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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我才不是路痴呢

九 我才不是路痴呢

我将碗还给甜品摊的摊主,问他神庙怎么走。摊主说顺着紫家门前的那条大路,往东直走,一个时辰就到了,路边能看到广场和白色的高大建筑,绝对不会错过——我觉得就算是路痴的我,连个弯都不用拐的路,应该也不会迷路的吧。我谢过店主,看看天色,现在是早上八九点钟的样子,如果立刻开步、而且顺利,应该还能赶得上在紫家吃晚饭——如果我还想回去的话。

于是我立刻启程,首先拐回紫家门前的大路上,然后向着太阳的方向走去。隆华说不定什么时候会发现、追上来,我最好小心一些。

一旦确定目标,除了注意是否有人在跟踪我,我便不再东张西望。一个时辰的路对我来说可能有点长,但走走停停,大概也不会走得太久。现在时间还早,天气也还没热起来,早些走到要紧。至于到时候怎么见到旺财……?

说我是他在乡下的妹妹/未婚妻?

我甚至不知道他家在哪里。如果他真是传说中的蓝家的公子,搞不好宅子也在天枢,到时候就穿帮了。而且那样的名门大户,估计他的妹妹和未婚妻的名字也会有不少人知道吧。

我边走边想,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乖乖回去。

“啊呀,这不是小米姑娘么?”

我听到身边的侧上方传来一个清亮温润的男声,便转头、略略掀起纱帘望去。上午微微有些眩目的阳光打在面容俊秀而温和地笑着的青年脸上,雪白的祭司服像大反光板一样映得他格外面如冠玉,柔软幼细、微微卷曲的短发同样映着阳光。青年骑着一匹白马,正随着我的步幅缓缓踱步。

“你是……甘棠?”我还记得他的脸。他原来是祭司会的人,真是太好了。但他的笑容对我却显得太节制、太深不可测,不知是否上次见面时留下的印象,让我不敢贸然向他求助。紫蓁盛虽然恐怖,但我并不真的怕他;甘棠看起来温和,但不知为什么,我只是第二次见他,就微微犯怵:某种我无法说清的东西让我觉得他很危险,那东西甚至远在我能描述的感觉之外。

他勒马停下,从马背上下来。他比蓁盛和隆华略矮,却也还是比我高出快一个头去;宽大的祭司服遮盖下看不出他的身材,但肯定不胖。我微微后退的一小步,不知能否被他看出我的戒备。

“昨天没有好好自我介绍真是失礼了,”他笑着说,“鄙姓白,名甘棠,神职祭司。”

“啊……这样啊,”我回答着,却不由得转开目光。“很高兴……正式认识你。”

“我以为你应该在紫家,怎么现在一个人?”他又问道。

“我……”我应该和盘托出么?直觉告诉我不应该这么做。正当我努力编谎话的时候,却听到他问,“你是想去见蓝维莘么?”

他怎么知道的?

我一惊,抬头看了他一眼,他在很有成就感、却依然有节制地笑着,“被我猜中了吧。我带你去吧,他正好是被扣押在神职。”

这么顺利?因为我开了穿越女主角的光环吗。可是哪里不对……

“不会耽误你的事情吗?”我问他,“而且我听说他犯了重罪,能随便让我见吗?”

“我正好办完事要回祭司会,”他答道,“所以是顺路。蓝维莘和我算是剑术同门,所以有故人要见他,又不违规,我自然要帮。他的罪行虽重,却还没到禁止会客的地步。如果他配合调查,也不至于死罪。”

所以这祭司会其实是政教合一的机构吗。这样的话,紫蓁盛他们的位置又在哪里?

这并不是我现在要关心的问题。我直视着甘棠的眼睛,那双蓝眼睛深邃而睿智,此时看来却颇为无害,于是我选择相信他。

“那真是太好了,”我说,“太谢谢你了。”

“顺道而已。”

说话间马蹄声和车轮的声音正在急速增大。这时一座随从众多的华丽马车在路的中间停下,行人纷纷避让。我注意到马车被染成绛紫的竹帘,一种不祥的预感轰然而来。

糟了,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竹帘被一把折扇挑开,果然露出了紫蓁盛严肃的脸。我几乎本能地要低下头去,却强迫自己梗起脖子来怒目而视——要不是因为你非不让我出门,我哪至于这么大费周章啊!

然而他却只是狠狠地瞪我一眼,便转向甘棠:紫蓁盛那双凤眼目光如炬,阳光仿佛为之添加了磨得锋利的刀刃,平时玩世不恭的嘴角此时也端正而威严,虽然是淡漠的面无表情,却透出强大的威压感。我至今为止以为是大魔王的紫蓁盛,在这时的他面前,只能说是温柔的邻家小哥。

我身边的甘棠已经跪下,额头几乎抵在地上。事实上,我好像是方圆三十米以内唯一一个还站着的人:路人纷纷避开,蓁盛的随从恭顺地半跪着,所有人连呼吸都变得谨小慎微。蓁盛正从车上下来,直接无视了我,站在甘棠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鄙府的小米姑娘劳您照顾,真是麻烦了。我也该接她回去了。”

话是这么说,听起来却像是有“小样敢诱拐我的人胆儿挺肥啊”的潜台词这样。蓁盛虽然没对我说话,我也不由得为甘棠心惊胆战。

“‘照顾’之类的,微臣不敢当。”甘棠答道,能听出声音的颤抖。“只是小米姑娘急于往祭司会寻访故人,微臣施以援手而已。”

我已经做好了辩解的准备,紫蓁盛却仍然无视我,对甘棠说,“这些事情我会料理,劳您费心了。”

蓁盛是越生气说话就越礼貌么?

甘棠恭敬答道,“祭司会是大人的忠实侍者,并非龙潭虎穴,不知大人何以忧虑至此?”

这是在笑话紫蓁盛胆小……?

正在我为甘棠捏一把汗的时候,从我来的方向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我回头去看,果然是正在以不可思议的速度一路狂奔的隆华。隆华看到我们,一个急刹车停在我身边。虽然大汗淋漓,以这样的速度奔跑却几乎没有气喘,果然身体素质过硬。

“我找了你好久……”隆华说,“你是又迷路了么?”

这样的情境之下,我实在无法再对他说出谎话来,一时竟找不到可以说出口的答案。

“不是,”蓁盛淡然地替我回答,“她是要一个人去祭司会。”

隆华诧异地“诶?”了一声,然后盯着我看,我不由得转开了目光。当场被人戳穿谎话的感觉真不好受。

“那正好啊,我跟甘棠一起陪她去,您还担心什么呢?”隆华又说,完全没有因为被骗而生气的样子。“我最清楚甘棠的为人了。”

蓁盛又看似淡漠地扫了我一眼,一手打开折扇,轻轻摇着。只那一眼,我便明白,他不信任的正是白甘棠,只是由于某种原因,不愿明说。他还是沉默地看着地上把头伏得更低的甘棠,本来应该无所顾忌的他,却因为隆华和我而被掣肘——这时他再不答应,看起来真的会像在怕祭司会。

其实我觉得如果不是周围这么多人看着又有所顾虑的话,他应该是想把甘棠那颗发丝柔顺的脑袋踩一踩的。

蓁盛终于直视着我。我知道他在期望我懂事一点,主动跟他回去——又是那种不知为什么就清楚地知道他在想什么的感觉。

“对不起,”我说,“我必须要见到蓝维莘。如果您今天强行带我回去,我肯定会想尽办法再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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