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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苏洛泓

第一章苏洛泓

苏洛泓,零一年生人,十五岁,值此盛夏时节,即将成为一名普通的高中生,念着小说影视剧作品里对高中生活多次多彩的描述这本该是件值得高兴和期待的事,然而他现在全然没有展望未来的雅兴。

只因他失恋了。

或者说单方面失恋了。

隔夜的酒精还在折磨着肠胃,苏洛泓捂着肚子忍受那一阵阵刀割火烧的绞痛,心却更痛。

是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呢?应该是初二时的分班吧,也许兼有男孩子青春期的情窦初开,也有女孩子逐渐懂得了打扮,变得花枝招展起来的缘故?可能是在某个午后,也可能是在某个清晨,苏洛泓被王妙蕊那股温婉的气质所吸引,不知不觉就喜欢上了她的一颦一笑,情愫渐生,便无可救药地占据了他整个心灵。

王妙蕊肯定不知道那个和她只是点头之交,只敢在课间偷瞄她几眼,外表痞气实际上意外的纯情的少年为了她付出了什么。

就如许多女神的备胎一般,每次王妙蕊托闺蜜捎带东西时,苏洛泓都会用各种各样的理由表示“我正好顺路,就勉为其难帮你们跑跑腿吧”,然后像个傻缺一样人家舒舒服服休息时自己辛辛苦苦挥洒汗水跑过学校弯弯折折的小路抵达小卖部,把东西买来,却又怂得连连求那位闺蜜女同学不要说出自己的名字。于是乎人家的姐妹感情越来越好,自己却仍然只能在远处看着,和王妙蕊的关系始终停留在极遥远的地步。

但仅仅如此,苏洛泓就已经很满足了…

个鬼啊,要是能回到那时候,他一定要把那个花痴的自己狗头打爆!

备胎当得这么没存在感,也是没谁了!

对别人好却不让别人知道那和什么都没做有什么区别啊!你又不是什么帅哥!连勤能补拙的机会都放走了,难道还能要求妹子和你天人感应,突然间就精神双修,心有灵犀吗?!

可笑,太可笑了。苏洛泓觉得自己当初实在是年轻不懂事,读多了四十五度仰天流泪的悲伤流文青小说,搞得心灵和行为都变得智障了。

可话是这么说,但那又怎么可能呢?

已行的事改变不了,像那样暗暗注视王妙蕊,帮其做事而不留名的日子持续了许久,一直到了初三,王妙蕊的脸色也因为辛苦的学习而不免憔悴了些许时,苏洛泓才后知后觉。

要中考了。

苏洛泓虽然表现得吊儿郎当,流里流气,整天就知道打游戏,看小说,但课都有听,加上本身也不是什么榆木脑袋,何况再怎么说也只是初中知识罢了,纵然他无心学习,每天作业几乎都是“借鉴”来交上去的,依然能在年段保持前一百的名次。

然而王妙蕊却是前十的尖子生,她瞄准的是全市最难考,号称考入就已经迈入全球顶尖大学一只脚的重点高中。以苏洛泓的成绩,或许可以轻轻松松考过一所还算不错的高中的分数线,但离那种巅峰的存在还是差太远了。

毕竟在江苏,很多时候想考入一所高中,在竞争度上就相当于外省的高考了。

可是没办法,如果还想和王妙蕊一起上学,就必须考入那所重点高中了。再加上通过对王妙蕊闺蜜的旁敲侧击,苏洛泓得知王妙蕊喜欢的男生类型是有责任心并且成绩优秀,长相不需要太帅,带点秀气就行了。

当时苏洛泓照着镜子看自己那张死气沉沉,看腻了的臭脸和因为经常通宵打游戏,作息不规律而白了些许,好似刻意染过,跟小混混似的头发,心想着到了高中好歹能养出点书卷气,毅然弃电脑从学习,以中考结束就和王妙蕊告白为目标,几乎是头悬梁,锥刺股地发奋学习,不但头发又白了不少根,连少年硬性的生理需求都顾不及解决,憋得难受至极。

专注于一件事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的,初中生涯眨眼便结束,考完试后回家痛痛快快撸了一把,我是说联盟,苏洛泓买好了鲜艳的玫瑰花,静静等着成绩出来,就让王妙蕊的闺蜜把她约出来,一口气摊牌。

可成绩出来后,苏洛泓却傻眼了。

他以三分之差无缘重点高中,而听王妙蕊的闺蜜说她发挥稳定,成绩高出分数线许多还有余裕。

所以说,努力还是要由始至终,半途发愤图强终究是不可靠。

这三分就好像是一条巨大的鸿沟,把他和王妙蕊隔开了,苏洛泓没脸再去告白,任凭玫瑰花凋零,就待在家里一个劲的打游戏,也不出门,饿了就点外卖吃,两个月匆匆过去,垃圾几乎要把客厅也堆满时,王妙蕊的闺蜜发来了消息:要在开学前开一次同学会。

就和上了初中后,与分开的小学同学慢慢就会淡了联系,明明身在同一个城市,也曾熟稔地相处,甚至还迷之自信地以为能永远记住小伙伴,结果上了初中不到一星期,就几乎把他们的名字忘干净了或者记串了一个道理。通过开同学会,互相联络一下感情,留下点回忆也是好的。

最主要是,能给这囊括了变声期,发育期,生理期,各种意义上承上启下的时光用玩乐画上一个完美的休止符,也是蛮有诗意的体验。

在这个信息爆炸的时代,身体还没成熟的少年少女往往在网上看了些新闻,窥视了别人人生的一角,就以为自己已经经历了红尘万丈,连带着错以为自己的思想已经先一步成熟了,而表现出一种迥异于上一代的心机与故作高深。

实际上单单是扣住经济不能独立这点,这群娃至少有一大片都要中枪,没底气再胡乱指点江山,摆出一副好似遗世孤立的装逼姿态了。

但苏洛泓能,因为他经济是独立的。

也不是什么值得说道的事,但这可能是苏洛泓少数不普通的地方了。他的父母在他不懂事的时候就因病去世了,只有一个小姨作为监护人抚养自己,但那浪荡不羁的小姨在三年前就说要去环游世界而跑路了,至今音信全无。好在是留下了一张银行卡,里面有百来万父母留下的遗产,再加上这栋栖身的房子,苏洛泓倒也是衣食无忧。

东瀛轻小说所谓的主角模板便是“父母双亡,有妹有房,坐靠窗的位子”,但苏洛泓除却父母双亡,有房子以外,便是孤苦伶仃了,他也不坐靠窗,反而因为曾经叛逆期和老师抬杠被安排在了老师能够一览无余的位子,整整三年!

苏洛泓对父母的感情无疑是很淡的,小时候看见别人和父母一起玩,听到那首已经被封杀了的童歌“世上只有妈妈好…”兴许还会伤心一下,但通过吃喝玩乐,很容易就能把这种情绪压制下去了,到了现在,除了偶尔会觉得内心空落落的,倒也是自由自在。反正小姨不在,父母的遗产怎么用都是他自己决定,有什么新游戏就是买买买,要是突然文青调调上来了就叫上狐朋狗友去大排档吃串,也是惬意。

于是在床上踌躇了半天,苏洛泓下了决心,从父母的遗产里拨出几万来换取那所重点高中的择校生资格。平均一分一万多,苏洛泓也觉得荒唐,但想到这都是为了爱情,告慰了一番父母的在天之灵,琢磨着前几天中元节时自己虽然颓废,但还是不忘诚心诚意地上了香,也算是尽到为人子的责任了,便释然了。

办取择校生资格的手续很顺利,也许是因为分数线定的太高,生源太少,又也许是因为钱的数额很让人满意,加上苏洛泓本身也就差了三分而已,明明都离开学没多久了,负责手续的老师却很痛快,苏洛泓将在九月初时再度和王妙蕊在同一学校愉快的学习。

苏洛泓也决定好了,就在同学会上告白,他也是痛定思痛,发誓以后再也不搞文青了。当天他叫来钟点工把屋子清理好了,买了一件相对学生来说价值高昂的工艺品,穿了自认为最帅的衣服,理了头发和胡子,打点完毕,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开赴同学会去了。

都说学校已然是个小社会,在同学会上尤其如此,虽然才没多久不见,但许多人估计是觉得以后没啥机会再见了,直接把对某些人的厌恶摆在了脸上,一方面和考入同高中的小伙伴拉帮结派,一方面互相攀比中考分数和考入的学校。苏洛泓自然也不能独善其身,讨厌他的人不说多,也绝对不少,许多人抓住机会对他差了分数线三分的事冷嘲热讽,阴阳怪气。苏洛泓懒得理他们,在人群里寻到了王妙蕊的踪影。

犹然记得王妙蕊穿的是一条蓝色的燕尾连衣裙,洁白的锁骨和圆润的肩膀都展露出来,两条长腿白净而笔直,脚下踩了一只高跟绑带凉鞋,既清纯又诱惑,画了淡妆的面容清丽绝伦,备考的憔悴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白里透红的健康色泽和光彩照人的微笑。

苏洛泓一把抢上前去,掏出准备好的礼物,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和王妙蕊说明自己成了择校生,将来也会和她一个学校,并阐述了自己长久以来的心意,弯下腰想让她做他女朋友。

那时候苏洛泓语无伦次,但声情并茂,脑子极速运转,自认为是穷尽了过往一生的才华。

然而…

“抱歉,我还没想谈恋爱…”王妙蕊如是说,笑容虽然还保持着,但僵硬的眼角明确表达出了意思。

苏洛泓眼睁睁看着王妙蕊用带点厌恶的眼神与他对视,慢慢后退,随后和一个戴眼镜,他可能听过名字又可能没听过名字的男生牵着手离开了。那男生后来苏洛泓才知道是全市的中考状元。

狗屁不谈恋爱,说辞罢了…我也是自作多情…真是**。

苏洛泓自嘲着,周遭的人声潮水一样涌入脑壳,他眼前一瞬间无比光亮又前所未有黯淡下去,他听到那些人以看戏的姿态嘲笑他是蠢货,然后某个人道出了他买了择校生的资格,众人脸色便愈加鄙夷,无论是考的好的还是差的,都好像有了一个发泄口,窃窃私语着各种难听的词汇。

苏洛泓忍受不了,也没心情再吃喝玩乐了,丢下份子钱就跑,他跑到桥边打算把那件礼物扔掉,却发觉有个娇小的女孩追上了他,气喘吁吁地想要说些什么。

苏洛泓一眼认出她是王妙蕊的闺蜜,今天也是精心打扮过了,却有些笨拙,连妆也画不好,反倒毁了邻家少女的气质。苏洛泓想到和这位女同学那些日子的交谈估计比和王妙蕊的多得多,互相也很熟悉,仔细看对方虽然不算特别漂亮,却也属于可爱型的美女,用时髦点的话来说就是合法萝莉。苏洛泓一刹那甚至想过要不要破罐破摔地强吻她和她表白算了,但又放弃了。

且不说自作多情的成分居多,真这么做估计会给人家叫来路人丢河里,倘若成功了才叫恐怖,没感觉就是没感觉,强行在一起对谁都不负责。

所谓是文章憎命达,告白失败后,单方面失恋的苏洛泓似乎也是符合了这种写作境界,满腔都是愤世嫉俗的想法。什么“反正恋爱就是人类聊以**的伪物,没什么好在乎的”“现在交女朋友,就是给日后的人养老婆”“单身也挺好的”自怨自艾,直男癌而不政治正确的话都蹦出来。

沉浸在自己内心世界的苏洛泓也没听清这位名字也不知道的女同学说了什么,可能是安慰的话,这家伙也是可爱,只是和男生说几句话脸就红了,得有多内向啊…随意应了几句,心情缓和了些,苏洛泓干脆把那件工艺品——其实也就是个色彩斑斓点,装了一些小人小建筑物,估计就小孩子和女生喜欢的玻璃球。算是感谢这货特意追出来安慰自己了。

趁女同学拿着工艺品发呆之际,苏洛泓一溜烟地便跑了,当天晚上又约了一堆狐朋狗友,或有职校的学生,或有社会人,就在大排档吃了个爽,还少有的吹了几瓶酒,酒劲上来还调戏了几个小姐姐,在桥上朝河里撒尿,结果被警察追着跑。一群人被迫得散开,苏洛泓躲到一个巷子里吐了好半晌,躲过了风头,便顶着夏日燥热的风,孤身一人回家,倒头就睡。

然后就到了现在。

“终究不能忘怀啊。”苏洛泓抬头咕哝一声,摸出手机,打开社交软件,把班群什么的,凡是和初中有关系的东西都删掉,连那装作请教学习加的王妙蕊的好友也一并删掉,完事后既觉痛快,又觉后悔,还带点羞惭,便发去消息,和打联盟认识的网友聊起来。

“老虚,跟你说,哥失恋了…”网上不需要什么顾忌,苏洛泓便好似开玩笑地大倒苦水。

对面的人昵称中二味满满,叫做泷虚暗,配了张俊美得似是女人的帅哥头像,这倒是常态,总比用美少女头像的家伙好…苏洛泓其实也没资格说人家,他现在用的网名流苏当初连意思都不知道就拿来用了,后来才知道是一种装饰品,更何况他在加王妙蕊好友之前用的就是动漫少女的头像…“泷虚暗”估计也是觉得有趣,听完苏洛泓的讲述,发了个笑眯眯的表情,“天涯何处无芳草,何必为了一棵树而感伤,放弃去开拓一整个森林呢?”

“你不懂,老虚,失恋其实并不可怕,被戴绿帽也不可怕。”苏洛泓苦涩地打字,“搞了半天到头来只是自嗨才是最恐怖的。”

“实现自我价值可是比普通的满足**层次更高哦,这可是马斯洛说的,自嗨没什么不好的,放眼古今中外,哪个伟人没经历过点挫折,又思想超前而被众人排斥。”泷虚暗偷换概念地说。

“啊,可还是好痛苦,靠,打游戏吧!开联盟开联盟。”苏洛泓把笔记本电脑搬了出来。

“好啊,我已经登录了,不过你行不行啊,之前弃坑快一年,暑假才重拾起来,我这些天可是被你坑了不少次,要是再…”

“屁话那么多作甚,是男人他妈就莽过去!”苏洛泓打字说。

……

“我有事先走了。”一连打到中午,输多赢少,也不知是乏味了还是怎的,泷虚暗委婉说了声,下了线。

苏洛泓把笔记本作势一摔,心情更差,才想骂娘,却想起还没吃饭,便打了个电话叫外卖,觉得肚子还有点痛,就进了厕所大号。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也穿过人山人海…”苏洛泓哼着歌,很快清空了肚子,舒畅多了,擦完屁股,按了冲水,才打算把裤子提上,却突生警觉。

谁?!

“苏洛泓,男,十五岁,父母双亡,目前独居,相貌…”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厕所里的少女一会儿看看苏洛泓,一会儿又看看手机,似乎是在比对资料,察觉到苏洛泓抬眼望来的目光,堂堂正正地对上了,精致的面容神情淡淡的。

“我叫陈梓缘,来自轮空学院,”她说,声音清越。

苏洛泓这才注意到少女的发色竟是不似人类的,幽邃的蓝色,眼瞳却是纯黑的,凛冽而富有侵略性,令苏洛泓夹紧了两股。

“恭喜你,有幸成为我们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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