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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中)

第八章(中)

“我回来啦~!”

彻子在玄关的喊声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爸爸妈妈他们不是去上班了吗……”

“就是这种气氛啦,气氛。”彻子毫不在意地轻晃着脑袋。

有栖川轻松将凉鞋的系带解开走上玄关,看来是想把手上满满当当的大包小包先放在房间里。我下意识也想学着她们脱掉鞋子,但手在伸到一半时突然在空中僵住了。

等一下。不、等等等等?!

就这么直接进有栖川家里真的好么?虽然不是没去过朋友家,但那都是受到她们邀请才去的……这种情况下是不是该把手里的东西都放在玄关口说声“那么打扰了”后就走呢……

放在以前我肯定不会在意这种事情。但是不知为何,现在站在有栖川家的门口,我却产生一种想要逃走的冲动。我对自己这样莫名的想法感到困惑。

“唔?怎么了玉莹学姐?”似乎是察觉到我的不对劲,在玄关处换鞋的彻子歪了歪头。

“额,那我就把这些放在玄关了……”

“你在说什么啊玉莹学姐!!”没想到彻子飒飒地如风般靠过来,用焦急的语气小声说道,“好不容易才和姐姐搞好关系,你要在这种地方退缩吗!”

“可是,也没有什么理由……话说彻子妹妹,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

“——咳咳。”彻子突然露出正经的表情,直起身子清了清嗓子,“‘这样的话,我们早就是朋友啦,爱——’”

“咿呀啊啊啊啊啊!!!别再说啦!”

布朗尼像是被我的悲鸣吓到一般,原地向后小跳了一步,轻吠了一声。

“呒呒,玉莹学姐真是可爱啊~都高中生了还用像这种正确论般的腔调……不过我的姐姐也正好好这一口呐。能把姐姐交给玉莹学姐真是太好了——”

“拜托你别再说了啦,彻子!!”

呜呜……被彻子一脸怪笑地看着,总感觉好羞耻,好想找个洞钻进去……

“你们怎么了?”先一步进房放下手中袋子的有栖川,此刻也回到玄关,微微皱眉看着我们。

“不不不没什么没事什么都没有!啊,对了!这个!”

我向有栖川递出已经把我的手勒得生疼的纸制袋。

“真是麻烦你了。我们家住在离车站这么远的地方,两个人提还是有些勉强……”有栖川伸手接过我手中的纸制袋,用抱歉的语气说到。

“不,并没有啦。不过,买的衣服的确是出乎意料的多啊……”

“毕竟是半年份的量呢。下一次买衣服就是春节了吧。好了,玉莹学姐!来吧来吧,帮我们提了这么远的路肯定很累了吧,先在家里休息一会儿吧!如果愿意的话,你还能和我们一起吃午饭哦,当然是姐姐做的!”

……!有、有栖川做的午饭!

“……唔。昨天剩下的食材也勉强够三个人的。”

“这、这样啊……哈哈哈……”

玄关处突然只剩下从屋外传来的蝉鸣,还有布朗尼的微微喘气声。有栖川微微脸红地垂下头,而看着这副罕见光景的我不知为何也突然害羞起来。

不妙,有点起鸡皮疙瘩了……我脑袋有些混乱地捂住胳膊,但是更进一步的行动与言语却怎么都想不出来。

这种莫名的像是相互试探般的沉默该怎么办啊……

“好啦好啦好啦好啦嘛嘛!总之先进门吧!家里可是有舒服的冷气呀!”

“等、别推了啦!至少等我脱个鞋啦!”

像是毫不在意这份尴尬的沉默般,彻子用异常强势的话语挤了进来。

“那,那么。打搅了……”

我小小地呼吸了一下,随后下定决心踏上玄关。

这里,就是有栖川的家……

在给家里发了会在外面解决中餐的短信以后,我坐在应该是餐桌旁的座位上短呼了一口气。

结果还是被留下来了……

既然被说了“是作为一起逛了一个上午的谢礼”这样类似的话,再拒绝就显得不太礼貌了。

即使如此,坐在陌生的环境里,微妙的气氛还是让人有些心神不宁,这让我不由得开始东张西望起来。

从玄关进入房间后,就是不算宽阔的客厅,左手边则是分布着几扇门扉的长廊,紧靠着长廊更往里的,则是干净整洁的厨房。此时头发扎成一束的有栖川正在厨房的柜台后背对着我们忙活着,那稀罕的光景让我的视线不自觉地停了几秒。最后,我的注意力还是集中到几乎占满了客厅内三面墙的书柜。

书。书。书。全是书。绘本皮质书暂且不论,还有那种像是从图书馆里外借的超厚硬皮书,和看不懂名字的外国书籍,在书架上整整齐齐的摆满着。不过,也有一些漫画书摆在靠近客厅电视的角落里,这让那有些高深考究的气氛散去了不少。

即使如此,这也是远超我家姐姐书房的藏书量了。我不由露出有些钦佩的神情开口说到:“唔啊——好多的书呢。”

“因为爸爸和姐姐都喜欢看书所以不知不觉就堆了三面墙呢——”彻子从瘫倒在对面椅子上的状态回复过来,端正地在座位上做好,“之前妈妈还说要把一些旧书给清掉来着?”

“那样也太可惜了!”

“哦哦,姐姐那是也是这么和妈妈这么说的,语气也和你一模一样。玉莹学姐也很喜欢看书呐。”

脚边传来了被什么蹭到的感觉。一开始还以为是彻子起身时不小心勾到了我,结果大腿传来的热气吓了我一跳。把头伸到桌下一看,才发现是布朗尼又在我的脚边转圈。

“布朗尼,过来!”

彻子轻轻招呼了一声,抱起靠过去的布朗尼,温柔抚摸着它。

“布朗尼,实在有些太粘人了……”我叹了口气。

“不哦?我之前说过,布朗尼一般不会和第一次见面的人凑得这么近的。”彻子一边这么说着,一边轻轻拍了拍布朗尼的头,“不过,如果是彻子和姐姐玩得好的朋友的话,就算第一次见它也会很亲近的,大概是闻得出我们身上有她们的味道吧。”

“所以我才愿意在第一次见面就这么信任你呐。”彻子像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呼呼笑了起来,“不过,没想到玉莹学姐这么直接呀~那已经算是告白的程度了吧?”

“嘘——!不要再嘲笑我了啦~!”

由于有栖川就在旁边的厨房,我吓得压低声音伸手阻拦道。唉唉,没想到那样的有栖川的妹妹竟然是这样一个小恶魔性格的孩子……

哗啦——

液体被浇在滚烫铁板上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不一会儿,鸡蛋混着某些其他东西的清新香味就从厨房中传来。布朗尼似乎又有些躁动起来,不过被彻子牢牢地搂在怀里,最终还是没能跳下她的腿。

“真是的,布朗尼你这个贪吃鬼~别想去打扰姐姐做饭啦!乌拉拉拉,牙通牙!”

这么说着的彻子,抱着布朗尼头的手愉快地唰唰旋转了起来。布朗尼把自己的下巴半靠在桌上,有些委屈的发出呜呜声。听到声音的有栖川回头看了我一眼,随后立刻看向彻子:“彻子,别欺负布朗尼了。把做好的菜都端到桌上去吧。”

“好~布朗尼也是,先等等吧,马上就开饭啦。”

被放开的布朗尼又从桌下窜了过来,露出像是被欺负般的湿润眼神从下往上可怜地看着我。我不由得被这副神情逗笑,也学着彻子摸了摸它的头。好好,乖哦——

“碗可能有点烫,拿这块布垫一下手。”

“我知道了啦——”

厨房里的声音,跨过柜台清晰的传来。不知为何莫名熟悉的对话,仿佛曾发生在家中的光景。正当我感到一丝怀念的时候,彻子将午饭的丰盛饭菜一一摆上了桌。

表面被炸得金黄的天妇罗。盐度正好的煎蛋卷。带有温柔味道的马铃薯炖肉,还有食材丰富,温暖身体的猪肉汤。

能尝出和家里妈妈做饭的微妙不同,这大概就是属于每个家庭自己的味道吧。即使如此,这也是被称作感动也不为过的好吃。在自己察觉到时,才发现碗里的饭已经空了。

“我来帮你续碗吧!”

彻子“嘿”地一声伸出双手,把我手里的碗拿了过去。不多时,从厨房里走出的彻子手中拿着一碗盛满的饭。

“给!”

话说这个是不是盛得太满了……感觉堆起的米饭都要掉出来了。

“谢谢……”

手头接过沉甸甸的饭碗和好意,食事再开。

吃完饭后,全员满足地啜饮着猪肉汤。把碗里剩下的米粒也顺着肉汤一同送入胃里,既美味又不浪费。

在和两人聊着暑假发生的事时,回过神来才发现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很久了。

“啊,我现在该回去了。”

“哎,明明再待会儿也是可以的呢……”

“妈妈也在家里担心我呢。”

我拿起放在一旁的背包站起来,彻子也跟着站起来。慢了一拍后,有栖川也跟着起身。看来她们是打算把我送到玄关。

“那,再见了哦,彻子,有栖川。”将鞋子穿好后,我像她们挥了挥手。

“……嗯,学校再见吧。”有栖川把手伸到胸前小小地挥了一下。

“玉莹学姐,请务必再来我们家里玩呢!”

“嗯,绝对会再来的!”

“下次父母在家的时候,带着点心顺便来问候吧!”

“是啊,也和双亲打个招呼比较……等、等等,果然还是不来了!”

彻子啧地咂了下舌头,终于又变成正常的神情:“总之,要常来玩呢,姐姐和我都等着噢。”

“嗯,我会的。”

又调整了下背上沉甸甸的背包,我抓住了玄关的房门,然后突然顿了一下。

如果,在这里直接离开的话。恐怕,这个暑假就没有再和有栖川见面的机会了吧。

“玉莹学姐?”彻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好。决定了。

我稍稍深呼吸了一下,转过身又面向有栖川:“那、那个,七月底的那个烟花大会,要一起去么?”

“……抱歉,我那时候有医院的预约。稍微有些事情。”

意料之外的回答。而且看上去并不是随便找的借口,因为有栖川露出十分真诚的满脸道歉的神情。我不由得有些失落。

“这样啊……真可惜。”

“不对吧姐姐,医生也说了复查时间可以在半个月的时间内自由安排吧?”彻子突然一脸不满地站了出来,“而且,说不定是因为已经完全没事了才会这样的啦!”

“……但是……”有栖川似乎有些犹豫。

她们似乎在聊些微妙的话题呢……

见到我露出疑惑的神情,彻子赶紧干咳了几声。

“而且呀,让玉莹学姐一个女孩子家只身去烟花大会也太危险了吧!最近的社会风气不太好呐……好担心玉莹学姐会出什么事呐……如果能找到一个结伴的人不是就好很多了嘛……你说对吧,姐——姐——?”

彻子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模样一点点地向有栖川逼近。

“小鸟游的话……不是还有其他朋友会陪她么。”

有栖川似是有些别扭地扭过头。

“没那回事啦!她们在暑假也很忙啦,家庭旅行啊漫画助手什么的,所以都没什么时间呢……”

樱井,水濑!抱歉!我会请你们去吃车站前那家餐厅的所以原谅我吧!

“当然,如果你实在有其他安排的话……其实不去也没关系的,哈哈……”

即使如此,我还是有些怯生生地看向有栖川的神色。她微红着脸纠结了一会儿,无可奈何地捂脸叹了口气:“……那,到那时候再联系彻子吧。”

“哎?联系彻子么?”

“姐姐她不喜欢用电子仪器啦。那玉莹学姐,我们登录一下联系方式吧!”

再三确认了联系方式登录成功以后,我终于安心地长呼一口气。

“那,烟花大会再见啦!”

“嗯嗯,我会给姐姐好好打扮一番的所以你就放心吧!”

这么朝气蓬勃地说着,彻子眼睛发亮地竖起大拇指。

伴随着房门的敞开,屋外午后那砾石流金的暑气便迎面扑来。

“……烟花大会再见。”

关上房门以前,不仔细听就会被蝉鸣淹没的低语,从门的对面传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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