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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前塵

第二十章、前塵

他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在夢裡,他有個妹妹,沒有父母和其他親人……因為都被害怕他們力量的人類殺光了。

他想復仇,讓那些摧毀他們家族的人付出代價,但他卻忍住了這份欲望,因為他還要照顧尚且年幼的妹妹……他不能讓什麼都不知道的她為此喪生,她應該有更好的結局。

然而其他人並不這麼想。恐懼的人們找到了他們,大陣仗的請人抓住他們,擇日處決。

直到人們圍住他們時,他還是不知道,憑什麼那些要抓他們的人能好好的和家人生活,他們卻只能四處逃亡……明明什麼都沒做。

「……快!把他們分開,逮住小的!」不知是誰這麼喊著,其他人也跟著行動。各種法器法術往他們身上招呼過來,他只能抱住妹妹,被動的承受攻擊。

『睿兒,你要記住,不論發生什麼都不要使用力量。若是用了,這世界將再也容不下你們。』父母臨終前的話迴盪在腦中,是他一直以來沒有反擊的主要原因,也是支撐著他活下去的動力……相信在這個世界上,一定有個角落能讓他們活下去,讓妹妹平安長大。

……可是,似乎是沒有呢……那樣的地方。感覺到妹妹不安的在懷中顫抖,他閉上雙眼,忽略了身上的疼痛,把她護的更緊。

既然沒有容身之處,那麼他就自己創造一個吧。

這樣想著,他在心中默唸刻印在靈魂深處、一出生他就知道的咒語。

一旁的人驚呼的退開,他沒有理會。懷中的妹妹發出訝異的驚嘆,他也無暇顧及,一心一意的唸完咒後,再抬頭,他發現他們來到了一個氣派的宮殿門前。

原本在門口掃地的人一見到他們,立刻拋下掃把過來關切,「你是……你們還好嗎?振作一點!我馬上去找人!」說著,那人匆匆忙忙的跑入宮殿門,不久便有幾個人過來,把他們帶入宮中。

他強撐著自己的意識,不想在尚未確定是否安全前昏倒,但一碰到床,他還是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待他醒來之時,其他人告訴他這裡是莫家,也就是掌管世界運行的三原神之一、大道的代言者家族。還一臉興奮的說:「你很幸運,因為家主同意讓你回歸祖籍,成為莫家的一份子而不會像你父親一樣流落在外。」

但他不想知道這些,只想知道他妹妹去了哪。

「那個和你一起來的人嗎?已經被送到其他地方了。」他們說著,「因為沒有力量的後代沒有資格住主殿……不過你放心,只要你表現好,就能再見到她的。」

他相信了他們的話,開始接受訓練,努力的在莫家人面前表現出最完美的一面。

他成功的讓家主滿意,甚至有了讓他成為新任時空之神的念頭。

但他不要這些,他只想和他妹妹見面……一直以來他不斷的詢問其他人,卻得不到任何實質性的回答,內心的不安也慢慢的、慢慢的擴大。

直到某天,他無意間經過家主的房間,聽見裡頭的對話聲,才徹底明白自己的猜測是對的。

「……您真的有意讓那個外子取代莫憶秋?」

「嗯,他有實力,而且他還有把柄在我們這裡,不可能倒戈的。」

「說的也是……唉,不過他還真是傻,完全不知道莫家是不可能容下一個完全沒有能力的人的……他念的那個人早就被扔到不知道哪個時空了,他再怎麼問,都不會有人知道她是生是死,更別說過的好不好了。」

「哼,傻才能利用,要是他像他父親一樣精明,那我們就得把他的能力封印,扔出莫家讓其他人追殺他了。」

「唉,可憐喔……」

他聽不下去,轉身跌跌撞撞的跑開。動靜大到房中的人察覺到他的存在,下令將他帶回。

他不想知道後頭發生什麼,只知道自己要快點跑,越過大門去其他時空找他生死不明的妹妹。

為什麼他一直沒有將自己的懷疑說出來呢?一邊跑,他一邊詢問自己。為什麼他這麼容易相信別人呢?

要是他沒有相信的話,他就不會落到今天這個下場了吧?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沒有任何人可以相信。

父母也是。對吧?這個世界上從一開始就沒有他們的容身之所……看著慢慢遠離的莫家大門,他被其他人壓著帶回大殿,絕望的閉上雙眼。

毫不意外的,他被帶到祠堂。也許是他還有用,所以他們沒有讓他死,而是囚禁起來,家法伺候。

鞭子一下一下的打在身上,身體早已痛到麻木。他沒有細數被打了幾下,只是死死的瞪著祠堂上最高、最華麗的牌位。

憤怒、悲傷、不甘充斥著他的全身上下。他恨,恨著欺騙他的人,恨著驅逐他的家人又囚禁他的莫家,更恨著他自己……為什麼這麼傻?

身後的處罰不知何時停了。他被狠狠的扔在地,隨後大門關上,四周陷入幽幽的黑暗之中,僅存幾點微弱的燭光在寒氣裡掙扎。

他想起來逃離這裡,但大腦不論怎麼叫喚,身體都沒有任何動靜,彷彿這已經不是他的身體一樣。

一陣寒風從門縫穿過,點點燭火搖了搖,消失了,祠堂徹底陷入黑暗之中。

……難道他要繼續被莫家利用,然後落到他父親一樣的下場嗎?難道他再也見不到他妹妹了嗎?

不!我才不要這樣!

啊啊,如果可以……如果真的有”什麼”可以實現他的願望的話……他願意付出一切,哪怕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

求求”你”,讓我離開這裡,幫助我救救我妹妹……找到那個名叫”墨曉夜”的女孩……

求求”你”——

……然後,有”什麼”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回應了他的祈禱。

「你的願望,我幫你,達成。」

「……我想要的,可不是什麼虛無縹緲的夢境啊……」知道對方的能力僅能讓人入夢,他笑的有些苦澀。

「可是,只能這樣。碰不到,現實。」

「……那麼,我就給你能碰到現實的能力吧。」他淡淡的說著,彷彿即將給出去的不是自己的靈魂壽命……也就是靈魂能存在在這個世界的年限一樣。

然後他們訂了契約,他幫它散播”願望屋”的傳言,增加它的力量,而它則在人們的心願足夠時,完成他的願望,讓他離開莫家,尋找他所愛之人。

此後,他們重返人間,結伴同行,將”願望屋”散播開來,以完成所有人的心願,以及他們的願望。

一切都太過順利,順利到他有種會一直和願望屋一起的錯覺。

沒錯,錯覺。

直到它拿出用它的力量做成、能映出三界六道的鏡子,得意洋洋的說可以完成他的願望時,他終於想到了一個他一直忽略的問題。

找到曉夜,然後呢?

現在的他,命軌早就和願望屋纏在一起了,再加上耗掉大量靈魂壽命,根本無法離開願望屋太久,還能和她在一起嗎?還能保護她嗎?

懷著複雜的心情,他看了鏡子。映入眼簾的景象卻讓他入墜冰窖……鏡子沒有映出任何東西。

願望屋曾說過,若是想看的人不在人間,那鏡子不會有任何反應……他知道它不會對他說謊,但這結果令他難以接受。努力了多年,卻是告訴他一直以來堅持的信念不存在了……這讓他怎麼接受?他還有什麼活下去的理由?

就在他深陷內心無法自拔時,原本沒有動靜的鏡子突然亮了起來,映出一片黑霧環繞的土地,隨後又像是斷訊般,陷入一片黑暗。

儘管只有短短幾秒,他還是燃起了一絲希望。

隨後,他開始經常外出調查鏡中的那個地方,最後他找到了……在魔界的聚魔山。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她會在那裡,他幾乎是立刻決定要前往魔界。所以他沒有知會它,就啟程前往了……一方面是因為願望屋不能離開人界,一方面是他以為自己可以很快回來。

沒錯,以為。

他重重的摔在地上,抬頭望著眼前不讓他進入聚魔山的人,咬牙要重新站起,背後倏地一痛,他又再度倒下。溫熱的液體順著他的身體流下,被泥土全數吸收。

「只有這樣?」那個人失落的說,「原本以為來打擾魔王誕生的人會有多強呢……居然這麼弱,真是浪費時間。」

……魔王……誕生?

他想細問,但對方顯然沒有興致回答。手一揮,又是幾道魔刃,全數對準無法動彈的他。

在魔刃降下的那瞬間,他內心出現了一個念頭——若是……有力量就好了。若是他再強大一些,結果是不是會有所不同?

真可笑吶,明明早在莫家時就知道的事,卻一直仗著有願望屋幫忙,便以為自己足夠強大了……到頭來,他還是一模一樣啊……一樣的自以為是,一樣的弱小。

……對不起啊,曉夜。如果我有來世,我們再當一次家人吧?下一次,我一定會好好保護你的……還有,抱歉了,願望屋,害你突然沒了主人……

若我們還能見面,再……

「永別了。」三個字,截斷了他最後的祈禱,也是他聽見的,最後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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