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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嘻嘻嘻，女王陛下的头不见了。嘻嘻嘻嘻，要砍的头没了，不能执行死刑了。女王陛下万万岁，真有忠臣在啊！」
——高木彬光 《人形为何被杀》
·
1
说来惭愧，昨天，我第三位的妹妹第一次死了。
至于究竟是怎么死的，是被子弹射穿了头颅、亦或被钝器砸烂了头颅、又亦或像上面所写的那样被利器砍下了头颅，具体的情况在我第一位的妹妹提交给我的报告之中没有提及，我不知道。
此外，她的身体现在正在工厂之中进行核心拆解以回收利用，具体的情况现在身处训练场的我没有确认，我不知道。
不过无论如何，终究是被破坏了头颅。为了战斗而存在且仅仅只为了战斗而存在的战术人形并不像人类那样脆弱。大体上来说，除了头颅之外的地方都可以修复、替换，所以终究是被破坏了头颅。
简单明了的推论。
话说回来，虽然在一开始使用了「说来惭愧」这样的短语，但是实际上我想表达的并不是诸如「因为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妹妹而感到惭愧」这样的自责，亦不是类似「因为自己的妹妹拖累了整个战局而感到惭愧」这样的歉意，单纯的只是「因为与自己相同型号的人形发生了错误而感到惭愧」，仅此而已罢了。
仅此而已。
身为与战斗专家内格夫相同型号的战术人形的我第三位的妹妹的战斗专家内格夫居然就那么轻易的无责任的毫无价值的死了，
真令人失望，
真叫人难堪。
仅此而已。
·
从面前堆放的子弹之中拿起一颗，是5.56毫米口径的样式。
这没什么好奇怪的，对于只携带5.56的我来说，随手拿出的一颗的子弹是5.56毫米口径的概率毫无疑问是100%。
同样，对于身为战斗专家的我来说，任何一场战斗或是战役轻松取胜的概率毫无疑问也是100%——这个结论并不需要藉由切比雪夫不等式证明得出。
当然马尔科夫不等式也不需要。
与柯西不等式更没有任何关联。
·
「姐姐。」
呜哇！！！
5.56毫米口径的子弹从指间掉落到了地上，发出声响。不过我并不准备弯腰去捡。
不过是一颗子弹罢了。
「非常抱歉，我不知道您原来这么专心。」
这样说着，不知何时出现在身旁并向我搭话的人形弯下腰、捡起子弹，随后放回到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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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是由于在连续50个小时的战斗之后直接来到训练场进行例行训练的缘故，我的视野显得有些摇摆不定，分辨不出面前人形的样貌。
不过毫无疑问的是，我第一位的、第二位的以及第四位的妹妹在刚才已经回到了宿舍，第三位的妹妹在昨天已经死了。
所以重新开始对手中的内格夫5.56毫米轻型机枪的整备工作，同时叫出身边人形的名字，
什么事，IWS。
「不、没什么事。只是我刚刚完成后勤任务，回到宿舍之后却发现您不在，很担心。」
我只是来进行今天的例行训练罢了，没什么需要担心的。或者说，你还需要在睡觉前听我给你讲故事否则就睡不着觉？
「…可是您刚从前线回来，需要好好休息。」
并未停止手中的动作，我转过头去，看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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视野之中的坏点也随着视线而晃动，我向她问道，
我们是什么？
面前模糊的人影似乎颤抖了一下，同时向后退了半步。
什么啊，我长得有这么恐怖吗，真是伤人。
「姐姐！您的脸色很差！是哪里受伤了吗！？」
人影快速的靠近，我抬手示意她停止这样过于情感化的行为，
怎么可能，如果有那样的事情发生，我刚才提交的就不会是报告书而是自我检讨了。
「可是…」
好了！回答我的问题，IWS，我们是什么。
「…战、战术人形。」
是的，你的回答没有任何错误，毫无疑问的正确答案。
视线再次回到手中的作业。
「……」
沉默。
却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没什么，就让她旁观好了，就像以前一样。
「那个、我知道姐姐现在心里非常的痛苦，可是即使如此，您也确实需要休息。」
真是奇怪。
「诶？」
真是奇怪。为什么你会认为我的心里非常的痛苦，在我记忆里，并没有与你进行过心智云图情感共享的记录。
「诶、就是、那个…」
说话不要结结巴巴的！你所拥有的应该是自信的人格才对吧。
「是！那个…不！您的妹妹的事，还请节哀。」
呵。
「…？」
有什么好节哀的。就因为她死了吗。
「……」
她也只不过是战术人形罢了，和我们一样，只不过是兵器罢了。
「……」
兵器的损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像掉落到地上的子弹一样，不过是一颗子弹罢了。
「……」
刚才我已经进行了申请，向工厂下了新的订单，这星期内就——
「姐姐！」
并没有等我将理所当然的话语说完，身边的人形却已再度发声，只是那音量似乎并未受到心智云图的控制，使我本便不清晰的视野再度变得更加嘈杂，
「请不要在这样了！我知道您现在很痛苦，所以请不要再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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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力摇了摇头，状况却没有出现任何好转。
打断别人也好、大声说话也好、心智云图所模拟出的愤怒也罢，对你来说还真是难得一见的现象。不过可惜的是，我根本无法理解你究竟在说些什么。
就像你根本不理解我的实际状态而在一旁胡乱猜测一般。
非常感谢，IWS，可我并不需要你的担心。我会在真正需要修整的时候进行修整，身体的管理与枪械的整备一样、也是战术人形的职责所在。
结束了枪械的整备，我展开支架并将其架起，一如既往。
即使不能识别身边人形的样貌也好，只要能够认清目标的位置便已足够。
我将准心对准前方的靶机，一如既往。
即使不能分辨身边人形的话语也罢，只要能够发觉靠近的敌人便已完备。
扣下扳机，一如既往。
SHUFFLEFETCHFAILEDEXCEPTION
…
扣下扳机，一如既往。
SHUFFLEFETCHFAILEDEXCEPTION
……
一如既往。
SHUFFLEFETCHFAILEDEXCEPTION
阿嘞？
「姐姐？姐姐？姐姐！」
什么啊…背向日光灯的话不是更看不清你的脸了吗…
「姐姐！！！」
UNABLETOMOUNTOBJECTSTORE
SYSTEMSHUTDOWN
真是惭愧。
·
2
「十分钟后开始面会。」
面前的副官这样说道，
「我必须再提醒你一次，内格夫，指挥官能够分配给你的时间是十五分钟。」
之所以仅仅只是用「副官」而非特定的名字对她进行称呼，无需多言是因为我依旧无法分辨任何人形的外貌。或许是对友军的识别系统出现了问题，不过即使是工厂的技术负责人似乎也无法对此做出任何确定的解释。
总之，从昨天开始，在我的视野之中就只剩下了一团又一团的人型的人形的阴影。
面前的副官自然也不例外——他的副官每天都会进行变更，而我根本没有在意过除了自己以外的排班表（下个月的第二个星期的星期六）以至于没有办法像昨天一样推测出她的身份。
开口发问？
一派胡言。
所以面前的副官对于现在的我来说也只不过是一团正体不明的阴影罢了。
会说话的阴影，倒是有些不入流恐怖小说的感觉。
这样想着，我做出回应，
我想我对此已经有了足够的了解，副官小姐。要说为什么的话，毕竟这已经是你两个小时以内对我进行的第十九次提醒了。另外，虽然我对于「你」仅仅十五分钟的安排非常不满，不过那已经足够了便是。
「因为我觉得面会的申请能够通过，应该已经足够你五体投地、感激涕零，不敢奢求更多的施舍才对，不是这样吗？」
呵，我也真是堕落了，居然能在上午的检查结束之后就开始无所事事的坐在接待室里等待着面会，并且和面前就连是谁也不知道的人型的人形的阴影进行了已经超过两小时的对话——而且所谓对话的内容也不过只是如上所述的她的发言与我的冷嘲热讽，以及我的发言与她的冷嘲热讽，仅此而已罢了。
女人之间的相互嫉妒之心真是可怕。
人形之间亦是。
春田与WA2000之间尤是。
RETRYUPTOMAXIMUMCOUNTWITHFIXEDERROR
不过话说回来，从之前的对话以及那仅仅十五分钟的面会时间推断，面前的副官除了那个星之虫之外也不会再有可能是其他的人形就是了。
她的当班居然正好就是今天，真是倒霉。
「你说谁是『星之虫』！内格夫，我之后会就此向指挥官汇报你污蔑友军的违规行为。」
只不过是在心里想想而已也能被称之为违规吗？要是这样的话，铁血那帮家伙早就被「想」死了吧。
「那就不要把你在心里想的话说出来——不对！只是在心里想也不行！」
我会注意的。
这样说道，我将前倾的身体靠向椅背，接待室的白色天花板上充满了嘈杂的坏点。
看来故障的等级已经严重到就连思维模块与语言模块都混淆不清的地步了。
不过，
她的当班居然正好就是今天，真是倒霉。
「啊对了，内格夫。」
与刚才的愤怒不同，她的语气莫名的变得愉快起来，
「我刚才收到了工厂提交的关于你的检查报告。」
这样啊，身高暂且不论，也就是说体重和年龄这种少女的秘密也暴露给你了啊。这样就只能请你负起责任来了。
虽然我左手的无名指已经没有位置就是了。
无聊的数起天花板上的纹路，我回答道。
「物理特征正常——无任何损坏或伤痕。观察模块故障——原因不明、友军识别模块故障——原因不明、思维模块与语言模块的接口故障——原因不明，这还真是份能让人心情愉悦的检查报告啊，你是工厂新定制的检修员模拟训练器材吗？战斗专家、不、教育专家小姐。」
教育专家吗，很有老兵的样子，也不错。
「而且，这个备注就更有意思了——明明火控模块正常却无法按下扳机，强行执行就会出现宕机现象——原来如此，所以你今天才没有带着那把不抱着就睡不着觉、一点美感都没有而且和你一点都不配的机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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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4条——唔，姑且还是比从昨天开始弹出的错误信息要稍多一些吗。
喂喂，既然身居要职就请不要散布谣言啊，副官小姐。虽然因为扣下扳机而昏迷，这种在新兵身上才会有的事确实让人惭愧，但是因为昏迷的关系我昨天可没有抱着枪睡觉哦，现在不也是绝佳的状态？
状态好到就连天花板上的纹路都能数清——虽然视野之中坏点的数量依旧数之不尽就是了。
结束了数天花板纹路的无聊工作，我再次将身体前倾，姿势又重新回到了人间失格TV版封面那样的状态啊对了这个人间失格和文学少女里的那个人间失格并不是同一个人间失格说起来虽然我一直理所应当的对这些东西并不怎么感兴趣唯一的主动接触是在某场巷战之中在耗尽了子弹的情况下用某本比字典还厚的设定集殴杀了四名铁血作为武器来说可以说是相当的优秀不过因为同宿舍的某人形的原因还是被迫了解了这些无关紧要的知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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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受控制的做出了这些无所谓亦毫无价值的思考，看来不仅是与语言模块的接口，就连思维模块本身也出现了故障。
担心可能再次因为泄露心声而遭受嘲讽（虽然并不在乎，不过已经没有了继续进行纠缠的心情），我看向她。
只是面前阴影的形状与之前相比稍有改变，注意力也从我的身上转移开来。
毫无疑问——
「是的，指挥官。是！我明白了。是的……诶？？为什么……是吗…？是…我明白了。」
——在这个世界上比起击毙敌军或是嘲讽友军外，更能吸引这位副官小姐注意力的事情只有一件了。
他。
虽然我并不知道别的基地具体是怎么样的，不过他从来不曾允许副官进入办公室，而是站在门外并通过对讲机进行交流。
这样说来，站在那个位置的战术人形与其说是兼任护卫工作的副官，不如说是兼任副官工作的护卫。
虽然其实没有什么重要的区别就是了。
「喂，内格夫，跟我过来。」
又有什么事，副官小姐，距离我的面会时间可是只有一分钟了哦。难道你就连这短短的十五分钟都不准备「施舍」给我吗？
「你…不会想就以这幅模样去见指挥官吧？衣冠不整、披头散发，就算你确实这么想，我也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啊，
说起来，今天早上起床（或者说苏醒）之后就急匆匆的前往工厂了，别说是整理发型什么的，似乎就连洗漱都没有进行的样子。
啊，
说起来，这篇小说的标题好像是叫作《格里夫的仪容》的样子。明明完全没有什么能够被称之为仪容的东西。
真是惭愧。
·
3
稍微说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吧。
虽然好像从昨天回到基地开始就没有讨论过什么有意义的事情就是了。
不过，我的宿舍里是有一面镜子的——若是站在其之前便能映照出全身的，似乎是叫做试衣镜的种类。虽说是战术人形而非真正的女性，不过在这样的宿舍里有这样的一面镜子也是理所因当的事（说起来，这面镜子比起其他宿舍的要更加豪华，似乎是IWS在某次获得战功之后向他申请的）。
我一次也没有照过。
不，说是一次也没有照过或许并不严谨，毕竟即使只是经过也必然会被映照于其上。
那就改为「我一次也没有使用过」好了。
当然，这并非就是表示我是那种从来不在意自身仪表的、不修边幅的类型，毕竟我只是自称为战斗专家而非战斗狂人、战斗疯子。
专家就应该有专家的样子，无论是气质亦或是外貌皆属于此。此外，对自身仪表的管理不应借助于外物——刘海与马尾的长度、发卡与领结的位置，身为战斗专家，必须时刻精确掌握身体的一切。
虽然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并没有能力单凭直觉就了解到这些就是了。
所以需要用到镜子。
不过我依旧没有那么做。
所以依旧一次也没有使用过。
因为急切的想要赶往工厂，所以就连洗漱的时间也没有，更别说是照镜子。
当然这是谎言，任谁都能听出这是谎言。
我只是害怕罢了，害怕站在那面镜子之前时，
就连镜子中的自己，
也看不见。
·
战斗专家？
真是惭愧。
·
「很适合你哦，小内格夫。」
他依旧坐在那张办公桌前，或许从他坐在那里之后就没有离开过。桌上所散乱资料的数量大概会让人产生这是在作秀的猜想。
虽然很唐突，不过现在是问答时间。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处理数量如此庞大的资料？
每天都会更换副官的他。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制造状况如此混乱的桌面？
以让下属的战术人形换上各种羞耻的服装为兴趣的他。
副官为什么不进行整理？
很可惜，就像之前已经说过的那样，副官并不被允许进入这间办公室。
资料堆上摆着的东西是什么？
蛋包饭。
我手里拿着的东西是什么？
番茄酱。
我身上穿着的东西是什么？
女仆服。
「唔…有些凉了，果然是换衣服的时间太长了吗。」
为什么每当我低下头去，却还能看见自己的身体呢？无论镜子里的状况究竟如何，为什么我现在看到的自己的身体不是一团黑影呢？
为什么我身体之中的系统偏偏在现在这个时刻却又不再出现任何错误信息了呢？
喂喂，在吗？麻烦请再像之前那样的弹出错误吧，如果是那样的话我会感谢你的。
至少不需要在就连扳机都无法按下的现在、就连自杀都没法做到的现在，继续承受比儿童节那次更大的屈辱。
「怎么会是屈辱呢，小内格夫。明明就很可爱嘛。」
不要加「小」！
「好好。啊，对了，虽然在已经吃下一口的现在再说或许显得有些晚了，不过，还是给我的蛋包饭上加上一些番茄酱吧。果然蛋包饭如果只是蛋和饭的话，就好像四天王真的只有四个人一样少了些什么。嗯，就是这样，至于番茄酱的图案的话，就写上『内格夫爱你哦~❤』好了。」
…那个时候，你也让NTW她们这样做了吗。
「那个时候？啊，你是说『女仆见习日』的时候吗？没有哦，毕竟虽说只有一天，她们在那一天之中也是作为女仆而穿上女仆服的真正的女仆嘛——嗯，即使做的再差也是真正的女仆，即使损坏了再多的家具也是女仆，嗯。所以，怎么能让真正的女仆做这种女仆咖啡厅服务员一样事情呢？这简直就是对于女仆这个职业的侮辱，我可不想在事后被G36说教。」
什么意思？那种就好像在表达着『虽然穿着女仆服，但小内格夫你根本就不是什么真正的女仆』的发言。
虽然我确实并不是什么女仆就是了。
「是啊，并不是只要穿上女仆服就成为了女仆，没有女仆之魂的话就只不过是单纯的Cosplay罢了。你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哦，小内格夫，穿着女仆服的非女仆，就只不过是女仆咖啡厅的服务员罢了。」
再次吃下一口并仍未添加番茄酱的蛋包饭，他继续说道，
「没错，就像空有人类外表而没有灵魂的战术人形，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成为人类。只不过是兵器罢了。」
…
「这也是你的观点吧，小内格夫？所以，就给我加一点番茄酱嘛，果然没有番茄酱的蛋包饭一点都不好吃。反正你也觉得自己就只不过是一个战术人形而已，屈辱什么的也是不存在的吧？对了，不是有那个什么机器人三原则吗？战术人形也算是机器人的话，总归是不能违抗人类的命令的吧？」
…我拒绝。
「诶~虽然愤怒的样子对于IWS确实挺少见的，不过违抗命令对于你来说倒也挺少见的就是了——我还以为你会违抗的命令就只有『放他们一条生路』之类的呢。」
…你看到了啊，昨天的事。
「嗯，看到了哦，毕竟我一直在看着你们嘛，工厂也好、战场也罢，第一宿舍也好、第十宿舍也罢，一直都在看着你们哦——不，总觉得这样的说法就好像在自白自己是一个偷窥狂一样。」
什么啊，原来你还有那样的自觉吗。
不过，那不就变成确信犯了吗？比起单纯的偷窥狂或是变态还要严重——不，变态可能还是要更加严重一些就是了。
「所以说不是那样的啦，我可是真正的作为一个富有责任心的指挥官在担心着你们哦。正是因为担心你们所以才会看着你们，正是因为看着你们所以才会了解你们。」
这样说着，他伸出手，从我的手中取走了装有番茄酱的塑料瓶，
「这样就空出双手了吧？和与副官的口头面会申请不同，递交正式申请的时候还是需要两只手才显得更加具有诚意嘛。好了，现在，交给我吧，那份废弃申请——」
——废弃对象一栏写着「内格夫」的废弃申请。
——即非写着你第一位妹妹的名字「内格夫」的亦非写着你第二位妹妹的名字「内格夫」的亦非写着你第四位妹妹的名字「内格夫」的，而写着是你的名字「内格夫」的，
——那份自我废弃申请。
——现在，我受理了。
·
4
你是知道的吧，我已经按不下扳机的事情。
「嗯，知道哦，怎么了？啊，可乐有促销活动吗，多买点回去送给柯尔特好了。」
若是说道持枪的歹徒出现在路边的便利店中，即使是不太能够在日常的生活之中见到的场景，但是无论如何，在旁观者的眼中，或许并不能够被归类为「大脑完全不能够理解现在的状况」的那一类场景。
不过如果并非是持枪的歹徒，而是持枪的女仆又如何呢？
是「大脑完全不能够理解现在的状况」吗？
虽然并不太想从自己的口中说出的，即是说再一次「说来惭愧」的，
并不是这样。
完全不是。
若要说为什么的话，那追溯其原因亦或是追究其责任的，自然是他。
或许，对于零零散散的从现在正端着内格夫5.56毫米轻型机枪且身着传统女仆服的我身边经过的客人来说，这已经是可以被归类为「啊啊，怎么又是那个变态」的那一类场景也说不定。
看吧，这位女性客人还打开了我身边的冰柜的门，拿走了一瓶无糖酸奶，完全无视了装扮理应超乎常识的我。从她的购物篮中还放着蔬菜三明治的情况来看，大概是在这附近工作的，正在减肥期间的OL吧。
·
那为什么还要让我拿着这个东西。
虽然在我的视野之中只是一团黑影而已，但是我依旧感受到了将枪交给我的副官小姐那足以杀人的眼神。
是从我的宿舍取来的吗？明明不可能有他的签字许可（毕竟我一直在他的办公室门外），真亏我第一第二以及第四位的妹妹单凭口头传话就能把枪交给她呢。
「诶？如果不拿着枪而单单只穿着女仆服的话，会被人用奇怪的眼神看着的吧？」
现在的状况就很正常吗。
虽然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或许确实很正常。如果只是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的话。
「另外，即使不能实际上开枪，单单只是拿着枪的小内格夫就已经很有威慑力了吧？虽然不能实际上开枪。」
不需要重复了两遍。
「总之，作为随行的护卫而言，只要看起来很厉害就足够了——嗯，顺便买点甜甜圈送给灰熊吧。」
呵，实际上一点战斗力也没有，看起来再强又如何。
就像没有如果没有所谓女仆之魂的话，即使穿着女仆服也不过只是女仆咖啡厅里的服务员罢了。
「连番茄酱也不愿意加的服务员？」
我可不是服务员。女仆也好、服务员也罢，都不是。
「明明还穿着女仆服？那又是什么呢？」
我是战术人形，是兵器。
「明明连枪也开不了？」
UNCLEANFULLTIMEDIAGNOSTICDATACAPTURESHUTDOWNDETECTEDFOUNDINTERIMFILESOMEMETRICSMAYHAVEBEENLOST
……
那、我是什么？
「你是在问我吗？」
…我看起来像是在问那边正对着杂志上的泳装模特傻笑的大叔吗。
「那就是在问我咯？唔…你的这个问题还真是尖锐啊，『我是谁』，就好像是哲学最终的三个问题之一那样。」
顺便一提，另外两个是「从哪里来」与「到哪里去」哦，虽然我想不会有人不知道就是了。
这样说着，他拎起似乎已经不能再放下除了口香糖以外的任何商品的货篮，从货架之前直起身，
「嗯，就买这么多吧。」
向便利店门口的收银台走去。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这样问道。
只是没有得到回应，只是自顾自的将货篮中的商品一件又一件的取出，随后放在收银台上。
「啊对了，发票还是老样子，谢谢。」
对着营业员这样说道。
·
走出便利店时，已经经过了一天之中阳光最为强烈的时段。阳光由直射开始转变为斜射，颜色由白色开始转变为橙黄。
至少告诉我要去哪里。
车的种类是轻型厢式运输车，货箱上涂着格里芬的徽章。
坐上副驾驶座，系上安全带，
我再次发问，同时接过他递来的、装的满满的环保袋。
「你不是想要死吗？」
只是这一次得到了回答，
「那当然是去墓园。」
·
人形的墓园，
他这样说道。
·
5
原来人形在死后也是被埋在土里的。
看着面前的场景，这样说道，
和我想的不一样。
「那你原来是怎么想的？火葬？水葬？总不能会是**吧？虽然从神话原型的角度来说，格里芬确实很适合**就是了。」
回收、再利用。
「嗯，别的地方或许是那样的吧。」
他耸了耸肩，然后便转变为了不再想去讨论这件事的气氛，
「感觉怎么样？虽然不是什么正规的墓园，但确实很有墓园的气氛吧？」
这样问道。
是的，很有墓园的气氛。不过只是人形的墓园的气氛。
我回答。
这里是墓园，看了就知道。
·
草地。
青色的草地，青色之中偶尔有些野花混杂着。
除此之外，视野所望之处尽是土堆——不，与其说是土堆，不如说是填充了过多土的土坑。
每个土坑之前都倒插着枪支——人形没有姓名，所持枪支即是其姓名，那么枪支便成了其最好的墓碑——比起人类的士兵而言，就连兵牌也没有。
这里是只是「人形的墓园」，看了就知道。
很适合埋葬我的墓园，看了就知道。
·
枪也不会回收，这样真的好吗。和死去的人形不一样，枪至少还是能用的吧？
「只是枪而已，有什么不好的。好了，过来帮忙。」
怎么，我自己的墓穴也要我自己来挖吗？
「虽然确实是要挖『内格夫』的墓穴，不过也总得有个顺序吧？先来后到。」
走回到车载的货箱门前，他打开门。
因为处于视野死角的关系，我并没有看见他究竟做了什么，只是等到再次出现在我的视野中时，背上多出了两把铁锹，以及，
以童话之中王子对待童话之中公主的姿势所怀抱着的，
手中的裹尸袋。
再度走到我的身边——或者说草地上一块仍长满青草的空地前，将裹尸袋轻轻放下。
似乎有所注意的样子，没有压倒那边仅有的一朵野花。
我将机枪背在身后，接过递来的铁锹。
想要从一块青草地上挖出用以埋葬尸体的行为不过是单纯的体力劳动，那其中没有哲思、没有祈祷、没有死亡。
「要见她最后一面吗？」
弯下腰，想要再次抱起的时候，他这样问道。
说什么「一面」啊，反正也是无头尸吧。
呵，明明是《内格夫的仪容》，结果却连「遗容」也没有吗？啊，或者说，指的其实是之后的我的遗容？
「……」
我本以为他一定会说些什么，然而并没有。
将藏青色的裹尸袋放入墓穴之中，我们再次挥动铁锹，将土坑填满。
这次填的很平。
「总觉得今天非常顺利的样子，难道是因为有人帮忙的原因吗？或者只是因为『内格夫』的型号太小了？你觉得呢，小内格夫？」
杀了你哦？虽然不能开枪，但至少还能用它砸死你哦？杀了你之后我就去殉情哦？
这样说着，我看向其他的、高低不平的土堆，
这些都是你一个人做的吗？
「是啊。毕竟除了你之外也没有其他人知道这个地方，只有我一个人来做了吧。」
那还真是麻烦你了。
姑且向他道声辛苦。
然后，枪呢？
「什么枪？」
明知故问很有意思吗？
我摇了摇头，
她的枪，我第三位的妹妹的枪。她的墓碑。
「不，你才是，明知故问很有意思吗？」
…？
「所·以·说，她的枪从刚才开始不就在你的背后吗？你第三位的妹妹的枪。」
诶？
「什么啊，原来你不知道的吗？明明都端了一路了？你看，枪托后面明明就有一条划痕吧。你的枪一直就和新品一样，什么痕迹都没有。」
我翻转枪身。
确实，如他所言正是我第三位的妹妹的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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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
浮现出了愤怒的情感。
与身于战场时所出现的狂暴感不同，单纯的愤怒。虽然似乎是第一次有这样的感觉，不过不知为何的，我却立刻明白了那正是名为愤怒的情感。
只是那是，不明缘由的愤怒。
无名的愤怒。
看来我的系统正是故障到如此的地步。
TIMEOUTEXCEPTION:FUTURESTIMEDOUTAFTER
呵、哼哼…哼哼哼。
你还真是什么都知道啊？就连这种3毫米不到的划痕都那么清楚。
「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我一直在看着你们。」
他却依旧是那样的表情，看着我。
仿佛一切都不会发生，仿佛一切都已经发生。
那么，我能考考你吗。
「可以哦，你想问什么？」
我抬起手，指向某处，或者说，某个坟墓。
第三排左数第二个，枪支与我有什么不一样…
「用白色水笔画着涂鸦，虽然不太能看的出来，那大概是你的笑脸吧。」
我移动手，指向某处，或者说，某个坟墓。
第一排左数第六个，发卡与我有什么不一样。
「下面的那个发卡，五角缺了一角。我问过她要不要换一个新的的哦，不过她拒绝了。」
我移动手，指向某处，或者说，某个坟墓。
第二排左数第五个，身体与我有什么不一样？
「那不等于已经是答案了吗？她…一只眼睛看不见…不过她本人好像并不在意的样子。」
我移动手，指向某处，或者说，某个坟墓。
第四排左数第一个，性格与我有什么不一样！
「她很特别，怎么说呢，总觉得…特别的成熟？总之和你很不一样就是了。」
我移动手…
「已经够了吧？」
…
「你，根本就不是在考『我』吧？」
…
「话说啊，之前我就想说了，为什么要用『第三位的妹妹第一次死了』这种拗口的说法呢？嘛，虽然这确实是你第三位的妹妹第一次的阵亡就是了。不过，她也曾经是你第四位的妹妹吧？而且，她也已经是你——」
——第24个妹妹了吧？
这样说道。
…
「IWS说的很对哦，『请不要在这样了。我知道您现在很痛苦，所以请不要再这样了』。」
没有任何语调的、没有任何感情的，他复述道，
「22次，你已经失去了22次妹妹。不过，每一次、每一次你都没有去承认这个事实。每一次、每一次都用『战术人形只不给过是兵器，兵器的损坏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这样的观点欺骗着自己。」
…
「工厂检查不出你的故障理所当然。毕竟，就连你的心智云图也没有任何的问题。毕竟，就算是人类也会在无数次的重复之后相信自己的谎言。」
…
「谎言的堆积，错误的积累，你的故障是早已注定将会发生的事情。只不过，是在第22次发生了而已。」
…
「所以你才应该来这里看看。别的人我可不带她们来哦。」
这样说道。
我看向那里，那里有什么？
内格夫 内格夫 内格夫 内格夫 内格夫 内格夫
内格夫 内格夫 内格夫 内格夫 内格夫 内格夫
内格夫 内格夫 内格夫 内格夫 内格夫 内格夫
内格夫 内格夫 内格夫 内格夫
『这里是墓园，看了就知道。』
『这里是只是「人形的墓园」，看了就知道。』
『很适合埋葬我的墓园，看了就知道。』
名为「内格夫」的人形的墓园，看了就知道。
「看吧，你的妹妹虽然是战术人形，但却不是兵器，兵器是不会被好好的埋葬在土里的。」
当然，你也一样。
他这样说道。
谁规定的…
「什么？」
我即使穿上女仆服也不是真正的女仆。
我即使穿上女仆服也不过只是个服务员罢了。
我即使拿着枪也不是真正的护卫。
我即使拿着枪也不过是个矮小的人形罢了。
所以，
我，
我们，
即使被埋葬在土里，也不过只是战术人形，
也只不过是，
兵器罢了。
仅此而已。
啊，原来我的妹妹已经死过那么多次了吗？
真令人失望，
真叫人难堪。
仅此而已。
「你们不是兵器哦。」
所以说！！这是谁规定的！？
谁来规定！？
谁来判断！？
谁来承认！？
谁来保证！？
谁来！！
谁来…
谁来…谁来…认同她们…
谁来…认同我们…
「我来规定，我来判断，我来承认，我来保证，我来认同。你——
「——以为我会这样说吗？
「或者说，你希望我这样说吗？不对吧？你不是内格夫吗？你不是格里芬的战斗专家吗？「自己去规定啊，自己去判断啊，自己去承认啊，自己去保证啊，自己去认同啊。
「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呢？要是有谁不承认你是真正的女仆，那就拿枪指着他的头逼着他承认不就好了？
「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呢？要是有谁不承认你是真正的护卫，那就对着他开枪直到他承认不就好了？
「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看法呢？要是有谁认为你只不过是兵器罢了，那就直接开枪把他杀了不就好了？
「如果这个世界上再也没有人不承认你了，不就等价于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承认你了？
「你之前不是一直都是这样做的吗？小内格夫？
「所以，想要做的话放手去做不就好了。想要好好疼爱自己的妹妹就去尽情的疼爱好了，就算失去她们之后会有多么的悲伤悲伤，也尽情的去疼爱她们就好了。不需要担心，我会一直在身后看着你们的。即使某一天你们死了，我也会负起一个指挥官的责任，像这样好好的埋葬你们的。
…吵…
「嘛，总之，嗯、怎么说呢…你们的一切，你们的存在，我都会好好的记住的。」
…好吵…
「诶？你说什么？」
我说，好吵啊。
好吵啊！
好吵啊！好吵啊！
好吵啊！好吵啊！好吵啊！
好吵啊！好吵啊！好吵啊！好吵啊！
来救你的直升机好吵啊！
直升机里碎碎念的HK416好吵啊！
不停不停不停不停接近这里的铁血好吵啊！
还有！你！从刚才开始就一个人在那说个不停！好吵啊！
什么女仆啊！谁想要当你的女仆啊！你就一个人吃没有加番茄酱的蛋包饭去吧！
什么『想要疼爱自己的妹妹就去尽情的疼爱好了』啊！我就是个傲娇真是对不起了啊！萌娘百科里的属性写着傲娇还真是对不起了啊！我每天晚上都躲在被子里偷偷的哭还真是对不起了啊！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你这个对我的每个妹妹都了解的比我还清楚的变态！给我滚出去！
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滚出去！
你这个对我的每个妹妹都要送出戒指的花心大萝卜！给我滚出去！
还有！
你们这群从便利店开始就跟踪了我们一路的铁血！
给我从我最重要的妹妹们的墓园里，
「滚出去！！！！！！！！！！！！！！！！！！！！！！！！！！！」
我端起枪。
即使无需目视也能明白的，除了枪托后3毫米的划痕之外，只比我稍差了一点点的优秀妹妹，对于枪支的整备是完美的。
子弹少了14发，正好足够吗？呵，或许只比我稍差了一点点的优秀妹妹，在自己的死期将至之前就已经预料到了这样的状况。
那么，再稍微等一下吧，我的妹妹，五分钟，不，三分钟，三分钟之后，我就将你的墓碑还给你。
所以，再稍微等一下吧。
毕竟，对于战斗专家内格夫来说，
消灭敌人不过是单纯的体力劳动，那其中没有哲思、没有祈祷、没有死亡。
我按下扳机。
一如既往。
·
后日谈
后日谈。
虽说是这样，不过我也不知道究竟该写些什么就是了。
既然是这样的话，总之就写些无关紧要的事情好了。
听我第三位的妹妹（两天前还是第四位）说，那一天，HK416确实准备从宿舍将我的枪取走，不过被妹妹们阻止了。
『那么如果是他呢？』
但是，当听到我这样的提问之后，我的妹妹们都各自移开了视线。
『我是绝对不会帮忙的。他一个人的话，是绝对填不平的。』
我这样说道。不过，我的妹妹们似乎并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的样子，只是歪着头看着我。稍微有些可爱的样子。
『所以，你们绝对不要死了。』
因为我是傲娇，所以这句话是在心里说的。不过因为并不知道自己的故障究竟有没有被完全修复，所以至于究竟心声有没有泄露。我不知道。
嘛，总之，现在，
我正站在试衣镜前。
若要问为什么轻易的违反了自己的原则的原因的话，只不过是单纯有那样的心情罢了。就像他所说的那样，从以前开始，我就是个想要去做就会去做的人形。
无关原则，无关理性，无关状况。
不过如果非要为这件事情找一个原因的话，那就是想要看看新得到的功章带在胸口是什么样子——虽然我并没有仔细去数，那天之后倒在墓园之中的铁血的尸体，似乎是要比那一天弹出的错误还要多的样子——虽然比起接待室天花板上的纹路要少些就是了。
对了，刚才我第二位的妹妹回到了宿舍，向我报告了新的作战计划。同时得知的还有今天的天气状况，是个适合作战的好天气。
·
我从试衣镜前退后一步，最后确认了自己的仪容。
嗯，完美。
那么，
为了今天不错的天气也好，
为了自己优秀的妹妹也罢。
为了我也好，
为了他也罢。
总之，
去把他们全杀了吧。
·
·
《内格夫的仪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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