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煎熬了多久,40分钟的时间一下子变得像好几天那么长,我几乎是在下课铃响的同时,冲出了教室,又跑到屋顶上去了。
龙隐还没有出现在教室里,我知道他一定才刚睡醒吧,在事务所打着哈欠转悠。
因为已经有几个星期的相处,对于他的品行,我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时刻摆着一副似能融化人的动人微笑,有着典型优等生的模样的他,有唯一的惊人缺点——一旦睡着了,不等他自己醒来,没人能叫醒他。
所以才有了逃课王的称号吧,其实都是睡过头的原因。
既然是这样,我只能问伊坂本人了吧?关于他其实是侦探的事情。
一边往楼顶跑,我一边从口袋里翻出手机,并在来电显示里仔细翻查早餐的那通电话记录。
终于,一个奇怪的名字进入了我的视野:5:33伊坂介渑。
这家伙,竟然已经连联系人都写进去了陌生电话才不会显示姓名。
他嘴里说没有看过我手机里的东西,其实早就仔细预览了一遍了吧?毕竟我他感兴趣的头号嫌疑犯,之所以留下我在事务所打工,一定也是因为知道我就是从圣玛格丽特转学过来的学生吧?
真后悔没设密码。
手机里头有我父亲,管家,贴身女仆的……还有,佳涅的联系方式。
我至今没有删除她发给我的最后一份简讯。
『到老地方来。我等你。』
突然有歌在耳边响了起来。
急促的节奏,强而有力的鼓声,应该是《亡灵之扎姆特》的片尾曲,我慌忙地朝四周张望,但屋顶上除了我根本没有其他人。
定了定神,我终于确定这是我的手机在响。我按下了接听键。
『我想你的耳朵应该不是聋的,为什么过了这么久才接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伊坂怒气冲冲的声音。
“你到底在我的手机上动了多少手脚啊?竟然连来电铃声都擅自改掉了!!”
我可不会再忍耐下去了,你这个偷看别人隐私的家伙!
『小事情就不要计较了,人就是在意太多了才会短寿。』
“才不是小事呢!”你的行为明显已经触犯法律了!“是你把我的头发洗掉的吧?不会是在茶里下了安眠药吧?我竟然一点也没察觉到!”
『呵呵……被揭穿了吗?是啊,因为你一定不肯去洗掉的吧?』
“你在呵呵地笑什么啊?!托你的福我写了5000字的检讨诶~”
『……想必你已经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吧?』
我愣了一下,难道他是算准了时间打过来的吗?
“……你,是侦探?”
我沉默了一会。
『没错。我不仅仅是个商人,我还是个侦探。』
他是个侦探,他感兴趣的事件,事务所里堆成山的新闻报纸,一大堆和电玩不相关的业务——一切都合理了,因为他是个侦探。
『你调查了我的事情?』
我努力发出声音,手已经变得冰冷。
『是啊,我刚从玛格丽特回来。』
“……你知道了什么?”
我咽了咽口水,神经在听到“玛格丽特”后崩成一条细弦。
『嗯……知道了很多,但也还不知道不少。真是头疼啊,如果当事人能告诉我一点就好了~』
“你果然是为了调查我才让我在事务所里的吧……难道说?!一开始就让龙隐来找我了?!”
『和龙没关系。这是我擅自想要调查的。』
伊坂立即否认。
『当然,为了调查你才让你进事务所的确是真的,只不过当时我也还不知道你的身份。』
我捏了捏拳头。
『但是现在我知道了哦,你,真名是千暮琉吧?真是少见的姓氏啊。』
我感到自己的心紧紧地揪了起来。
为什么?
为什么要擅自揭开我的伤疤?!
你有什么权利?!
“你还查到了什么?”
我烦躁地崩起了脸,这是我最原始的表情。肚子里如暴风雨降至般翻腾起来。
『是啊……』伊坂思忖着,『比如说……那个自杀的女学生和你是好朋友之类的?比如说……谣传其实是你把她推下去之类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擅自调查啊?!”我紧绷的线发出清脆的崩断声,“这和你根本就没有关系吧!!”
『……我可是个侦探。』伊坂放弃了油腔滑调的口吻,突然谨然地说,『只要你愿意,我可以帮你调查她自杀的原因。』
我听完瞬间就陷入了沉默。
是啊,佳涅自杀的那一晚,我其实就在现场呢。
她当着我的面站在井边上跳了下去。
我惊慌失措。
等到找到人救起她,她已经断气了。那张惨白的脸至今清晰地印刻在记忆之中。
为什么你什么话也不说,就离开了我?
也许,她只是想见我最后一面。
『喂,你有在听吗?』
手机被无力地捏在手里,耳边,伊坂的声音显得轻柔了些。
“……对不起,我还有课,先挂了。”
我毫不在意伊坂在电话那头叫嚷着别挂,尽管我现在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按下了结束键。
ΦΧΨ
放学时,想偷偷溜回家的我被刚从图书馆出来的龙隐抓个正着,被乐呵呵地邀请一起回事务所。
我想关于我的事,龙隐的确毫不知情。伊坂没有说谎,这是他擅自调查的。
我难以拒绝,因为想不出翘班的借口,于是又一次和龙隐肩并肩走到了事务所。
原本以为伊坂会继续找机会和我说佳涅自杀的事件,可打开门时,他完全一副什么也没发生过的样子,仿佛忘记了一样。
“诶,穆菲克,咖啡满上~”
他那张像是榨干的脸上露出深深的黑眼圈。
也是,从昨天他就没睡过觉。
又是给我洗头,又是查看我的手机,一大早就坐车去了玛格丽特,还要调查我的事情……真是忙啊~
只不过我不会可怜你,这是你自作自受。
我很快就端着咖啡到他的面前,思考他这一回葫芦里卖的是又什么药。
“呐,穆菲克是不是在开学的那天傍晚,就是社团活动的时候啦,你是不是在屋顶上?”
伊坂接过咖啡便猛灌进肚子里。
“你知道?!”
尽管我做了很多心理准备,但还是被这话套住了。
“但是我看的很模糊,但我想大概就是你。学校里其实禁止学生到屋顶上去的。除了刚来学校不清楚或者不遵守纪律的人之外,屋顶上一般的学生是不敢去的。”
“我在睡觉。”
“嗯~你确定没听到什么吗?”
伊坂轻轻哼了一声。
龙隐做到沙发上,开始默不作声地听着我们说话。我不自在地朝他看了一眼。
“其实我听到了一些……”我想我大可不必隐瞒,因为当事人的立莉已经告诉我谈话的大概了。她在委托伊坂一件事情。
“她好像想让你找一样东西。”
我老实地回答。
“嗯,基本上全部听到了吗。”伊坂乐呵呵地放下咖啡杯。
“呃……”
我顿时语塞。
喂,你干嘛摆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来?
“那就没办法了,你也来找吧。”
“诶?”
我端着托盘愣住。
这应该是……委托侦探的事……吧?
“介渑,你想好了吗?”
龙隐突然抬头问道。
“嗯,决定了,就让穆菲克成为D事务所的成员吧!”
“诶?什么成员?”
我不安地朝两个人看着,他们却都朝我平静地微笑。
然后,龙隐向我伸出手来:“欢迎你,菲克,以后请多指教。”
“诶,啊,多指教。”为什么一下子称呼变亲热了?我虽然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但身体已经条件反射地伸出了手,“……D事务所是什么?”
“就是侦探事务所啦。”
龙隐轻轻一笑。
“其实这才是事务所的主业,一直瞒着你不好意思。”
“……”
那一开始就告诉我啊!不然谁会来这种事务所?!真分不清到底谁才是恶魔了。我真想抱头抓狂。瞥了一眼在一旁翘着二郎腿的伊坂,他无奈地笑了笑,看来他对龙隐的天然也没有任何办法,我顿时理解了上当受骗后的忧郁的心情。
“比起这个,先看看这个吧。”
伊坂丢来一张照片。
我反应灵敏地在空中接住,看来照片后便眼前一亮。
“这是——波斯猫?”
“看来你对猫挺有研究的吗,一眼就能分辨出品种。”
伊坂在一旁偷笑。
我当然无法理解他在笑什么,但总觉得很让人火大。
“这就是委托人委托要找的东西。”龙隐说。
“猫?你们要去找一只猫?”
我感到诧异极了,现实生活中真的有去找猫的侦探,这种老套的情节,我只在动漫里接触过。
“这不是游戏。”
伊坂看出来我的怀疑,“我们不是玩侦探游戏的高中生。”
“那猫找到了吗?离开学到现在,恐怕有半个月了吧?”
我歪着眉头问。
伊坂和龙隐陷入了暂时的沉默,看样子是还没找到了。
怪不得立莉会急着要找伊坂,是在奇怪猫有没有找到吧。
伊坂踱步到办公桌前坐下,手指开始在键盘上敲击起来,不一会,打印机便运作了起来。
“这是根据她家周围一带的闲人的口供和垃圾抛掷点绘制出来的地图。”
伊坂拉下刚从打印机里出来的还带着余温的纸丢给我,“排除了交通特别繁忙的地段。”
“闲人是什么?”
我接住飞来的地图,上面标满了找到猫的地点。
“就是不工作整天游手好闲游游荡荡的人。”
“这样说好像很过分。”
“是事实。”
“那万一这只猫已经遭遇车祸了呢?”我呆呆地问,那所有努力不就白费了?
伊坂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坐到龙隐对面的沙发上,捏起一颗棋子,“如果还没开始棋局你就觉得自己输了,棋永远赢不了。”
“一局棋总有输赢,不下一局谁也不知道谁会是最终的赢家。”
他说着跳了一步马,“我把胜利堵在相信猫还活着上,如果不相信这一点,这盘棋就无法开始。只有它的主人信息它还活着,我就必须战斗到底。”
“呵呵,因为到现在为止我们还没有找到猫的尸体啦。那只波斯猫应该还在那里瞎转悠。”
龙隐看的我一脸的惊愕,连忙解释道。
但我理解伊坂的意思。
他一直在玩游戏。把游戏当中一种享乐,一种满足,甚至已经成为一种生活也说不定。他正在下的这盘棋,是一局已经陷入僵局的棋吧。
“但是现在我又多了个兵。”从棋盘外,伊坂拿起一个蓝色的兵卒,小心地放到棋盘中央。因为棋子是玻璃做的,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芒,我顿时被这颜色吸引了。而且仔细一看,这盘棋的棋子不是全的,伊坂的那一方,现在也只有五颗棋子。
“穆菲克,这个兵就是你。”
“我?”
我能做什么?
“没错,你的出现为目前的僵局带来一丝希望。因为你不受任何阻碍,横空出现在棋盘中央。”
“我不懂。”我摇摇头。
伊坂的眼神中掠过一丝空调。
“不懂也没关系,总之立即去给我干活吧!喏,这里是白雪最喜欢吃的食物清单,实在不行,用诱战术也可以!”
说着,伊坂又塞给我一张纸条,上面是一连串用纯蓝色圆珠笔写的食物名称,字很端正,应该是立莉写的。
“那我先下去准备一下好了。”
龙隐默默站起身,拍了拍我的肩膀,“菲克整理一下资料后下楼来吧。”
“真的要去吗?太阳已经落山快了诶?”我看了看表,已经快7点了,“而且,就我一个人去吗?我对跑步没什么自信,就算看到应该也追不上的……”
“你可真有脸把自己的无能一五一十地说出来啊?”伊坂叹了口气,“当然是和龙一起去。”
“如果找到猫了,我会负责抓住它的。”
龙隐听完忍俊不禁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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