才多艺呢。”
“还好啦。”唐凝红着脸踩油门启动，“我在师范学生物是，是受了别人的影响。”
“原来如此。”
沉默了一小会，唐凝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微微张开小口。
“李纣，上次你给我讲的那个，你和你女朋友的事，我想了好久……”
要 来 了。
“你当时，说我有点像她，对吧？”
说实话，那个瞎编的故事和后来与唐凝的谈话我基本上都忘了，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对。”
“……这个有点像，是单指长得像吗，还是说，性格也有相似的部分？”
“二者都有吧，她也是个很坚强的女孩，而且，有点认死理。”
唐凝眼神中闪烁过很多感情。
“她……脾气也很倔吗？”
“上头了十头牛拉不回来的那种。”我把头仰到靠背上，假装回忆起过去，“越是跟你说话，越是能想起她呢，你们身上重叠的影子太多了，啊，抱歉，你不喜欢我把陌生人和你做对比吧。”
“不，我只是想知道，你现在还喜欢，还爱她吗？”
不愧是唐凝，想什么说什么，这种话一般人根本没勇气问出来。
我盯着她看了一会。
“我不是怀疑你们的感情，我只是，我太好奇，太想知道你现在对她——”
“这很重要吗？唐老师，咱们一共才见过两面，问这个不太好吧。”我板起脸来，“那段感情我不想再提起了。”
唐凝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颤抖。
“……对不起。”
我长舒一口气，在感情方面必须和唐凝划断一切联系，我不能继续用李纣这个虚伪的形象去欺骗唐凝的感情。
看见唐凝咬着自己的嘴唇开车，我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没办法，长痛不如短痛。
我本来不想这么早就摆个冷脸的，但唐凝步步紧逼地太快了，我也没想到她这么看重——
我看见水渍从唐凝眼角慢慢溢出，划过她柔嫩光滑的侧脸流向脖颈。
“喂。”
唐凝转过头来，褚褐色眼瞳里饱含泪珠。
“你先别开了。”我让唐凝把车停在绿化带旁边。
“别哭啊。”我慌忙地从口袋里找纸。
“我没哭……”唐凝委屈地一开口泪珠子就往下掉。
“还说没哭呢。”我拿出纸来给唐凝，唐凝越擦眼泪越多，纸都打湿了。
“刚才是我说话太冲了——”
“不，不是你的错。”唐凝哽咽着打断我，“就是我问得太多了，但你要我再来一次，我还是会问你，会一直问你，我真的想知道，自从上次公交车上我遇见你，你给我讲了你女朋友的事之后，我就，我就一直在想，天底下真的有这样挚纯的感情吗，我很羡慕，因为我从未拥有过这种感情，彼此为了对方都可以托付一切的决心，我真的很羡慕。所以，所以我想相信我也会遇到这样的感情，但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出自己在其中是什么样的……我脾气差，任性，倔的要死，不会看脸色，而且个子也不高……我知道自己不配拥有像你那样的感情，但我只是希望，如果有一天我也得了绝症，我也消失了，在这世界上是否还有人能像原来那样记住我的心跳声，记住我的坏脾气，就像我曾经记住他一样……这些话我本来不该对你说，我们应该就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但不知道为什么，你就是给我一种见过好多次，帮过我好多次的感觉……”
如果可以的话，我一定要回到一个星期前把那时口无遮拦的自己暴打一顿。
我低估了太多唐凝对于情感的渴望性，她太渴望有个人能爱她了。
而我只是刚好在这个节骨眼里像土匪一样闯入了她的世界。
她的直觉是对的，她见过我好多次，而且潜意识里也有我曾在天台上救过她的记忆。
只要我保持沉默，这件事就算过去了，就算唐凝的感情再炽烈，只要李纣消失，过个几个月她也能走出来。
我默默地掏着纸，无意义地让唐凝擦着永远流不完的眼泪。
我知道这很残忍，但这是最好的解决办法。
“……这个，我不配戴，我戴上，却有了对不起这个戒指主人的想法。”唐凝伸出左手，那枚双环戒她还戴着。
“是该物归原主了。”唐凝猛抽一下鼻子，右手颤抖着去取戒指，但怎样也取不下来，一次，两次，唐凝内心在抗拒着把戒指取下来。
如果取下来了，她心理必定会留下创伤。
内疚和自责快把我的内心压垮了，
但更重的，是我看到唐凝哭的如此伤心。
她是多么坚强多么有韧性的人啊，哪怕失足坠楼她也没流一滴眼泪。
去他妈的沉默，自己造的孽自己扛，我不想再看唐凝哭了。
我缓缓张开口，
“我不再喜欢她了，也不再爱她了。”
唐凝疑惑地抬起头。
“如果我还有这种感情，我谁都对不起，我相信她在天之灵也不会愿意我还爱着一个早已逝去的灵魂。我记得她，永远，永远，哪怕我死，我都记得她，这就够了。”
“记得，就够了吗？”
“够了，足够了，有不可忘者，有她和我在一起的所有记忆，她永远活在我的脑海里，这就够了，我记得她曾活过，我曾爱过。”
唐凝停止了哭泣，低着头想着我所说的话。
“还有唐老师，如果说你这样勇敢耿直，坚韧纯真的人都不配的话，那这个世界上就不配有人相爱了，而且，我们也不是毫无瓜葛的陌生人，我送的这枚戒指很适合你呢。”
唐凝眼里闪着明亮的光，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看着我。
“咱们，还可以继续有联系吗？”
“当然，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助你一起找，直到找到那个你和他都愿意把一切托付给彼此的那个人，我既然带你见识到了那个境界，我就有责任把你送进去。”
“那要是，一辈子也找不到呢？”
世间有一条真理，一个谎言需要无数个谎言来掩盖。
“那我陪你找一辈子。”
“真的？”
“真的。”
“拉，拉钩。”
“啥？”
我还没反应过来，手就被唐凝拽过去，拉着我的小拇指然后和她大拇指相扣。
“拉钩上吊一百年，谁不遵守，谁一辈子单身！”
唐凝看我的眼神里，有一分感激，一分愧疚，
还有八分羞赧。
我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但我不后悔，这个孽必须要靠我来终结，
但不能是以伤害唐凝为前提，她是无辜的。
凯迪拉克再一次启动，我转过头，看向窗外，
车窗的反光照映出我的样貌，
像是一幅戴了很久的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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