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散华阴沉着脸站起来，饿虎扑食一样张牙舞爪的冲了过来。
苏洛泓毫不怀疑要是给她那双除却中指外，都留长并涂了指甲油的手抓到，脸都要被撕烂。
“等等，你再过来我就跳下去了啊！”苏洛泓伸出一只脚悬空，在越加凛冽的风里，半身倾斜，好像随时要被吹落一样，“有什么事不能坐下来心平气和的好好谈一谈吗？我觉得一切都是误会！”
“哈？神他妈误会！”这招果然奏效，孟韶华立刻停下来，只是在附近逡巡着，双目死死锁定苏洛泓，“好啊，我就给你解释的机会，不过你得先给我下来！用自己的性命威胁别人算男人能干出来的事？说到底，你是死是活关我屁事，但你要死就死，能不能别老在我面前出事？我特么上次就差点引咎辞职了，要是再来一次我非得被那些无良媒体弄到社会性死亡。更何况，你小子也不想真的死吧？可是从这里跳下去的话可不如上次，几乎可以说是必死无疑了，所以你先下来…”
“下去我怕被你打死，既然横竖都是死，为什么我不选择能自己决定归去的那条死路？”被污水濡湿的校服黏在身上，被风一吹，苏洛泓不由打了个寒颤，冷汗分泌个不停，看着脚下十多层楼近四十米的高度，他也是明白，真要从这里跳下去，摔到水泥板砖上，除非是出现奇迹，否则最好也是重伤残疾或者植物人的结局，他想到那位经常自杀未遂的日本文豪太宰治的名言“我并不怕死，但若是受伤流血，变成残废，我可不要。”娘的，如果再住院，苏洛泓可受不了。
“你先发誓我下去后不对我动手，好好听我解释！不对，现在就听我解释！”苏洛泓大声喊道，“否则我就真的只能跳下去了！”
“你小子…真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吗？还是说只许你将生死作为赌注，不允许我将职业生涯也押上桌去！？”孟韶华愠怒似乎到了极点，像是怒狮吼叫那样朝着苏洛泓回以大喊，然后迈开步伐，“我就不信你小子真的敢跳！给我下来吧你！我特么忍你也很久了，这次刚好新账旧账一起算！好好出口气！非把你打个半残不可！”
“靠，你这家伙满口粗鄙之语，还要对学生付诸暴力，你特么真的是人民教师，为祖国花朵辛勤浇水的园丁么！”苏洛泓试图以吐槽唤醒孟韶华的理智，奈何孟韶华根本充耳不闻，速度虽然不快，但确确实实在逼近他。
“这是你逼我的！”眼见孟韶华攀上了栏杆，苏洛泓色厉内荏地嚷了一句，犹豫一下，蹲下身，就好像又翻越了一道栏杆那样动作，身形却顷刻间消失在孟韶华眼里。
“真…跳下去了？”孟韶华一时大脑空白，要是她有戴眼镜的话，非得狠狠从鼻梁无征兆地跌落才能显示出她的震惊来。她哪里料到苏洛泓竟然真不按常理出牌，满腔的怒火刹那熄灭，她委顿下来，远眺云彩渺然的天空，双腿一软跪了下来，黑丝破裂，皮肤被硌得生疼也全然无感，她掩面啜泣，无限的委屈升上心头，“我的人生，真的完了啊，苏洛泓这小子…早知道，早知道我就…”
滋——
倏忽间，一道指甲抓黑板似的尖锐摩擦声从近处传来，孟韶华惊醒过来，环视四周并没有找到疑似的声源。
等等，难道…是了，我刚刚并没有听到那小摔成肉酱的声音，他应该没真跳下去…这声音，估摸着就是他搞的小动作！
孟韶华心绪流转，重燃希望，手扶着排水槽的边缘，探出头去，左右看了一下，低下头去，便看到苏洛泓抱着一根紧贴墙壁的粗大排水管，艰难且小心翼翼地向下移动着。苏洛泓看起来很是辛苦，在和孟韶华的对拼中体力本就见底，加上一只脚还打着石膏，很难起到固定的作用，全身重量都要靠双手拼命抓住颇为滑溜的管道支持，此刻已然红肿，而他才爬下去不到半米的长度，还差一两米才能跳到下层楼的走廊去，孟韶华只要伸出手去就能轻松打爆他的狗头。
“你…你…”孟韶华捂着嘴巴，惊喜和激动得情难自制，颇有种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刺激感。
“呃…”苏洛泓略微抬头就看到孟韶华那张脸精彩的表情，他倒是很想说句“老铁，得劲不”糊弄过去，但显然世事不会如他所愿。
“你小子差点吓死我！”孟韶华揪住了苏洛泓的耳朵用力扭。
“啊，疼疼疼，老师你轻点，我耳朵都要被你扯掉啦！”苏洛泓痛叫，“你再不放手，我使不上劲，真要抓不住排水管，掉下去摔死了！”
“那就把手给我，我拉你上来。”孟韶华没好气地说，一手依旧揪着苏洛泓的耳朵不放，另一手却伸出了。
苏洛泓看着那只白皙柔嫩，没准还散发着一股奇妙气味的手，沉思了一会儿，像个迟暮的老人那样说，“老师，不，孟小姐，孟奶奶，我求你了，你就好心把我当个屁放了吧。”
“没门！”孟韶华揪着苏洛泓耳朵的那只手更用力了。
“疼疼疼，真要被扯掉啦！”苏洛泓夸张地叫着，又说，“难不成老师你贵为美少女，在你的世界观都不存在撒尿拉屎放屁的么，那为何还会发电…”
“住口！你小子再说一句，小心我把你推下去！”孟韶华羞愤地说，小脸红若丹砂。
“你不让我说，我偏要说，我特么也委屈啊，不过就是上来睡个觉，结果被你发电的声音吵醒，本来想着就那么相安无事地混过去了，免得两个人都尴尬，没想到千算万算，还是给你发现了，搞成现在这样…”
“特么谁信啊！你这鬼说辞！”孟韶华一巴掌甩在了苏洛泓脸上。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可你要知道，这几个月来我可是天天都上天台来睡觉的，你说我只是偷得浮生半日闲而已，怎的就惹上这种事了呢？简直是天降灾祸！让我这无辜者平白遭殃！”苏洛泓各种意义上情真意切地说，“我也知道我上天台是违反了校规，但一码归一码，我接受处分就是，关于不小心看到你发电…我也道歉，你就放过我吧！”
“什么，难道说你昨天就…”孟韶华只把苏洛泓的后半句话当耳旁风，却对前半句透露的信息十分讶异，不过话还没说完就捂住了嘴巴。
“唔，你…”苏洛泓心里有了个猜测。
“住口！别说话，否则把你推下去！”孟韶华有种头上要冒蒸汽的节奏。
“此地无银三百两，我还什么都没说呢…”苏洛泓翻了个白眼，“不过还真是巧啊。”看见孟韶华慌张的模样，心里那个猜测立时被证实了。
“呃啊，混蛋！不是都说了叫你闭嘴了么！”孟韶华气急之下松开了揪耳朵的那只手，竟然真的一推！
“啊！！要掉下去了掉下去了！(ﾟ⊿ﾟ)ﾂ”苏洛泓头部一沉，手紧接着一滑，眼看就抓不住排水管了，大叫起来。
“谁信…”孟韶华傲娇的哼哼，但还是忍不住定睛一看，见苏洛泓憋红了脸，双手不停薅羊毛一样在排水管上动作着，身躯却无可挽回地向下沉去，突然间，先是左手抓空，随即便是右手，然后双脚也离开了排水管，苏洛泓像是被老鹰从天空中抛下的乌龟那样笨拙而绝望地手舞足蹈，但乌龟至少还有个龟壳，他却只是肉身凡胎，毫无疑问只会迎来五脏俱裂，骨骼错位，更加惨烈的结局。
“啊！”孟韶华不由自主竭力伸出手去，拉住了苏洛泓的小臂，突如其来的重量让她关节一阵剧痛，但还是强忍住了，扒着排水槽把苏洛泓拉上来。
“得救了…”苏洛泓长出一口气，和孟韶华一起瘫倒在排水槽上。
“谢谢。”看着还在恍惚的孟韶华，苏洛泓微笑说。
“你…”孟韶华猛抬头，辱骂的话语酝酿许久却被苏洛泓的笑容堵了回去，然后眉头一皱，捂住了有些扭伤的肩膀。
“大家都不容易，歇歇吧，”苏洛泓带着浓浓的倦意说。
孟韶华感到这个刚才还吊儿郎当的学生忽然变得深沉，莫名其妙的同时，不受控制地点了点头，暂时放弃了殴打苏洛泓的想法。
两人靠着栏杆坐下来，望天无言。
许久。
“你肩膀很疼吧？我帮你揉揉？”苏洛泓扭头提议。
“不用…”孟韶华缩了缩身子，脸还有些红红的。
“呃…”苏洛泓从裤兜里翻找一会儿，把半根长条包装的曼妥思薄荷糖掏出来了，“居然没湿。”于是喜不自胜地吃掉一粒，又拿出一粒，问孟韶华，“你要吗？”
“给我。”孟韶华毫不客气地抢过所有的薄荷糖，一口吞了，把包装扔掉，颇有种喝西安摔碗酒的气势。
包装被风一吹，转眼就没影了。
孟韶华脸色却是激烈变化，咳嗽几声，差点把薄荷糖吐出来。
“一下子全含进去当然受不了了…唔，有点歧义…我买的可是强劲薄荷味的，”苏洛泓斜眼说。
“要你管啊！”孟韶华一边被粘膜过度的冰凉感搞得飙泪，一边硬撑着朝苏洛泓喊。
“咳咳，老师你就不能稳重点吗？”苏洛泓避过飞溅过来的唾沫星子说。
“不能！”
“还在记恨我吗，不都说了是误会加巧合了吗，而且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我也挺理解你的，只要是人都有那种需求的嘛，”苏洛泓有种想吸烟的冲动，但他早就戒烟了，于是只能抽抽鼻子，“但你为什么硬要上天台来呢？去厕所不行吗？”
“你…”孟韶华几欲暴起，但不知是吃人嘴短，还是没力气了，亦或是薄荷的冰凉安抚了她，她把脸埋在膝盖里，落寞地说，“因为怕被发现啊…话说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做这种事，还不是你小子上次跳楼，搞得我压力太大…”
“还真是冤有头债有主…你也不容易啊，”苏洛泓叹口气，“不过其实你要是反侦查意识强一点，或者早点来，早点结束，也不至于发展成现在这样啊。”
“难道还怪我？！”孟韶华炸毛了，“我昨天就很早，唔，今天是准备课件晚了…”
“没没没，都是小的错，小的以后再也不上天台了，行吧？”苏洛泓摆手。
“今天的事不准说出去…还有，处分就算了，天台你也可以上来，这件事我也有错…手机钱我也赔你。”孟韶华终究是退了一步，小小的身躯蜷缩着，脸从大腿间探出半张，隐隐可以看到些许绯红，如同含着秋水的双眸也不着边际的看向远方。
“手机钱就不用了…”苏洛泓撇手，看着孟韶华说。
“哼，不要就不要…省了老娘钱。”孟韶华小声地嗔道，忽然察觉到苏洛泓落在她身上的视线迟迟没有移开，再看到自己现在衣衫不整，黑丝破烂，浑身湿淋淋还赤着双脚，顿时一巴掌甩在了苏洛泓脸上，“你看什么啊？！”
“没有…就是觉得，老师你安静的时候挺可爱的…”曲入冥捂着两度受伤的腮帮子说，“当然了，生气的样子也别有一番滋味，不过我果然还是更喜欢前者。”
“我平时教你语文是为了让你说这些恶心的奉承话的吗？别以为我不追究就是原谅你了！未来的日子还长着呢，你小子最好祈祷市质检成绩好点，否则的话我非剥了你的皮不可！”孟韶华连珠炮似的骂了几句，又缩了回去，若是纯粹以旁观者的视角来看，倒像是个被制服换装play后还侮辱了几番的无助萝莉。
苏洛泓抱着这样的心思，不敢再说一句话。
两人又靠着栏杆坐了许久，一直到一架飞机轰隆隆的从蓝天划过，留下白色的云痕，孟韶华才开口：
“真的？”
“啥？”
“我是问你之前说的话啦。”
“大大的真啊，老师，我用我这十八年的处男之躯像你保证！”
“那是什么恶心的起誓啊…”
“别在意细节啦，”苏洛泓干脆躺下来，把两只脚凌空晃荡，“总之，这天台的风景还不错吧？”
“是不错…”
“看着那些云海变幻，就会想到很多，又全都忘掉…”苏洛泓说，“是个放松身心的好地方啊…”
“是啊…不对，你小子赶快给我滚回去上课啊！”
“终究还是糊弄不过去吗…”
又是一阵鸡飞蛋打。
两人却是没注意到，在水塔后面，一个灰袍的人影突兀的出现了，静静的看着这一切，然后又突兀的消失。
“呵呵。”谜一样的笑声在回荡。
苏洛泓感到了什么，但只以为是幻觉。
…
补充：几天后，两人都因着凉重感冒发烧住院。
真是可喜可贺呢，啪啪啪（鼓掌）。
ps：变萝莉的番外遭到警告整改，期中考试临近，另一本书要提交的存稿一字未动，越想码字越是痛苦，深深沉痛于自己的无能，偏偏现实中还是孤身一人，我特么现在心情差的想毁天灭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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