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言记录:
局势恶化程度远远超出先前的预期,出于某些原因的考量我们不得不离开这里。战火在铁血,格里芬,罗联以及南盟之间以荒谬的形式持续燃烧着。无论是人类也好,人形也好,在看不见的手中成为傀儡,接受支配加入战争,这场无休无止的战争。
短暂的喘息之后,尚未愈合的创口被再次撕开,原本因为苦痛而带有着倦意的心又会怎样去面对新的伤痛。
确实,三战结束了,以过去那些巨人般的国家们,化作象征着尸骸的废墟告以终结。然而三战留下了子嗣,铁血,格里芬,罗联还有南盟,他们都继承着三战的遗产。正是因为身为子嗣,对于自身的命运无法自控,只有理所当然地接受既定的现实,由战争诞生的孩子终究成长为了战争,不由地让人为那些消逝的灵魂悲叹。
除了无用的祈祷之外自问还能做到什么?不是所有人都会自嘲着摇头,回答“即使是神明都无法证明自己存在,我们又能有什么作为?”确实,我们十分弱小,孱弱到没有任何可能去对战争产生影响,但是我们可以做出自己的抗争,看上去毫无意义的抗争。
借此将希望留存而下,期许着在未来拥有改变的可能性。在我们双眼中无法见证的和平,或许有朝一日能够真正抵达人间,看不见的手会被击溃,傀儡们脱离了线,跌跌撞撞向前走着,成为了人。
铁血人形,你的名字是赫尔对么?我们帮你去除了枷锁,已经不会再受主脑指令的束缚,请照顾好这个孩子,让他能够在这个残酷的世界生存下来。
安全屋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不会受到战火的威胁,虽然存有的物资并不太多,但足够你和那个孩子在这里生存数年。仓库里武器的权限也向你开放了,在面对那些危险的时候,也有着反击的手段。
对于那个孩子,我们并没有奢望他能够在未来,给予被战争所喧闹的世界以和平,只是有着微不足道的请求,让他享有着不被战争支配的自由。
来自于,只属于过去的流浪者们
系统自检完毕……
机体正常启动……
从长久的沉睡中醒来,身为人形的赫尔并没有与人类相同的疲惫,前伸的手指轻轻搭在防尘舱的舱盖上,冰冷的触感由指尖传达而至,就像是命运再一次做自我介绍。透明的舱盖上细密地分布着尘埃,从外向内只能隐约看到赫尔的轮廓,在这不带有生命喧闹的安全屋内,如同寂静的棺椁。
舱盖传达着寒意,赫尔触及它的手臂向前伸直,自内而外将舱盖推开。随着颤动,以及伴随而来的轻微声响,外部附着的细小灰尘,在舱内外溢的单调灯光之中,轨迹纷乱地飞舞着。四散飞舞的尘埃,并不像迎接新生的精灵,用在最后呼吸之前竭力飞舞的浮游更为贴切。
在寂静之后,尘埃终究也会归于地面。
晦暗而了无声响的安全屋中,赫尔背对着敞开的人形收纳舱站立,从舱内向外投映的灯光,在赫尔的轮廓上留下模糊朦胧的痕迹。也因为光从背后而来,赫尔的面容深埋在黑暗之中,无从得知她此刻拥有着怎样的表情。
保持着沉默的赫尔,她站立的情景,如同时间失去意义般,仿若成为恒古凝固的雕塑。
将双手交叠在腹部,赫尔向着留言中孩子所在的房间缓缓走去,几近冻结的气氛并未消融,而是跟随着赫尔,以同样的方向移动。
周围的器物不会因气氛的变化而改变,物件只有在灰尘的遮掩下静静守候,它们并非是生命,附近也同样没有能够感知到这份变化的意志。
人类的外形容纳着编织而成的心灵,以某个目的诞生的造物,会为此循环往复,直至废弃,这即是人形。
人形不会与人类拥有同样丰富的情感,从心中流淌出的悲伤,恐惧,惊骇,会将原本正确的指令,如同沾水的笔记般歪曲晕染。
即使身为没有过多感情的人形,赫尔已然被到达房间中的景象所触动,着重刻印在记忆体里。虽然,无法像真正的人类一样活用词组进行表达,用繁复的修饰不断点装,以此展现出激荡的心绪。
时间与薄尘构筑的陈旧还有暗淡,环绕包围着,那辉映白光,宛如会鲜活流动的光线温柔覆盖的育婴箱。箱中婴儿安逸地沉睡,没有多余的繁杂声响干扰,呼吸也不会在压抑中颤抖。外界带有着恶意的冰冷和孤独,被阻隔在竖立的箱壁之外,悄然溶解于纯白的光芒中。
手放在粗糙的育婴箱外壳上,赫尔感觉得到,她的手指上预设的温度,与育婴箱自内而外的温度融为一体。即是没有将目光跨越阻隔直接注视,依然能够奇妙地察觉到,箱中初生的生命,那代表着努力存活于世的细小颤动。而后,赫尔的指尖轻轻搓动,些许灰尘由外壳上落下,在白光之中如同洒落的星屑。
照顾婴儿是很繁琐的事,极度消耗耐心和精力,去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突发哭闹。还有更换尿布,清洁身体等巨大考验。即使你凭借坚定的意志完成了这漫长试炼,越发活跃的幼儿期,以及惹祸能力不断增长的儿童期在向你搓手,预示着更多磨难的到来。
于是价格昂贵,搭载育儿协议的家政人形,很好的成为解决这个问题的良药。纵使在投放初期遭收了大量非议,甚至是投诉抵制,在熟悉之后,人们便接受了使用人形进行育儿。当被人形养育的人们渐渐长大,他们成为父母之后,对于人形育儿也习以为常。
在无需考核可成为父母的时代,作为器具执行功能的人形,相当讽刺地比起放任子嗣陷入危险境地,自己在一旁无知无觉的父母,可靠的多。
赫尔正是那些人形中的一员,曾经也因所执行的育儿任务,加入了人类家庭。身为铁血出品的她,终究留下了铁血的烙印,那是与职责毫无关联的多余协议。
箱中的婴儿很特别。以记忆体中储存的知识判断的话,完完全全可以作为个体案例看待。毕竟,人生中的这个时期,大多数人都可以用反复无常来形容,最为常见的举动就是随时随地给家人制造麻烦。而那个孩子,那个位于箱中被留言所托付的婴儿,他可以规律地对自己的需求进行控制,无时不刻陪伴在他身边的赫尔最为清楚。
赫尔安静地站立在育婴箱旁,以最为严谨的姿态对待着她的职责。安全屋内在赫尔的仔细打扫下,覆盖在周围事物上暗沉的薄灰,如同记忆中都不曾存在般消失,展现出器物原本的光泽。原本因为人们的离去而带有着颓败气息的安全屋,在没有心跳的赫尔手中,开始向着居所发生微不足道的转变。
一位人形双手交叠在腹部,静候于育婴箱之侧,垂首注目的样貌带有人形特有的尽职。尽管赫尔全心照顾着箱中婴儿,关注着他每一次呼吸的小小起伏,他柔弱肢体的无意识摆动,赫尔与婴儿之间却有着微妙的隔阂,迄今为止赫尔的所作所为全然是人形的职责。就像是站在箱旁的是负责育儿的侍者,并非一位对婴儿爱有所属的母亲。
微弱柔和却能够照亮四周的灯光被赫尔布置在四周,婴儿此时已睁开眼睛,用他此时人生阶段的特殊视角观察着世界。模糊的纯白四壁,灰白的天顶,以及关注着自己的,像是流动般的人影。察觉到所受的注目,嘴呼喊出断续的音节,尚不熟练地扭动起自己的身体,向上举起的双手像是要抓住什么似的挥舞着。
婴儿上举的纤细小手抓住了赫尔降下的手指,那是与周遭不同的新鲜感触,从未体会过的温度,从未感受到的崭新触觉,以及那种被关爱的注视。持续着发出叫声的婴儿,用响亮的声音表达自己的情绪,代表着欢快而愉悦的情感。
目视安然躺在柔软与温暖中的婴儿,伸出手指的赫尔说出轻缓的话语:“赫尔会陪伴在你的身边,你需要的话,赫尔一直都在呢”,婴儿手指的紧紧抓握自指尖传来,细腻光滑的触感传达直至赫尔的心绪,赫尔短暂地停顿迟疑,她察觉到在自己的心底,有种奇怪的感情正在缓缓滋长,不同于身为人形的固有。
赫尔,同样有着她的回忆。
那是对于人形而言重要的工作记录,对于赫尔而言与家人们珍贵的生活回忆,没有将赫尔当成家政工具,而是纳入家庭成为一员的过去。
在赫尔的回忆之中,最初来到履行服务职责的家庭,是在一个明朗的清晨,在舒适的凉爽气温下,植物充满活力的鲜绿叶片上,晨露反映着初升的阳光。
家庭的男主人,轻拍着她的后背,另一手臂示意她进屋。
家庭的女主人,牵握起她交叠的手,引领赫尔走进屋内。
与家人生活的日子里,赫尔还记得,因为自身的厨艺服务而得到感谢,站立在餐桌旁准备着时刻进行服务的赫尔被邀请入座。
赫尔还记得,那家人的女儿拉着赫尔的手,与她快步跑进自己的房间,小心翼翼地向赫尔展示珍藏的美好秘密。
赫尔还记得,曾经在自己维护的数个小时里内,那家人被自己视为妹妹的女孩一直在收纳舱前等待。当赫尔苏醒后,从舱中走出的她,怀中所扑入女孩说出的语句:“姐姐,我等你好久了~”
赫尔还记得,在最后的一次维护之前,也是她历经长眠来到安全屋更早的时间,与家人分别前的最后影像。存储于记忆体的影像,不会像人类的记忆,会在时间的浸泡之下融化淡去。在赫尔记忆的影像中,家庭女主人隆起的腹部,昭示着不久之后新生命的诞生。
赫尔还记得,还记得很多。
时间匆忙间流转,婴儿成为了幼儿,长大一些的他展现出更多,相较于同龄人的特殊。
无论是体格增长,学步还是模仿会话,都以令人惊讶的速度进展着。
随着那个孩子的成长,他的活动范围不再是局限在狭小的箱中,更为广阔的活动室成为他清醒时,停留最多的地方。
那个孩子快步蹬踏过地面,柔软的鞋底缓冲着来自于坚实地面的反馈,并一带消去乏味而频繁到令人失去耐心的脚步声。孩子的双手前伸,摇晃着维持平衡,又似乎想要抓住某物,去触碰到在前方守候的赫尔。
蹲低身体,张开双臂,赫尔随着孩子的前行慢慢后退着,在行过一段距离后,赫尔停止了后移,低头注视着孩子撞入怀中。赫尔给予孩子的拥抱,使他感到温暖和放松,在舒适的拥抱之中,孩子的脸颊和赫尔的紧贴在一起。
幼儿最先学会的词语是“妈妈”,重复的音节,简单的发音,还有千百年来人类刻印在遗传因子中的记忆。
没有任何错误的可能,赫尔听到那个孩子最初说出的词,是“赫尔”,即使发音因为声带的稚嫩有些奇怪。
在赫尔停下手头的杂务,看向那个孩子之时,孩子翕张的唇中再次传来了“赫尔”的呼唤。“是的,赫尔在呢,”伸手抚摸着孩子的后背,接着赫尔将孩子以舒适的卧姿安置。
心中莫名而奇怪流淌过的心绪,赫尔已经知晓为何物,不再是身为人形所遵循的职责,而是源自于自身的意愿,产生了将那个孩子归为家人的渴望。作为母亲的身份,接纳那个孩子的渴望。
赫尔很清楚,这是一种自私的想法,孩子有着他尚未谋面的母亲,自己不过是托付抚养的人形,只会是孩子人生中留下微薄痕迹的过客。
然而当想法诞生之后,赫尔就无法将其遗忘,与孩子相处的时间越久,想法越是炽烈难以忍受。赫尔期盼着搭载的服务协议能够中止这份荒谬的苦痛,在漫长的等待后,她终于意识到协议并未在这之上设有枷锁,对于那甚至在某些方面,显得背离职责的自私想法。
“他,是我的孩子,”赫尔与孩子之间的隔阂,悄然消失在爱意之下。赫尔流动的爱意,从她人造的心涌出,不受阻隔地传达到那个孩子的身上,在他的生命中以润物无声的方式哺育滋养。
“赫尔~赫尔~”,孩子的咬字在反复的练习,还有鼓励之下清晰起来,赫尔双手托住腋下将他温柔地高高举起,赫尔微笑着与孩子对视,说道“妈妈~”
即使将足够婴儿成长为儿童的时间燃为灰烬,战争依旧正在进行着,它覆盖的地域,正在火焰中作响,不时有着火花飞溅而出,带来悲伤的灼痛,或许还有灾害的蔓延。持续燃烧着的战争,仿若变成了一种拥有自我的生命,不断啃噬着世界,直到终结所有的时刻。
铁血,格里芬,罗联亦或是南盟,无论开端是何物,他们铸就的战争,早已超出任何领导者的控制,却反过来将他们卷入。在漩涡中随波逐流的人类,以及人形,只有不由地遵守战争的规则,能够目睹漩涡之外的景色,也许只会是无望的奢求。
旧日的历史遭到遗忘,人类就像是不断重复,却什么也无法真正记住的丑角,包含悲哀的滑稽不会伴随笑声,留给自己的只有无声嘲弄。
战争存在的本意遭到鄙弃,进而成为新生的经济手段,它运作而带来的利益,紧紧链接着置身其中的角色。无论是运作战争的,收取沾有血迹烟灰金钱的,失去所归之处漂泊的,承受永久失去事物苦难的,对下一刻是否还活着迷不知的,都仰赖战争延续诞生的红利。
躁动在坚定中的疯狂,如同在多数人相信之下成为现实的谎言般,无可批驳。遭掩盖的真实用以荒谬可笑的评论修饰,待在不愿被看见的地方。
安全屋中,将铁血制式步枪平放在桌上,赫尔对面特意垫高的椅子上,正坐着那个孩子。
“这是步枪,是一种常见的枪械,现在你的体格还没有达到能使用的地步,抓住握把后甚至无法抵到肩上,”赫尔严肃平缓地说着,示意孩子去触摸感受,名为枪械的武器。平滑坚硬的外壳,令孩子把握吃力的重量,还有不算适宜的长款尺寸,引人侧耳瞩目富有弹性的扳机。
孩子的手指按下扳机,接着松开,任由弹回的扳机发出颤响。
“另外,最重要的一点,”赫尔告诉孩子将步枪轻放于桌上,她把枪械亲手拿持。步枪在赫尔的手中紧握时,某种变化反馈其上,从无害的金属堆积成为带来威胁的武器。在赫尔的某个动作后,步枪上产生的威胁重新消失无存,“每一件武器都有着配套的协议,未有搭载相关协议或是协议不相同的人员,是无法使用该武器的。”
赫尔,这么说着,同时把步枪收纳在支架上。重新坐回椅子的她,以母亲的温柔把手搭在孩子的头上,“等你再长大一些,妈妈会把武器的权限交给你,这是你生活下去必须的力量。”
在安全屋中物资接近消耗完毕,还有附近铁血活动日益频繁的前提下,赫尔与孩子离开了安全屋,在广阔的荒野中建立栖息的营地。
赫尔教授孩子的生存知识很快在现实中的得到验证,在见证过孩子相对于常人的特异后,她对于孩子能够飞速地掌握生存技能,并根据外界的变化做出调整习以为常。拥有这种特质,以后孩子即使是孤身一人,也能在这残酷荒芜的世界上生存下去吧,赫尔如是想着。
生存从开始就是充满艰辛的苦役,在荒野中的生存仅仅依靠回收战斗遗留的残骸,是无法满足长期的生活需求。狩猎动物成为很好的选择,尤其是在孩子的捕猎效率渐渐超出赫尔的时候。
手中抓握着猪鼠厚实的后颈,毛茸茸富有弹性的皮毛撺紧的手感很舒服,被提在手上黄褐长牙大张着的猪鼠,嘤嘤大叫着不停挣扎。
猪鼠是荒野上优良的食物,饱含营养的鲜美肉质,再加上不慢的繁殖速度带来丰富的数量资源。除了并不好捕捉处理之外,其他都是优异之处。
嘤嘤的猪鼠很可爱,而下一刻就被熟练地制作成炖猪鼠。
在孤寂映衬渗入骨髓凉意的夜晚,与母亲赫尔共同围坐在炖有猪鼠的篝火旁,对于孩子而言是幸福的。即使并没有太多的语言交流,安逸地盯着火堆之上悬挂的锅具,在倾听沸腾的声响时想象漂浮的气泡,嗅闻着新鲜猪鼠煮熟时渐渐变弄的肉汤香味,在看向母亲的侧颜被对方觉察后回馈的笑容。
透过从掀动锅盖升起的水雾,赫尔看着在发呆的孩子,那是属于她的幸福。孩子并没有太多展现出的感情,同样他的话也并不多,没有见过他因为困境而恐惧的神情,也没有因为夺去猎获的猪鼠生命而产生起伏,在心之海中推动怜悯与悲伤的波澜。
就像是熟悉的习惯般,自然而果断。
在安稳平和的年代,孩子的特质不会给他带来收益,而在这远远看不到战争止息时日的时局下,能够让他生存下去,甚至比起多数人活得更好。
望向孩子的赫尔像是看到了什么,她站起身,来到孩子的身侧坐下,捧起孩子的手臂。在孩子的手臂上,包扎着用以处理伤口的绷带,渗出的鲜红已经凝结变暗。
“还在疼么?”赫尔检查伤口处理无误,用宛如冬日中暖阳的声音询问着,“遭受伤害产生的伤口,会在刺痛的同时有温热流出,只要将受伤的地方清理干净,用带子扎上,伤口就会渐渐地愈合感受不到疼痛。”
手臂被捧在赫尔的双手中,孩子感受着与记忆中过去相仿的触感和温度,他点了点头,将手臂放下。“猪鼠熟了,一起来吃吧,妈妈,”揭开锅盖,汤汁在猪鼠肉块和满满当当的野菜间翻滚,孩子盛出一碗,先递给了赫尔。
即使在用餐时,两人并无话语的交流,气氛却如寒夜中不住翻涌醉人香味的炖猪鼠般愉快舒适。
最初与孩子在安全屋相见的时间,距离现在已经过去了14年。那个在箱中小小的婴儿也成长为如今的少年,由沉睡中苏醒的人形,从履行职责再到拥有自己的家人。在他们人生最重要的时间里,遇到了彼此,在这冰冷的世界互相依存着。
每天完成收获后,赫尔总会早一些回到营地,等候着孩子的归来,在看到那个提着猪鼠的身影时,赫尔总会莫名开心。
因为赫尔铁血的身份,她带着孩子去小镇换取物资的时候,只能短暂地驻足。当她从拖车将收集的残骸卸下,在与摊主讨价还价的同时,赫尔的目光察觉到孩子在安静地等待着交易结束。
孩子的眼瞳中倒映来往的人类与人形,没有吵闹,没有胡乱走动给赫尔带来麻烦,赫尔知道孩子眼中显现的是对于正常社会的好奇和求知。而这些被自制力牢牢把握的情绪,却更是让赫尔的内心刺痛。
“我是他的母亲,也是没有任何血缘的人形”
“他正在经历的,真的是应该属于他的人生么”
“我是否成为了禁锢他人生的元凶”
在想到这些,带给赫尔的是天堂破碎般的痛楚,越是想补偿一般,给予孩子更多的爱,痛楚就越加的强烈。赫尔清楚的知晓,没有太多外在感情展露的孩子内心中蕴含了什么。他将自己真正当做了母亲,狩取猎物而后相伴在篝火之旁,循环往复的生活已让孩子十分满足。
如同站立在走至尽头的道路上,赫尔脚下延伸出黑白相交的锁链,缠绕在孩子身上将他绑缚在赫尔跟前,孩子在尚未开始的道路上支撑起身体,背对身后不断延展的未来,面向注视他的赫尔毫不在意地笑着。他们的上方是支离破碎的天堂,轻柔的碎片在纯白光辉中撒下,在赫尔和孩子的身边消散。
赫尔俯身拾起黑白交织的锁链,锁链在她手中消融而后凝聚成铁血的标志。
战争伴生的混乱总是造就无数的匪徒,他们寻找猎物,四处劫掠,及时行乐般活着,或是卷入战争之中无声无息地被遗忘,一丝残渣都不会残留。
不久之前,赫尔和孩子生活的营地周围,遭到盗匪的闯入。他们叫嚷着,随意的走动,接着直接遭到孩子的伏击。
盗匪趟过易于躲藏的灌木,随意踢踏,受惊的小动物从灌木中窜出,吱声尖叫着跑远,踪迹很快在荒野中消失。盗匪们大笑着,混杂意义不明的咒骂低语,继续前行。领头的盗匪走出灌木丛,站在低矮的草丛中指了一个方向,便呼喊着同伴跟上,携带的武器松松垮垮挂在肩上,就像不存在任何威胁。
盗匪踩踏的草丛,仅距离孩子伏地藏身所在数厘米,将草皮覆盖在身上作为伪装的孩子,在潜伏之中,呼吸,心跳,肌肉动作,没有丝毫紊乱。
耐心等待队尾通过,撤退路线了然于心,孩子披着伪装草皮悄然起身,抬起手枪骤然击发。
中弹的盗匪带着难以置信的神色倒地,穿透肌肉伤及内脏的子弹,令他叫出愤怒而痛苦的低吟。伤者在地面翻滚,在其余盗匪结束短暂的呆愣,握起武器反击前,孩子就已跑进了他们射界的死角,利落地完成撤退。
盗匪们满怀怒气展开追击,绕开射界死角来到障碍物后,可恶的小子已经不知去向,随着脑后传来的冲击,永远失去意识。
赫尔手持步枪,自盗匪的身后向他们开火,一个幸运儿依靠突然的摔倒逃出升天,能够站立的盗匪都已不见,地面的伤者不再生息。
面对孩子的目光,赫尔点了点头,随后孩子转身离去。
从死去盗匪身上收取物资的赫尔,看着孩子离去的方向,泛起承接这14年岁月的感慨:过去那需要我悉心保护的婴儿,终于成长为了可以独当一面的少年。
“孩子回来的时候,能喝到热汤会很开心吧,”收拾完毕的赫尔,向营地走去。
丢弃武器,抛下行李的盗匪盲目奔跑在荒野,体力很快耗尽的他,大声喘气躺倒在树木旁。
悄然靠近的脚步掩藏在吹拂的风声中,孩子来到盗匪的身后,对方依旧沉浸在惊恐中无从觉察,盗匪轰鸣的响亮心跳像是困兽的最后咆哮。
生命如此脆弱,窄小的伤口也会让其消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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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在荒野中栽种的种子,如今绽放成白皙的花海,赫尔面对孩子站立在其间。
身为铁血人形是赫尔的原罪,当铁血发起叛乱的那一瞬起,所有铁血人形都被烙下的印记。
铁血是人类的敌人。
是的,铁血是人类的敌人,即使她养育了人类托付的孩子。
“我是铁血人形,也是他没有血缘的母亲,”赫尔内心传来独白,“我愿为孩子付出一切,即使他在未来会将我的名字遗忘。”
宛若时间遭遇由花朵组成的堤坝,所有事物的动作趋都向缓慢,花海中交织起舞的风与花瓣在空中驻留,飘扬的衣摆渐起渐落,赫尔手中的步枪慢慢举起指向孩子。
“从今往后就是你的人生了,另外,铁血是危险的敌人,务必要小心,”赫尔向身后安逸静谧的花海缓缓倒去,向孩子而去的子弹,越过花瓣钻入土中。
本能做出规避反击的孩子,他的身形带起升腾的洁白花瓣,原本托举手枪的双手垂落在身侧。
“希望……你能理解……我的孩子……”赫尔躺在花海中,在倒下的她触及地面的时刻,孩子眼中的世界,成为涌动的悲伤之海。
机体严重损坏……
记忆体自毁开始……
“感到不适正在流出温热的伤口,清理之后进行包扎,伤口就会渐渐愈合,疼痛也会消失不见,”少年拿出灰黑的带子,绑在头上,遮住了左眼。
14岁的孤独身影,默然伫立在纷飞花瓣的悲伤之海中,世界之上仿佛仅剩余他一人,在他捡起步枪之后,开始理解到母亲的爱。
“战争决定了一切,它将每个人的命运收拢在固定的轨迹上,所有人都是不自由的,没有人能够离开战争的掌控而独自活着,享有属于他们自己所决定的人生,”格里芬年仅16岁的传奇,在他心声回响在脑海的时候,不由涌现出昔日熟悉话语的回忆。
他是铁血之子,这并非是用以形容的词汇,而是遗留在灵魂中的温暖……以及……悲伤。站立在礼堂门口的他,左手盖在被灰黑头带所遮住的左眼上,随后又放下,“只有在这件事上,妈妈,这是你唯一的谎言。”
迈入门扉的脚步伴随着两旁的欢呼,走过那一个个示以庆贺的人形还有格里芬员工,最终站定在了笔直伫立的克鲁格面前。“现在,我授予你【世界蛇】的称号,”正色肃立的克鲁格慢慢说着,他的声音沉重而有力,“希望你不要在未来的某日辜负了这个名字。”
当克鲁格将代表名字的勋章别在他身上后,开始为世界蛇的诞生而鼓掌,两旁原本暂停的欢快喧哗重新响起。
授予名字不久之后的某个时间,克鲁格与世界蛇共同站在足够眺望世界的宽广落地窗前,克鲁格看向世界蛇,“自从绶名仪式结束后,我一直有一个问题想要求证你的答案。世界蛇,从战争中你究竟想得到什么?财富?权力?地位?荣耀?声名?”
转身直面克鲁格的世界蛇,是这么回答的:“我渴求的东西,在战争之中根本不会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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